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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法师-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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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史高飞剥虾壳剥得入了神,所以无心得了机会,以去洗手间为名暂时离席。他一走,丁思汉把雪茄交给丁丁,紧跟着也出门包房。两人在外面大厅里会了面。厅角一株巨大的凤尾竹下摆着沙发圆桌,正好能供他们相对着坐下。周遭没了听众,无心立刻开了口:“你当年叫什么来着?丁小猫还是丁小狗?几十年不见面,我记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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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思汉很舒服的向后一仰,又对着无心翘起了二郎腿:“丁小猫,也有人叫我小丁猫,不过我改名了,现在我叫丁思汉。思想的思,好汉的汉。”
    无心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对,我记起来了,小丁猫。你为什么要改名字?”
    丁思汉垂下眼皮,看自己穿着黑色马丁靴的脚在圆桌下面摇来晃去:“你不觉得那个名字听起来很可笑吗?”
    无心一扬眉毛:“你刚知道?不过丁思汉也马马虎虎,好像是说你在想汉子,幸好你是个男人。”
    丁思汉抬了头,脸上现出愕然神情:“是吗?”
    随即他挥了挥手:“算了,随便吧,反正我已经老了,下辈子再换个新名字就是了!”
    无心对于故人的情绪总是难拿捏,有点高兴,也有点害怕:“你的儿子真够帅的,比你年轻的时候强多了。”
    丁思汉恨不能啐他一口:“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顾基的儿子!顾基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傻大个儿!”
    无心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影影绰绰的想起了顾基这么个人。原来当初丁思汉胸怀祖国放眼世界,当真是带着顾基逃离北大荒,跑去缅甸闹起了革命。可惜事与愿违,他们跟着缅共越混越惨,最后实在是没活路了,只得作鸟兽散。而顾基虽然一贯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可是在革命最艰苦的时候,他竟然和一位云南女知青搞出了个私生子。私生子先是由女知青抚养着,后来女知青病死了,私生子只好转给顾基接手。顾基不会养孩子,不想要;而丁思汉见孩子生得可爱,却是动了恻隐之心,顾基不要,他要。
    私生子从此跟着丁思汉姓了丁。而丁思汉脱离缅共自力更生,凭着先天的本事,居然在阴阳一道上发了大财。丁丁十岁回国,一直在昂贵的国际学校里读书,越长越大,越大越像他亲生父亲,是标准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丁思汉在他身上耗费金钱心血无数,可他最终连个野鸡大学都没能读完。除此之外,他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很会对着他的阿爸发飙。丁思汉把他从小幼童养到了三十岁,展望前途,前途漫漫,只要丁思汉不死,恐怕还得把他养到四十岁五十岁。
    “报应啊。”丁思汉把被烟草熏黄了的手指插到一头花白短发里面,缓缓的向后梳去:“当初我拿顾基当奴才,现在轮到他儿子把我当奴才了。”
    无心听得很有趣味:“顾基呢?”
    丁思汉轻描淡写的答道:“他中了风,偏瘫,我把他送到老人院里去了。”
    无心不知道老人院是个什么环境,想了一想,还是想象不出:“老人院……好吗?”
    丁思汉一摊双手:“里面全是一些没人要的老家伙,应该是不怎么样。不过我花了足够的钱,让他能够住单人间,吃的好喝的好,也不会受护工的虐待。”
    无心不再问了,改为专心审视丁思汉的面孔。对方眼角的皱纹和松弛的皮肤都让他感觉新鲜。他很久很久没有陪过一个人从小活到老了,对着面前这个一身娇嫩颜色的小老头,他双手做痒,恨不能去拍拍对方的脑袋。
    丁思汉用鞋尖轻轻磕打着圆桌桌腿,对无心说道:“你想办法帮帮我的忙,让白大千把我的小儿子还给我。不肯还,借给我也行。我在云南揽到了一笔生意,急着用它。”
    无心盯着他的脸,忽然问道:“精神分裂症真的好了吗?”
