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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新世界-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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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种事?」良听起来有些不开心。

「最后一个问题,还是夏季野营的事情。」

「好啦,随便问。」良自暴自弃。

「你记得离尘师父怎么死的吗?」

「离尘师父?什么?死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用说了。」我打断一头雾水的良。「果然不是你。」

「什么意思?」

「我不会在轮值生的名单上写你的名字。」

良一时难以置信,注视著我好一阵子。

「怎么这样……为什么?」

「真的很抱歉,但我觉得丑话说在前头才有礼貌。」

我拋下呆若木鸡的良回到教室,看到觉站在教室门口。

「早季要写那家伙的名字?」觉臭著脸问我。

「怎么可能。」

「啊?怎么回事?」

我注视著觉。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喜欢良?」

「什么问题啊……」觉非常疑惑。「为什么呢?你一问还真的不太清楚。」

「这样,果然没错。虽然他人不错,可是人不对。」

「啊?」

「我们喜欢的人,绝对不是他。」

觉花一点时间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脸色渐渐泛红,虽然不发一语,眼神逐渐闪出有力的光芒。

第一轮的轮值生开票,大致就敲定所有搭档,有些同学会赌运气写上万人迷的名字,但绝大多数都是互相讨论,彼此同意才会写。当我确定跟觉搭档的时候,良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后来不出所料,良跟第二组的女生同组。

班上注目的焦点是真理亚的选择,而她二话不说就选守。任何人见证守一路过来的牺牲奉献,应该会同意这是理所当然的奖赏。

「怎么搞的?为什么不是良?」

放学后,我们四个走在空无一人的水道边,原本是真理亚提议讨论如何庆祝我们四人凑成两对,但我和觉想告诉真理亚们关于某些事情的真相。真理亚有点半信半疑……不,应该说是怀疑我脑袋出问题。

「我就说不是这样啦,我们五个人去夏季野营,可是不包括良。」

「不可能,我还记得良第一个发现芒筑巢的巢。」

其实第一个发现的是我,但现在不是计较细节的时候。

「所以说不是良啦。」

「那是谁?」

「不知道,怎么都想不起名字。」

「怎样的人,什么长相?」

「我想不起他的脸。」

我想起梦中听到的那句话,「我没有脸」。

「我说你啊,以为我会相信这种胡说八道吗?早季是不是真的脑袋出问题了?」

真理亚苦笑著摇摇头,她瞧不起死党的态度让我怒从中来。

「……可是听了早季的话,我心底也有点印象。」觉开口帮腔。「记忆里我跟那家伙交往过,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怎么都觉得不是良。因为他不是我的菜啊。」

「唔,觉喜欢可爱的美少年确实是众所皆知,就像怜那样。」真理亚臭屁地交抱双臂。「不过,人总有意乱情迷的时候吧?人家主动一点,你就迷上了。」

「也不是这样,是我一直主动黏上去的。」

觉说得脸都红了。

「总之我认为我们的记忆被操作了。每次回想往事,就有地方凑不起来。」

「哦,比方说?」

「良……这样容易搞混,换个名字好了,就叫他少年X吧。我记得小时候常到X的家,可是那里跟良的家不一样。良不是住在见晴乡吗?在视野开阔的山丘。可是X的家……」

「在树林里!」我不禁大喊。

「对,我记得很清楚,很远很远的北方,是一栋孤伶伶的大宅。」

「听你们这么说……我有点印象。」

真理亚蹙起眉头,美人不管什么表情都漂亮,难怪东施要效颦。

「良的家跟X的家,我哪边都没去过。」静静聆听的守忽然插嘴。「但很北边的树林那边是什么乡啊?」

我也考虑过这点,怪的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正确的乡名。

「嗳,你把七个乡的名字依序说来听听。」我对觉说。

「啊?怎么突然要我说?」

「别管,说就对了。」

觉以往喜欢跟我唱反调,但一起担任轮值生后就听话多了。

「栎林乡、朽木乡、白砂乡、黄金乡、水车乡、见晴乡,还有茅轮乡吧?」

这次换我皱眉。明明从小就记得这些乡名,为什么现在听来如此不对劲?

