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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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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6日,长沙绅商向两湖善后会议提议,《请委任何键为全省清乡督办,负责铲共》。
4月27日,省清乡督办署成立,程潜兼督办,何键任会办,将全省划为十一个区,每区兵力约一师。各县设清乡委员会,以县长为委员长,委员由县长指派豪绅担任。
5月上旬,陈光中接何键的命令,具体负责湘西8县的清乡工作,指挥部设于武冈城。
张云卿原以为过完年就要跟着陈光中赴江西剿共,想不到时局骤变,仍得留在武冈呆一段时间。
张云卿为了稳住陈光中,在清乡运动开始时,表现十分积极。经过顺藤摸瓜,他知道了武冈主要共产党领导人、***的亲密战友和同学欧阳东、邓中字仍在长沙武冈同乡会馆一带活动,并及时告密,致使欧阳东、邓中宇被反动派逮捕杀害。
稍后,张云卿的心腹探子得知武冈另一位共产党领导人邓成云回到武冈发展组织。
陈光中闻报,立即派人包围邓宅,将邓成云抓获,并亲自坐堂审问。陈光中先是以官禄诱降,此计未成,改用酷刑逼他交出共产党员名单。邓成云毫无惧色,对陈光中说:“共产党员有千千万万,要问在此地做工作的只有我一个!你打死我也只有这句大实话!”
陈光中见捞不到油水,决定枪毙他。恰好前些时候,武冈发生了一桩奸夫**合谋杀死亲夫案。陈光中为了侮辱共产党,竟有意把邓成云与这两人同判死刑。
次日一早,天阴沉沉、灰暗暗,就在县城市民吃早饭的时问,一支杀气腾腾的行刑队,挥舞马刀,推着三个五花大绑的人,冲出县衙门,走正南街,转西直街,朝水西门外不远处的易家祠刑场走。(易家祠即枪杀易顺满及其八十余名匪部之地。自那以后,此处成了武冈杀人的专用场地。)处决囚犯本是市民们司空见惯的事,这年头官府杀人简直是太随便了。但这天发生的情况与往常不同。犯人中有一人一路高呼口号:“打倒列强军阀!”“打倒土豪劣绅!”“打倒蒋介石!”“中国共产党万岁!”
喊口号的就是邓成云,他一跛一跛艰难地移动着受刑后的双腿,一路喊出了水西门。刚到刑场入口,他停下不走了,指着奸夫**斩钉截铁地对刽子手说:“我跟他俩不同道,你们先杀我,就在这地方!”
刽子手无奈,只好依了邓成云。
邓成云的故事在县城传开后,上到陈光中,下到一般匪兵,都被共产党员视死如归的精神所震撼。他们感到,共产党现在的失败,仅仅是因为年轻的缘故,若经过长期的锻炼,将是一股任何力量都无法抵挡的势力。
由于武冈全县一片白色恐怖,一直在外乡坚持斗争的刘卓,也被朱云汉、张顺彩打散了,只身逃亡到了桂林。
6月1日,新省府委员宣誓就职,省主席鲁涤平在典礼中表示,本着“军事受政治支配,政治受党指挥之原则建设以党为核心的湖南”。
同日,鲁涤平、何键致电李济深,称近日将会剿井冈山朱、毛部红军,望驻湘粤边军队严密防堵,以免其逃窜。
6月中旬,据武冈的陈光中部接何键电,即日起向湘东平江方向开拔,与诸路军会剿朱、毛红军。
至此,张云卿总算松了口气,一旦离开县境,就有逃跑的机会。
出发前,张云卿暗中与心腹密商,决定在抵达平江时,趁与红军作战之机,集体哗变,然后一路返回武冈。
6月23日,陈光中集合本部及张云卿部在皇城坪训话,向士兵讲述剿灭朱、毛红军的重要性。然后来到张云卿的补充营队伍前,背起手道:“弟兄们,我们就要出发了!从即日起,你们就是堂堂正正的革命军人!虽然在经验上,你们算老兵,但参加革命还是头一回。干革命和当土匪从本质上完全不一样,前者是以革命大局为重的、为老百姓打仗的,后者则是为个人的私欲损害他人。虽然是头一回参加革命,我仍然相信弟兄们很快能够适应。万一适应不过来,本司令也想了一个办法,把补充营的弟兄安插到其他分队去,如此以老带新,绝对不会出问题。弟兄们,这样好不好呀?”
