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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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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发现,那个安全带锁上了,根本打不开,它变成了捆绑她的绳索。 

  “你放开我! 放开我!…… ” 

第六章
荒野别墅(2)

  在潘萄的喊叫中,车开进了一个大院。 
  伞问把车停好,转过头说:“我说过,我到网上就是为了找你。” 

  然后,他下了车,把大门锁了,那声音重重的:“哐当!” 

  潘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被诗情画意给害了。 

  接着,伞问走过来,为潘萄打开安全带,把她牵出来。 

  这个地方有点像旧时的大车店。一排平房,没有一个窗子亮灯,大院里很空旷。一阵阴风吹过来,潘萄打了个冷战。 

  伞问把车门关上,驾驶室里的灯却幽幽地亮着——这个熟悉的情景一下就打开了潘萄那惊恐的记忆。 

  “你见过它,是吗?”他在潘萄背后轻轻说。 

  他的声音有些异常。 

  潘萄慢慢转过身,魂“忽悠”一下就飞出了躯壳——他脸上的五官不见了,一张空白的脸近近地贴在潘萄的脸上。 

  他是一个二维的纸人。 

  潘萄的身子一下就轻了,在一股纸灰的气味中,她轻飘飘地晕了过去。 

  潘萄醒来时,四周没有一丝光亮。 

  她慢慢爬起来。 

  接着她就听见了一个黑暗的声音:“你认识潘萄吗?” 

  正是刚才突然没了五官的伞问。潘萄颤颤地说:“我就是潘萄啊。” 

  “我说的是银行的那个潘萄——噢,她原来叫张浅。” 

  潘萄的心一抖:“认识。” 

  “现在,你跟她在一起。” 

  潘萄惊怵地四下看了看,一片黑暗。 

  这时候,晕过去反而成了一件幸福的事,可是,潘萄却十分的清醒。她不知道这是天上还是地下,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张浅是死是活……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家。” 

  “你为什么不开灯?” 

  “有一个黑暗的秘密,我只能在黑暗中告诉你。” 

  “……秘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不知道……” 

  “不是我想杀你,是张浅想杀你。” 

  潘萄“忽悠”一下,好像从悬崖上跌了下来。她一下就品尝到了真正孤独的滋味。 

  是张浅给这个纸人施了妖术!是她要害死自己! 

  伞问在黑暗中叹口气,说:“当年,张浅并没有考上那所金融中等专科学校,是你考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一钻进潘萄的耳朵,她就知道是真话,根本用不着分析、判断、辨别。 

  天旋地转。 

  这么多年来,她心中一直有一团厚重的阴影,时隐时现,现在,这团阴影陡然暴露在太阳下, 竟是那样丑陋与狰狞! 

  伞问又说:“她的家长买通了一些人,最后,她拿着你的录取通知书去报到了。她把你替换了。” 

  潘萄忘记了恐惧,满心愤怒!她想起了她经常做的那个梦: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银行里办公,窗明几净,阳光明媚…… 

  原来,张浅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潘萄。 

  一次幽邃的阴谋,互换了两个人的未来! 

  可是,潘萄不明白,张浅怎么可能冒充自己去上学呢? 

  这中间藏着多少猫腻? 

  哪些人参与了这次阴谋?班主任?中学校长?招生办的人?教育局的人?那个金融中等专科学校的校长? 

  “有一次,你去她的单位找她,她认为你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她让我除掉你。”伞问继续说。 

  潘萄突然对着黑暗问了一句:“你是……纸人吗?” 

  “不是。” 

  “可是你的脸……” 

  “我家八辈都是唱戏的,那叫变脸。” 

  潘萄不相信,她怀疑他家八辈都是纸人。 

  伞问忽然想起了什么:“你门口的那个纸车纸人是张浅送的,那是一个巫师教给她的诅咒,据说,不出三天你就会死于车祸。可是,诅咒没有应验,张浅就只好让我来杀死你了。” 

  接着,他的口气变得正常起来:“好了,真相大白了。” 

