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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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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相信我?实不相瞒,我去打探情报根本不用抛头露面。在黄桥铺我交了个最要好的朋友,我晚上去他家中,就可以把我需要的情报全部打探到手。”

张云卿松了口气:“那好,今晚你去打探张光文的内部情况。”

张钻子去了两天,这天深夜正遇上张云卿召开骨干会议,部署攻打黄桥铺。

众匪头目认为,张光文是学生出身,谈不上有什么指挥能力,加上是快速提拔上去的,团防局内从下到上不会服,势必影响战斗力。以目前的实力,对付团防局绰绰有余。

正说到兴头上,见张钻子回来了。

张云卿起身道:“钻子,你先坐,再慢慢介绍那边的情况。”

张钻子坐下,满脸严肃地说:“弟兄们,我们的估计错了,张光文不是草包!”

张钻子一语惊人,众匪愕然,等听下文。

“他当上团防局总兵后,采取恩威并施的办法,很快制服了部众。接着,又雷厉风行整顿,把那些不愿听话的赶出团防局,从社会招收了新成员,制订新的规章制度,现在的团防局与过去比简直是天上地下,除了军容严整,内部管理井然,还有许多奖罚制度,鼓励训练,鼓励立功。丘八再没有赌钱、离队的,特别是严禁带外人入内。”

张云卿过去在张光火家当放牛娃时,张光文在外面读书,很少回家,到后来,也一直是读书。听张钻子如是说了这些话,张云卿几乎还有点不相信:“张光文一介书生,哪里学会了这一套?”

张钻子睁着鼠眼道:“这些年,你知道他在外头读的什么书?”

张云卿摇头。

“他在武冈毕业后,就去北方读保定军官学校。”张钻子唾沫飞溅,说,“读了两年当上了连长,因水土不服,只好跑回家。恰在这时,慕云率弟兄们暴了他家,他大哥张光火一气之下把弟弟送到团防局。”

张云卿若有所悟,又问:“他是怎样当上总兵的?”

张钻子摇头:“我那位朋友也没探得清楚,只知道刘异升官那阵子,张光火卖了十亩良田给张顺彩。”

张云卿点头道:“果然是一个厉害角色!”

“他还有更厉害的呢!”张钻子说,“他估计我们终有一天要打他的主意,因此早早做好准备,增兵、备弹、与张顺彩暗中勾结,订立合作条约,特别提到年关要提防我们行动!”

张云卿与尹东波面面相觑。关于春节行动之事,仅他们两人商议过,甚至连张亚口都不曾知道。张云卿问道:“他凭什么说我们要在年关行动?”

“因为过年,家家户户都有点年货,比平时油水足些,张光文是根据这一点来推断的。”张钻子说。

张云卿暗暗地抽了口凉气,不得不佩服张光文料事如神。现在,才走出第一步,这第二步原以为很容易,没想到更加艰难。

“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角色。”尹东波搔着头皮说,“有这样的拦路虎挡在前面,对我们发展十分不利。”

“不如这样,”张亚口提议,“我们干脆避重就轻,绕过他,另找一个力量弱的团防局吃下去。”

头目们各抒己见,最后把目光定在张云卿脸上。张云卿知道,关键时刻,首领是众人的灵魂,他的从容可给大家以力量,以希望,他的颓丧会令众人失去信心。他抑制住内心的苦闷,表情平静地说:“我也承认张光文能干,但他不是天上降下来的神仙。只要他是吃五谷杂粮的人就没什么可怕,我们不是也有双手双脚么?弟兄们,如果对手不堪一击,与他交手还有什么兴趣?我正巴不得张光文是一个有点棱角的人物!”

匪众果然被他打了气,不再有惧怕情绪。张云卿又进一步说道:“当然,我说不怕他,并不就是说要硬拼。我不是这意思。古往今来,在战场上硬拼的往往是武夫、蛮汉!真正的英雄豪杰要斗智斗勇!”

匪众知道张云卿一定又有锦囊妙计,都支起耳朵等着听下文。

张云卿顿了顿,果然抛出了妙策:“我们的目的一是报仇,二是夺取枪支,只要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准备把张光火全家老少掳来,逼张光文离开武冈,趁团防局群龙无首之际,再给予重创!”

