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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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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刘异从鼻孔里哼出声。
“今晚黄大顺来团防局抢枪。”
“你说什么?黄大顺什么时候来?”
“他们已经出发。”张云卿平静地说。
“你、你怎么不早点说!”刘异急得跳了起来。
“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啊,我是黄桥铺有名的快腿,起码比他们早一个钟点赶到??你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刘异松了口气:“他们有多少人?拿的什么枪?”
“他们一共十六个人,拿的汉阳枪,子弹很充足,他们对团防局内部了如指掌??前些天来这里赌钱的老尹、老谢,正是黄大顺的探子……”张云卿把张慕云的部署一五一十地向刘异汇报。
刘异突然问:“听说黄大顺是你亲侄,你一再出卖他,是何缘故?”
张云卿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因为我想当山大王。”
刘异听罢哈哈一笑,当胸打了张云卿一拳:“爽快,爽快!来人啦!”
门外的丘八应声而至,问道:“刘总,有什么吩咐?”
“据确切情报,今晚有大股匪徒要来偷袭,快去叫醒弟兄们,听候我的命令!”
丘八用枪托推醒每个熟睡的人,不停地吆喝:“快起来,快起来!土匪来偷袭我们了!”
三十余名团防丘八一听土匪来了,紧张地从铺上弹起,先从枪架上取了武器,再摸黑穿裤子。当时武冈男人习惯裸睡(为了节省衣服),忙乱中裤子互相穿错。
全体丘八总算集合起来了,刘异长话短说,把队伍分成两队,各队配备十几支汉阳枪,另有一挺轻机枪。一队去街头埋伏,放匪徒入镇;一队埋伏在团防局大门对面的民宅里,等待匪徒进入四合院……
一切布置妥当,刘异问张云卿:“你就要回山门去吗?”
张云卿摇头:“张慕云很狡猾,我要亲手帮你取下他的人头才放心。”
刘异点点头:“好吧,你跟我走。”
张云卿随刘异来到镇街的最西面,这是一片稻田,但早已龟裂,便于隐蔽。
刘异、张云卿在齐腰深的枯禾中隐蔽起来后开始注意西北方向,很快视线里就出现十几条黑影……黑影来到街口被一条狗发现了,寂静的小镇于是被狗吠声打破……
张云卿眼尖,很快认出了黑影中的张慕云,并与刘异耳语:“那就是张慕云!他在点香。”
刘异见黑影全部入了镇,学了一声青蛙叫,率先尾随。
张慕云率部进入一座旧祠堂,刘异提议把他们打死在祠堂里。
“不妥,”张云卿提醒说,“这座旧祠堂我熟悉,后墙连通田垄,一旦打草惊蛇,追剿不易。”
刘异道:“我派人封锁后墙,两面夹攻。”
黑影进入旧祠堂后,不一会又出来向团防局方向移动。
借着星光,张云卿数清了出祠的只有十一人,其余匪徒仍留在祠内。
“出去的是尹东波、谢老狗他们,”张云卿对刘异说,“张慕云还在祠内。不如这样,你守在门口,我一个人去后墙。我保证提了张慕云的人头来见你。”
刘异觉得有理,允许张云卿一个人去后墙。
张云卿紧了紧裤带,从黑暗中跃出,逼近旧祠堂,背脊紧贴墙壁移动。
这是一座青砖黑瓦结构的古屋,年代久远,墙上长满青苔,还有藤蔓爬满各处。据说,这是当地一个杂姓家族的祠堂。早在明代,这个家族曾出过一位权倾一时的大人物,因此才有如此气派的祠堂。后来这位权贵卷入宫廷权力之争,被革职还乡,从此家道中落,祠堂废弃,家族的辉煌也成了过眼云烟。
张云卿绕到后墙,恰好团防局那边传来了枪声。他知道,尹东波已经冲进四合天井了。接下来,枪声稠密,团防局埋伏在对面民宅的机枪吼叫开了。
旧祠堂后面是一垄干死的禾苗,有半人深,无建筑物。再一查看,墙壁已被人拆开一个洞,可供一人出入。张云卿探头张望,发现有五六个人正向外冲??这时张慕云听到枪声,准备去增援尹东波,但很快被守在对面的刘异用火力顶了回去。
枪战激烈,团防局除了机枪,还使用了手榴弹。巨大的响声把狗叫声也炸哑了。
张云卿估计到张慕云顶不住时,一定会从此洞逃走。他悄悄退开,躲藏在近旁……
刘异的火力越来越强大,张慕云自知难敌,开始撤退……
终于有人从洞内钻出来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最后一个出来了,正是张慕云……
张云卿瞄准,果断地扣动了扳机……枪响了,张慕云身子晃了晃,栽了下去……
“大哥??”已经逃了很远的匪徒折回来要救人。张云卿又开了几枪。随后刘异率部进入了旧祠堂,匪众纷纷自顾逃命。
枪声停了,刘异打着手电筒发现了张慕云的尸体……
却说尹东波、谢老狗在团防局扑了空,忽听得旧祠堂有枪声,欲回去搭救张慕云,却被对面民宅里的丘八的火力阻住了。
尹东波知道对方已有防备,坚持下去凶多吉少,只好趁黑撤退。
逃亡的路上尹东波、谢老狗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是谁出卖了他们,但又不敢完全肯定。
尹东波说:“我有点想不通,难道他对亲侄儿也能干出这种事?”