  灯亮了。潘萄看见她置身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她坐在一个宽大的白色沙发上。 

  宽大的落地窗帘也是白色的,静静地垂挂着,不知道它后面藏着什么。墙角有一个很高的落地灯,一点都不亮。落地灯同样是白色的。 

  伞问坐在她对面,他的五官又回到了脸上。在灯光下,他有血有肉,果然不像纸人了。 

  他和潘萄之间是一个玻璃茶几,上面有一个精致的相框,照片上正是张浅,她微微地笑着——对潘萄来说,她的笑触目惊心。 

  地中间有个黑糊糊的洞口,好像通往地下…… 

  “她,她在哪儿?”潘萄问道。 

  伞问指了指那个洞口,说:“她在地下室里睡着。” 

  “是她叫我来的?” 

  “不,是我叫你来的。” 

第六章
荒野别墅(3)

  潘萄马上意识到,既然他向自己挑破了所有的秘密,那么就一定没想让自己活着回去。 
  果然,伞问问道:“你怕死吗?” 

  他要动手了。潘萄的骨头一下就酥软了,她带着哭腔说:“……大哥,我什么都不会说!” 

  他笑了,伸过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蛋——潘萄在他的手指上又闻到了一股纸灰的味道。他温柔地说:“别着急,我下去给你铺床。”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了那个黑糊糊的洞口前,背朝着潘萄,一步步地走下去。 

  他铺床干什么?潘萄愣愣地看着他,急速猜想着自己今夜是失去贞洁还是失去性命这样一个重大的问题。 

  只剩下半个身子的时候,伞问突然转过头来说:“你跑不了。” 

  然后,他下了地狱。过了半天,也不见他钻出来,那个黑糊糊的洞口死寂无声…… 

  那里面多深多大? 

  那里面什么样?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人? 

  潘萄想到了逃跑。可是,大院的门锁着,往哪儿跑呢? 

  她正犹豫着,一个人从那个洞口里露出了脑袋。 

  潘萄看过去,心里猛一哆嗦——是张浅。 

  她脸色苍白,行动缓慢,从那个洞口一步步走出来。 

  她穿着银行的制服,整整齐齐。只是,她的半个脑袋上都是血,已经凝固,看上去十分恐怖。 

  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张浅!”潘萄低低叫了出来。 

  “不,我是潘萄。”她面无表情地更正道。潘萄又闻到了纸的味道。 

  “潘萄……其实……我……” 

  张浅慢慢地走到潘萄对面,坐下,探着脑袋看潘萄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事情都过去了,我觉得没什么……看到你现在挺好的,我就觉得挺好的……我不会怪罪你……” 

  张浅很不信任地观察她的表情:“你说的是真心话?” 

  “……是真心话。” 

  她盯着潘萄的眼睛突然笑起来:“这样最好了。” 

  然后,她把笑一点点收敛了:“不过,你将永远呆在这个房子里,不能再回去了。” 

  潘萄又一哆嗦。 

  张浅伸出手,指了指那个黑糊糊的洞口:“今后,你就跟我一起住在那个地下室里。” 

  潘萄看看张浅,又看看那个洞口…… 

  张浅盯着潘萄的眼睛,问道:“你好像不愿意?” 

  “愿意……”潘萄都快哭出来了。 

  张浅这才站起身,说:“好了,现在我就去给你铺床。” 

  她慢慢地走到那个黑糊糊的洞口前,回过头来,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你一会儿就下来啊,我等你。” 

  她的身子越来越低,终于不见了。 

  潘萄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她颤颤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推开门就往外跑。 

  她跑出来之后却呆住了——眼前还是刚才那个房间,白色落地窗帘,白色落地灯,白色沙发,黑糊糊的洞口…… 

  她陷入了一场噩梦。 

  对面还有一扇门,她又冲了过去。 

  可是,跑出这扇门,仍然是刚才的房间…… 

  她软软地靠在了墙上,两只腿不停地抖。她要崩溃了。 

  伞问从黑糊糊的洞口里走出来。 

  他看见了潘萄,笑了:“你不是在做梦,不信你掐掐大腿。我一共六间房子,都布置得一模一样。地下是通的。” 

  接着,他朝潘萄招招手:“床铺好了,你下来吧。” 

  潘萄死死地盯着他。 

  “下来呀!” 