“妙!”匪众击掌,交口称赞。

张光火与张云卿同住石背张家,门前是资水,背后是马鞍山。大约在明洪武年间,张姓祖宗从江西迁来。那是历史上一次规模最为浩大的迁徙,江西省的平民百姓迁到湖南,湖南的居民迁至四川,而四川的百姓则迁到江西。这三个省的几千万人几乎是在同一时期背井离乡,永远迁去一个新的地方。这次行动,史称“江西填湖南,湖南填四川,四川填江西”。这样做,据说是皇上害怕一个地方的人联合起来造反,故把他们分散到外省,在一个新地方除了彼此不熟,还因“插旗占地”相互之间少不了产生矛盾,这样就不易团结一致造反。由此可见,当时的皇帝为了巩固政权费尽了心机。

张氏先祖先是迁到湖南衡阳,因来得太晚,好的地方都被人占去,其中一支就马不停蹄地向西深入,终于在当时的武冈州东北乡占了十来里的土地,遂在此地安家落业。他们就是张云卿的祖先。

张云卿与张光火本属同一宗族,因年代久远辈分距离拉得太大,几乎无法称呼。加上张光火家财万贯,良田数百亩,而张云卿家一贫如洗,他们之间就只剩下贫富关系了。

闲话休提。却说张云卿为了牵制胁逼张光文,准备绑票张光火一家老少。

1921年冬日的一个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张云卿率尹东波、张亚口等二十余名土匪,荷枪实弹冒着呼呼寒风毛毛细雨,骑马飞奔石背张家。

在石背,张光火住宅占地两亩多,漂亮、豪华,二正二横的四合天井,门口是两尊从东安购回来的石狮。张云卿从十岁开始,就从这门出入。那时候,在他心目中,张光火是天下最富有的人,那份羡慕与景仰直至他成家立业后,在外面见到了更富有的财主才消失。

一条马路直通大宅正门。这时天公不作美,雨越下越大,张云卿原计划先不打草惊蛇,把周围全部封锁,防止有人越墙逃走。现在则不能按原计划进行了。张云卿在正门下了马,把马匹在槽门栓好,然后朝天打几枪,率众齐声呐喊:“不许动,你们全被包围了!”

张云卿率众冲入内房,这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但很快,他感到不妙??屋里空空如也,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张光火全家亦不知去向……

众匪全都傻了眼。很明显,张光文早有防备,把家人和财产全部转移了。

一股无名火从张云卿胸腔涌起。他咬牙切齿道:“弟兄们,点起火来,把这个灵棚烧掉!”

于是,匪徒们七手八脚去点火。但偌大的屋里连一根引火的干柴也没有。好不容易才从内房寻出一堆烂衣。

火是放起来了,但因入冬后阴雨潮湿,加之晚上雨大,无法形成燎燃之势。

张云卿更加窝火,下决心一定要烧光此屋。他下令张亚口、尹东波去村里找煤油。也就在这时,一匹马冒雨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一边策马,一边叫喊:“大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来人是邓联佳。张云卿一愣,问道:“邓联佳,你不好好跟谢老狗守寨,跑到这里来干啥?”

邓联佳翻身下马,抹着满脸雨水道:“大老爷,大事不好,你出来后,张光文联合张顺彩来攻打我寨,战斗十分激烈,谢老狗招架不住,要我特地赶来向你禀报!”

匪众大惊失色,张云卿挥手道:“走,立即回燕子岩!”

二十余匹快马冒着风雨,一路驰骋,两个多小时回到山门。此时,燕子岩方向仍有零星的枪声。

因通往燕子岩的路狭窄,不能骑马,为了方便,张云卿令人把马牵到梅满娘家中。他一刻不停地率部杀回老巢。

这时大雨停了,匪徒们全身湿漉漉的,路滑难走,为了不暴露目标,手电筒也没有使用。好在是熟路,可也免不了不时要摔跤。

张云卿心急火燎,心系战局。一路不见敌军,估计敌人不是已经回去,就是已攻下了燕子岩。张云卿打了一个寒颤,以张光文的军事才能,事前必定做过周密的部署,他是有备而来的。谢老狗能不能守住?一旦连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老窝被端去,从此就要变成丧家之犬了。

张云卿细忖,若要弄清寨内底细,惟一的办法是看路上的脚印。如果正反两个方向的脚印相等,证明张光文已经走了,否则,寨子已经落入张光文手中。他从怀里摸出手电筒,猫下腰尽可能照低一些。脚印很零乱,几乎很难区别。恰在这时,四处爆发出一阵呐喊,无数手电齐齐照射过来,两边山上站满了团防局的丘八……张光文大声叫道:“不许动,缴枪不杀!”

