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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商-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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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孔熙志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把他的宝贝儿子抱起来,然后亲一下儿子的额头。他就好像没有发现儿子进来一样,仍然躺在那里不动。
  孔天引轻声地喊了父亲一声,孔熙志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无力地挥了一下手,眼睛也没有睁开就示意孔天引回去睡觉了。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只有生意上的麻烦才会让他们一反常态,事实自然就可想而知了。这天,孔熙志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但是,直到深夜管家也没有回来。孔熙志立刻就明白了,其它任何的行动都将是白费力气,管家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他花费整箱小黄鱼要购买的那批货也不会回来了。
  整个生意的骗局其实并不那么复杂,尤其是对于孔熙志这样见过世面的商人来说。永远像个学者的赵先生设计了整个骗局,他串通了白仁贵以及孔熙志的管家,条件就是让这两个从来都没有赚过大钱的人舒服地过好下半辈子。赵先生这么做的理由并不复杂,他需要一大笔钱离开这个战乱的国家,但是他只是个文人,没有武力去抢夺,那么就只剩下欺骗了。
  要知道——能够完全成功的巨大欺骗,只有在朋友之间才能发生。
  这个道理是孔熙志无意中跟赵先生谈到的。赵先生是个学者,因此很快就能把实践者的经验转化为最有用的理论,然后再用这个理论去获取更成功的实践。于是,他就成功地欺骗了孔熙志,成功地卷走了他积累了大半生的财富。
  很快,整个事情就真相大白了。
  以老太监为首的生意伙伴们,纷纷站出来指责孔熙志骗了他们,要求孔熙志退还全部定金。孔熙志拖着重病的身体还是召集了这群生意伙伴们开了个小会,会议结束后没几天,孔熙志就把要退还的定金,还有一些赔偿的钱,全部给客人们送去了。
  事情总算是平息了,但是孔家的财力显然是被消耗了大部分。
  道理上说,孔熙志的一生是敢于冒险和挑战一切的,他也从来没有惧怕过谁。但是,他现在必须小心谨慎地处理问题。他心里很清楚,乱世当口,总有一批人整天拎着脑袋去赚钱,若是有谁敢欠他们一个银元,他们也会丝毫不顾后果地把谁消灭掉。然后,北城的引水渠里,就会又多出一堆碎肉来。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他必须尽力保护孔天引,只要儿子还在,他的家业就能传续下去。
  无论如何,孔熙志算是干了这么一回“花钱消灾”的事儿了。
  又过了些日子,孔熙志就得知白仁贵被一个告密者揭发,说他在军队滥用职权谋取私利。白仁贵被告密者揭发后的第三天,就被上司枪毙了。黑道上也传出了消息,说是那个管家被人碎尸万段后,都没有包裹,那些白花花的碎肉就被直接撒到了广州的海里喂鱼了。这个消息传出来后,并没有太多人在意,谁会在乎一个小人物的死活呢?
  但是,接下来报纸上的一则新闻则在社会上广为传播。报道说,一度蜚声北城教育界的赵先生已经成了美国的富商了,他漂洋过海地捐助了一笔巨资给他曾经执教过的女子大学,呼吁要支持“女权运动”。报纸上的赵先生,仍是西服革履、神采奕奕的样子。这则报道广为传播以后,孔熙志的肺病就更加重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和平是打出来的,又总有一些和平是谈出来的。简直就像是在生意场上一样。
  一九四九年一月末,防守北城的国民党将军宣布接受和平改编。接下来,取得全面胜利的解放军精神抖擞地开进了北城。从国民党缴获而来的美国式军车和重型武器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像是没有打过仗一样。一辆辆军车上面还挂着红布条幅,写着庆祝解放之类的口号。城内一片欢腾,各界人士都派出了代表,换上了新衣服,扯出了红条幅,挥舞着小红旗,隆重地欢迎解放军,平民们更是早就把锣鼓敲得震天响了。
  在一些长期支持国民党的商人看来,和平改编就意味着投降,这多少让他们有些失望。但是,孔熙志却非常欣赏这种“投降”,他觉得两党军队通过谈判解决了问题,而没有大动肝火,这就不至于用枪炮毁灭本来就破烂不堪的北城,也就姑且保住了残留的生意和财产。按照孔熙志在生意场上的理论——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谈哪?干吗一定要动了肝火、动了刀枪哪?
