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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识鬼-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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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姐进一步解释道。

    “问问他们,山神和神族是什么关系?”

    罗隐说道。

    果然,林小姐和他们说了几句,满脸惊恐:“他们说山神就是神族!”

    不,这不可能!

    苏三想到了那个嘎巴拉,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去问嘎巴拉,他应该知道这些,他可从没有提过神族有吃人的嗜好。”苏三低声对罗隐说。

    罗隐点点头。

    这时旺堆和丹巴忽然跪倒在地。

    旺堆冲着罗隐哐哐哐磕了三个头。

    “罗先生,刚才火那么大,你还将达瓦的尸体背出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大哥,我们只听你的话。”

消失的神族(六十一)

    “对,对。刚才那么凶险罗先生还想着保全达瓦的尸体,我们从此就跟定罗先生了。”

    丹巴也跟着磕头说道。

    “这是做什么。”罗隐看看周围,急忙去拉这俩汉子。

    丹巴趴在地上哭着喊:“罗先生,求你救救我弟弟,阿诺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孩子。”

    阿诺是和达瓦一起失踪的,现在达瓦死了,那阿诺呢?

    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其实都明白阿诺可能是凶多吉少,但谁也不忍心说出来。毕竟那是个笑容灿烂的少年,他最大的过错可能就是被土司派出来。

    丹巴和阿诺是一母同胞,像很多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奴隶娃子一样,他们俩也不知道各自的父亲是谁。丹巴比阿诺大十二岁,至今还记得下午赶着羊群回到土司家,羊儿入圈后,他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家黑暗潮湿的小屋,没进门就听到婴孩的啼哭声,他阿妈怀里搂着一个红呼呼的婴孩,擦着额头的汗水笑着对他说:“丹巴,这是你弟弟。”

    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嘴巴还嘟嘟着的弟弟,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好不容易长到十五岁的弟弟,现在却不见了。

    “我们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离开。”

    罗隐低声安慰道。

    丹巴听到罗隐这么说,瞬间又有了主心骨的感觉,对寻找弟弟又多了几分信心。

    林小姐用藏语向赶来救活的牧民们表示感谢,又问了一些关于山神传说的故事。

    然后林小姐指着达瓦的尸体问:“达瓦怎么办?”

    达瓦的尸体已经残缺了,这里又没有天葬台,旺堆凝视着达瓦的悲惨的尸体道:“那就埋了吧,先入土,等我们寻到别的,在一起埋进去。”

    他的意思说先把达瓦埋了,剩下的内脏等找到后再埋进去。

    丹巴和旺堆从牧民那借来铁锹,很快就挖好一个大坑,合力将达瓦抬了进去,期间林小姐一直捏着佛珠默默念经,为达瓦超度。

    忙乎完这些事已经是傍晚了,苏三有些懊恼,天色已晚又不能上山了。

    几个人心情沉重地返回营地、远远地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丹巴心里一喜,可是转瞬就知道这不过是梦想而已,阿诺可没有那么高。从苏三他们这边看过去,那个人非常高。

    苏三想到了汉斯,随即想,这会太阳这么足,汉斯不敢这样出来吧。

    渐渐地那人走近了,果然是汉斯,他头上包着一块麻布,冲苏三他们挥手。

    “你们出去这么久,我和教授担心死了。”

    汉斯搂住苏三的肩膀说道。

    “死了一个人,耽误了时间。”

    苏三冷静地回答。

    “啊?”汉斯环视四周,发现原来那两个人并没有找到。便拍拍苏三肩膀说:“这个地方古里古怪的事情特别多,咱们先回去慢慢商量吧。”

    马上就到营地了,旺堆忽然拦住了大家,指着前方的帐篷说:“不要动,那里不对劲。”

    是的,那是汉斯他们的帐篷,一个黑影,正缓缓地在帐篷前蠕动着。

    苏三只觉得脑袋一下子麻了。天啊那是什么!教授一个人在帐篷里,不会是……不会是也出事了吧?