话分两头,却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张光文的父亲原本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靠佃地主家的田地为生,三十岁时仍孤身一人。后经人撮合,与武冈城的从良**桃花成亲。桃花在卖身生涯中有点积蓄,再加上见多识广颇有头脑,成亲后准备开家店铺。因在本地名声不好,怕人背后笑话,便远离家乡,在湘西芷江开了一家小客栈,号“又生春”。“又生春”开张伊始,生意并不兴隆,仅能维系。1841年春,春水泛滥,芷江河盈涨数尺。一日,桃花去码头浣洗,见一客人撑舟过来,询问芷江城哪家店铺信誉最好。桃花是位聪明人,知道对方要住客栈,遂极力鼓吹“又生春”。

是晚,那位客人果然寻来,在“又生春”住下。客人自称姓刘,芷江东乡人氏,长年在外贩卖茶叶,因近来生意萧条,要在城里住一段时间。次日,刘先生出外一趟,果然用船运来十三担货物,桃花专门为他腾出一间仓库。

刘先生住了十数日,突然犯了思乡病,欲回家看望妻儿。临行,他提前交付半月房租,声言半月后回来取货。

转眼半月已过,却不见刘先生回来。桃花估计他家中可能有事,要拖延几日。谁想又是半个月过去,还是杳无消息。开客栈靠的是服务好多招徕客人,桃花劝丈夫说:“刘先生现在还不见回来,他放在这里的十几担货恐怕变霉了,我们又不好私下拆看他的。东乡离这里也就一天路程,你不妨去告诉他一声。”老张是位老实人,听了老婆的话。次日一早,吃了早饭,换上麻绳草鞋去东乡刘家。傍晚,他总算找到刘先生的家,但门上铁将军把守。老张认为附近会有他家亲人,遂大声叫喊,邻里都从门缝或窗口探出头来,却不答话,令老张好生奇怪。

这时,恰有老农掮犁出门,他告诉老张说:“客官,你叫也没用,没有人答应的。”

“老兄,请问刘先生去了哪里?”

“他呀,半个月前到那里享福去了。”老农指了指对面山坡。

老张心里一惊,那山坡是片坟地,坟地上果然有一新冢。

“他是怎么去的?”

老农摇头叹道:“可能是中暑吧。算他有福分,几年没回来了,总算没有死在外头。”

老张心生哀凉之感,又问道:“他家还有什么人?”

“没有啦。”老农摇摇头,“有老婆、一个几岁的女儿。前些天他老婆已经改嫁,女儿也带走了。”

老张不再问,转身就走。才走了几步,被老农叫住:“客官,你是哪里人,找刘先生贵干?”

老张虽老实,但不傻,回答道:“我是芷江城里‘又生春’的老板,刘先生欠了点房租,说是过半月给我,可过了一个多月了,故来讨要。现在人都死了,还讨什么债。也罢,也罢!”

老张回到家中,向老婆说了原委。夫妻这才打开仓库看那十三担货物。桃花撕开一层油纸,二人惊呆了??这哪里是什么茶叶,竟是十三大担上等鸦片!

其时,正值林则徐两广禁烟,这批货正是从虎门销烟运动中侥幸逃脱的。桃花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价钱,这宝贝已涨到每两可换半两黄金了!

桃花不动声色,利用她在欢场中相识的官佐、富人,巧妙地把十三担鸦片销售出去,在芷江买下一整条街,开设钱庄、绸缎庄、杂货铺、纸店……又将其中部分钱让丈夫带回老家,在石背张家买下六百亩上等良田,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财主。

桃花未生育,虽四处求神拜佛,无奈总不见效。老张心里焦急,也不敢开口。十几年后,桃花衰老,不得不自己做主,为丈夫买下一妾姚氏。1857年,姚氏产下一子,取名张光火,字耀祖。不久后,姚氏被桃花做主卖到远处,她对光火却十分疼爱,视若己出。