  总之,北城算是和平解放了,可是孔熙志却是病得更重了。去年底的那场巨大的生意骗局,彻底打垮了他的身体。现在,他只要稍微运动一下,就会立刻感到胸闷气喘。孔家的家业也元气大伤,因为孔熙志已没有足够的财力和精力举家迁移到海外去了,甚至连台湾也来不及去了。解放军的动作如此之快,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如今,孔熙志只是关心孔家到底还有没有生意可以做。
  天下都变了,谁能猜得准呢?
  如今,又是春花烂漫柳絮飘飞的时节了。天下虽然变了,北城的春天仍像往年一样,樱花、桃花、海棠花三花夺春。孔家院子里的海棠花也是恣意地绽放了,高贵优雅的粉红色花朵似是争相开放,却又全然不显得拥挤,花朵怡然超脱地伸展在空中,温暖而浪漫。小花园里的鲜花也在春暖的阳光下欢快地斗艳,轻轻的一阵风掠过,色彩浓艳的花朵就胡乱地飘舞起来。
  孔熙志仍是一个人躲在小隔室里,斜躺在他那张巨大的藤椅上,椅子的庞大反而显得他更加瘦小和萎缩了。孔天引正在外面的大书房里认真练字,因为孔熙志没有允许他到街上去玩。虽然孔熙志也知道,现在很多人还是沉浸在解放的欢庆中。
  孔熙志就这样安静地躺着,脑袋里盘算着他的家业、他未来的生意、他儿子的将来……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憋闷,心脏像是上紧了的发条突然回转一样咚咚乱跳。他赶紧扶着椅子把手稍微坐直了一下身子,也许他需要赶紧吃点儿药。他轻声地喊了一下外面练字的孔天引,孔天引立刻放下笔,跑进了隔室。
  孔熙志全身无力,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小的汗珠,无力地招招手示意儿子给他倒杯水。孔天引立刻就跑到外面的书房倒了杯水,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孔熙志不紧不慢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美国进口的西药,取出几颗服下,然后又掏出洁白的丝绸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做这些动作时显得那么从容,没有丝毫慌张,或许是不想让孔天引看到他的身体是那样的脆弱。他希望在儿子面前始终保持着坚强的形象,保持着从容沉着的形象。
  服下药后,他似乎觉得好了一些,突然非常想和孔天引说些什么。
  他现在才觉得,自己对儿子的管教也实在是太严格了一些,每天让他练字,把家族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孔熙志已经感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了,因此该向儿子传授一些什么道理了,也许是做生意的道理,也许是做人的道理,或者是做事的方法……总之,不管孔天引能否听得懂,他都得跟儿子讲一讲。现在,这个像他一样不喜欢说话、办事不紧不慢的儿子,就乖乖地站在他的身旁。
  “院子里的海棠开了吗?”
  “开了,很漂亮。”
  孔天引一直望着父亲。他的父亲看起来那么虚弱,简直就是一个不堪重击的老头子,跟平时那个威严冷酷的生意人可不一样。
  “海棠花好看,不在颜色,而在神韵……”
  孔熙志压抑不住地咳嗽了几下,连忙喝了几口水。他干吗说这些话哪?是要教育儿子该怎么做人吗?这些问题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儿子还那么小,本该还是个可以朝着饭桌撒尿的孩子。
  孔熙志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沉沉的,可是还在孜孜不倦地教导儿子:
  “做人也一样,不在外表,而在涵养……你懂吗?”
  他目光坚定地望着孔天引。显然,他的这些话对于孔天引来说,实在是过于深奥了。但是,孔天引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你喜欢和则同玩吗?”
  孔熙志好像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孔天引身上,希望他将来继承家业。孔熙志现在才觉得,也许是有些疏忽他那个孙子了。除了生意,他能惦记的就是孔天引了,他甚至记不清楚孔则同的样子,只是感觉孔则同是个顽皮的,而且不成气候的孩子。如今,人至终老,孔熙志才多少感觉到对孙子的隐隐牵挂。当然,这种牵挂只是老年人对人生过往的眷顾而滋生的一丝惆怅而已,与生意和孔天引相比,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孔天引连忙点点头说:“喜欢!”
