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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中，寒星下，浅语轻笑的宋小果和纪小如联袂而逝。

　　纪小如是快乐的，她悟透悲喜，参透人生，她找到了新生。宋小果是幸福的，少年情怀，了无牵挂，新的生活新的日子正在走来，新的期盼新的爱情正在招手。

　　在这冰冷的寒夜，能拥有这份愉悦的人有福了。

　　纪小如，帮主老大现实中曾拥有过的美女，宋小果，帮主老大精神上曾迷恋过的美女，她们在眼前消失，留下杀猪帮老大何流在寒夜风中发愣。

　　宋府老太太大葬之日，帮主老大三人领齐三十多位傻蛋二楞子，装束齐整早早赶到灵堂。先是悲悲切切的家祭，而后是热热闹闹的路祭。

　　喜乐班傻蛋尽情表演的是哀伤之哭，低沉抑郁的哭声引得所有的人黯然泪下。祭拜过后，仵工和役夫抬着巨大的黑亮得映眼的棺材向墓地行去。宋府葬礼吸引了许多观众，东大街两边挤满了人，东昌府人对喜乐班傻子有很高的期望值。

　　长长的送葬队伍热闹非凡，前头是火把灯笼，道士和尚，鼓乐齐鸣，爆竹震天，棺材后头是灵幡飘飘，黑白一片，伴随着女眷们的哀哭，最末又是鼓乐炮仗。

　　大明朝人喜爱鼓乐炮仗。人出生临世，鼓乐炮仗欢迎，人逝去离世，鼓乐炮仗相送。

　　大明朝人总是用轰轰烈烈的热闹来衬托生命过程的贫乏与冷寂。

　　帮主老大若有所失，心情灰暗。宋小果与纪小如早回家了，照礼仪，女眷只能送到路祭口。

　　人群中何老大曾与正在追寻他的纪小如的目光交接，小如姐似乎朝他点点头，笑了一笑，那丝丝笑意说不出的哀怨凄美，帮主老大明白，是纪小如在向他作最后的告别，今生今世，这丝笑意只能留在心底深处了。

　　宋小果依然紧紧贴着纪小如，依然在珍惜最后的相聚。杀猪帮老大何流少年之心从未有过的沉郁愁闷。

　　宋府送葬队伍一路喧闹而行，喜乐班众人分做两排，红袄红裤分列棺材两边开始喊灵。

　　三十多位傻蛋关在院子里七八天，今天重新开展业务，一个个显得劲头十足，精神焕发，引得路人阵阵喝彩。鼓乐刚停，喊灵陡起。三十多条傻蛋粗犷雄壮的喉咙此起彼伏，将生生死死的悲伤与欢乐直直送进伸长脖子等待的路人耳中。

　　“娘，娘，上天堂——高高的骏马香香的车——迎着娘！”

　　“娘，娘，上天堂——红红的雕栏白白的墙——住着娘！”

　　“娘，娘，上天堂——黄金成山哇白银成房——供着娘！”

　　“娘，娘，上天堂——珍馐百味哇锦衣玉食——养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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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在世犹如水上浮萍，春花秋月不能常驻——”　　　

　　“光景百年恰似空中闪电，山中哪有千年古树——”

　　“鼓乐喧天行近古墓，岂知是墓迎人还是人寻墓——”　

　　……　　　　　　　　　　　　　　　　　　　　　　　　　　　……

　　送葬归来，帮主老大一直闷闷不乐。他想起即将遁入空门的纪小如，想象着这个与自己有过一夜非同寻常缠绵的大美女，剃光脑瓜青灯缁衣诵经礼佛的样子，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他想起马上要离开东昌归隐僻野的宋小果，想着那份刻骨而茫然的恋情，心里酸楚一片。

　　老大阴着脸不吱声，希老二陈老三心里打鼓。他们生怕小老大又同上次宋府归来般失魂丧魄，神智颠倒，暗暗嘀咕这宋府不知有什么邪魔外道，总是惹得帮主老大如痴如傻。两人一路插科打诨，胡扯乱扯，可惜老大半句不搭理。

　　三人推开福善堂院门，春花秋月两个蒙古姑娘欢呼着跳过来，一左一右挽住希里花陈谷的臂膀，一脸陶醉一脸幸福的偎依着。

　　希里花和陈谷半是害羞半是兴奋，这份天上掉下来的艳福让他们昏昏糊糊又得意洋洋。偷眼看看帮主老大，老大还是面沉似水。

　　回到小屋，两青春美少女整整衣襟，齐齐向帮主老大施礼道：“我们小姐让我俩禀明何帮主，自即日起，黑领会停止一切活动，今后一切行动听从杀猪帮老大指挥！小姐希望何帮主早日收编黑领会，两家拧成一股绳，联合起来在东昌江湖黑社会闯出名号！其实……其实小姐的意思是……”　　

