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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无涯
　　作者：默。默

　　第一章

　　办公桌上的仙人掌已经开花了，绿色的仙人掌球，红色的花，小小的，镶在圆圆的球上，煞是好看。
　　张晨看见了，微笑着走过来，对莫离讪笑着：“你的仙人掌长得真好，每年都开花。”
　　莫离继续低头做事，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张晨没趣，又假装不经心地问：“上次我送你的那盆含羞草怎么样？”
　　莫离终于抬起头，幽幽的看着张晨，做恍然大悟状：“那个啊？”好像很久没有想起自己有那种东西，“那个被我放在家里了。”迷离的眼神，更显她的妩媚，张晨一时看呆了，也没有心思再去追问那盆他送的含羞草到底遭到了什么噩运。
　　在一旁看着这一场闹剧的叶洁心忍不住笑了出来，张晨埋怨看了叶洁心一眼，又看了看莫离，只好耸耸肩膀离开了莫离的办公桌。
　　张晨才一走，叶洁心就凑了过来：“喂，莫离，你的眼光也太高了吧，张晨有什么不好啊。隔三岔五的请客吃饭，动不动就给你买花，又送这又送那的。人家可是部门经理，你这个小职员不买他的帐也就算了，干嘛还给他脸色看啊。张晨长得也不差，我估计追他的女人没有一打也有十个八个的，你看看你，正好没有男朋友，那还不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啊。女人啊，眼光太高，最后没有人要，就只好随便嫁个烂男人。听我的，跟了他，准没错！也正好省得公司里的那些烂了舌根的女人天天在背后拿这件事戳你脊梁骨。谁还看不出啊，公司里的那些女人就是嫉妒张晨对你的好！！你要是真的跟张晨在一起，她们还不气得吐血啊。呵呵，我们正好煞煞她们的锐气。”
　　张晨真的很优秀么？人长得不错，家境也不错，年纪轻轻就升了部门经理，在外人看似是很优秀的人了。平日里在公司里也是人模狗样，对莫离也是很好，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认为张晨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而莫离呢，她虽然人长得不错，但是不会打扮自己，怎么看最多算是璞玉，而别的精心打扮自己的美人跟她一比倒像是钻石。家境么，莫离的爸爸是个打工的，母亲很久以前就不在了。莫离虽然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可是凡事不出挑，所以这么些年依旧是个小职员，以后也未必会有好的发展前途。这么一说，倒是莫离配不上他了。
　　只是有些事，莫离不喜多解释，只道：“我知道张晨人不错，但是我对他不来电，所以就算他很优秀也没有用啊。”
　　这样的回答叶洁心听过很多次了，她又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公司要换新的总经理了。早上莫离来上班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原来的总经理胡胜老的也够了，这一两年公司的业绩也不好，股票一直跌，传说要裁员，早已人心惶惶好久。这次是一个大牌股东的儿子，传说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接替胡胜。
　　“据说新的总经理很帅哎，才二十多岁的样子。哇噻，那岂不是跟现在的胡胜有着天壤之别？”
　　叶洁心继续发着花痴，“他在美国念了好几年的书了，一过来就当总经理哦。不知道他结婚了没？……”
　　“他的英文名叫Jack　Xu，很好听的名字吧！”
　　“徐杰克？”莫离终于出了一声，听到莫离的这话，叶洁心哈哈大笑。
　　公司为了迎接这位新的总经理，特地开了party，叶洁心忙着买漂亮衣服，挑漂亮首饰，甚至还打算去做一个新的发型。
　　“说不定我能在party上遇见我的真命天子啊！”叶洁心无限幻想。
　　莫离笑看着叶洁心夸张的表情，其实叶洁心也很可爱。虽然没有惊人的相貌，可是小小的眼睛，瘦瘦的身板也是招人怜惜的。虽然那长相实在跟她的性格联系不起来。叶洁心大大咧咧，为人稍显毛躁，可是待人真诚，所以莫离很喜欢她。
　　“莫离快看这件礼服怎么样？”叶洁心开心的拿出手机指着一张她在店里试衣服时照的照片，“Miss　K的礼服哦～怎么样怎么样？不然我们下班后一起去逛逛，我就狠心把它买下来！”