  孔熙志扶着椅子把手儿,慢慢地坐直了身体,摸着孔天引的头说:
  “以后要学着照顾则同,凡事要谦让着他……知道吗?”
  “我会的,我们俩是最好的朋友!”
  听到了孔天引的回答,孔熙志欣慰地点了点头。
  “您的朋友为什么要骗我们家?”
  孔天引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这个他很早就想知道、可是母亲又从不回答的问题。虽然孔天引并不很清楚这件事情,但是,他还是知道父亲受了欺骗,家里遭遇了不幸,因为轿车不见了,几处房子也被卖掉了。
  孔熙志没有想到孔天引会问这个问题,觉得这个问题就像一把利剑直刺他的心脏,把心灵深处的伤疤立刻戳得鲜血淋漓了。作为一个商人,一个讲究尊严的商人,生意上所遭遇的巨大失败简直就是残酷的人生悲剧。那次失败让孔熙志彻底地明白了一个朴素的道理——生意场上无朋友。
  毕竟,巨大的生意改变一切,何况是友谊呢?孔熙志怎么就忽略了这个朴素的道理了哪?他最应该把这个道理说给孔天引听听,不管儿子能否理解,都得让他记住这个重要的道理。想到这里,孔熙志目光严厉地望着孔天引,有些气喘吁吁地说:
  “他们不是朋友……”
  “记住……如果两个人有了生意,就不能再做朋友了!”
  孔熙志说完以后,又重重地躺回到藤椅上。孔天引似乎没有听得太明白,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的父亲,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躺了一会儿,孔熙志还是想看一看院子里盛开的海棠花。他从藤椅上缓慢地站起身来,走到小窗户旁边,想打开隔室的小窗户。白亮刺眼的阳光就突然从外面倾泄进来,泼在了他的脸上,也把小隔室照耀得通亮。
  透过这春天满满的阳光,透过这个权利中心的小小窗户,孔熙志看到了一样烂漫而高贵的海棠花,像是欢迎他进入美丽世界的迎宾姑娘的面容。他这么平静地想着,望着,盼望着……突然,他的胸口像是遭到了重重一击,剧烈地干咳了三声,每咳一声就伴有大口浓浓的鲜血喷涌出来。他试图伸手去堵住喷涌而出的鲜血,可是他的手却虚弱得抬不起来。
  血喷到了他的白绸上衣上,一大摊红色就滑滑地顺着白色绸缎绽放了,洁白的绸缎被染成了纯正的朱红色。于是,他看到了满世界的海棠花,红的、白的、粉红的……然后,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一直在外面书房里练字的孔天引。
  他迅速地跑进父亲的隔室里,看到了蜷缩着躺在地上的孔熙志。孔天引惊住了,赶紧蹲下身来,使劲地推了推父亲的身体,可是孔熙志丝毫也没有动弹。孔天引迅速地站了起来,飞一样地跑出了隔室。
  第二章
  这是北城一个秋高气爽的上午,明媚的阳光洒落在长方形的大学校园里,阳光映衬下的银杏树的叶子黄的异常绚烂。一群一群的青年男女在学校里穿梭着,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年轻的激情,似乎对国家的革命建设充满了信念。
  一栋栋灰白色宿舍楼的墙面上和楼前的海报栏里,到处可以看到宣传社会主义建设的口号标语,毛主席的名字和那些红色标语倒是显得非常地协调。楼群之间有一些小小的花
  园或者是仿古的小亭子,花园里的草地已经是干干的灰黄色,有的学生坐在小石凳上读书交流,偶尔还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孔则同已经是这所著名大学的学生了,学习的专业是光荣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但是,孔天引却被大学拒之门外了,因为他的父亲是众所周知的资本家。在那个讲究成分的政治迷雾的年代,人们的命运往往就被一些荒唐的政治游戏、个人意志,甚至一拍脑袋的冲动深刻地改变了。一个家族的两个年轻人就因此有了不同的命数,孔天引突然间成了黑资本家的后代,孔则同却成了寡母带大的平民子弟。
  即便这样,孔则同还是为自己能够读大学而感觉到兴奋。这种兴奋让他暂时看到了黑夜里的光明,让他偶尔感觉到有涤荡心灵的清泉在流淌,这种兴奋也因此让他迫切地希望邀请孔天引到他美丽的校园里看上一眼。
