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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圆-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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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思危
【由（。 ）整理提供，。】
第一章
“砰！！！”
酒栈半掩的门突然被撞破，发出了惊人的巨响。一个人随着破裂的木门冲进酒栈里，劈里啪啦撞飞一串桌椅，最后直直撞倒了一个靠墙喝酒的客人，两个人一起顺着墙摔到了地上。这地处雪朝城郊外的酒栈中本只坐着寥寥的几个客人，此时都被这变故所惊，停下了喝酒说话，一齐望向那狼狈倒地的两个人。
喻轲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好端端地坐在酒栈里，竟也能被从门外冲进来的人撞个正着，摔了个七荤八素，最过分的就是这个罪魁祸首还直接压着他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好像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身下垫着一个人！
“咳咳，喂……你……”喻轲满怀怨愤地用力扯了扯身上的人。
“啊？”坐在他身上的人低下头来。这本是一张属于少年的好看的脸，皮肤滑嫩，五官端正，眼睛明亮有神，此时却因添了一块淤青而显得有些惨烈。这个撞入酒栈的少年一脸懵懂地看着喻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正压着一个人，立刻跳起身来连连道歉，“这个，啊，我我我不是故意要撞到你的！你没事吧？你还好吗？对不住啊，真的对不住！”
喻轲艰难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本来想骂，但是一看到眼前的少年态度还不错，又长得这么，咳，好看，气也就消了大半，“你是怎么回事啊？就这么撞进来干嘛？”
“哇！！”谁知少年经他这么一问，立刻惊慌了起来，抓着喻轲的衣服就躲到了他身后，“有人追杀我！是他把我扔进来的！”
追杀？
喻轲眨了眨眼，抬头看着酒栈门口。少年话音刚落，那里就堵了一大群人，个个杀气腾腾地瞪着他……或者说是他身后的少年。为首的人有着让人望而生畏的魁梧体型和一张一看就不是好人的脸，此刻正大声吼道：“小兔崽子，老子今天不杀了你就不姓王！”
“噗！”少年在被人追杀的情况下竟然笑出了声，“你姓王？你是不是叫王八呀？”
喻轲顿觉一阵无力，这是哪来的毛头孩子啊？明明凶多吉少，还敢嘲笑人家？真不知好歹！
“你！！”被嘲笑是王八的人怒红了眼，提着刀奔进了酒栈，直冲他们而来，“少废话！小兔崽子，老子砍了你，看你还能说什么！”
酒栈里其他的人眼见情况不妙，早就从后门溜走，喻轲见那人来势汹汹，也顾不得什么见义勇为了，拔腿也想跑掉，却被身后的少年一扯袖子，生生止住了脚步，“表哥，他们欺负我，你也不管吗？！”
“表哥？”姓王的人眯起眼，“兄弟们，这小子是小兔崽子的表哥，一并砍了，不要留情！”
“喂喂！”妈的，我什么时候是你表哥啊？！喻轲简直恨不得砍了这个喜欢乱说话的少年！“冷静啊，不要相信他的话——”但是气红了眼的男人哪里会相信他的话，拼命地冲了过来！！
“笨蛋表哥，还不快跑！”少年还真把他当表哥了，拉起他就跑，“你先帮我逃掉，我们的账之后再算啦！要不然你也没命！”
“你！”被少年拉着从后门跑出酒栈，在官道上没命地狂奔，身后还跟着一群强盗，喻轲觉得，他今天实在是太太太倒霉了！！！
老天爷啊，他今天出门可是算了一算的，书上明明写着今天是适合出行的黄道吉日啊？
“呼……呼……”
眼看那帮强盗跑了过去，又过了一会儿也没人回转，喻轲这才放下心来拼命喘气——跑这么快这么远真是累啊！
他和少年跑出门后就一直被强盗紧追不舍，本来以为一定会被逮住，谁知道这个少年跑得特别快，拉得他手都快要脱臼，而且这少年还净往深山野林里跑，枝枝杈杈划了他好几道，真够吃亏的。喻轲实在是跑不动了，拽着少年往树丛后躲，没想到还真把强盗给骗过去了。
刚刚只顾着逃命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自己身上有几处痛得厉害，有被树枝划出来的伤口，还有就是被少年一撞撞出来的疼痛，别说，还真是特别痛。
喻轲不由得狐疑地望了一眼身边看起来无伤无痛的少年。
