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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大师的意见，烽火战乱，尤其是这般争霸天下，重新洗牌的战争，毁损人间一切秩序伦理，良心荡尽，禁制解除，藩篱拆除，释放的是人心底潜伏的无边恶欲，贪婪，凶残，暴虐，权欲，麻木，自私，嗜血，冷酷，背义，险恶，阴谋，背叛，狠毒……所有阴暗的心灵毒液都化作刀枪剑戟，在南北大地上横行。这般恶毒之气不单腐蚀吞没当年战乱中的所有玩主，还会流毒后代！后世人间不知要花多大心血费多大力气才能将流毒肃清，重建人伦正道！犹如水泡散了不是水泡，鸡蛋碎了不成鸡蛋，也许人的心灵中有许多东西是单向的、唯一的，失去也就失去了，破坏也就不存在了，永难修复……”

　　“你省省吧，你醒醒吧，枯禅大师，”北方尊者叫道：“弥勒是真佛，释迦牟尼末，更有新佛出，释迦佛衰谢，弥勒当持世。本尊坚信弥勒教条，出世即入世，佛界是人间，大乱求大治。弥勒教立足社会现实，力求自救并救民，力求济己并济世，善莫大焉！恕本尊直言，大明佛界颇多食古不化之士，目光所及，皆是固步自封之徒！何况大明佛界大力宣扬什么立足本土，融会百家，其实佛教的本土化就是功利化世俗化！佛门弟子整天计算着香火钱，整天想着什么花招从施主荷包里掏出更多的银子，这样的佛界，佛祖都要哭！而今是佛中有儒，道中有佛，弄得佛不是佛，如不成儒，道不称道，整个一四不像！照这般势头。诸位大师凭什么就认定弥勒教的入世是叛道，弥勒教的革命是离经呢？”

　　江南普渡寺缘通大师反驳道：“北方尊者误矣谬矣！佛者追求的是精神超越和心灵的修炼，佛者修持的是对人世对凡尘的悲悯与济度，渡人先渡己，不能渡己焉能济世！佛陀舍身饲虎，割肉喂鹰。地藏王不渡尽众生誓不成佛，才是佛家真正的勇气，不二的慈悲！反观弥勒教借乱世自兴而盛，由盛而衰的历史，老衲认为弥勒教是佛界异数，佛门祸端。”

　　“北魏时，法庆提出新佛出世，除去旧魔之说，唐开元初，王怀古鼓吹什么释迦摩尼末，更有新佛出，北宋王则更是宣扬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的狂悖之论。北方尊者，你想一想，法庆、王怀古、王则是什么人？都是啸聚百姓反叛朝廷的妖僧凶孽，引发社会动荡，沙门变沙场。到了元末战乱，明教烧香会诸头目假借弥勒教之名，宣讲明王出世，弥勒临凡，无非是居心叵测之徒欺骗民众，驱民众于水火的手段而已！他们行事与法庆等恶僧有何不同，无非更邪乎！”

　　"；老衲认为，弥勒非真佛，弥勒教非佛道，弥勒教是佛界异端邪说，本质是狠霸霸的领袖逐鹿中原举起的旗号，是野心家阴谋家号召民众的幌子！大明立国已三十年，民心思定，民心思安，民心即佛心，佛心合民心，北方尊者，姑不论昔日种种，只看今日天下大势，你又何必如此执着！这与自命为佛教改革者的弥勒教旨也不相符吧。北方尊者。你弃了吧，悟了吧！我今病者，皆从业生，业从心起，本无外境，反见心源。业非可得，身如云影，相有体空。如是观己，颠倒想灭。心性清净，所苦消除……”

　　北方尊者扬眉道：“缘通大师，你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细究一番却似水上浮萍，沙面成塔，实无根基，难站得住脚。诸位大师深通禅理，本尊自认菲薄，不敢献丑。但有一事不明，当面请教！且抛开明教弥勒教的是是非非，因因果果不谈，本尊只问诸位大师一句话，当年元主暴虐，黄河决口，灾民成鱼鳖，元兵铁骑横行，百姓无以为活，千万人求草根树皮果腹而不得，饿了躺下，倒下之后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值此困境，当此恶局，诸位大师告诉我，百姓们是横下一条心跟随弥勒教首领起事，险中求生，死中求活，还是闭着眼睛等死，伸长脖子挨刀呢！”