谢老狗说:“我也想不通,出发时明明白白看到他们几个赤条条睡在铺上。”
尹东波说:“我们快回山寨,如果张云卿不在,一定就是他干的!”
尹、谢疾步回到燕子岩,正遇上张云卿从茅屋里出来小解,他见二人一身褴褛,故作吃惊:“老尹、老谢,你们这是干什么?”
尹东波见张云卿的表现,疑团顿消,只好支支吾吾道:“我们昨晚去了黄桥铺。”
张云卿:“去黄桥铺怎不通知我?慕云呢?”
尹东波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急急和谢老狗走进自己屋里,趁换衣服之际,说:“老谢,我想起来了,这几天我俩在团防局赌钱,可能引起了刘异的怀疑。”
“是的……我们误会满叔了……那么,大哥的事怎么向满叔和大家解释?”
张云卿随后和张亚口几人跟了进来,质问暴黄桥铺为何不让他们去。尹东波解释说,这是张慕云的决定,理由是张云卿几个没有实战经验。
尹东波如此解释,张云卿也巴不得装糊涂,适可而止停了问。
参加黄桥铺夜战的匪徒陆续回来了,一个个衣服破脏不堪,有的还挂了彩??独独不见张慕云回来。
在张云卿的一再追问下,同张慕云一道留在旧祠堂的小头目钟雪华泪如雨下说:“大哥他……为了掩护弟兄们撤退,他再也回不来了……”
众匪垂下了头。
张云卿顿时大哭道:“大哥,你命好苦,当年偷一条牛,就白白送了命。剩下一根独苗,如今也落到这个下场。呜??慕云啊,我的儿,你叫我如何向你爹、向你爷爷交代呀!”
张云卿的表演十分到位,令在场匪众无不落泪。这时候,蒲胡儿也从茅屋出来,听到张云卿的哭喊,她什么都明白了,但她没有哭,目光呆呆地望着大家。
“嫂子,”尹东波走近胡儿,“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我们会替大哥报仇的。”
群龙无首,两个主要头目尹东波和谢老狗各有所长,但又各有所缺,而且互相不服。张云卿于是趁机说:“报仇之事不宜操之过急,目下的首要事情是把慕云的尸首寻回来。”
众人觉得在理,都愿意听张云卿的安排。
张云卿于是以长辈身份当仁不让地暂时掌权发号施令。他派张钻子去黄桥铺打听慕云的尸首。
次日,张钻子带回准确消息:张慕云在当晚激战中饮弹身亡,刘异把他的头割下拿到县城邀功去了。
消息传开,匪众恸哭不已,扬言要再暴黄桥铺,杀死刘异,血祭大哥。
张云卿见众怒太盛,不好硬阻,含着泪说:“我知道你们和慕云是结拜兄弟,多年来一起出生入死,情同手足,而我又何尝不是?我大哥就一个儿子,他的死,几乎是断了我家一脉香火,这深仇不报,我有何面目为人?但是,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去暴黄桥铺,无异以卵击石,非但报不了仇,还要白白损失。如果慕云泉下有知,也不会同意我们冒险。弟兄们,请相信我,相信我对慕云的爱和大家一样,相信我的悲痛不比你们少。只有做到这一点,我们才能拧成一股绳,达到报仇之目的!”
众匪默然。
张云卿望着众匪道:“回去吧,我会尽快想出一个办法来??用刘异的血祭奠我的侄儿!”