  “你……是不是要杀我?” 

  “不是。” 

  “那你要干什么?” 

  “我想让你跟张浅做个伴。你下来。” 

  潘萄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六神无主地走过去。她无力抗拒。 

  伞问轻轻伸出手,扶着她走下去。 

  地下室里黑糊糊的。 

  潘萄顺着一个危险的木梯朝下走,走了很深很深,仍然没到底。她的心越来越暗淡,觉得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再上去了…… 

  伞问紧紧抓着她的手,根本无法挣脱。 

  她看不清这个地下室里到底有多大,也看不清四周到底都有什么东西。她成了一个瞎子。 

  终于到了底。 

第六章
荒野别墅(4)

  伞问一边拉着她朝前走一边说:“我爱张浅,很爱很爱她,我愿意为她去死。我以为她也爱我。后来我发现她暗地里跟几个男人勾勾搭搭,原来她是在利用我,根本没想嫁给我……” 
  终于,他停下了,静默了半晌,突然说:“到了。” 

  潘萄预感到不妙,像疯了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在黑暗中朝那个木梯方向冲过去。他几步就追上来,两只胳膊像铁钳一样紧紧箍住她,把她拖了回来。 

  “放了我!”潘萄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张浅,求求你……” 

  “她已经死了,我开车把她撞死了,现在她就躺在你脚下……”伞问死死搂着潘萄,一边说一边竟“呜呜”哭起来:“我对不起她!你必须留在这里陪伴她……” 

  潘萄大叫一声:“她没有死!”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箍住她的两只胳膊放松了些:“……你说什么?” 

  “她没有死,刚才我看见她了!” 

  “在哪儿?”他似乎是笑着问的。 

  “她从地下室走出去了,还跟我说了几句话!” 

  他想了想,突然阴险地说:“你在吓唬我!” 

  “没有!我还看见她半个脑袋上都是血!” 

  他一下就不说话了。 

  静默中,突然有个女人笑了一声。两个人都听见了。 

  “这个地下室里还有谁?”潘萄惊惶地问。 

  伞问没有回答。他放开了潘萄,蹲下身子,似乎在地上摸起来。潘萄紧张地等待着,过了好半天,伞问突然惊叫了一声:“天,她的尸体不见了……” 

  黑暗中,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来:“伞问,你连潘萄都撞不死,能撞死我吗?” 

  话音未落,伞问就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扑通”一声,好像摔在了地上。 

  潘萄惊呆了。 

  听起来,伞问好像已经被干掉了。 

  潘萄什么都看不见,她不知道张浅在什么方位,不知道她是怎样弄死了高大的伞问…… 

  现在,黑暗中只剩下了两个潘萄。 

  实际上,这两个潘萄才是真正的仇人,而伞问只是搅进来的一个杀手而已。 

  潘萄转身就朝出口跑,结果却撞在了张浅的身上。 

  在黑暗中,张浅说:“我把你的床铺好了。” 

  张浅连杀两条人命,但是她并没有逃逸。 

  第二天,她穿着银行的制服,又来上班了——只是那制服上血迹斑斑。 

  警察来抓她的时候,她的眼里突然射出惊恐的光,死死搂住她平时坐的那把椅子不放手,狂乱地嚎叫起来…… 

  她疯了。 

第六章
勇敢的营养

  问:有人说读恐怖小说是一种心灵的折磨,但是像吃辣椒一样会上瘾,你认同这种观点吗? 
  答:如果这世界上没有了辣椒,那将是一件多么乏味的事! 问:你对当前中国恐怖文学创作现状怎么看? 

  答:恐怖小说属于通俗文学范畴,“纯文学”的作家放不下架子,似乎不屑写;很多无名的写手倒是很热衷,编一些鬼故事,大多发表在网上,其中很多作品层次不高,甚至胡编乱造。这无形中影响了恐怖文学在大家心中的印象。中国真正的恐怖文学注定要产生,因为这是大众的一种阅读需求,市场会弥补一切。我算是写下这开创性一笔的先行者中的一员。恐怖这种题材同样是一个艰深的课题,需要众多有志于此的作家一起探讨、摸索、前进。 

  问:您能不能给这种恐怖下一个定义? 