    苏三不敢继续想下去,身子晃了晃,马上就要倒下去。罗隐急忙扶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不要担心,我们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走过去!苏三想看看那个爬动的是什么,可又不敢去看。担心教授真的出了事,苏三怕自己会当场崩溃。

    罗隐紧紧地搂住苏三的腰,带着她往前走。

    忽然,汉斯喊道:“你怎么出来了?不要命了!”

    说着大步往前跑。‘

    苏三瞬间明白过来,长长地出一口气,握住罗隐的手,她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那个爬动的黑影正是教授。

    苏三等人一出去就一下午没消息,汉斯和教授越想越担心,汉斯找块麻布蒙着自己的头部,决定出去找人。

    教授一个人等了很久,便一点点努力地爬出来寻找。

    汉斯将教授抱起来,教授不好意思地冲着苏三一笑。

    苏三鼻子有点酸:他可真瘦啊,皮包骨,身子轻飘飘的,汉斯一把就能将他抱起来。笑的时候,嘴角眼角的皱纹像是刀子刻上去的一样,细细密密的,看到苏三安然无恙,一张枯瘦的脸笑成一朵花。

    汉斯将教授安置好,走出来道:“你们遇到了什么?那俩人是怎么失踪的?”

    罗隐将大致情况讲了一下,汉斯皱着眉头:“山神不可能是神族,我从没听过神族会做这样惨绝人寰的事,神族是纯正的雅利安人,有着最优秀的血统。”

    罗隐耸耸肩,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天色已晚,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存。林小姐从救活的牧民那里借来一口锅,吊在火上煮着酥油茶。

    奶香味很快在营地周围弥漫过来。

    丹巴坐在地上盯着红红的篝火出神。

    旺堆坐到他身边低声问:“你觉得我们中间谁有嫌疑?”

    丹巴摇摇头,这是个粗鲁的汉子,不懂得和人动心眼,自然也看不出谁有问题。

    旺堆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咱们几个像是亲兄弟一样,不可能有问题,罗先生和苏小姐那更是不可能了。”

    丹巴一愣:“你说那个林小姐?”

    “什么狗屁林小姐,她其实叫瑞林,是过去老佛爷的……”

    旺堆在丹巴耳边低语几声,丹巴半信半疑,偷偷地瞟了在不远处搅拌着酥油茶的林小姐一眼:“她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咱们?”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想了想,她最可疑,果洛很可能就是被她害死的。”

    这时苏三已经回到自己的帐篷,手指在藤箱上敲了几下。

    “你还知道回来,还记得我们啊。”小翠的声音充满了哀怨。

    “小翠,发生了很是多事情,一时和你们也说不清。嘎巴拉,你们神族和山神有什么关系?是否有用人来献祭的习俗?”苏三认为达瓦的尸体很像是某种仪式。

    那串烧烤的心脏上并没有被人啃啮过的痕迹,很有可能吃不是拿走内脏的主要目的。

    嘎巴拉没有回话。

    苏三又问了一遍,嘎巴拉忽然叹口气,幽幽地说道:“我也看不懂了,献祭什么的,也许有吧?但是我不能确定,我几岁就离开了自己的部落,我的身体一向不好,雪山上不适合我。”

    小翠有点生气地说:“看看,关键时刻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还和我吹牛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呢,法螺吹的嘟嘟响啊。”

消失的神族(六十二)

    嘎巴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抱歉。”

    苏三倒是能理解他,这也说明他为何一直孤独的活着,就连死后也是如此寂寞的存在,一个人活了那么多年又带着知觉寂寞死去那么多年,这种静看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自己却永远孤独停滞的滋味实在太痛苦了。

    “对不起,嘎巴拉,提到你的伤心往事了。”

    苏三有些感慨。

    这淡淡的一句话让嘎巴拉将苏三引为知己。它发出一阵叹气声:“苏小姐,你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你哦。”

    苏三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眼中的同情那么明显吗?

    “我之所以没有后来去寻找族人,是因为从小我父母告诉我,族人们的生活很恐怖,很吓人。”嘎巴拉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了解的情况。

    “恐怖?吓人?”

    苏三有点愣住。

    到底是怎样恐怖的事情能让一个人远离自己的同胞?这其中一定有令人无法接受的地方。

    “人牲?这词你知道吗?”