  就是这天上午,当孔则同领着孔天引在校园里参观的时候,心里便有说不出的快感。这种快感洋溢在他崭新的的卡布料的深蓝色上装上,洋溢在他梳理的工整细致的发型上。然后,这种快感让他暂时忘却了孔天引落榜的事情,也因此有难以抑制的志得意满。当然了,孔则同自然不失时机地向孔天引讲述大学里的各种奇妙见闻。
  “我认识了一个棋友,以后介绍你们认识吧。怎么说呢?他喜欢文学,他能跟你讲讲青年巴尔扎克到底是怎么与父母吵架的,巴尔扎克的第一部作品《克伦威尔》又是怎么一败涂地的……”
  孔则同一边急促地走着,一边兴奋地对孔天引喋喋不休,似乎是想让孔天引知道他在大学里长了不少见识。
  “巴尔扎克这个家伙是学法律的,但是却干不了律师;他还想过去做生意,搞出版印刷,结果也是一败涂地……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孔则同谈兴正浓,似乎还想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也许,他还沉浸在初入大学生活的亢奋之中吧。
  正在这个时候,半空中突然掉下了一件军绿色上衣,啪得一声重重地打在了孔天引的肩膀上,裹在了他的脑袋上。厚布料的衣服还湿湿的,沉沉的,往地下滴着水,显然是刚刚洗完却还没有拧干。
  站在旁边的孔则同先是惊恐地闪到一边,又立刻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故意打趣地说道:
  “女生宿舍掉下来的!我们要中桃花运了!”
  孔天引随手把衣服拿在手里,无奈地笑了笑。两个年轻人又抬头向楼上望去,就立刻怔在原地了。
  一个清秀的女孩子正站在三楼的阳台上,朝他们微笑着挥手。她穿着一件同样款式的军绿色上衣,却没有让她失去年轻女孩子的美丽清灵。
  孔天引的心底咯噔得颤动了一下,双脚便立刻凝固在原地了。于是,一个飘逸摇曳在胡同口的身着白裙子的女孩子站在了他的记忆里,于是,惊讶、欣喜、疑惑就纠缠在他的心窝里,他的思绪回到了一年前的夏天。
  那是一个清凉的早晨,天空就像处女湾一般清澈湛蓝,阳光温柔地洒落下来,偶尔还有微风略过。孔天引穿过那条狭长而且安静的胡同口,往不远处的车站走去。在胡同的尽头,他突然看到了从旁边走来的美丽女孩子。她走路的姿势很优雅,也很轻盈,更像是欢快的蝴蝶轻轻地飞舞。
  这个年轻人不由自主地驻足凝望,有一股微妙的快感轻轻地撞击了他十八岁的心脏。但是,他很快醒悟过来,然后一直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没走多久,女孩子就停在了对面的公交站台上。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淡绿色的书包斜斜地跨在匀称的肩上,是那么地恬静,并且给人以希望。
  一年多以来,孔天引经常早早地起床,然后静静地守在胡同口,为了能够遇到那个女孩子。他喜欢她了,并且有些牵挂她了。也许是对美丽世界的景仰,也许是对纯净天空的敬畏,一直以来他只是悄悄跟随着她,然后在站台上远远地观望。
  慢慢地,女孩子发现了这个跟随和关注她的年轻人。后来,她偶尔也会在对面的站台上朝他微笑。就是这样简单,年轻人对爱情的渴望如同含苞的花蕾那样,长久地收拢着,又突然在某个夜晚全然绽放出绚烂的夏花。
  如今,孔天引丝毫也没有想到,他又见到了那个让他长久挂念的美丽女孩子。他有些楞楞地站在楼下,远远地望着阳台,看上去简直有些失态。
  女孩子已经看到了他们,于是飞快地跑下楼来,她很快就站在了孔天引的面前,脸庞微微地红着,额头自信又友好地扬着,眼睛里充满了笑容。她望着孔天引,就像是孔天引在站台上凝望她那样,她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
  “谢谢你!真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她也许还想接着说话,说出许多话来。但是,她的嘴唇微微地动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了。她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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