　　帮主老大半天没回过神，喃喃道：“什么……什么收编？”春花秋月正容道：“其实我们小姐的意思是……想跟着帮主老大混江湖，她说跟着杀猪帮肯定好玩得紧，所以请帮主老大赶快收编黑领会，领着大伙在东昌府掀起狂风巨浪，小姐急切盼望……”俩美女又粘粘乎乎，上前吊住希里花陈谷的膀子，“我们也急切等待黑领会与杀猪帮合二为一，那样我们可以天天跟希哥哥陈哥哥在一块……希哥哥，陈哥哥，我们去逛街嘛，陪我们去逛街，我们要买胭脂水粉，打扮的漂亮些嘛！”

一一零、被爱情撞了一下腰的少年
一一零、被爱情撞了一下腰的少年

　　希陈二人膀子差点被美少女摇坠落地，瞄瞄帮主老大，见他没什么反应，半推半就羞羞答答被俩美女拖走了。

　　天近黄昏，希里花和陈谷才哼着小调笑歪着嘴，一蹦一跳回到小屋。进门一看，帮主老大静静的和衣躺在床上。两人吃了一惊，小心围上前，只见老大圆睁黑亮的双眼，直愣愣盯着屋顶一眨不眨。

　　希里花忙掐人中点丹田揉腰捶背牵手动足一气忙乎，帮主老大死人般任凭折腾。希里花陈谷惊呼起来：“帮主老大，你，你，怎么啦？”　　

　　帮主老大翻身坐起：“怎么啦？没怎么呀，我没事，我还能有什么事……你们玩你们的，我就是有点累，想躺着歇会……你们走吧。”

　　希里花二人见老大脸上满是从未有过的孤寂落寞，心下诧异恻然，只是老大显然不愿多说，两人也不好怎么劝。回到外屋，两人悬着心仄着耳朵细听老大动静。

　　帮主老大辗转反侧，任凭丝丝愁绪将自己的身心充满塞实。他仿佛看见超凡脱俗的小如姐正满心轻松满脸欢容消失在天边尽头，仿佛望着清纯雅洁的宋小果正满怀依恋饱含深情飘散在人间深处。

　　美艳温情的小如姐就这么要走了，帮主老大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忧伤；浪漫纯洁的宋小果也许此生再无缘得见，帮主老大也不知如何收藏那份恋情。这两个美丽女子在帮主老大少年心中搅出长长的愁思，让他生出无端的忧郁愁闷，一时不能自拔，许久才发出鼾声睡去。

　　希里花和陈谷自是另一番光景，两人在诧异中享受两个蒙古美女火辣辣的热情，逐渐习惯和接受了春花秋月的挽臂搂腰挨挨檫檫。

　　有美女相伴的男人才是最潇洒的男人，希里花和陈谷这时才深刻理解坊间流传的这句话是多么正确多么贴切！正如女人需要男人的滋润一样，男人更需要女人的修饰。两人在情酣耳热之际，魂游仙境，旖旎无限，美景无边。迷迷糊糊中听到帮主老大睡去才放心沉睡。

　　在大明朝这个寒冷的夜晚，杀猪帮三人都被爱情撞了一下腰，然后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气晴好，将醒未醒之中，走廊上响起低沉的喝止声，无疑是疙瘩头和傻黑领着傻蛋在忠诚地保卫班领导的早觉。希里花和陈谷不作理会，准备翻个身接着睡个美美的回笼觉。只听屋门大响，纪小如急冲冲破门而入。

　　“快起来……”她朝希里花二人喊道，话音未落，人已三步并作两步射进帮主老大的里屋，“宋小果失踪了……”

　　杀猪帮三人大吃一惊，赶忙穿上衣服。纪小如脸色惨白，惶急非常，站在屋中瑟瑟发抖。帮主老大上前扶她坐下，问道：“小如姐，别着急，坐下慢慢说，宋小果失踪了？什么时候不见的，找过没有？”

　　纪小如喘过气来，叹道：“昨天我外婆，也就是小果奶奶出殡，宋府上上下下忙翻了天，一直忙到半夜后……小果一直跟我在一块，她知道我要走，想多陪我一刻，我也舍不得她，我们整天待在一块聊天……半夜后才去睡。她住西厢上房，我就睡在她隔壁……今早我起床没见她人影，一般每天她都早早跑到我床边来陪我说话，我以为她不舒服，推开她房门一看，人没了，不见了……”