　　没有心思参加这样的party，莫离只是拒绝：“对不起，可是我还要回家照顾我爸呢。”
　　那些宴会上的浓妆淡抹，那些发亮的高跟鞋，那些漂亮的礼服，那样的生活分明是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出现在宴会中的她，永远是众人的焦点——那普通的实在可怕的连衣裙或是不合时宜的短裤实在够突兀。莫离早知道她们不是一路人，所以从未想过要加入。
　　已经很久没有回城东这边的家了，工作以后就住进了公司分派的房子里，因为离公司近的缘故。可是总留爸爸一个人在家她又不忍心。所以只好每隔几天回来看看爸爸，替他洗洗衣服，做一顿好吃的。
　　莫离从小就没有妈妈，是爸爸带大了她。
　　小的时候，她就跟爸爸住在城东一所住宅区的门口，因为爸爸是看门的，所以门口的那间小房子就是他们的家。
　　家里很穷，可是爸爸从来不让莫离受什么委屈。
　　一样给她买漂亮的小裙子穿，一样为莫离买小书包，一样送莫离上学校，很多年后，莫离才明白那些“和别的孩子一样的”日子让父亲承受了多少负担。
　　住在住宅区的都是有钱人家，一人一栋小洋楼，还配有花园。每天都有私家车在小区里来来往往。
　　小的时候每当有车子经过她就会趴在窗子上往外看，幻想着有一天她也能坐上这样的车。爸爸为了满足她这个愿望，特地从饭钱里省了十几块钱带她去坐了出租车。
　　坐上车的时候她开心的大叫，爸爸抱着她，不知怎么的就流下了眼泪。
　　就是这样相依为命的生活。
　　如果说那时候她还小，并不能明白那样的生活，那样的自己代表了什么，那么说经过这么些年的一切一切，她终于明白了现实。
　　莫离工作之后爸爸依然住在住宅区的那个小房子里为别人看大门。只是住宅区也渐渐荒废了不少，城里又在别的地方盖了好多新楼。
　　莫离除了住在公司分派的房子里外，没有钱买其他的房子。公司分的房子是不要钱的，可是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公司，钥匙还是要还回去的。
　　虽然工资不低，可还是不够用。自从几年前父亲开了一次刀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为父亲看病也花了不少钱，所以莫离根本就没有什么积蓄。
　　莫离在回家前特地去超市买了新鲜的荔枝和芒果，又买了一些卤菜和酒，她知道爸爸最喜欢这个。
　　只有一间小房子，莫离一回家来爸爸就要睡在地上。
　　“哎呀你不要上班啊，总是跑回家来老板不会有意见啊？”爸爸唠唠叨叨。
　　“不会的啊，今天晚上公司没有事嘛，我明天还是要去上班的。”
　　莫离为父亲做了几个小菜，吃着莫离做的菜，爸爸高兴的合不拢嘴。
　　突然爸爸问：“亦泽也该回来了吧。”
　　莫离一阵心虚：“可能暂时不会回来，昨天我还跟他通了电话。可能要再那里多进修几年。”
　　“哦，亦泽是个好男孩，等他一回来，我看啊，就应该忙着结婚了。”
　　“哎呀，爸，你没事说这种话做什么？”莫离为了避免露馅，只好赶紧岔开话题。
　　爸爸以为莫离是害羞了，于是也就不提了。
　　六年前跟亦泽分手后一直不敢告诉爸爸，只好骗他说亦泽去了外国留学，暂时不会回来。
　　爸爸就相信了。
　　于是她骑虎难下，这么久了也没法说出实情。
　　当天晚上莫离没有睡好，也许是被爸爸的话吓的也许是别的什么，但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划过，狠狠的疼。她突然很想很想许亦泽，想看看他的照片，想听听他的声音。不知道他是变瘦了还是胖了，黑了还是白了，交了什么样的朋友，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他还记得她么，他也会像她想他这样的想她么。
　　于是第二天上班她也是萎靡不振。
　　走进一楼的大厅，发现原来大厅的挂的那幅胡胜的巨型照片已经被人换下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新的照片。
　　是一个年轻的人，他也很帅。莫离看了好久，突然在这张脸上找到了自己曾经熟悉的样貌。
　　照片下面用黑色的打字明明白白写着：“许亦泽”，下面标上了“Jack　Xu”。
　　原来是许杰克，不是徐杰克。
　　莫离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她很想笑，可是却没有笑出来。