  答:真正的恐怖不是“青面獠牙”、“血盆大口”那类东西,那类东西固然能吓人一跳,但那是惊怵,不是恐怖。真正的恐怖是心理上的压力和精神上的浮力。所谓压力,就是像黑夜一样慢慢渗透你的内心,最后铺天盖地,撕不破,挣不脱,逃不开,推不翻;所谓浮力,就是生命那种无根无据、找不到终极归宿的飘忽感。 

  问:你写恐怖小说的灵感何在?像古代蒲松龄的作品、当代叶永烈的一些侦破题材的作品、“文革”中的恐怖小说手抄本以及国外斯蒂芬·金的恐怖作品,对你是否产生过影响? 

  答:我读别人的书比较少,跟文学圈也基本没有来往。我最相信的一个人是自己,别人很难影响我。我的灵感来自黑夜。我的内心很敏感,恐怖故事旺盛地生长着。 

  问:在现实中,你的胆子是不是特别大?有没有被自己的作品吓着过? 

  答:我骨子里是一个很明朗的人。刚开始写恐怖小说的那些日子,突然迸出的某个想象也曾经让我毛骨悚然。但是,写着写着,我坐在打字机前的腰杆就越来越直了。我触摸了恐怖,撕毁了恐怖,嘲笑了恐怖。我相信,读者同我的心理历程会相同——把恐怖消灭掉,它就会变成勇敢的营养。 

  问:您为什么不写散文了?我认为能成为经典的往往都是一些爱情题材的小说,比如《红楼梦》,对此您怎么看? 

  答:我崇拜美好的爱情。过去我写爱情,因为那时候年龄小,关注的都是人性中美的东西;现在年龄大了,关注的都是人性中恶的东西,于是三十五岁开始学习写小说,写恐怖小说。其实,恐怖小说同样可以成为经典,只是我们的笔力没达到而已。另外,我还知道,人们轻易不会亵渎爱情故事,因为它秋波娇好。但是,大家对恐怖故事常常会踩上几脚,因为它长得似乎有点丑陋。我知道这个风险,但是,我能够承担。其实,一棵青绿的竹子和一块斑驳的石头,它们都是美的。 

  问:中国有着深厚的鬼神文化积淀,想创作有异于西方的恐怖小说,是不是就意味着必须把鬼当成主角? 

  答:把鬼作为恐怖小说的主角,那是浅薄的技术。 

  真正恐怖的东西比老百姓创造出来的妖魔鬼怪更遥远,更深邃,更压迫。它在我们的内心的寸土里孳生,蛰伏。那都是我们自己养殖的。 

  可以说,每个人都怀揣恐怖。也许,这种感觉被白昼的嘈杂、疲于奔命的忙乱所遮蔽,但是,孤独的你在漆黑的午夜里突然孤独地醒来,常常会触摸到它的存在,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惧满心生长:灵魂没有终极归宿,灾难十面埋伏,偶然预示着某种必然,巧合遮盖着某种应和……害怕突然失去最亲近的人,害怕绝症突然降临自身,害怕突然失去目前的一切,害怕突然天塌地陷,害怕死亡那无边无际的阴影,害怕冥冥中那人类永无法探知的神秘…… 

  就像黑夜占据了我们漫长的时间,恐惧占据了我们的一部分精神空间。我们不能回避这个,我们的文学艺术不能只呈现祥和、安宁、恬美,永远晴空万里那是不健全的天气。天有阴晴,月有圆缺,经历了冰雹雨雪之后的晴朗,才是成熟的,正常的,真实的。恐怖不是结果,而是过程。我在作品中展现了恐怖,解构了恐怖,目的是提倡健康的心态,寻求明朗的人生。 

  心理医生关心我们的心理问题(他们也只是外貌具备了正常人的特征而已),可他们能解决的仅仅是“情感偏差”、“工作压力”之类,其实离题十万八千里。我们的心理都不健康,但是要经过极其曲折的心路才能到达那阴暗的一角。我的理想就是用我的文字给大家进行心理杀毒。 

     抗恐怖心理测试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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