「既然在树林里,就是栎林乡吧?可是要在北边的话……」真理亚脸色一改,变得十分严肃。「朽木乡吗?那里我不太熟,不过应该没什么大宅吧?」

【录入注:正确的不是朽木乡而是「松风乡」。】「我也没什么印象,只知到那里就几乎跟在八丁标外差不多了。」

觉的眼皮忽然跳一下。我看见这景象,惊觉最近每当想起什么,就会出现相同的状况。若有人看见我回想过去,一定会注意到我的眼皮在跳。这或许是种警告,难不成是深植心中的催眠暗示,在阻挡什么不妥的记忆复苏?

「去看看吧。」

听到我的提议,大家面面相觑。

「去哪?」

「还用问?当然是朽木乡啊。」

「今天刚决定轮值生吧?其他人都在庆祝,为什么我们得去那么凄凉颓败的地方?」真理亚抱怨。

朽木乡确实与「热闹」二字完全无缘。

码头附近座落著许多房舍,算得上是闹区,但往里面拐过弯,气氛瞬间变得阴沉起来。成排无人居住的废墟,与其说是冷清,不如说是荒凉。

「住这里的人去哪了?」觉狐疑地摸著紧闭的木门。

「听说碰到天灾人祸,所以搬到其他乡去了。」守这么说,和我的记忆相符。虽然我们的生活圈狭小,却有太多不清楚之处。

「总之……X的家在更北边,我们去看看。」

我催著大家前进,选择小路好掩人耳目,一路上毫无人烟。如果是其他乡,无论多小的路都会遇到行人。大概走一个小时,逐步出现「天灾」袭击朽木乡留下的痕迹。

地上随处可见巨大裂缝,树木东倒西歪,部分区域地层裂差一公尺以上,像经历一场大地震,但发生过这么强烈的地震,神栖66町应该都会出现严重灾害。而且整个乡内地面布满凹凸皱褶,彷佛地毯被推往一个方向,看起来如同缩小版的山脉。部分皱褶甚至高达三公尺。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地面才变成这样?」觉喃喃自语。

「会不会是咒力大师扭歪地层?」真理亚回答。

「为什么这么做?」

「我怎么会知道。」

我们又走一小段,前方突然没路。

「八丁标……」

赤松林像骨牌一样倾倒,部分树木保持等距离直立,绑上注连绳,外观像从倒木中重新扶植起来。

「朽木乡这么小吗?竟然碰到八丁标了。」

听到我的疑问,觉上前调查注连绳。

「不对,不是那样。绳子很新,应该才刚挂上。」

觉突然住口,望向我。他的念头似乎透过心电感应传递过来,这叫做既视感吗?我们有八成的信心,彼此先前说过同样的内容。接下来,我们沿著八丁标绕行,不远之处似乎没山也没树,往前迈进,视野突然大开。

「我都不知道这里竟然是……」

真理亚难以置信地低语,这怪不了她,眼前是座湛蓝的湖泊,呈现精准的圆形,像一座火口湖。湖位在八丁标外,我们无法接近,目测湖的直径应该有两百公尺。

再往前看,还有一座大到难以想像的湖,完全看不见对岸,应该连到北浦。小湖的湖底只有泥土,大湖好像是古代的堰塞湖,整座树林淹入水中,难道这就是朽木乡命名的由来?

「前面不可能有房子吧?」守露出归心似箭的样子。「果然是你想太多了,根本没X这个人。」

「可是,怎么会……」真理亚思绪有点杂乱,声音有气无力。「我听早季跟觉提起X,好像也有点印象。我们认识的或许不是良,是另一名男性。」

「这是错觉啦。大家在我们这种年纪都是忽然长大,不只长高,长相跟个性也变得很快,不是吗?」

我与觉面面相觑。

守的想法与我们的实际感受大有出入。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时间流逝就像蜗牛爬行,一切都像困在琥珀里的苍蝇,陷入永恒的胶著。