“表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躲在树丛里强盗就会找不到我们？”身边的少年一边喘气一边表达崇敬之情，表情自然，看上去确实没痛没苦的。
“谁是你表哥啊！！”喻轲拼着最后一口气，郁闷大吼，“还有，你小子是谁啊，怎么惹上他们的？够胆拉我下水！”
“这位大哥，多谢你救了我，”少年诚恳道谢，配上那一张灵秀动人的脸，实在很有杀伤力，“我叫陆九，是从雪朝来的。因为我家里管教很严，从来不许我出门，所以我是一个人逃出来的。本来呢，我是想去花城浮光见识一下，谁知道刚出雪朝就碰到那帮强盗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我把马给了那个女孩子让她先逃，自己就被打了，你看我脸上还有块淤青呢！然后我一个人打不过那么一大帮子人，就被揍进客栈遇到了大哥你。呵呵，多亏遇到你，大哥，你的恩情我一定没齿难忘，待我回雪朝一定重金酬谢你！”
重金酬谢？陆九？喻轲狐疑地盘算，没听说过雪朝城里哪个望族有叫陆九的少爷啊？……不过，看这小子身上的衣物，的确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上等货。
“我叫喻轲。”
“原来是喻大哥。”陆九扬起一脸天真笑容，但喻轲却觉得有些背后发冷，“喻大哥，我看你适才表情痛苦，莫不是受了些伤？”
喻轲无言地看看自己被划破带着血的衣裳，再看看眼前衣物完好的陆九，沉默。
陆九随着他目光一看，嘿嘿干笑两声，“看来我这运气还不错。……这样吧，你随我回雪朝，怎么说也是我拖累了你，我定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伤药，顺便招待你几天。”
“……我家就在雪朝，这点小伤不碍事，不劳你费心了。”开玩笑，经他混迹江湖数载得来的经验推测，这个陆九肯定武功不错，不然不会如此毫发无损还跑的那么快，偏偏他又不显露武功，很可能是心怀不轨。他才不要跟这种人打交道咧，早早离远点儿。
“呃，那喻大哥你有什么心愿，我陆九一定尽力帮你完成！”陆九许是看到了他怀疑的眼神，补充道：“喻大哥，我是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你若是怀疑我的真心实意，可就太没有江湖义气了。”
“这个嘛……”喻轲心下尴尬，不说个心愿出来倒显得他不坦荡，于是心念一转，“那我就直说了，你应该知道风烟霜月楼吧？”
“当然知道了！不就是我们启国第一大青楼吗？谁没听说过啊？”
“那你可知道这风烟霜月楼楼主换代之事？”
“楼主换代？是说选出了新的楼主吗？”
“你不知道这件事？”喻轲极为惊讶，“这可是雪朝城内人尽皆知的大事啊！”
少年一愣，“那个，我久居深……哦不，我总是在家里闷着，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啊。”
“不知道也没什么，算了。总之呢，这新楼主被选出之后，还不能正式即位，必须要举行试主之会，获得天下人的认可才能够正式接掌风烟霜月楼。”
“试主之会？”
“是啊，那可是难得的盛会，平时这风烟霜月楼楼主是想见也见不到，所以这会儿定是有许多人要去看这场大会。若是能够，我也希望能好好看一场。”
“哦，你是要我带你去看那个试主之会喽？”陆九眨眨眼，“你自己不能去吗？”
喻轲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啊……看样子倒也不像是个坏人。
“我们回雪朝，你马上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去了。”
一四零四年，太清四年，春。
启国一三五零年正式立国，因历代君王仁政，到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启国国姓为陆，当今圣上玄机帝名为陆玄机，在位九年，有七子九女。他在位九年之中，兴修水利，消减赋税，数次巡访，在百姓中有不错的口碑。
雪朝是启国京城，繁华昌盛自不必说，它最让其他城郡羡慕的，便是它有一条极有名的街——花朝街。花朝街上各色青楼林立，且都是最有格调，最为高级的青楼，除了青楼，还有百年古玩书画店——文杏馆，分店遍布天下的茶楼——有间茶楼的总店，只卖最好的缎的缎庄——锦绣缎庄，以及诸如此类的辛夷布庄，胭脂阁，金屑钱庄等。
花朝街上的青楼，有以歌舞闻名的映红居，有以服侍周到闻名的倚绿楼，有以品调清高闻名的闲池阁……但最有名的，仍是令天下人神往的风烟霜月楼。