　　“本尊对聪圆大师的慈悲情怀深感敬佩，对诸位大师济世解困的仁心良愿铭记五内。但就事论事，诸位大师扪心自问，当年那种形势下，如果你也是哀哀待毙的民众中一员，你会选择什么？如果你正处求生无路，求死不能之时，你还会谴责弥勒教的反叛吗！本尊生为弥勒教中人，自问无愧于天！教中一众年青兄弟，热血扬沸，立志为天下苍生献生，为天下百姓争得一方净土，求得永远安乐，打破旧世界，重塑美好佛国！这一崇高理想激励着众多教中兄弟舍生忘死，慷慨赴义，绝无悔意！当年的北方尊者和南方尊者，自认皆是一时才俊，我们的选择没有错。我们爱过恨过，冲动过激动过，出过汗流过血，但我们心中理想之光永不熄灭！本尊悟是早悟，弃不能弃……”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一五二、老大念佛，和尚惊煞
一五二、老大念佛，和尚惊煞

　　聪济大师道：“北方尊者，你的疑惑同样也是老衲的疑惑，恕老衲悟道浅显，难以给出满意答案。老衲幼时即逢战乱，为求生路，削发入空门。关起门来求禅定，在那时也是妄念痴想，老衲与同辈僧人不知历经多少苦难，遭过几多凶险！缩在佛门过日子，几乎性命不保，死于战乱的佛门弟子更是不知凡几！”

　　“老衲扪心自问，我们有资格责备弥勒教的离经叛道吗？反过来说，面对过去，我们难道不该谴责弥勒教的凶恶乖张吗！是非对错，曲直正邪，佛门不能断语，天下也无人做结论。千秋功过后人评说，也许千百年后，冷静的智者才会找到合适的答案。往事如烟，也许永远如烟。”

　　“老衲常想，我们生活的这块土地上，为何隔不了多少年就会上演一场场一幕幕改朝换代的人间惨剧？为什么有那么多不相干的人都想雄霸天下，一统江湖？诸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雄心还是恶欲？究根追底，是谁之错谁之过？是儒还是佛，是君还是民，是我们这个民族上进心太强还是权欲心过盛？也是也不是，老衲说不明白。”

　　“老衲也想过，或许该怨当道君王吧，君王在位之日，将神圣君权演绎成天下至尊，至高无上，诱得具大雄心大壮志的才俊之士暗地里流口水。君王日日强调君权的唯一性独尊性，天下为一人之天下，由不得谁偷窥染指。越压制越萌发，越难得到越想得到，这是人之常情。”

　　“当政无道，铁桶江山出现裂痕，众多被压抑良久的偷窥者如点燃的焰火，四野生光。一治一乱，一乱一治，天道循环，谁人说得出其中奥秘，谁能解得其中三昧！困窘万民跟随弥勒教首领造反，是因是果，是业是缘，老衲不能断言。老衲觉得当今皇上昔年在*张士诚檄文中说的很有道理，造反的百姓误中妖术，‘酷信弥勒之真有，冀其治世，以苏困苦’而已！”

　　“换而言之，弥勒教只是在墙上画了一块香饼，却让无数百姓付出了生命代价。弥勒教不杀百姓，百姓却因弥勒教而死。身为佛界中人，弥勒教首领以暴易暴，引发浩天杀戮，实有违佛性佛心！所以，本寺住持聪圆大师立下宏愿，凭无边佛法化解战争凝聚的冲天戾气，这份大悲悯得到天下名刹高僧大德一致拥护。北方尊者，时过境迁，佛门强调四大皆空，过去是空，将来是空，现在正成空，昨日之日已死，且不要理会，我等只是希望你放下吧，弃了吧，悟了吧……”

　　众位和尚你一言我一语，或诵经或谈禅，听得南方尊者连连点头，听得北方尊者不断皱眉，却让杀猪帮三人听得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陈谷开始还有半点兴趣，后来越不耐烦。帮主老大强撑着硬挺，心里腻味得不行，可惜面对的都是佛界大师高僧，实在不好放肆，突然忆起小时候乱翻书乱读书见过的一段经文挺对这般场合的，于是扬声朗诵起来：

　　“弥勒菩萨往昔行菩萨道时，作是愿言，若有众生，薄淫怒痴，成就十善，，我于尔时，乃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阿难，于当来世有诸众生，薄淫怒痴，成就十善，，弥勒菩萨当尔之时，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何以故？由彼菩萨本愿力故。”

　　帮主老大是著名歌唱家，声音洪亮有势，一下子将众位大师的争吵盖住，各位大师和弥勒教南北尊者听得呆住。

　　静默半晌，聪济大师领众高僧合掌礼赞道：“善哉善哉，善哉此言！何帮主天生慧心，得弥勒菩萨本愿，悟弥勒菩萨真心。众生皆行善，薄淫怒痴，多么美好的世界，多么纯净的佛国！弥勒佛将临，带来如此美妙境界，真正让天下人倾之幕之，心向往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何帮主金口一开，妙音毕至，妙哉！”