「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人?」

真理亚的话吓我一跳。

「大人说我们这组一开始只有四人,我觉得不可能。在良过来前,应该还有个X。可是这样还少一个吧?我实在想不起来,可是应该还有一个?」

我脑中闪烁著一个不起眼的少女身影,然后是梦中见过的墓碑,宛如用几张纸牌叠成的墓碑。

「有,我记得。」觉似乎开始头痛,揉著太阳穴。「至少这个人不像X,相关记忆没被完全消除,可是为什么呢?如果班上同学忽然消失,大家不都绝口不提吗?」

「好了,不要再说这个了!」守大喊。「如果我们继续追究这些事情,一定没好事……」

说到一半,守突然害怕起来,支支吾吾。

「怎样叫没好事?连我们也会被处分?」

我话一出口,气氛就僵了。

「早季,夏季野营的时候,是不是谈过这件事?」真理亚脸色苍白。

「谈过,我记得谈过,我也想不起来当时的细节了。每次打算回想过去,脑袋就有东西作怪。」觉代替我回答。「可是我记得对早季说过类似的事,也和大家讨论过,就在营火旁边。当时X还赞成我的意见呢……」

觉双手紧紧按住头,像在强忍头痛。

「不要说了!我不想再听了!这种事情绝不能谈论,否则会违反伦理规定。」

守大吼大叫起来,他平时那么文静低调,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控。

「没事、没事,别担心。」

真理亚把守的头按入怀中,哄小孩一般轻拍著。

「别再提这件事了。你们两个懂吗?」

真理亚狠狠一瞪,我们只能点头。

魔镜在黑色墙板上反射出鲜明的亮圈。

觉与真理亚半晌说不出话来,守觉得不舒服,先回家了。

「你们怎么看?」

听到我的催促,觉才缓缓开口。

「嗯……手法看起来很笨拙,但这个字迹应该是初学者用咒力做的。」

「对啊,基本上跟我们上课做的一样。」真理亚也同意。

「那就证明我不是在说谎,你们接受了吗?」

「我一开始就不认为你说谎。我也觉得早季有姊姊,这个推测应该有根据,不过她被学校……那个,处分掉,这种推测会不会有点唐突?」

「如果我姊姊出意外或生病死掉就没必要隐瞒吧?」

真理亚不敢正视我。

「这也没错,不过或许有什么伤心往事才故意不告诉早季吧?」

「可是你看这个字,是不是就像觉说的,太笨拙了?我姊姊应该不太会用咒力。」

「我不否定这个可能,不过一切毕竟都是猜测。」

觉接过我手上的魔镜,微微改变反射在墙板上的角度与大小,仔细观察。

「要说这字笨拙好像也不对。其实每条线都凹得很漂亮,但线条本身歪歪扭扭,或者互相重叠……」

当时我不太清楚觉想表达什么,我很久以后才知道这是视觉障碍的症状,不禁佩服起觉的好眼力。包括我姊姊在内,许多孩子被判定咒力缺陷的原因,很可能都是视觉障碍所致,如今几乎没有任何纪录留存,真相掩没在五里雾中。

听说古代把这种视觉障碍称为近视或散光,治疗方法是把墨镜的镜片换成有度数的透镜,舒缓障碍,正常过生活。

「总之我确实有过一个姊姊!」我拿回魔镜,双手高高举起。「你们懂吗?这就是证据!」

「喂,别这样,被谁看到就太可疑了。」觉小声警告我。

「早季,我明白你的心情。」真理亚搭著我的肩,在我耳边低语。「不过拜托你别再把事情闹大了。」

「把事情闹大?我只是想知道事实啊!」死党竟然说这种话,我忿忿不平。「不只我姊姊,还有曾经跟我们同组的女生,最重要的是……」

X,无脸少年,我比谁都爱他,如今连他的脸都想不起来。

「是我们无可取代的朋友。」

「我知道,我也很难过,明明这么多回忆,最重要的部分却被挖掉。我跟早季一样想做些什么,可是我现在更担心还活著的朋友。」

「你不必担心我。」

「我不担心早季,因为你很坚强。」真理亚突然冒出这句话。

「坚强?你说我坚强?」

「是啊,又这件事,你比谁伤得都重,我一看就知道。一般人根本撑不住这么沉重的悲伤,可是早季撑住了。」

「过分,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我甩开真理亚搭在肩上的手。

「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冷血,早季其实比别人更感性,可是你也能承受巨大的悲伤和痛苦。」

我看到真理亚眼中涌出大颗泪珠,火气瞬间就熄了。

「我们不像你那么坚强。我总装得很神气,可是碰到危机就想逃走……而且,还有人比我跟觉都软弱啊。」

「你说的难道是守?」觉问道。

「是啊,守温柔又敏感,如果被真心信任的人背叛,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不只是人,如果他相信的世界背叛他……」