风烟霜月楼建楼于一三四二年，一直受着皇室的保护与支持，除了楼主之外，下设四大美人，分别为风、烟、霜、月四伎，俱是万中挑一。它只收最美的美人，只接最尊贵的客人，一般的平民百姓恐怕一辈子也入不了此楼一步。正是因为如此，风烟霜月楼换代之时才为万众所期，只因换代之时必会举行的试主之会与四伎引介自己的倾朝会是向平民百姓公开的，平常进不了风烟霜月楼的人可以趁此机会一睹天下美人，是以总是格外热闹、
喻轲和陆九离开那树丛之后，一路向雪朝行去，路上的行人竟比平常多了好几倍。他们所处城郊本来就离城内不远，半黑天时就到了雪朝城门，只见雪朝城门处也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之际黑压压一片，蔚为壮观。陆九咋舌道：“天呀，喻大哥，怎么这么多人？”
望着那灰色城墙下一片人聚拢起来的黑云，喻轲一摊手，“这些人可都是要来看试主之会的，而明天，这些人就会齐聚在花朝街上，就算是挤死一二十人也不稀奇。现在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去看试主之会吗？”
“……”陆九哽了一下，随即信心满满地挺直了身子，嘴角一弯笑得可爱又朝气，“好吧，你放心，我一定安排你进楼看那个什么试主之会！”
“你不是蒙我吧？”这小子有这么厉害？
“我陆九一定说话算话啦！来来来。”拉着喻轲，陆九兴致勃勃地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道，带着若干人对他挤推等不良行径的怨声载道笑容满面地站在了雪朝城中，却又很快拉下脸来，“唉……”
“怎么了？”喻轲一路上看惯了少年的笑容，一见少年那张脸皱着，心上就有些别扭。
“我本来是要逃家的，这倒好，又回到这里了。下次要想溜出来可就更难了。”一脸欲哭无泪。
喻轲忍不住拍了少年的头，“总有机会的，别难过。”
“嗯……好吧；”陆九看了看他，又抿嘴笑了起来，“无所谓啦，我陆九是谁，这次不行下次一定能成功。回家就回家，明天早上我照样溜出来找你！诶，我到哪儿找你啊？咱们得定个地方。”
虽然脸上有块淤青，但喻轲还是觉得陆九好看得连姑娘家也比不上。这一路过来喻轲早摸清了少年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坏人，反倒单纯的紧，他对少年也就有了几分好感。这下天色暗了，陆九容色更柔，喻轲只不过被陆九看了一眼，竟然觉得脸有些发烫，连忙转开视线道，“我家开了间客栈，就是芳尘路上的龙城客栈，你明早辰时在一楼等我可好？”
“龙城客栈，好了，我记住了。”陆九抬起手来抱拳告别，“喻大哥，那我走了，我们明早再见，你不许迟到啊。”
话说的干干脆脆，陆九的神色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颇有些厌烦哀怨。
喻轲心知他定是极不愿回家，便道：“不如我们再逛逛吧？”
陆九摆摆手，“算啦，我还是早点回去。本来我若是在外面呆个三五月再回去，我家里人定然只顾着担心我，不会罚我；可我偏偏今天就回去了，要是回去晚了，被他们发现我逃家，少不得要受惩罚了。我可不想被教训一晚上。”说完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可怜的小模样。
喻轲明知这模样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却还是不忍，不由自主就轻言轻语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哎呀，喻大哥你可真是好人！不过还是别了，我今日害你受了伤，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呢？我都十五岁了，可以照顾自己了。喻大哥，谢谢你啦。”陆九似是定了心不愿让他送，语气圆滑地拒绝了他。
“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喻轲也不知为什么心下竟有些失落，勉强抱拳道，“陆兄弟，明日再见。”陆九挥了挥手，眉眼仍是弯弯的笑着，转身先走了。他穿着一件颜色普通的蓝色衣衫，往人群中一隐便再看不见。喻轲站在城门入口旁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心下忽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今日宜出行。此次出行，他所遇到的，是他一生的转机。
第二章
第二日喻轲早早就起了床，心里一直兴奋着睡不着。他回想着昨日的奇遇，又担心陆九是骗他的，又觉得陆九值得相信。他胡乱想了一早上，眼看到了辰时便下楼去，心里颇有些忐忑。