    嘎巴拉的声音充满了嘲讽:“我的父母一心想逃离那样的环境,甚至还要我一辈子都不要去找他们,谁会想到,几百年后,我自己成为这样的东西,做成这样的骨头碗,做法器,这也算是人牲的一种吧?”

    “人生是什么?人生有什么出奇的?咦,苏小姐你脸色怎么变了?”

    小翠喋喋不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三轻轻拍了那个藤箱一下:“你啊真没文化。是人牲不是人生,是用人来做祭品。”

    是的,人牲这种形式,追溯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人牲就是用人做牺牲。是指把人像牛、羊、狗一样当祭品,杀死后用来供祭祖先和神灵又称“人祭”。据说夏王朝时,人牲就开始流行,不仅祭祀仪式要用人牲,而且宫室奠基时也要用人牲。商代是我国使用人牲最为盛行的朝代。

    苏三大学是国文系的,熟读历史文献。

    她记得很清楚,在《春秋左传》中就有关于人牲的记载。

    楚师灭蔡,执蔡世子有以归,用之。用之,杀以祭山。讲的是楚国的军队灭了蔡国,将蔡国国君的世子俘虏回来,用作人牲,杀了他给山做祭祀。

    “看这个用字,像不像尸体被剖开的样子?”苏三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用字。

    “是,像。”林小姐点点头。

    旺堆和丹巴不认得汉字,但是俩人歪着头,看苏三画出的那个字,的确是像一个人被从中间剖开的样子。旺堆指着地上说:“很像,这还有肋骨呢。”

    他指的是用字中间的两横。

    “对,那时就将这样的献祭形式叫做用,这是一个专门的动词。同样还有这样一个字叫做卯,这是最常见的祭祀形式。”

    苏三接着用树枝写了一个卯字。

    她指着这个字问:“这个字像什么?”

    罗隐看了一下卯字,想到之前的那个用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掏空了?”

    “对,用是做祭祀的动作,卯则是祭品的形态,用这样的祭品献祭就叫做卯祭。卯是将人或者牲畜掏空了内脏,对半剖开悬挂起来。剩下的内脏、鲜血、头颅就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加工比方说用鼎煮烂、架在火上烤、或者风干成腊肉等等。”

    林小姐已经要崩溃了,她捂着自己的胃艰难地说:“天啊,这些都是食物加工的方法,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些是人啊!”

    苏三淡淡地说:“不错,就是将人牲做成食物,因为他们是献给神灵的饮食。当然,和我们现在祭祀差不多,祭祀完神灵后,大家可以分享这些祭品。”

    旺堆和丹巴面面相觑:“太可怕了,吃牛羊猪不好吗,为什么要吃人?”

    苏三讲起古代典籍中所记载的人牲。

    “周文王当年被商纣王抓走,最后不得不忍痛吃掉了儿子伯邑考的肉,商王认为他这样做足以表示对商的忠诚。”

    罗隐则问:“这是《史记》上的故事,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吗?”

    旺堆一听周文王,商纣王立马手舞足蹈说道:“这个我知道,我在成都的茶馆听过《封神演义》。”

    “我相信司马迁的记载都是真实的,还记得林教授吧,林淑凝的父亲?”

    罗隐点点头。

    林淑凝是苏三当年的大学同学,和她有过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后来两人的关系渐行渐远,苏三说到这些往事,想到当年内心中忍不住升起许多感慨。

    “殷墟的发掘,哦,就是过去商朝都城旧址的发掘,是从民国十七年开始的,林教授曾经参加过一段时间的挖掘,他给我和淑凝讲过挖掘中的一些事情,我还在他的书房中看过一些资料。当时在商王大墓中发现了大量的人牲,说明商人用活人做殉葬,他们还将人的头颅在鼎中煮熟做献祭,甚至将人从中间剖开掏出内脏做成腊肉干一样吊着,林教授当年说,可以想象,商王做献祭,用的时候,将很多战俘都这样做成了卯挂在商王的祖庙之前,这将是多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

    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听到苏三讲述这些,一阵风吹来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一直沉默的汉斯说:“这是反人类的。”

    罗隐哼了一声:“你和我们老祖宗说反人类?那可是几千年前!”

