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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鸿-花枝乱颤(出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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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或许,她将给这幢楼里带来某些不可知的不安定因素?
  我这个保卫科长有了职业敏感,我快步离开了她,走向我每天必去查看一次的监控室。在这幢大楼的许多地方,比如大门、电梯、楼道、会议室、地下停车场等,都或明或暗地装有摄像头,以便对各个重要部位进行监控。只要她进这楼里来,我就可以看到她的行踪。
  监控室里,值班的小刘正在玩电脑游戏,见我进门,赶忙关了游戏,装模作样地盯着那十几个监视屏。我懒得理他,调出录像,倒过来仔细察看。我想知道吴晓露刚才去了哪个领导的办公室。
  很快,我就知道:八点半,她进了袁真办公室,九点整出来;接着她乘电梯上八楼,在806室,也就是秘书长办公室门口站了五分钟,其间收发了几条短信息,然后秘书长开了门,她笑容可掬地走了进去。九点三十四分,她从秘书长办公室出来,显得非常的兴奋。
  她为什么要那样兴奋呢?
  她和秘书长说了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我很想知道。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际:要是在秘书长办公室装上一个微型无线摄像头,我就知道她以后来做些什么了。这念头令我跃跃欲试,我是保卫科长,我是有这个便利的。当然,如果真要做,就要秘密地进行,要极其地秘密。
  周五晚上,方为雄在莲池宾馆开了一间房,邀来国土局副局长毛建军和普教科副科长刘玉香,陪马良局长打了一通宵牌。打牌是马良局长的毕生所好,而莲池宾馆又是马良的侄儿所开,既能签单,又能保证安全,所以就成了他们活动的据点。
  他们玩的是一种从省城传过来的叫“三打一”的打法,用两副扑克牌,三个人围着庄家打,如果打了满分,庄家一把就有五六百元的输赢。方为雄牌技向来很臭,总是输多赢少,
  可这天晚上手气奇佳,一上场就连来了几手好牌,便忍不住坐了几盘庄。牌运一来真是门板都挡不住,转眼之间,他就赢了两千多块。看到马良局长的脸往下拉了,方为雄才如梦初醒,赶紧收敛了好胜的气焰,抓到好牌也不叫庄了。直到手里的钱慢慢地输出去,而马良局长面前的钞票慢慢地堆积起来,方为雄才放松了心情,说有说的,笑有笑的了。
  打到天亮时,人人面有菜色,个个哈欠连天,便散了牌局。毛建军匆匆先走了,刘玉香则跑到卫生间给自己的脸补妆去了,方为雄便说:“局长,你就在这儿休息?”
  马良局长抽了抽鼻子,眉头就皱了起来。房间里乌烟瘴气的,空气很不好。
  方为雄忙说:“我跟总台说一下,给你换个套间吧,还有,让服务员送点吃的来。”
  马良点头:“行,吃的就免了,睡一觉再说。”
  方为雄于是又开了一个套间,将马良局长送了过去。
  局长倒头就要睡,忽然又坐起来说:“为雄啊,你的事局里没问题,我会往组织部报的,怕只怕市委常委会讨论时,你老婆的事对你有影响,你想办法做做工作吧。”
  方为雄连忙点头,向局长道谢。
  回到打牌的房间,方为雄回味着局长的话,既兴奋,又郁闷,但还是没忘记打一个电话:“喂,丽娟,马局长在莲池612休息呢,对,又打了一通宵,等他睡醒了你过来看看他吧,我把他交给你了啊!”丽娟姓黄,是市一中的副校长,与马良有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亲密关系。
  方为雄刚刚收线,刘玉香突然从卫生间钻出来,冲他一笑。他惊得倒退了一步:“你怎还没走?”
  刘玉香说:“我想陪陪你,也想学学你啊!”
  方为雄说:“学我什么?”
  刘玉香说:“嘿嘿,向方书记学学如何摸罗拐呀!”
  摸罗拐是省城话,拍马屁的意思,刘玉香是省城人,来莲城工作多年了,也没改掉她的省城腔。方为雄不快地学着省城话说:“你这人,说话何解咯样难听!什么叫摸罗拐?人与人之间,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嘛,要有爱心嘛!还有,以后你千万莫叫我方书记,叫方组长,我是纪检组长,不是纪检书记,你咯样乱叫,人家还以为我有野心想当书记呢!”