真理亚轻轻抱住我。

「我想,世界上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不是说事实总是最残酷吗?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承担痛苦。如果守被迫面临更可怕的事实,他一定会崩溃。」

我们三人无话可说,最后,我叹了口气。

「好吧。」

「真的?」

「我答应你,绝不会再对守提这件事。」我紧紧抱住真理亚。「可是在找出真相之前我绝不会放弃,要是放弃……就太可怜了。」

绝不可以轻易遗忘无脸少年,因为这代表他不曾存在,我无论如何都要重拾关于他的记隐。

我们三人紧紧相拥、相吻、相慰、相互鼓励,重新确认彼此绝不是孤单一人。

然后,我们一行人回到码头。码头位在我住的水车乡郊区,平时人迹罕至,水道旁设置著成排的黑木板墙,我选择在这里让他俩见识魔镜。

我们为船解缆绳时,身后有人出声。

「抱歉,方便打扰你们一下子吗?」

回头一看,是一对中年男女。在神栖66町里面,很少有彼此不认识的人,但他们的脸孔十分陌生。开口的是女人,身材矮胖,感觉没什么危险性,紧接著发问的男人也是富态身材,露出亲切的笑容。

「你就是渡边早季?另外是秋月真理亚,还有朝比奈觉?」

我们一头雾水,只能答「是」。

「哎呀,不必这么紧张,我们只是想问点事情。」

难道我们要被处分了?我们三人互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请问你们是教育委员会的人?」觉鼓起勇气问。

「不是,我们是在你奶奶底下工作的人。」矮胖女人看著觉微笑。

「咦?是哦。」

觉放心下来。怎么回事?我从没听觉提过他的奶奶。女人察觉我与真理亚搞不清楚状况,微笑著解释:「朝比奈觉的奶奶正是朝比奈富子大人,也就是伦理委员会的议长哦。」

2

我们搭上没窗户的屋形船,形势像前往清净寺,看来目的地显然必须保密,但船只并未胡乱左拐右弯,只是航行在普通水道上,所以我们大概猜得到目的地。

原以为要被送到八丁标之外,下船后发现是普通的码头,我们有点诧异。

我们走过町上最大一条路,旁边是爸爸上班的町公所以及妈妈工作的图书馆,然后走进一条小巷。伦理委员会就在茅轮乡中心附近,外观跟一般民宅没什么差异,但进入大门,木板长廊简直像鳗鱼窝一样细长,格局相当宽广。

我们走好久才抵达一间幽静的和室,里面点起白檀香,床间(注:和室墙上内凹的摆饰空间)墙上挂著寒牡丹的挂轴。和室里放著一张大漆木矮桌,纸窗透著光线,下座铺三张结梗色坐垫,我们跪坐在上,挺直身子。

「请在这里稍等。」

把我们领来(或押来)的女人退下,并拉上纸门。

「嗳,这怎么回事?」

房间剩下我们三人时,我和真理亚各自从觉的两侧夹攻,发动问题攻势。

「我从没听说觉的奶奶是伦理委员会的议长啊!」

「你该不会把我们的事情全告诉她吧?」

「等等啦。」觉支支吾吾。「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奶奶……应该说朝比奈富子,竟然是伦理委员会的议长。」

「骗人!」

「怎么可能?你不是她孙子吗?」

「你们听我解释啊。」觉被左右包夹,连忙后退,滑下坐垫。

「你们也不知道伦理委员会的议长是谁吧?」

「是这样没错啦。」

「伦理委员跟其他职务不一样,所有人的身分都保密。委员本人也不会承认。」

「可是多少猜得到吧?」真理亚投以怀疑的眼神。

「什么多少,全都猜不到啦。」觉自暴自弃地盘腿而坐。

「可是,她不是觉的亲奶奶吗?」真理亚死缠烂打。

「这个,我其实也不是很……」

「打扰了。」

纸门外倏然有人出声,觉连忙坐回坐垫,我俩赶紧正襟危坐。

「不好意思,你们久等了。」

纸门被拉开,刚才那女人走进来,还捧著托盘,在我们面前摆上热茶及茶点。

「我们想单独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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