    “从这点来看,商纣王用伯邑考做肉酱给周文王吃,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也不止一次。有个鬼候的小首领就被他做成了肉干分给大家一起吃。”

    所有人都震惊于古代可怕的献祭文化,却听苏三话锋一转:“我刚了解过了,所谓的神族也有这样可怕的风俗。他们会用人牲献祭。我怀疑达瓦就是被做成了祭品。那串心脏没有被人吃过的痕迹,不像是用来吃的。而是奉献给山神的。”

    丹巴闻言叫嚷道:“佛爷啊,那我弟弟阿诺会不会……天啊……”

    “有这个可能,但也许阿诺还活着。因为做为祭品当然是越强壮越好。阿诺是个孩子,身形单薄,也许杀死达瓦的人主要的目标只是达瓦,阿诺是和达瓦在一起才会被抓去的。”

    丹巴站起来,拍着自己胸脯道:“我足够强壮,他们要用什么抓我好了,只要能放了阿诺。”

    汉斯则皱着眉头道:“我还是不敢相信,纯正的雅利安人怎么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你们也说了,那是几千年前祖先会做的事情。那时还处于荒蛮时代可以理解,现在可是文明社会。”

    罗隐冷冷地说:“哼,文明的日耳曼人做的也不算多好,汉斯,你就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

消失的神族(六十三)

    “啊,小公主。你看他啊,欺负我。”

    汉斯嘴一撇看向苏三。

    苏三无奈,只能象征性地拍拍汉斯的肩膀:“乖啦,你是长辈。”

    汉斯被苏三这句话哄得极为开心,对啊,我是长辈啊。他是中国通,深知按照中国传统要是结婚的话,男方要向女方家人提亲的。哼,到时候,做为长辈,我要一并都讨回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汉斯得意地瞟了罗隐一眼,心道:小子,老夫先让你一次,以后再讨回来,等你将来过我这关时哭都没地方哭呢。

    夜色已深,林小姐将熬好的酥油茶分给大家。

    汉斯取出一个饭盒,说他和教授用这一个盒子就可以了。

    林小姐将茶倒进饭盒,苏三走过来说,我给他送过去吧。

    教授爬在毡子上,看到苏三进来,脸上露出笑容。

    “喝点热茶吧,会舒服一些。”

    教授连连点头。

    “我听到你刚才的分析了,真高兴,我的小susan长大了,分析的头头是道。”

    苏三不知该怎么和他交流,毕竟他们之间横着十多年的时光和误会,有些事情真是三言两语难以说明白。

    教授喝着酥油茶,激动地连声说好喝、

    苏三有点尴尬,解释道:“那个不是我煮的,是林小姐煮的。”

    “好、好。”教授还是说好。

    苏三鼻子有点发酸,她摸了一下眼角说:“谢谢你。”

    教授一愣:“谢什么?”

    “你身体不好,还爬出来找我,我……谢谢你惦记着我。”

    教授伸出枯瘦的手,摸摸她的头说:“傻孩子,我是爸爸啊,只是爸爸这身体,不能帮助你,反倒会拖累你,是我对不起你,把你扔下十多年,让你一个人孤独地长大,现在又叫你担心……”教授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两个人此刻才有了一种父女的感觉。

    从误会解除开始两个人都小心翼翼互相试探着,像是客气的陌生人,努力寻找着交流的方式。

    教授艰难爬出帐篷的一幕让苏三心里百味杂陈,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索性安静地靠在教授毡子边,教授急忙说:“我,臭。”

    他的腿部已经溃烂的只剩下骨头和经络了,有很重的腐臭气味。

    说着他伸手去拉苏三。

    苏三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就是一层皮包着骨头,瘦的可怜,苏三紧紧地握住教授的手,轻轻啜泣着。

    教授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苏三的头发,目光中满是慈爱。

    罗隐和汉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帐篷里的一幕。

    汉斯忽然伸手拉了罗隐一下,俩人走到远处。汉斯对着罗隐胸口一拳说:“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国家和民族。”

    “你的组织,曾经属于纳粹。”

    罗隐冷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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