    丁思汉没言语,只抬手又用力的按了按胸口,仿佛随时会有活物破胸而出。望着上方一排极长的凤尾竹叶子,他沉默了片刻,末了答道:“她很麻烦。我真怕她会伤害我的家人。”
    然后他望向无心:“我是说丁丁。我没有正式结过婚,只有丁丁一个儿子。”
    然后他将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了大腿上,悠然神往似的去看远处:“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没有钱丁丁会饿死。幸好我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否则做一个永远都不能退休的老家伙,真是太可怜了。”
    无心低头对着桌面,看桌面倒映出了大厅天花板上的点点灯光:“我也不能退休,习惯就好了。”
    丁思汉放下了腿,手扶膝盖向无心探过了身:“无论如何,尽快把我的小儿子给我。我拿到了它,好马上启程回云南。别让我在你身边停留太久,我对你没有恶意,可是她就不一定了。”
    无心听到这里,忽然发现事态严重:“说实话,那个东西真不在我们的控制中。它行踪不定,根本没法子去找。”
    丁思汉把双臂抱在胸前,很怀疑的看着无心:“你知道,我曾经让鬼魂上过白大千的身。他可在你家的厨房里见过它!”
    无心前倾身体,因为极力想要压低声音,所以快要把嘴凑到了丁思汉的脸上:“谁知道它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我只知道它不会伤害白大千!它就像——就像——就像已经认了白大千做主人似的!”
    丁思汉一拍大腿:“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崽子!”然后他一指无心:“我们好像真是天生的冤家,过去的事情不提了,据我所知,我埋在度假村里的骨符也是被你们破坏的,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了抓住那几只鬼,费了多大的心思?”
    无心毫无诚意的辩解道:“不知道是你埋的嘛!你也是的,既然要走,为什么不把它们一起带上?”
    丁思汉咬了咬牙,脸上有了一点怒容:“我那个时候……状况不大好,顾不上它们了。”
    无心和丁思汉在凤尾竹下密谈许久,末了初步达成协议,一前一后的回了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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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高飞给无心剥了一大碗虾肉。白大千则是在和丁丁闲聊。见他二人回来了,白大千继续谈笑风生,根本不往正题上靠。及至酒足饭饱了,双方一团和气的出了餐厅,各自离去。
    在他们坐上出租车回家之时,史丹凤正坐在史高飞的卧室里看电视。电视里演的是什么,她全然不知道。手里抱着无心的枕头,她正在魂游天外,可要说是在思念无心,也不准确。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隐隐的感觉自己恐怕是要思春。二十来岁的时候,她也曾有过许多玫瑰色的美梦,不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在近几年里一直活得心如止水。好端端的,怎么就又活回去了呢?
    把怀里的枕头又搂紧了一点,她忽然生出了一个新想法:“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莫非我要变成狼了?”
    史丹凤并没有做母狼的意愿,不过缓缓揉搓着怀里的大枕头,她的内心的确是十分骚动。
    正是心乱如麻之际,房门一响,白大千等人回来了。白大千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头对无心说话:“什么?让他亲自来抓?当然,我倒是没意见,可他会不会影响我们做生意?”
    无心手里攥着一根奇长的糖葫芦,同时口中反问:“要不然能怎么办?他像狗皮膏药一样,你不让他抓,他一定缠着你不放。”然后他转向史丹凤,笑眯眯的喊了一声:“姐。”
    史丹凤迎到客厅里站住了,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无心把手里的糖葫芦向前一递:“姐,给你买的。”
    史丹凤接了糖葫芦:“你吃了吗?”
    无心站在墙边,脱了外套往简易衣帽钩上挂:“没吃。”
    史丹凤听了,就一直拿着糖葫芦不动口。等到无心换了家常衣服,随着史高飞进卧室了,她才跪坐在床垫一角,举着糖葫芦对无心招了招手:“过来,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先吃。”
    无心四脚着地的爬到了她身边,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咬下了一枚山楂。嚼着山楂扭头望向史丹凤,他见史丹凤没有收回手的意思,便张开嘴,又咬一枚。
    史丹凤近距离的望着他的额头、鼻梁、嘴唇、下巴,望着望着,忽然想起了小红帽的故事,并且感觉自己是故事中的狼外婆。
    “怎么搞的?”她沉沉的思索,因为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性冷淡,所以对自己此刻的不冷淡,她感觉很是不可思议:“我总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可他连个人都不是,而且刚出生了半年,品种和年龄都不合适呀!我要是真和他好上了,是不是得算人兽?我的娘啊,我口味好重!遗传的力量真强大,可能我也要疯了。”
    反噬
    无心夜里不睡觉,蹲在厨房里守株待兔,想要尽快捉到怪婴送还给丁家父子。
    凌晨时分,客厅里同时开了两扇门。史高飞和史丹凤一起裹着厚衣服出了来。两人在光线暗淡的客厅里打了个照面,史丹凤怔了一下,随即问道:“你睡醒了?”