“好!”陈光中的部队齐声呐喊。
张云卿却全身凉了半截,他感到连最后一线希望都破灭了。他的手下没有跟着叫好,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他……他的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团乱麻,吞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
陈光中走近,拍着张云卿的肩:“张营长,我曾经说过,什么时候好好地向你解释为啥要收编你。这段时间一直很忙,一直没有时间。今日如果再不向你解释,就说不过去了。也许,我这样做,你内心并不情愿,甚至还会反感。这很正常,你苦心经营数载,并为此付出过惨重代价,如今一下子连人带枪,全部归并到我的下面,这事不论是谁,都是想不通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这样做,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终有一天,你会从内心感激我。有史以来,大凡啸聚山林者,摆在前面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招安;一条是死路。以你在武冈的所作所为,处死是足够条件的,而且,我若想这样做,处死你易如反掌。但我不这样干,你道是为什么?因为我也是绿林出身,知道投身此路,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这也许是所谓的惺惺相惜吧。另外,你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军事天才,一旦修成正果,将来定能为国家做出一番事情。基于这两个原因,我不但不杀你,还特别给你机会,张营长,你可要珍惜啊!”
张云卿不知为什么,泪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此时,他的心情太复杂了,但在陈光中面前他必须装出一副感激涕零、受宠若惊的样子??他流出的泪恰到好处地派上了用场。
“司令……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与爱护,这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张云卿嗫嚅着说。
陈光中又在他的肩上拍了几下,满意地说:“嗯,不错,你容易开窍,不是那些笨头笨脑的。另外,我决定任命你为警卫营营长,时时刻刻与我在一起,有很多军事上的具体事务,我想随时问计于你。”
张云卿暗中又是一惊,明白陈光中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完全把他看管起来。但此时,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惟有听任摆布。
1928年6月15日,省清乡督办决定,自本日起,至9月15日止,为“清乡”期间。20日,参加清乡各军开始全面地、大规模地向各革命根据地进攻,进攻重点:湘东为平江、浏阳、醴陵;湘西为石门的大浮山和贺龙部;湘南为靠近井冈山之茶陵、攸县、耒阳各县。
陈光中部负责向湘东之平江进剿。
这是张云卿第一次离开家乡在他人的挟制下与人作战。他虽然被任命为警卫营长,但这职务徒有虚名而已。因为这支部队是陈光中的御林军,平常由他直接指挥士兵,由副营长管辖,张云卿反倒成了一种摆设。但此时,他也乐得清闲,不去管其他事。
7月20日,湘军独立第五师第一团团长彭德怀、滕代远在平江起义,占据了平江县城,与黄公略等人会师后,成立红五军。
月底,陈光中部奉何键之命与红五军激战一昼夜,双方伤亡惨重。彭德怀不敌,主动撤离县城,向平江、修水边界转移,陈光中进人平江县城。
8月初,陈光中接鲁涤平、何键电令,负责“追剿”彭德怀、黄公略部红军。
8月底,彭德怀、滕代远率红军主力由黄金洞出发,到浏阳、万载边境活动,行至万载大桥时,遭陈光中部伏击,伤亡严重,折回平江、修水一带,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建立区、乡苏维埃政府,势力不断发展壮大,致使国民党军队“清乡”举步维艰,收效甚微。
9月,何键电蒋介石、李宗仁检讨湘省清剿成绩甚微原因:一是给养困难,影响各区队如期集中;二是事变纷杂,未能按计划积极进行;三是湘南、湘东山势险峻;四是红军骁勇。
9月21日,省清乡督办署原宣布全省清乡限三个月完成,现已满三个月,各部红军依然存在,鲁涤平、何键电令湘省清乡期限延长七十天,至11月底止。
张云卿在陈光中部转眼过了半年时间,这半年来,几经辗转、作战,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他的心腹骨干经常通过张钻子带口信给他,希望早日带他们脱离陈光中,恢复从前逍遥快乐的日子。有些人甚至怨恨张云卿满足现状,根本不体谅弟兄们的苦衷。
事实上,张云卿没有一刻不在思考脱离陈光中,无奈陈光中盯得紧,加之战事不断,一直没有脱逃的好机会,甚至连召集骨干碰头会的机会都难找。
转眼到了1928年底,何键经过三次对红军的围剿后,各部又处在短暂的休整缩编阶段。
张云卿费尽周折,总算把尹东波、谢老狗、钟雪华、张钻子召集到一起。
骨干们向张云卿传达了各部匪兵盼望早日返回武冈的意愿。张云卿望着各位道:“回去转告弟兄们,我张云卿的心情,比大家更焦急。但是,现在的环境,我们急也没有用,弟兄们被分割在各个连队,出门又不能携带枪支,万一脱逃失败,岂不要遭受更惨重的损失?”