  “好好,当众我叫你方组长,私下叫你方书记,要得么?我晓得你谨小慎微,”刘玉香瞥他一眼说,“其实,我是想摸摸你的罗拐呢!”
  方为雄说:“摸我的罗拐?你有问题,怕我查你?”
  刘玉香说:“我的问题还够不着方书记来查吧。”
  方为雄说:“那你是烧香走错了庙,摸我的罗拐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我这个正科级的副科长,也当了快四年了,应当正名了。你这个前任普教科长,也该关心关心下属嘛,在党组会上给我美言几句不就行了?我又没有更多的要求。”刘玉香殷切地看着他。
  方为雄摇头:“要是局长没这意图,没用的,局里的事都是他说了算。他不吱声,别人先提出来,反而不好,你又不是不晓得他的脾气。你呀,不如直接去摸局长的罗拐。”
  刘玉香说:“局长的工作我当然会做的,可是我势单力薄,党组里要没个帮腔的,只怕也没有效果。冲你刚才这个电话,我就晓得你和局长的关系越来越铁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就看你肯不肯帮我。方书记,我可是历来帮你说话的呀,特别是那次组织部来考察你,我好话说了一箩筐!小的方面就更不用说了,譬如每次开会你发言,我不仅认真听,还热烈鼓掌!”
  “我们也是老同事了,这个忙是应该帮的,只是……”
  方为雄没有把后半截话说出来。自己的事都还没摆平,他怎好去帮这个忙呢?一夜没睡,他疲倦极了,也对这个纠缠不休的刘玉香厌烦了。他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脑袋往枕头上一倒,将脚摆到床上。刘玉香过来,蹲下身子,帮他将皮鞋脱了。
  方为雄一下坐了起来:“你真想摸我罗拐啊?”
  刘玉香嘴一撇:“你以为我说着玩的?”
  方为雄摆摆手:“拜托,要摸罗拐也以后再摸吧,现在你赶紧回去休息,男女独处一室,呆久了,没事别人也会说出事来!”
  刘玉香鼻子一哼:“哼,没想到,你是大象的块头,老鼠的胆子。局长和黄丽娟敢明目张胆出双入对,你连和我说会话都怕!”
  “我能和局长比吗?他们是到了一定境界的。你快走吧,不说别的,就是局长晓得你还在这里,也会有想法的。”
  方为雄说着要下床穿鞋,刘玉香阻止了他,说:“好好,我走,不影响你休息了。”她快步往门口走去。但是她没有出门,她关上了门,而且插上了插销,又迅速地返回到床边来了。
  方为雄盯着她:“你怎么不走?”
  刘玉香坐到他身边,娇声道:“我走不了啦,门关死了。”
  方为雄紧张地道:“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想摸你罗拐啊!你说摸你哪里最舒服?”
  “你怎么这样啊?”
  “我就这样,你以前不晓得吧?我以前也没这样过。方书记莫非真的是个不近女色的圣人?”
  “我不是圣人,经不起你的糖衣炮弹的,你快走吧!”
  “既然不是圣人,何解要赶我走?看我不顺眼,我不够年轻,不够女人味是吗?”
  “不是这意思,你风华正茂,风韵犹存,女人味足够了……只是,坦率的跟你说吧,同事之间最好不要有这种关系,一有就麻烦了!”
  他挪了挪身体,想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刘玉香却又坐近一些,将一只刚擦了护肤霜的手放到他胸上:“你情我愿,有什么麻烦?我通情达理,没有非分之想,不是个麻烦的女人。你不是说人与人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要有爱心吗?你就不能给一点点爱心给我?”
  方为雄推她一把:“你还是快走吧,我怕……”
  “我不许你怕!”刘玉香蓦地捂住了方为雄的嘴,不让他再说话。
  于是方为雄嗅到了浓烈的护肤霜的香味,那香味令他有窒息的感觉。她往他怀里拱,这里那里地忙了一气,又替他宽衣解带。他如坠云雾之中,头晕脑胀,任她摆布。但他的耳朵十分警觉,一直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她低声说,她要给他。他也想要她,可是他的身体不想,一点动静没有。他努力着,但都徒劳无功。
  他们只好放弃了。待他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刘玉香也已穿戴整齐,重新坐到他身边,轻声问:“难道你在外面没有过?”