    史高飞把一根手指竖到唇边,鬼鬼祟祟的对她“嘘”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心有灵犀似的,一起走向了厨房。并肩站在厨房门口,他们看到了睡在墙角里的无心。无心穿着单薄的新睡衣,整个儿的蜷缩在一件羽绒服里,只斜斜的伸出了一只雪白赤脚,睡裤的裤管微微卷了,露出的脚踝已经冻到白里透青。
    史高飞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弯腰把他托抱起来。等他转身走出厨房门口了,史丹凤迈步跟上,伸手为他拢了拢羽绒服的前襟,又顺便摸了摸他的脚。脚凉如冰,简直不是活人的冷法。
    姐弟二人静悄悄的进了史高飞的卧室。无心睡得很沉,身体软绵绵沉甸甸,摆成什么样子是什么样子。史高飞把他送进了热被窝里,同时听到史丹凤嘁嘁喳喳的低声嘀咕:“要是真把他冻病了,我看你把他往哪家医院送!”
    史高飞把无心身上的羽绒服放到床垫边上,因为摸他的头脸也很凉,所以扯过一条枕巾蒙了他的额头耳朵。史丹凤见他忙得一言不发,忍不住又添了几句:“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傻了,白大千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是先把无心贡献出去熬夜受冻了。到底谁是你刨出来的?亲疏远近都不分了?有活儿全让无心去干,有钱可没见分给无心多少,都让你们两个吞了。你这算盘可打得真精,明天我也回家刨地去,万一再刨个无心出来,我下半辈子都有依靠了……”
    她轻声细语唠唠叨叨,没有一句话是中听的,最后她做了总结陈词:“你要养就好好养,不爱养了挖个坑把他埋回去!”
    史高飞打了个哈欠,终于做了回应:“姐,你烦死人了。”
    然后他俯身低头,在无心的脸上亲了一下,亲过之后他问史丹凤:“姐,他好可爱,你要不要也亲他一下?”
    史丹凤抬手把长头发掖到耳后,犹犹豫豫的答道:“行,那就亲一下吧!”
    跪在无心身边深深弯腰,史丹凤用嘴唇轻轻触碰了他的眉心,一触即收,不作停留,因为怕惊醒了他。
    无心一觉睡到大天亮,睁眼之时已是日上三竿。屋子里只剩了史高飞陪着他,史丹凤和白大千早下楼到公司里去了。
    无心抱着棉被呆望窗外,看夜里下了一场大雪,覆盖出了一个起起伏伏的白世界。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抓到怪婴,抓不到怪婴,就打发不走丁思汉。丁思汉口中的“她”,到底是谁来着?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是个危险人物,很危险。
    无心的心中素来很少有恨,因为在无涯的时间面前,他的敌人们下场统一,迟早都会化为一抔黄土。死去元知万事空,人家死都死了,没都没了,他还恨什么?不过他想自己肯定是恨过“她”的,而且恨得要命。几十年上百年过去了,往事全模糊成梦里的影子了,“恨”却还在,可见是真恨,至少当初是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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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力的伸长了一条腿,他蹬了前方的史高飞一脚:“爸,还有我的早饭吗?”
    史高飞盯着电视屏幕答道:“厨房里有热粥,自己喝吧!”
    无心慢吞吞的穿起了衣裤:“姐煮了粥?”
    史高飞心不在焉的答道:“她说你夜里冻着了,今天应该喝点儿热粥驱寒。”
    无心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欢喜。
    粥煮得稠而滚烫,无心捧着饭碗喝出了一头的热汗,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白琉璃。白琉璃的不分好歹一度让他伤透了心,不过毕竟是老朋友了,哪怕在一起时是相看两相厌,分开久了,还是要惦念。喝着史丹凤给他煮的热粥,他格外想要献宝似的让白琉璃看看自己现在的好生活。
    正当此时,骨神出现了。
    骨神横眉怒目,光芒万丈的从天花板向下沉,经过无心时他没有暂停的意思,看势头是要继续往下穿透楼板。无心汗涔涔的抢着问了一句:“干什么去?”
    骨神翕动着鼻孔,做无敌金刚状:“去报仇。”
    无心愣了一下,随即追着说道:“怎么着?你的仇人来了?不行,你现在可别去添乱。你的仇人有精神分裂症,一旦你把他惹毛了,他兴许会发疯!”