骨干们垂下头,神情黯然。
“把头抬起来!”张云卿提高声音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弟兄们仍然记挂着脱离别人的管辖,这本身就是一种希望、一股巨大的力量!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但天空的乌云不会永远笼罩在我们头顶上!越是绝望之际,机会往往离我们越近!从现在开始下面的情况由你们自己掌握,上层的时局由我盯紧。前些天我随陈光中参加了一个由何键主持的围剿军事会议。何键无意中透露出蒋介石与桂系的矛盾。本来第三次围剿的总指挥蒋介石委任了鲁涤平,但鲁涤平担心一旦离开省城,其统治地位就会动摇,只好把总指挥的职位给了何键。从这件事,我已看出一点端倪,蒋介石与桂系的矛盾终将爆发。那时,才是我们脱逃的最佳时机。今日召集各位,为的就是转告这条信息。回去后,仍得与旧部多多联络,向他们转述我的问候!”
张云卿召集部下碰头后,经常以警卫营长的身份,随同陈光中与何键接触,向何的警卫人员打听近期时局的变化。
1929年春节刚过,陈光中接到命令,令其火速由平江赴萍乡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仍由何键主持,警卫人员都不得进人会场。会后,何键匆匆离开会场,马不停蹄返回。
一路上,陈光中不待张云卿等随从问起,便连连摇头说:“真是天变一日,人变一时,昨天我们的枪口对准红军,转眼前面又有了新的敌人!”
张云卿勒了勒缰绳,催动他的“小白龙”,与陈光中并辔同行,问道:“上头又与什么人交恶了?”
陈光中摇头笑道:“不是与人交恶,而是何键又找到了新的发迹机会。”
这下,张云卿及所有的随从都感到如坠云雾之中。
陈光中扫视手下,得意地说:“这个中的奇巧,我不说,你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好吧,那我告诉你们。”他向一旁啐了一口痰,“原来我们的何司令早就有做湘省主席的志向,以前通过各种手段把唐生智弄了下去,没想到蒋介石又派来了一个鲁涤平。为了挤走鲁涤平,他做好了长期的准备,时刻留意对方的破绽。一个偶尔的机会,何键发现桂系想与蒋介石较量,于是前些天与桂系首领叶琪密商驱逐鲁涤平的军事问题。双方达成了很好的合作协议。”
张云卿脱口问道:“何键今天召集你们开会,是商议驱逐鲁涤平?”
陈光中摇头,说:“驱逐鲁涤平之事,由桂系出面足够了。他召集我们开会,主要是部署下一步与桂系打仗的事情。”
众人更加不解了,特别是陈光中的副官几乎是叫了起来:“司令,你有没有搞错,何键既然要与桂系合伙驱逐鲁涤平,为何又部署我们与桂系打仗?”