众匪互相对望了一眼,低着头散开了。
回到茅屋里,张云卿令张箩箩、张四狗在门口望风,他与张亚口、张钻子在铺上坐下来商量要事。
“顺路,你真的打算去暴黄桥铺?”张亚口问道。
张云卿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他们跟慕云的感情很深,如果不依从他们的意愿,很难服人心。不过,也不一定要去暴黄桥铺,这样风险太大了。现在,哪怕只死一个人、丢一条枪,也是个巨大的损失??钻子,刘异真的去了县城吗?”
“这还有假吗?”张钻子瞪着鼠眼说,“我不会骗你的。”
“我是说刘异仍留在团防局,只是派手下送人头去县城。”
“不会,我亲眼看见刘异骑着一头枣红马,慕云的头由后面的丘八提着。”
张云卿点点头:“既是这样,今晚再辛苦你去一趟县城。”
“去县城干什么?”张钻子不解。
“追上刘异,告诉他,这段时间他不要回黄桥铺……”
外面有人干咳一声,那是尹东波的声音。望风的张箩箩大声喊道:“顺路,老尹找你!”
尹东波探了下头,见屋里有人,就说:“满叔,去外面走走可以吗?”
张云卿二话没说,趿拉着一双草鞋就跟尹东波走。
密林深处,尹东波转过身望着张云卿:“刚才弟兄们说,只要满叔你能够替慕云哥报仇,大家就心甘情愿听从你的指挥。”
张云卿望着尹东波,半晌才说:“他们怎么说,我并不在意,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尹东波避开张云卿的目光,不语。
山风吹来,刮得林间的枯叶沙沙作响。山外的风到了这燕子岩已经弱了很多。因为,岩背后没有峡谷,只有一座万仞高峰,高峰后面仍是高峰,难怪这里就叫“山门”。
张云卿手搭在尹东波肩上:“老尹,不要回避,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
尹东波:“大哥去得太突然了,我也来不及细想。不过,我觉得大哥已经去了,大家就要面对现实??接受一位新的首领。我觉得满叔很有能力,由你统领大家,前景远大。我不是有意奉承你,以前我也是这么说。问题是大哥尸骨未寒,满叔得拿出实际行动证明你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实不相瞒,这想法是我提议的,为了让大家心服口服。”
张云卿:“谢谢你的信任,我会让大家心服口服的。告诉弟兄们,从明天起,我们在高沙设卡,那里是黄桥铺至武冈城的必经之路。只要刘异回来,我就割下他的人头给弟兄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尹东波赞道:“这个办法好!”
两人分开后张【文】云卿仍回茅屋,入屋之前他的视线被【人】一道风景吸引住了:蒲胡儿正目光【书】痴痴地望着窗外,张云卿循着她眺望【屋】的方向看??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道很高的山梁……
忧郁的女人最迷人,此时此刻,张云卿恨不能把胡儿搂在怀里,尽情亲热、温存……然而他不能,这是大白天,他咽了咽口水,把目光收回??他要回屋里睡觉,为晚上的幽会蓄养精神……
张云卿醒来时已是午夜,张亚口三兄弟睡得正香,他和衣枕着双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现幽幽的光。其实他什么也看不到,只用两只敏感的耳朵静听四周的动静。
屋外,夜莺在放歌,蟋蟀在鸣唱,不知名的虫子在啾叫,还有蛇的“丝丝”声……终于,一种异样的响声把所有的声音镇住了??那是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而近,由近而清晰,最后,柴门开启,一个人站到了张云卿床铺前,用手推他:“顺路,我是钻子。”
“我知道是你,快把门掩上。”
张钻子把门掩上,爬上铺,附着张云卿的耳朵说:“我从城里回来了。”
“事情办好了吗?”
“全照你说的办了。”
“刘异带话了吗?”
“他说这次谢谢你的鼎力相助,他明天从另一条路去邵阳,回来后希望和你见见面。”
“他去邵阳干啥?”
“他没讲。”
张云卿“唔”了一声,刘异虽没讲去邵阳干啥,但他已经猜出了**分。“睡吧,我都知道了。”张云卿翻了个身,给张钻子一个宽大的脊背,并故意打了一声呼噜。
张钻子的鼾声响起时,张云卿坐起来,从铺底下摸出烟枪,填上老旱烟,抽了几口,过足瘾,就在门口草坪上撒尿,宣泄完毕,他又想起白天的那一幕,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向那栋茅屋。
在门外,他站了片刻,然后从柴条编成的墙上抽下两根木棍,露出一个洞来,刚好够伸进去一只手。
张云卿伸手把木闩拨开,柴扉便开了。他轻轻地干咳了一声,里面没有动静。他径直走到床前,撩开罗帐,扑了上去??