　　昔日的南方尊者，如今的前尘尽忘禅师，作拈花微笑状，躬身施礼道：“何帮主真乃智者慧人，一语点醒迷路人，得此一段经文，贫僧豁然开解，心中一片空明。贫僧苦悟一生，今日才真正领悟弥勒真谛。弥勒非真佛，得道非得道，舍身渡世日，才见佛心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妙哉妙哉，多谢何帮主点化！”

　　希里花和陈谷揉揉眼屎，猛然惊醒，瞪大眼睛瞅着帮主老大，对老大的敬佩见风涨了不止三两分。没曾想这个整天乱扯八蛋的小老大居然通佛意明禅理，居然高到让天下名僧大师赞赏的地步，真还不是一般的高！帮主老大朝两人扬扬头，一脸得色。

　　北方尊者听完帮主老大一通经，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两行汹涌的泪水将那张恶脸浇得狠霸又丑陋，他哭喊道：

　　“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世人，时人自不识！何帮主智言点化，本尊心有所动，心有戚戚！世人难解弥勒真意，又有谁能够真正理解本尊的良苦用心！”

　　“我一生供奉弥勒佛，一生献身弥勒教，这么多年来，秘密奔走，不离不弃，在逆境险局中不屈不挠，并非有谋逆之心，诸位大师和南方尊者确是看错本尊了！本尊一生坚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的是延续弥勒教香火，为的是替弥勒教求一席容身之地……”

　　“当今皇上出身明教，立国号大明，可见万岁爷不忘昔日，虽然为国运民生计，宣判弥勒教为邪教异端，本尊始终坚信皇上对弥勒教仍存几分香火情谊。所以我邀请诸位大师，本意无非是求大师们伸出援手，在大明朝佛界给弥勒教残余教众一条生路一线生机……本尊不能舍，不能弃，本尊舍了弃了，弥勒教也许就万劫不复！本尊代表弥勒教众发誓，弥勒教永远忠于大明，忠于皇上！恳请诸位大师体谅本尊一片苦心，看在同为佛门弟子的份上，给我等一个立足之地……”

　　聪济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难得北方尊者有如此良愿，老衲心怀大慰，此乃佛界之幸，大明之幸！相信本寺住持师兄聪圆大师听到这话必会欢欣无尽。北方尊者放心，我等各大寺院皆会尽力斡旋，求得皇上和朝廷谅解……”

聊聊以上三节
以上150…152三节，议论的是一个话题——暴力与改朝换代，理想与现实。

　　作客江湖打小接受教育，内心赞同赞美历朝历代许多许多的暴力行径，心向往之。后来的后来，见识稍长，便有怀疑：暴力是必须的吗，暴力是无可避免的吗，暴力是正义的吗？

　　茫茫历史，混糊一片。作客江湖，一片混糊。理想中的暴力，现实中的暴力，理想中的英雄，现实中的英雄，理想与现实，亦真亦幻，谁真谁幻？

　　也许，荒诞才是真实，真实充满背谬。所以，作客江湖写出来的故事，书中主人公遇到的故事，都是鸡同鸭讲，驴唇对马嘴的故事，前文如此，后文亦如此。

　　虽然小书已签约，但作客江湖早已明白，对本书而言，上架是个醒过来的梦。

　　作客江湖表达的是一点思考，一份疑惑，希图借助小书与读者诸君交流探讨。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荒诞与背谬。

　　虽然如此，作客江湖还是恳请读者诸君继续支持，谢谢！

　　本书还有四十余节，十几万字，最精彩有趣的三场恶战大战马上开始，敬请期待。

一五三、佛子西来
一五三、佛子西来

　　看看讨论的差不多，和尚们和北方尊者握手言和，帮主老大实在没了耐性，笑道：“恭喜恭喜——，一天乌云散去，迎得春光秋月在，诸位大师，此间好像没有我们大俗人什么事了吧，请北方尊者放出我们三个同伴，我们好告辞上路，不多打搅了……”

　　北方尊者抹去泪花，歉然一笑道：“何帮主，对不住对不住！本尊只顾与诸位大师谈禅论道，差点将正事落下。今日本尊请三位到二觉寺一聚，的确有要事相求。诸位大师不远千里寻访杀猪帮三位英雄，弥勒教同样要找你们。先请聪济大师说明来意吧！”