陈光中认真道:“这正是何键的高明之处。他利用桂系赶走鲁涤平,旋即,桂系势必成了他的心腹之患,反过来,他又得依靠蒋介石来驱逐桂系??最后达到他当上湖南王之目的。”
众人恍然大悟,特别是张云卿,从何键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政治手腕中,深深地感受到了政治斗争的诡秘,很值得鉴赏和学习。
陈光中、张云卿从萍乡回到平江的第二天,即1929年2月22日,桂系的武汉政治分会发出决议,撤销鲁涤平的湖南省政府主席兼十八师师长职务。同时派叶琪的第九师、夏威的第七军向长沙进兵。鲁涤平措手不及,慌忙乘外轮逃往南京。桂系控制了湖南,至此,桂系占据了两湖,接通了广西,势成能攻能守、可进可退要与蒋介石一争高低的局面。这就是史书所称的“湘案”。
“湘案”发生后,何键身价大增,成为桂系和蒋介石争夺的对象,都任命其为湘省主席兼督办。
3月2日,湖南新省府及清乡督办公署同时成立,何键就任省长兼清乡督办。
3月24日,国民政府令:一、何键为湖南部队编遣特派员,现驻湖南各师暂归何键全权节制指挥;二、师长叶琪、夏威免职查办,叶琪部第五十二师交何键就地编遣。
同日,蒋介石完成讨桂准备,任命何键为讨桂军第四军军长。
3月27日,蒋桂战争正式爆发。
蒋桂战争的爆发,让张云卿看到了脱离陈光中的最佳时机。
4月初,何键决定在长沙召集军政联席会议,宣布就任“讨桂军”第四军军长。陈光中得到电令,准备赴长沙开会。临行,张云卿忽患痈症,大腿间浓血四溢,不宜远行。
陈光中走后,尹东波、谢老狗、钟雪华以同乡情谊前来看望。张云卿令张亚口在门外望风,用武冈土话在营房里商量脱逃具体事宜。
众人认为,趁讨桂之际,在半途逃脱不是很难,问题是逃脱之后,可能会引起陈光中恼怒,到时出兵入武冈报复。
针对此种情况,尹东波想出一计,决定通过策动其他士兵哗变,使陈光中不疑有他。稍后,他又望着张云卿:“这样虽然好,只是满老爷如果一同离开,陈光中照样怀疑。”
张云卿想了想,说道:“只要弟兄们能够安全脱逃,我自会有办法让陈光中不疑有他。问题是策动其他士兵哗变有几成把握?”
尹东波道:“有十成把握。这一点我们在下面掌握得很准确。士兵们出来几年了,本来很想家,得知现在又要与桂军作战都十分厌恶,只要有人带头,最少有一千人哗变。”
张云卿道:“若真有一千人哗变,你们夹在中间就不会惹人注意。只是回去后,你们是化整为零呢,还是仍聚在一起为好?”
“当然是聚在一起最好,相互间也有个照应。”谢老狗说,“满老爷什么时候可以出来是弟兄们最关心的。”
张云卿道:“若要陈光中不怀疑,我当然还得在军队中呆一段时间。”
“满老爷不在,谁做我们的头呢?”钟雪华问道。
张云卿拍尹东波的肩:“暂时由老尹负责吧。他办事比你们几个都要稳重一些。”转对谢老狗,“还有老谢,打家劫舍的事,你要多担当,一定要听老尹的话,不要老是跟他抬杠,记住了吗?”
谢老狗点头。
张云卿眼睛红红:“自民国17年正月初一至今日,我们的处境一直恶劣。现在,武冈的张光文、易豪,不知有多得意。”
谢老狗咬牙切齿:“我们回去,先杀了张光文全家!”
“不可”张云卿制止道,“在我没有回来之前,除一般【文】的捞生活,不可有任【人】何大的行动。最好是【书】改名换姓,以免引起【屋】张光文、易豪注意。暂时就商量到这里,什么时候可以行动,我会要张钻子通知你们的。”
众匪们离去,张亚口从外面进来,问道:“满老爷,你的伤该请医生看一看。”
张云卿摇头。
“已经成了这样子,今早晨我看见,烂了好宽,若不抓紧治,恐怕……”
“没事,我就是要它烂得越宽越好。”
4月6日,陈光中从长沙回来,经过一番紧急动员,决定次日开拔,北上岳州,与桂军叶琪部作战。这次,陈光中的具体职务是“护路军副司令”。
次日一早,军号嘹亮,官兵起床后不出早操,各自打好背包,吃罢饭,列队向北行进。
是日天气晴朗,正是盛春季节,到处草长莺飞,景色宜人。张云卿痈疾厉害,骑在马上仍然苦不堪言。陈光中不疑有他,出于同情,准许张云卿的心腹张亚口为其牵马。
行了半日路,在平江县一个小镇打火做饭,饭后继续行军。
行至一茂密森林,军中官兵突然腹泻,纷纷钻入林子拉稀。先是三五数十人,继之数百人,最后上千人。有些憋不住的,竟拉在裤裆里。
陈光中大慌,急令副官查找原因,一会副官回来,报告说中午在镇上购的两桶花生油可能放置时间过久,导致食物中毒。
陈光中大怒,令副官把伙夫抓来毙了。陈光中也突然不适,就地蹲下,拉起稀来。如此反复数次,苦不堪言。
一会副官赶到,向正蹲在草丛中拉稀的陈光中报告:“报告司令,那位采购食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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