  方为雄窘迫不已:“你……还是快走吧,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玉香走到门边,打开门往外瞟瞟,又把门掩上,回到他身边:“放心吧,来人看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在聊天。”
  方为雄有点恼了:“你怎还不走?”
  “这个时候我能走吗?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我不要你的怜悯。”
  “我不是怜悯。”
  方为雄板起脸:“你还要怎样?”
  “你呀,以为我就那么功利吗?我是个有感情的女人!我想安慰安慰你,替你消除心理障碍,让你放下思想包袱!说真的,我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说着,刘玉香给方为雄倒了一杯水。
  “哪里是坐怀不乱?是乱而未成。”方为雄苦笑。
  “情有可原,打了一夜牌,体力不支,你又是第一次,心理压力太大,”刘玉香像个心理医生,盯着他侃侃而谈,“你可能心里还有一种负疚感,对你的妻子。她那么漂亮,又那么有才,优秀得不得了,和她相比,我太没有魅力了。”
  “你想错了,”方为雄摇摇头,“其实只要出了家门,我几乎就不想她,刚才也没有想她。”
  “那又何解?”刘玉香关切地凝视着他。
  方为雄避开她的目光,望着窗外说:“现在我深切地体会到那句话简直就是真理,婚姻
  的确是一双鞋,舒不舒适只有脚知道。别人都以为,我有这样的老婆,会过得很幸福,其实,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难得有一次。”
  “噢?”刘玉香的眼睛亮了起来,“莫非她是性冷淡?”
  “也不好这么说,反正少而又少,像我们这种年纪,别人再少也是‘半月谈’,我们平均一个月还谈不上一次,而且,她从不主动,更谈不上激情,真是没意思。”
  “怎么会啊,‘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们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嘛!是不是她有妇科病?”
  “不,她身体好得很,她是心理有病,有精神上的洁癖,这也瞧不来,那也看不惯,好像她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我晓得,她好些方面瞧不起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吧,我就是脱光了,她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反而会掉过头去!一会儿讲我在领导面前太谦恭,像个旧社会官宦之家的奴才,一会儿又嫌我长得太胖了,一看就是个贪官,你说我像个贪官吗?吹毛求疵嘛!”
  刘玉香咯咯咯地笑将起来:“她没说错,你就是像个贪官嘛,你看你,皮带都只能系到肚脐下面了,裤子好像随时要掉下来!刚才你之所以不行,和胖也有关系呢,太胖的人这方面是不行的。所以呀,你最好还是减减肥吧。”
  方为雄叹气:“唉,总之是不如意。她弄得自己在机关里很孤立不说,还要影响我,前几天她到楼顶去吹风,人家还以为她想不开要跳楼……不说了,越说越灰心!”