　　聪济大师稽首道：“北方尊者说的不错，我等各大名寺高僧齐聚一起，千里北行，为的是拜访杀猪帮三位小施主。我等遇一事不明，专程来求三位不吝赐教，老衲等不胜感激……”

　　“三位施主还记得一年前东昌府官道上，百十号人聚堆静坐之事吗？那群人当中就有九华山净梵寺一名僧人。那名僧人默想一天，禅坐一天，心有所感，可惜限于资质，混沌含糊，语焉不详，只说那天空中祥云瑞气弥漫，佛子菩萨降临，具体情形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消息震动佛界，佛界本届年会上重点讨论这个问题，决定予以深究。千方探查，终于得知那天最后离开的就是杀猪帮三位小施主，于是不胜冒昧，千里寻访，想请小施主指点迷津，在泰州被北方尊者弄到这里来了。”

　　北方尊者道：“何帮主，那天人群中也有一个弥勒教徒，他报告说，蹲守一天，傍晚时分，看到漫天佛光，灿烂华美，难于言说，当时本尊没太往心里去，后来在泰州府偶然得知聪济大师率众北上，心里一动，于是与大师们合为一路到二觉寺落脚。诸位大师，本尊狂妄自大，得罪之处，还望各位大师见谅，本尊这厢赔礼……”

　　杀猪帮三人恍然大悟，磨了老半天，这才弄清他们的企图，心中那个乐子可就大了去。陈谷陈老三看蚂蚁打架引发的恶搞事件，惹出个宝马帮与福善堂，觊觎虚无的藏宝图也就罢了，更大的乐子在这里。

　　这一无心无意的恶搞，把天下名刹大师大德都请动，可算是意外中的意外。杀猪帮三人差点笑破肚皮，又不能表现分毫，实在憋得难受。

　　聪济大师领着和尚大师躬身施礼道：“杀猪帮三位小施主，佛子西来，驾临东土，是大明佛界，乃至千秋佛界的幸事盛事！礼佛之人立最大宏愿，祈盼沐浴佛光，聆听佛音，瞻睹佛容。天下众僧闻说有此等神迹，生大欢喜心，无不雀跃鼓舞，礼佛更虔，笃信更坚。”

　　“本届年会上众多大师说起此事，激动五内之余，纷纷表示将不遗余力弘扬佛法，慈悲救世。大师们商定派出精干人手，赶赴东昌府查探印证此事。我佛慈悲，九华山净梵寺方丈光月大师不惮年高体弱，非要一同前来，半道圆寂，回归佛祖尊前，阿弥陀佛！老衲等花重金得到消息，得知也许杀猪帮三位小施主与东昌官道上此事有关联，于是老衲率各位大师兼程前来拜访。”

　　“今日机缘巧合，在二觉寺相会。佛门讲究因果缘由，缘生缘起，缘寂缘灭，皆有定数。西天佛子驾临东土，是佛门圣迹，老衲深信当日必有佛光彻照有缘人！那个适逢其会的净梵寺僧人，亏于愚钝，坐失千载良机，叹为憾甚！今日得见杀猪帮三位才俊，果然神朗气清，具大智慧有大禅心，虽然混迹江湖红尘，却只言片语阐发大道精义，老衲深感佩服，也深为兴奋，此乃大明佛界之幸，天下万民之幸！老衲等代表大明佛界，敬请何帮主三位莅临大相国寺，开坛讲道，澄清佛理，光大神迹……阿弥陀佛……”

　　杀猪帮三人吓得脸色发白，愣在当场。

　　有的人如土地老爷坐神龛，天生爱人敬，受敬越多越神气，；也有的人如猴子戴上宰相冠，怎么也受不得拜。杀猪帮三位就属于后一种。平日里浑噩瞎混，既不知该敬什么人，更不知如何让别人敬。今日乍一见两排大和尚，居然视他们是佛祖眷爱，敬请赴大相国寺登坛讲佛，哪能不腿肚子转筋！

　　希里花第一感觉是后悔，后悔死了——后悔当初在镇北将军府不该捣鬼损人，弄得人见人怕，呆不下去，要不今日好歹也算是大明正规军士。再不济，走进书院之乎者也一通乱读，说不定逮只死耗子，混个秀才举人的干干。总之，当兵做学生都远远好过去什么大相国寺吃斋念佛。

　　陈谷看着帮主老大，微摊双手做了个领导你看着办的手势。他幼年秉承家学，读过几本佛经，多次陪父亲与老和尚论过禅讲过道，说起兴趣，可是半点也无。何况凭他肚子里装的那些些佛经禅理，只配去大相国寺扫厕所清茅坑，说到开坛讲道，却似风车上的蚊子，不知咋吹。

　　帮主老大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