　　第二章

　　莫离是在去冲咖啡的路上碰见的许亦泽。
　　许亦泽从不知道是哪个人的办公室里出来，后面跟着他的助理，莫离正面迎上他们，不好遮拦什么，也就只好默不作声的走过去，装作自然的样子。
　　许亦泽见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的样子。淡淡的笑容带着一点点的霸气，莫离看着只觉得心慌。
　　六年了，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他的笑容似乎熟悉有似乎不是。
　　莫离想逃避什么，自己却又说不出来，只是想逃避。
　　莫离为自己冲好了咖啡，低下头来喝一口，很苦，她皱了皱眉头。
　　在公司里，许亦泽是总经理，他的办公室在六楼，而莫离只是小职员，她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坐在四楼的格子间里。若要论公事，许亦泽必然很少下到四楼来，而莫离肯定也不会有资格去经理室，所以他们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公司里也不会有人知晓莫离与许亦泽之间的过去，那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许亦泽来公司没有多久就引起了大多数单身女子的兴趣，传言他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固定女友。那些觉得自己有希望的单身女人，必然是想尽办法靠近。也有些女人有自知之明，不敢有半分想法。这么一说，莫离倒是属于后者了。自第一天两人在路上遇见，便再也没有其他机会相遇。莫离本身也是倔强之人，既然错就是错过，自不会有别的什么想法。感情毕竟不是生命中的唯一，每个人都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
　　也许有的感情就是如此，不需要再渴求什么，毕竟有了回忆，总比其他的美好。
　　莫离无趣时便会发呆，经常想起和许亦泽的曾经。自从许亦泽进了公司后，她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在一起。
　　许亦泽是官家子弟，从小娇宠惯了，可是每每和莫离在一起，总是要做出一副照顾她的样子来。
　　和莫离一起吃饭时他会主动把饭盒里莫离喜欢吃的东西夹给她，晚上陪莫离出来散步总喜欢脱了外套给莫离穿上，和同学聚会时也会代替莫离喝下本该她喝的酒。
　　和莫离要好的人总说莫离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会有如许亦泽这般的男友。
　　是福气，只是当时的福气，竟然成了一辈子也摆脱不掉的晦气。
　　许亦泽难得下到四楼来，便看见放在莫离办公桌上大束的玫瑰，火红的颜色，再配上红色的彩纸，甚是扎眼。他愣了一下，便无意似的指着它问：“谁送给莫小姐的花，竟然这么漂亮。”
　　叶洁心本来就喜欢热闹，看见许亦泽问话，立刻伸过头来：“是张晨张经理送的，总经理不知道么，张晨追莫离可用心啦……”
　　她的话还没说完，许亦泽已走出去好远。
　　叶洁心讨了个没趣，一会儿莫离来公司时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莫离听了只微微一愣，不作他想。只觉得一切都已经过去，多说多做反而是错。而那束玫瑰，竟像是讽刺一般，就那么红着，红得张扬。
　　许亦泽自然知道莫离不喜玫瑰，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甚少买花，只偶尔送她几朵香水百合，那种白色正好显着莫离的气质。莫离心里是喜欢的，只是也不会说。
　　现下看见有人送莫离大红色的玫瑰，心里总觉得好笑。又觉得张晨如此精明偏偏又如此糊涂，真要难怪追了这么久伊人却没有回应了。
　　莫离对于许亦泽，就像一杯红酒。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好喝，也不是所有说她好喝的人都尝出了她真正的味道。外表看上去廉价的包装，其实里面却永远有数不清的惊喜。
　　只是这种惊喜，让他觉得永远也无法把握。也许正是这种无法把握的感觉，让他一直放不下。