张云卿虽然没有把他渴望的女人扑在肚皮下,但他还是摸着了一条腿。沿着这条腿,他很快就把一个尤物搂入怀中,压在下面,让全身的激情无遮无掩地尽情释放……
云消雨住,张云卿仍搂着胡儿问道:“今天上午你朝窗外看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我能看到的,你也能看到。”
“我看到的是一道山梁。”
“我看的就是山梁。”
“胡儿,别瞒我。你一定有心事!”
蒲胡儿不语。
“胡儿,你告诉我好吗?我会帮你!”
“你能帮我?”蒲胡儿冷笑,“你帮不了我。”
“我一定帮得了!”
蒲胡儿支撑起上半身:“我是富家千金出身,如果不是家道中落,应该住深院大宅,穿绫着缎,吃香喝辣,身边有丫环老妈子使唤,出门有仆役前呼后拥……可是,我命苦,不到成年就进了窑子,纵有花容月貌,却只能过‘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客尝’的下贱日子。好容易熬到谭邦才怜香惜玉,赎我出来,虽是做妾,可总比窑子强上千倍。谁想没有几年,谭邦才卷入江湖恩怨,全家惨死张慕云枪下,我又成了‘压寨夫人’……
张云卿说:“你的身世像你的容貌一样令人怜惜。有了我,你今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我不是谭邦才,他不是男人,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守财奴,他没有资格拥有你;我也不是张慕云,他只是一个男人,但不是真正的男人,因此,他也不配做你的丈夫!”
蒲胡儿望着张云卿幽深的目光,突然问道:“顺路,是不是你杀了慕云?”
张云卿坦率地以问代答:“你怎么知道?”
“你能哄别人,但瞒不住我!”
“我并没有在你面前有过这方面的表示。”
“我的感觉告诉我,从马鞍山野猪洞那天开始,你终会有一天要杀了慕云。”
张云卿:“为了一个女人连亲侄儿都杀害了,你是不是感到我有点不可理喻?”
蒲胡儿摇头:“为了女人,父子、兄弟反目都正常,何况叔侄?”
张云卿:“谢谢你能理解我。慕云错在不该娶你??你太美了。我不杀他,终会有别人为了你要杀他的。”
“你就不怕别人杀你?”
“不怕!我既然敢娶你,就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征服你、制服一切敢于对你动淫心的男人!如果这世界还有比我更强的,我死在他的手下也心甘情愿??你能归属于那样的男人,我死而瞑目……”
张云卿一席话,释解了蒲胡儿内心的坚冰。“想不到世界上还真有你这样的男人。顺路,我是个不易动情的人,如果你能征服我、征服天下的男人,我蒲胡儿愿做牛做马伺候你终生!”
张云卿将胡儿揽在怀里:“我会实现自己的诺言??你信不信?”
蒲胡儿连连点头:“这个时候我是信你的。我这样说你生气吗?”
“这才是真话。你说真话我干吗要生气呢?难道我需要欺骗吗?”
“我也希望你永远不要骗我。”蒲胡儿说。
“我不会的。我也要告诉你一句真话??我杀慕云并非全为了你。”
“我知道,你是为了得到这一支人马。”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我把你摆在次要位置上,你生我的气吗?”
蒲胡儿摇头。
次日,张云卿率众去高沙的竹篙塘设卡。
这是一条宽阔的马路,由鹅卵石铺成,过往客人如鲫,有挑担的、骑马的、坐轿的,川流不息。因为是通往邵阳、长沙的要道,有时有骑马的官兵巡逻。骑马在这条路上是最威风的,马蹄踩在鹅卵石上,“得得”之声十分悦耳,如果快马加鞭,扬起一路灰尘,更会招惹无数羡慕的目光。
古人云,富贵而不还乡,如着锦衣夜行。因此在武冈,那些衣锦还乡的人,谁都不会放过在这条路上耍威风的机会。
为了便于行动,张云卿特意从梅满娘家里借了三匹骏马,他、尹东波、谢老狗各骑一匹。他们并没有抢劫,只在附近租借了一栋木屋住下,日夜监视着那条路。
一连十天,都没见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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