张光火童年和少年时代,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读过几年私塾。父亲本欲让他求取功名,但他天生不爱读书,加上母亲桃花溺爱,老张无可奈何。后来,桃花过世,年过花甲的老张又娶了填房,生下一子,取名光文。张光文的名字有一段来历。原来,老张在芷江虽然富倾全城,但并无地位。城中一浪荡子弟与张光火交友,趁机盗取了张家一百两银子。张家本已人赃俱获,告到官府,谁想窃贼家中曾出过一位举人,虽然中落,但存有一件顶子。他们把顶子带到公堂,振振有词道,他们是诗书世家、礼仪之族,怎会出窃贼,反告张家栽赃。结果,官府竟打了老张一百大板,还责令赔几百两银子。老张虽然有气,但也无可奈何,他发誓要让子孙读书,求取功名。恰在此时,他的填房产下一男婴,便取名张光文。

张光文自幼聪明过人,在私塾读书几遍能诵,很得双亲和兄长疼爱。老张年迈,自知不久于人世,就经常对光火说: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张光火不负父望,在父亲去世后,对弟弟疼爱有加。

张光文十几岁时,清朝灭亡,但旋即中国人民又被卷入军阀纷争的旋涡里。到处兵荒马乱,匪盗蜂起,张家自然成了土匪绑票勒索的对象。张光火曾数次被土匪掳去,每次都花重金才赎出。

痛定思痛,他把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除了要他读书,还叮嘱他有机会最好投身军界,有枪才能保住财产。

为了培养弟弟,张光火将芷江的业务托给一位信得过的管家打理,举家迁回武冈。

武冈是历史名城,得风气之先,文化进步,信息灵通。张光文从芷江回来,便入读洞庭中学,这是湘西南最大也是最早的一家洋学堂,学校订有《申报》、《大公报》、《东方杂志》以及南京大达图书社出版介绍新的时代思潮的各种图书,与外界沟通十分灵便。

从洞庭中学毕业后,张光文考入保定军官学校。在外面的几年,曾任过吴佩孚部的上尉连长。因从小养尊处优,难耐北方的干燥严寒,最主要是厌倦军阀之间的你争我夺,于是弃官还乡,静伺时机。

张光文回到家乡,适逢遭遇张慕云洗劫。

哥哥张光火守着他哭诉。老哥虽不责备,但他却感到一阵阵揪心的痛楚。自叹堂堂男儿,却辜负了父兄的期望,连家里人都保护不了。他对张光火说:“哥,你别哭,弟弟也是晓事的人,在外面多少见过世面。你的意思我明白。今天太晚了,明早你送份厚礼去团防局,一定要请那位总兵来吃晚饭,弟弟自有安排。”

张光火依言,当晚,刘异果然成了张家座上客。

一开始,刘异只当张光文是个纨绔子弟想跟他套近乎,可相谈之下,不觉大大惊异。张光文谈吐不俗,天文地理无所不晓,尤其对当今局势了如指掌,什么孙中山、黄兴、汪精卫、宋教仁、袁世凯、张作霖、吴佩孚、蒋介石……一大串名字随口道来,还随手展示笔记本,那上面有这些风云人物的签名。

刘异惊愕、嘘唏之余,问张光文何不留在军中,大展宏图,成为本地继蔡锷将军的第二个名人。张光文侃侃而谈,说他不过一介书生,无法与蔡锷相提并论,像蔡锷这样的人物几千年才出一个,湘西南这块宝地的风水、灵气全被蔡锷吸尽,短时期再无法养育第二个。

刘异是土匪出身,迷信风水,张光文谈议风水,马上把话题转到这上面。谁想张光文对风水、八卦亦颇有研究。谈到最后,张光文称,他不想留在军中,是为了坐观时局。刘异赞不绝口道:“果然是一代雄才,武冈真乃藏龙卧虎之地!”

夸归夸,如果没有实惠,他刘异也是不会轻易与人深交的。席间,张光文有意无意向他透露张家底子,惊得他嘴巴都无法合拢,暗叹眼皮底下藏巨富,自己竟浑然不知。接下来,他暗暗盘算,这种人最好拉在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想揩富人的油,最起码也要靠得近一些。他主动邀请张光文加入团防局,同时也暗示,他将升迁到县里去任义勇军总队副,团防局总兵的位置暂无人选。他仰脖喝下一杯酒,说:“光文兄乃堂堂保定军官学校的高才生,当然瞧不上小小的总兵位置。不过,依我之见,光文兄既然回家静观时局,不如暂到团防局混混。”

张光文先是推辞,他知道刘异不会放弃他,就故意吊吊胃口。刘异果然执意相邀,张光文这才答应下来。

张光文初到团防局,刘异正为一事所困扰。一自称“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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