　　许亦泽毕竟是出国留学的人，办起事来一点也不含糊，一些只会趋炎附势的人原来在公司算是风生水起，如今许亦泽只给他们安排闲散工作。这些做闲散工作的人工资必然下调，油水也少了，有些人受不起这样的待遇离职了，这么一来总有部门经理空缺，许多人在争肥差，同时公司里大有人人自危之势，许多人再不敢怠慢，业绩自然有提高。一个胡胜在的时候久久签不下来的case，许亦泽亲自出马谈了两次总见起色，眼看着签约在即，许亦泽又是大方之人，少不得要全公司的人一起聚会。
　　莫离本也想要拒绝，却没料因许亦泽一句“不去的人就是不给我面子。”而勉强去了。
　　公司二楼便是餐厅，现在因为办聚会，撤了所有的桌子，只留下几只长桌，桌上摆着各式西式的菜肴。因许亦泽是留美的人，所以这夜的菜都具美国特色。
　　莫离从小就没有吃过几次西餐，惟一的几次是许亦泽和她恋爱时带她去吃的。还记得许亦泽第一次带莫离去吃西餐的时候，她有一点紧张，不小心碰翻了盘子。一顿饭吃了好久，回来她老实的告诉他：“我还没有吃饱。”她还记得许亦泽听她这样说以后的表情，他那样想笑，却又没说什么，而是拉着她的手又去吃了一顿兰州拉面。吃了一大碗面条她才拍拍肚子：“我饱了。”
　　看着眼前的沙拉和牛排，莫离又忍不住想：这么少的量，怎么把人给填铇嘛！
　　正想着，张晨又走了过来：“他们都在那边聊天呢，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莫离在公司向来和那些女人不和，她们看不起莫离装清高，莫离不喜欢她们那么虚伪。总之平时相见虽不至于大打出手，也是明里暗里的互相鄙视，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莫离是不会主动与她们打交道的。
　　莫离看了张晨一眼：“没心思。”
　　“没心思聊天那跳舞怎么样？”张晨说着已经伸出了手，“一会儿他们就要开始跳了。”
　　正说着，灯光已经暗了下来，是很轻缓的曲子。周围的人大多结成了舞伴。
　　莫离看了看张晨，终不好拒绝，只好伸出了手。
　　莫离根本就不是很会跳舞，惟一会跳的舞步还是许亦泽以前教的。所谓会走的舞步，也只是跟着许亦泽转圈圈而已。只是后来越来越有默契，不会再踩到许亦泽的脚而已。
　　所以当她被张晨拉着走在舞池的时候，她不知道要怎么走，张晨的舞步很有规律，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又向后。更可笑的是，莫离穿了一条裤子，还是短裤，跳这种舒缓的舞看起来实在很是奇怪。莫离再看看周围，那些女人都像是事先知道似的，穿着漂亮的裙子，跟着舞伴旋转着。
　　莫离心不在焉，无意中看见许亦泽搂着公司的张心简在跳舞。张心简也是名牌大学出身，已是部门经理，小有姿色。
　　这么一不专心就再次睬到了张晨的脚，很重，张晨痛的惊呼。
　　周围的人均回了头看他们，莫离皱眉，推开张晨，独自退出舞池，走下时看见几个女人不屑的翻了翻白眼。莫离没有理会。
　　下了舞池依旧是吃东西喝酒，张晨跟在她身后，她没有多理睬。
　　莫离其实是最不会喝酒的人，两杯红酒就够她睡一天了。可是今天她突然不想想其他的，好似这个酒也是特别香醇，便装模作样的为自己倒了一杯小口的抿着，不一会儿一杯酒已经下肚，她又倒了一杯。就这样自斟自酌，也不管周围的情况，直到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莫离以为又是张晨，狠狠的一推：“烦死了，我根本就不会跳舞！”
　　只听那位低沉的声音：“莫小姐，不知道我是否有幸，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呢？”
　　熟悉的声音，甚至是熟悉的味道，莫离转过脸就看见许亦泽那温和的眼神。
　　莫离就那么站着，看着许亦泽，心里左右衡量，并不情愿，只觉得这手一伸出去，便又是没完没了的纠缠。
　　可是许亦泽并不给她更多的机会，只是主动牵起莫离的右手，给了她一个更加狡黠的眼神，然后左手伸出去握住了莫离的腰。
　　莫离被他的手带着靠近了他，有些微微的颤抖。
　　依旧的不会跳舞，可是和许亦泽在一起却不会担心踩到了他。
　　六年了，还是这么的……默契么？
　　莫离并不愿意多想，只由着许亦泽带着莫离在舞池上旋转，头一会儿便晕了起来。
　　终还是站不稳，倒在了许亦泽的身上。
　　是喝醉了吧……
　　许亦泽把莫离抱起来，　她还是那么瘦，许亦泽几乎是不费气力。
　　随后他便跟公司里的一干人打了招呼，借着自己有车为理由，便要送莫离回去。
　　张晨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