才下了一半，喻轲就看见履约前来的陆九坐在椅子上等候，不由得为他践约而感到高兴。他正要出声招呼陆九，蓦地发现他身边还坐着一个青年。这人一身青衣极为普通，但穿在这人身上，却不知怎的有秋日长空澄净高远之感。喻轲不自觉停了脚步去细看这个青年，但觉其质如华，其广如海，这人不仅容貌绝胜，而且气韵慑人，无形之间就给人以威仪之感。喻轲出道江湖已有数年，从未见过如此品貌兼绝之人，就连陆九那般好看也是比他不上，一时竟瞧得愣在楼梯上。
那人似有所觉，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眼淡淡扫了一眼喻轲，侧头问陆九：“是你朋友？”
陆九抬头看见他，顿时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喻大哥，你快下来见见我七哥！”
喻轲本来为那看过来的淡淡一眼所惊，自觉置身于空山水谷之中，正仰望高远之空，此刻被陆九叫醒，立刻敛了心神匆匆下楼，心中暗自感叹陆九家世果然不凡，竟有这样一个让人敬若天神的兄长。
他才下楼便被陆九一把拉了过去摆在了桌子面前，陆九一改昨日玩笑，正正经经道：“七哥，这就是我昨日遇到的朋友，喻轲。”
那人站起来，连站起来的姿势都是气定神闲，“多谢你昨日照顾我九弟，他日有空，陆七必当上门正式拜谢。”
不知怎的，喻轲对陆七就是十分恭敬，当下急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不过是略施援手，怎好劳烦陆公子亲自上门。”
一旁的陆九“扑哧”一声笑出来：“陆公子？喻大哥，你同我一样叫他七哥就行啦！”
喻轲自然不敢冒犯，但见陆七淡淡点头应允，这才放宽了心略有些惶然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僭称一声七兄了。”
陆九笑道：“别恭敬来恭敬去了，我今日是来找你去看试主之会的，我们还是快些去占个好位置，别扫了你我的兴。”
话是这么说，真想找个好位置那可是千难万难。风烟霜月楼试主之会是请天下人检验新楼主是否合格的盛会，而每任楼主就算不是当今天下最美，也是能排到前五的美人，是以这试主之会更像是一场视觉盛宴，引得各地的人都纷纷奔到这雪朝城花朝街来，只为一睹新楼主的容姿。
所以，虽然现在才只是辰时，整条花朝街却已被挤得水泄不通，想要踏入一步都是绝无可能，又怎么到得了风烟霜月楼，又怎么见得到那令人千里命驾的新任楼主呢？
眼看花朝街连一只蚂蚁都无法再容下，喻轲更加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正自焦虑，却见陆九扬起一张秀美的脸，拉了拉陆七的袖子，道：“七哥，现在有你用武之地啦。”
陆七微微扬眉，对陆九这种把他当工具使的说法丝毫不以为忤，握住他一只手，又转头向喻轲道：“喻兄。”
喻轲明白他这是要用轻功带他们过去。他本身也有武功，不敢冒犯天人，道：“若七兄是要以轻功过去的话，小弟或许能追上几步。”
陆九亲昵地靠在陆七身旁，笑讽道：“你就别逞能了，你当我七哥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像你一样踩人家房子越人家头顶么？他只用一瞬间就能到楼前了，保证这满街的人没一个能发现自己头上有人飞过去。”
这本是很难让人相信的一番话，但这番话描述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陆七，所以喻轲相信了，并且毫无理由地深信不疑。
所以他伸出了手。
风掠过，日光如斯，而身处已非原地。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已不再处于花朝街头，而是站在风烟霜月楼的大门前。
喻轲眨了眨眼。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对于陆七这等眨眼之间便飞跃数十丈的功夫仍然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回过神来时，陆七已放开他的手，三人便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在了风烟霜月楼门口。
花朝街仍然人流汹涌，但作为中心的风烟霜月楼门口却像禁地一般，三丈之内无人冒进，空空荡荡的。他们三人骤然落在此处，倒惊吓了好一大片周围的人。
试主之会的会台本是建在风烟霜月楼院内的，但院内空间有限，容不下太多人，是以特地拆除了一段院墙方便街上的人看见院中之景。他们站在正门口，自然能清晰看见会台，但见台柱为青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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