　　陈谷问道：“小如姐，会不会是宋小姐偷溜出去有什么事，她有没有字条留下来？”

　　帮主老大嘲笑道：“陈老三，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玩离家出走！小果是大家闺秀，有丧服在身，不可能独自离家……小如姐，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纪小如到：“奇就奇在这里！屋里屋外，一切都好好的，一动没动，什么都没少，单只少了小果一个大活人……也许是昨晚累坏了，大门二门的护院家丁都没有听到动静，只是小果房门的栓子上有一丝隐约的刀痕……小果她肯定遭劫了，怕只怕小果也如我妹妹小忆一样，那就完了……今早我舅舅他老人家快急疯了，把所有人手派出去寻找……你们知道我平日隐身风月场所，自觉没脸见人，在东昌府没有任何朋友，情急之下，才找你们……况且，我感觉不对劲，劫案做到这个地步，非有大能耐不可，我怕宋府应对不了……”

　　“小如姐我们走！去宋府！”帮主老大领着三人一狗赶往东大街宋员外家。偌大的宋府四门大开，寂静无人。

　　纪小如说：“全家只剩急疯了的舅舅舅妈，躺在后院房里，能走动的都派出去找了……”老大轻声道：“这时候只能如此……快领我们去宋小果的屋里，看看还能查出什么线索！”

　　小果的闺房洁净清雅，地上纤尘不染，衣物首饰齐齐整整。门闩上有几条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划痕，似乎被薄如蝉翼的刀锋拉动过。床上鹅黄锦被掀开一角，一切都井井有条。希里花指挥小狗哈叭东嗅嗅西闻闻，不一会似乎有所发现，转头朝门外跑。众人欣喜，跟着哈叭就走。

　　小狗鼻尖朝空中四向猛嗅，飞快奔到院子里，来到院墙边，“刺溜”一声越过墙头。大家跟着飞跑出门，却见小狗哈叭在墙外原地打转，如无头苍蝇般呜呜叫唤，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香味。

　　帮主老大瞅着希里花，希老二凝神静听片刻，缓缓说道：“哈叭循着小果的气味追过来，它说宋小姐没在墙上留下气味……小果肯定是被人大力抛到墙外，外边有人接着……到了这里后，那些人，撒出好几种刺鼻浓烈的香辛大料，这股香味我们现在仍然闻得出来……这些浓香将小果的气味遮住了，追到这里哈叭就没有办法辨识，追不下去……”

　　“这些人都是作案老手，反侦察手段老辣，方圆三丈内浓香扑鼻，出了这个范围却什么气息都没留下，高明高明，实在高明，不知他们采用什么手段，居然有此神效……可怕，可怕！哈叭查不出，任凭天下最好的猎犬都毫无办法。这次我们遇上高手了……”　。　想看书来

一一一、宋小果被劫
【作客江湖按语：也许天道就是无道，无道才是天道；也许天道本就是虚妄。故事将有大转折，更多精彩继续，敬请关注】

　　一一一、宋小果被劫

　　纪小如脸色大变，嘶声道：“这……这可怎么好……”帮主老大扶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小如姐，你先别急……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会有办法的！，这样吧，你去照应小果的爹娘，劝他们且宽心，这个时刻他们再有个啥事我们就忙不过来……我们分头追寻！”

　　“我们侦查的重点是——”帮主老大下令。

　　“福善堂！肯定是他们弄鬼！”希里花陈谷接口道。

　　帮主老大点点头，吩咐道：“重点盯住福善堂，我们三个分开行动。希里花领着哈叭查找福善堂总堂口，特别查查总堂如何与外界相通，看能不能找出总堂通往城外的出口。找到出口就好办，盯死盯牢，他们跑不上天！陈谷你负责查城内各处客馆妓院，一家一家找，凡有年轻女子出入之处都别错过，我们也要防止是外人流窜到此作案……我负责城里破屋烂庙，犄角旮旯，一切能躲人藏人所在。我们将东昌府翻个底朝天！现在希里花你先去四门绕一圈，让哈叭查一查，但愿小果还没出城……我们开始行动！记住，一有蛛丝马迹咬住不放！发现敌踪不要轻易现身，打草惊蛇，蛇躲得更紧。今晚酉时在宋府碰头，综合各路消息，商讨下一步行动……小如姐，你放心在家等着，有我们出马，今天就能把东昌府翻抄几遍，也许今晚就能见到宋小果，你不要太担心……”