    骨神的大脑袋缓缓消失于地面,只留下一句气冲冲的怒吼:“不把他宰掉我也会疯的!”
    无心留不住骨神,于是放下饭碗,他一转身冲出厨房,穿过客厅也开门下楼去了。
    骨神虽然可以直线下降,但是因为怒火攻心,一时失控,直接降到了写字楼地下一层。他在地下迷了方向,气急败坏的向上一窜,结果瞬间窜上了六楼。而无心目标明确,反倒先他一步的进了公司。
    公司里果然是来了客人,然而白大千不在,只有史丹凤一人负责招待寒暄。无心进了里间办公室一瞧,只见丁思汉父子坐在靠墙的一排沙发上,史丹凤一边给他们斟茶递水,一边微笑着解释道:“白大师早上接了个电话,去市里给一家公司看风水去了,说是半天之内肯定能回来。两位先生要是不急的话,就请坐下稍等一会儿吧。”
    丁思汉上身穿着一件花格子羊绒外套,□配着卡其色裤子和低帮皮靴,头上戴着一顶圆圆的小礼帽,乍一看像个富有英伦风情的女学生。笑眯眯的对着史丹凤一点头,他随即转向了门口的无心:“来了?早上好。”
    史丹凤放下茶杯直起了腰,认为丁思汉虽然造型奇特了一点,但依然不失为一个可爱的小老头。给无心也倒了一杯茶放到办公桌上,她静悄悄的走回外间坐了。
    无心望着花枝招展的丁思汉,下意识的要冒冷汗:“今天……开始?”
    丁思汉从丁丁手中接过了一只扁扁的牛皮书包。把书包放在腿上,他开始从里面一样一样的往外掏东西。沙发是新购置的,沙发前的小茶几也是新购置的,配着沙发上的丁家父子,正是鲜艳成了一团。把一沓黄纸端端正正的放在茶几正中了,丁思汉随即又掏出了两只精致的木头盒子,分别放在了黄符两边。最后从书包表面的小口袋里抽出一条丝绸手帕,丁思汉擦了擦手,恭而敬之的打开了两只盒子。原来两只盒子里面并无玄机,其中一盒是香烟,另一盒是红色的印泥。
    无心侧身退到床边站住了,倒要看看丁思汉的本事。丁思汉摘下眼镜又擦了擦,一边擦一边说道:“丁丁,给阿爸点根烟。”
    丁丁依言点了一根香烟递给他。而他把烟叼进嘴里,正要伸手去摸黄纸,房间之内却是陡然卷入一阵寒风。无心看得清楚,正是骨神携着雷霆之怒来了。
    光芒万丈的悬浮在丁思汉正前方,骨神歪着脑袋怒视了他,同时高高的抬起了双手。丁思汉漫不经心的向前扫了一眼,随即伸出右手食指,在印泥盒子里捺了一指头。暗红色的指尖落上黄纸,他龙飞凤舞的画了一道符,在骨神的双手将要落下之时,他抄起黄符向前一甩手,薄薄的黄符平行飞出,正中了骨神的鬼影。鬼影瞬间闪烁了一下,骨神大喝一声落下双手,只听半空中一声轻微爆响,黄符竟然自行破碎成了无数纸屑。
    未等纸屑落地,第二张黄符飞向了骨神。骨神怒目圆睁,双手用力一拍。黄符悬在他的双掌之中,“啪”的一声又成了碎屑。然而未等骨神松手,第三张黄符又来了。
    史丹凤坐在前台,只听办公室内噼噼啪啪响成了串。一片纸屑飘飘摇摇的落到了她的头发上,抬手摘了一瞧,纸屑一面是黄|色,另一面是红色,带着股子甜腥的怪气味。她起了好奇心,正要起身去窥视一眼,可未等她动作,无心忽然发出了声音:“丁思汉,放了他吧!”
    丁思汉咬着香烟低着头,充耳不闻的继续画符。将最后一道黄符向前猛地一挥,骨神向后一仰,要躲而没躲开。周身的金光骤然暗了,他求救似的扭头去看无心。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的光芒越来越微弱,不过片刻的工夫,他的影子彻底消失了。
    半空中的纸符飘然而落。丁丁起身绕过茶几,想要去捡。不料无心忽然弯腰出手,在他头里抢到了纸符。
    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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