  “这么说来,我们还有点同病相怜呢。我老公在广州做生意,对我这个公务员根本看不起,两三个月才回来一次,我只是他家里的一个摆设。他在外面肯定有女人,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方书记,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互相安慰,互相帮助。”刘玉香诚恳地说。
  方为雄瞟瞟她,欲言又止。
  “真的,相信我,我不是个麻烦的女人。”
  “再说吧,”他想想道,“不过,以后再不要说什么摸罗拐的话了,感觉不好。”
  “好的,再也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一切都在不言中。你好生休息吧。”刘玉香捏捏他的手,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方为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想以后还是要小心点这个女人。他仰躺在床,闭上眼,想睡一觉,却怎么也睡不着,许多说不清的念头往他脑子里钻。他索性爬起床来,穿好衣服回家去。上了的士之后,他看了一下手机。没有袁真的来电,也没有她发的短信息。对于他的夜不归宿,袁真表现了她一以贯之的不过问。只是他明显地感觉出,这种不过问里透出的冷意,跟天气一样渐渐地变得有些砭骨了。
  吃过早饭,袁真就在家里等着方为雄。她想和他照个面,然后去省城看女儿。女儿方明长相清秀,聪明文静,几乎继承了她身上的所有优点,前年以优异成绩考上了省城的市一中。女儿一直是她的骄傲,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只要见上女儿一面,心情就会悄然好转。女儿就像是她的情绪调节器。
  然而等到九点钟,还不见方为雄回家。
  袁真懒得等了,开始收拾简单的行装。其实不一定要等方为雄回来的,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就行了。可是她不愿意这样做。她不愿意从电话里听到他周围那些人的喧哗,甚至不愿他当着那些人的面翻看她的短信。她不知这是一种什么心理,反正就是不愿意。她知道那是些什么人,她不想自己的名字在那些用公款花天酒地的人的嘴里吐出来。如果与方为雄通话时旁边有人议论她,她会敏感得到,而且会有被亵渎的感觉。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方为雄开始夜不归宿的了。开始,方为雄还会告诉她一声,说是有应酬,后来,就连招呼都不打了。他在外面做些什么,她从不盘问。他不在家的时候,她会感到身心轻松,仿佛置身于一个纯净的境界里,无忧无虑;而一旦他回家,她就感到眼睛没有地方放。她特烦的是方为雄洗澡后裸着一身赘肉晃来晃去,即使她背过脸,他那沉甸甸的肚子也压在她的感觉里,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早已丧失了抚爱他的欲望。曾经还算不错的夫妻关系何以演变至此,她说不清,也懒得去想。
  她在茶几上留了张字条,然后提起包准备出门。
  门忽然开了,方为雄走了进来,盯着她说:“到哪儿去?”
  “到省城看看方明去。”
  “昨天怎么没听你说?”
  “现在说不是一样吗?”
  “昨天说了我好给你找辆车啊,何必自己乘车去,不方便的。”
  “没必要,我自己走还自在些。”袁真说着将他往旁边一拨,就要往门外走。
  方为雄抓住她手中的包:“不是才看过她没多久吗?老去会影响她学习的。过一段再去吧。”
  “不,我想去了。”她要走,他却抓着包不放,她恼了,“你干什么?”
  方为雄说:“以后再去吧,现在我想和你聊聊……我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不行,我想和你沟通沟通。”
  袁真放下包,坐到沙发上:“有什么话,说吧。”
  方为雄在她身旁坐下:“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我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你看我问过你没有?”
  方为雄摇摇头:“这正是悲哀的地方!说明你根本不在乎我了。哪有你这样的妻子,对丈夫夜不归宿不闻不问的?”
  袁真说:“怎样生活,那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干涉你。”
  方为雄说:“谢谢你给我这样的自由,但我从没滥用过这种自由,我在外面从不胡来。”
  袁真嘴边露出一缕嘲笑:“从不胡来?”
  方为雄说:“如果你认为我那些应酬,打牌啊,喝茶啊,唱歌啊,洗脚啊,都是胡来的话,就算是胡来了吧。不过有一条,我从没有过女人。”
  袁真说:“可是你身上有女人味。”
  方为雄愣愣神,抽了抽鼻子说:“噢,昨晚陪局长打一通宵牌,刘科长身上香水喷得多,沾上味了。”
  袁真侧身瞟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有一丝慌乱,他的耳根下有一抹月牙形的暗红色的痕迹,她是女人,她知道那是什么。她心里像有根藤被扯了一下,但她脸上静若止水,她什么也没说。
  方为雄说:“你放心,你不在乎我,我还是在乎你的,我会把握住自己……我觉得,我们不能这么下去了,而要改变这种状况,关键在于改变你的心态,改变你对我和周围事物的态度。你不要老是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顺眼,好像只有你正派,别人都是贪官似的……”
  袁真说:“不是吗?你们局长不贪,你也不贪?你不贪经常带烟回来,少则几盒,多则几条?你们用公款互相送来送去,还好意思说不贪。”
  方为雄涨红了脸:“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鸡蛋里头挑骨头!我这算个什么?你晓得吗,前几天我到门口礼品回收店去卖烟,老板说有个领导家属一次就卖掉一百条芙蓉王呢!还有,你知道人家当官的过一个年,收多少礼金,住一次院得多少红包吗?说出来吓死你!退一万步,即使我贪吧,我贪又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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