　　纪小如感激的点点头，惶急的心又冷又沉。妹妹纪小忆失踪后，她悄悄查找半年多，几乎毫无进展。宋小果的失踪，让她似乎看见漫天黑雾。这帮不知什么来头的势力手法高绝，找回人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但再无望再绝望还是得拼全力找，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都要努力争取。至于结果如何，只能祈求上天保佑。

　　她握住老大的手，黯然道：“谢谢……谢谢三位，你们自己一定要小心……”

　　酉时，宋府。无星无月。冷风阵阵。

　　大厅上点着两支粗大蜡烛，脸色苍白的纪小如默默坐在上首，宋府一众家丁使女，管事仆役四散坐了一地，大家唉声叹气，满脸沮丧。大家从早跑到晚，大海捞针般将东昌府城输了个遍，却毫无收获。

　　烛光一闪，帮主老大匆匆走进大厅。纪小如满眼热切地站起身，一看老大那双眉紧锁的样子，什么也没问。她倒了杯茶，轻声道：“何兄弟……累坏了吧……坐下喝口水歇歇……”

　　她扬脸对宋府家人说：“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今天有劳大家！宋府出了这等事，还得靠大家齐心扶持……今天大家也累了，回去歇着，明天起早来此，听候支使……有劳大家……”

　　几个管事施礼道：“大小姐不用客气，老爷府上遭此不幸，我等自当尽力！但愿小姐吉人天佑，得庇平安！明天一早我们听候吩咐。”

　　粗大的烛火下，帮主老大与纪小如无言对坐。老大恍然想起几个月前不思归院那一温情浪漫的夜晚，那时的纪小如美艳、风情、温雅、柔婉，如姐如母，如妻如妾，那一晚的纪小如让他认识了女人的一切美丽。

　　如果昨晚没发生宋小果失踪一事，也许现在的纪小如已坐在青灯古佛脚下，剃去三千烦恼丝，成为虔诚脱俗的尼姑了。世事难料，许是尘缘未了，尘缘难断吧，帮主老大轻叹一口气。

　　纪小如温情的看着何流。这个半大男孩仿佛是上天赏赐给她的礼物，这个半大男孩改变了她的生活。她说不清对何老大是恋情是温情是亲情，也许都是，也许兼而有之。尤其是帮主老大让她豁然开悟，解开凡尘枷锁，脱去人世束缚，获得一份纯净如水的心灵自由，为了这份自由，她宁愿放弃一切，放弃一切情放弃一切义，甚至生命。为了这份自由，她感激何流，由衷感激。

　　“小如姐，”帮主老大低声说，“我跑遍东昌府的角角落落，没发现有用的线索……这些人是高手，藏一个人自是难寻……也许待会希里花和陈谷有所发现，希望如此……不管如何，这件事我们一定查到底，你放心……”

　　纪小如伸出手，帮主老大紧紧握住。烛光下，一股暖意透过凉极了的指尖传过来，纪小如轻笑。苍白的脸上璨然一笑，在烛光下凄美无比，帮主老大心动心痛。

　　“何兄弟，多谢……谢谢你们！我纪小如今生有幸，得遇何兄弟，死亦无大憾……我一生都在苦难中熬受，我能受得了……人生无非命数，谁能逃过命……小果命中有生自然有救星，否则……我只是担心舅舅舅妈……小果是独生女命根子，没有她，两老怎么活……有时我也怨我也恨……天道如此不公不义！我纪氏一门宋府一家，都是忠善仁义之人，为何大明朝就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为何人世间就没有我们生存之处！老天为什么不放过我们，一次又一次将我们往死路上逼……舅舅辞官避祸，漂流到东昌府，只想开家店铺做个平常人，平平淡淡轻轻松松了此残生，再不提功名二字，谁知小果她……”

　　“我纪小如本已决心逃离尘世，远避凡俗，求个心安心宁，偏庵古佛终老一生。此时此刻，我坐在何兄弟身边，我在想，我纪小如这点小小的愿望过份吗，有违天道，有干天和吗！我在想，也许这小小得愿望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将会成泡影……天呀天，这就是天吗……再一想，怨有用吗，很有用吗！”

　　“这么多年，怒也怒过，骂也骂过，剑指苍天，又能奈其何！现在小果还不知能不能找到……天呀天，这不公不义的老天让我无望，让我绝望，老天不会给我一条生路……如果小果找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