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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法师-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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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官大喝一声:“什么手?说!”
士兵张大嘴巴,火光之中露出一口带血的乱牙,脸皮像被溶过了一样,五官糜烂没了形状,眼珠几乎突出了破损的眼眶:“手抓我们,手……”
接下来就是无意义的狂叫了。军官一枪击毙了他,然后六神无主的环顾了四周。末了他一挥手,对着部下发号施令:“先撤,天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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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是撤得一干二净了,空旷的猪头山上渐渐恢复安静。顾大人开了腔:“师父,有你的!够狠!”
无心轻声答道:“顾大人,太平日子结束了。趁着天没亮,我们赶紧下山往远跑吧!”
仿佛是要回应他的话似的,洞内幽幽的传出一声呜咽,含着泪泣着血。而刚被击毙的士兵缓缓起立,动作僵硬的爬上了地面。
25 逃之夭夭
月牙死死的抱住身边的大树枝,尽可能的不添乱。顾大人紧紧的握了枪,随时预备扣动扳机。无心蹲在下方的树杈上,眼看着死而复生的士兵越走越近。月色朦胧,月牙和顾大人眼力有限,只看出士兵像是被人扒过一层皮似的,扒得还不干净利索,血肉淋漓的拖一片挂一片;而无心的视野更清晰,瞧出士兵根本就是受了腐蚀,也许是半边身子都被鬼手抓进洞壁里去了,然而垂死挣扎的又逃了出来,可惜最后还是没能逃脱长官的一粒子弹。
士兵似乎是追着人味过来的,一步一步走得东摇西晃,仿佛已经无法调动自己的双腿。停在树下仰起了头,他抬起双手抱住树干,面目模糊而又狰狞。忽然慢慢张开了嘴,他作势要往树上爬,同时一张嘴越张越大,嘴角竟然渐渐裂到了耳根。
月牙强忍着不哆嗦,而顾大人咬了牙,对着无心说道:“师父,你躲一躲,让我一枪把他打下去!”
无心背对着顾大人抬起了一只手:“他已经死了,不怕你杀。有符没有?”
顾大人握着手枪拍拍身上,一时回答不出;而月牙颤巍巍的开了口:“有,有,顾大人,你掏棉袄里面的暗兜!你不是天天吵着要上山搬金子吗?我怕符丢了,全都给你缝进棉袄里了!”
顾大人在树杈上坐稳了,腾出一只手往怀里一摸,果然摸到一个暗兜。暗兜开口被粗枝大叶的缝了几针,伸手指头勾开棉线,他从里面取出了一卷子纸符:“找到了,用哪张?”
无心向上伸出了一只手:“全是镇鬼的符,随便给我一张就行!”
顾大人立刻弯腰递去一张纸符。而无心接住纸符,随即纵身向下一扑,竟是大头冲下的紧贴了树干,大蛇一般的爬了下去。迎头遇到向上的士兵,无心一掌击出,正把纸符拍上了对方眉心!
士兵立时僵住了动作,不上不下的附在了树上。而无心紧盯着他,心中却是同时敲起了鼓,因为不知道出尘子所画符咒是否真有效验。如果纸符无用,他自己琢磨着,恐怕就得下去和活死人打一仗了。
如此过了片刻,士兵开始有了反应。摇摇欲脱的下颚张到极致,他似乎要去撕咬无心一般猛然一窜,然而无心稳稳按住他的眉心,并不退却。他的表情越发凶恶痛苦了,体内像是开了锅,面孔开始此起彼伏的鼓凸又凹陷;身体沉重的向下滑去,一层黏腻的皮肤粘在了树干上。忽然鼓胀的眼珠发生了爆炸,一股脓血激射而出。无心当即歪头一躲,同时掌心加了力气:“人都死了,尸身都被你毁了,你还不放过他吗?”
静夜之中,无心声若洪钟:“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躲在洞里嚎丧有意思?一次收了二十多条人命,识相的话就该躲进坛子里偷着乐,还敢驱使了死人装神弄鬼?信不信我给你撒一把大盐,把你腌了晒干当咸菜吃?”
骂到这里,无心抬手一掌击向士兵的天灵盖,把纸符直压进了士兵的血肉之中。士兵痉挛着继续向下滑落,最后跌坐在地,伏在老树根上不动了。
顾大人松了口气,把纸符和手枪全部揣好:“师父,完事了?”
无心也下了树,扯着士兵一侧还算洁净的衣领,把尸首拖去洞旁空地。划燃一根火柴扔上去,皮肤表层的黏血油脂立刻烧成一片。无心知道此人其实已然魂飞魄散,方才全是洞中一股怨气支配了他的身体,所以往生咒也没有念。围着洞口走了一圈,他忽然想道:“如果让岳绮罗和洞里的坛子打一架,不知道是谁胜谁负。”
然后他忽然笑了,感觉自己的想法很有趣。可惜岳绮罗并非大傻瓜,未必自己下了圈套,她就一定会钻。弯腰捡起一根枯树枝点了火,他猛然回身掷向暗处。一团烟火腾起又熄灭,一个纸人化为灰烬。无心不知道山上到底还存着多少纸人,他怀疑岳绮罗并不珍惜这些不值钱的部下,反正来得容易,要多少有多少。
闭上眼睛原地转了一圈,他没有再发现新的纸人。林中此刻很洁净,只有几缕零碎的魂魄在洞口徘徊游荡,微弱的不成气候。忽然困惑的一皱眉头,他弯腰跳进了洞里去。
等到无心爬上地面之时,月牙和顾大人全赶过来了——先前在树上,来不及阻拦无心下洞,两人全都吓坏了。此刻一人抓住了无心的一条手臂,月牙的牙齿刚要接触空气,顾大人已经出了声:“你下去作死啊?”
无心立刻答道:“我没往深处去,我就是看看。”
月牙问道:“看见啥了?”
无心摇了摇头:“没啥。”
顾大人向前迈出了一步:“没啥就走!刚才队伍里领头的小子我认识,就是丁大头的部下。猪头山不算大,丁大头多派点人就能把山围住。趁着天没亮,咱们赶紧往外跑!”
无心拽着月牙跟上了顾大人:“洞里的金子还要不要了?”
顾大人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了不要了,真不要了!”
无心走出没多远,就发现领头的顾大人步伐凌乱,东一头西一头的没有方向。顾大人自己也奇怪,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结果走着走着一回头,发现自己还是走出了弧线。
“怎么回事?”顾大人有些心慌:“这不是要闹鬼打墙吗?”
无心拉着顾大人停下脚步:“怕是那个鬼洞今夜吃开了胃口,要把山上的活物都引过去!”
月牙有了主意,让顾大人把纸符拿出来,一人身上贴一张。顾大人嗤之以鼻,认为女人就是见识浅:“纸符是贴鬼的,贴在人身上有什么用?”
月牙不和他一般见识:“那你说怎么办?反正在我们老家,说是如果男的碰上鬼打墙,脱裤子撒一泡尿就好了。”
顾大人一推无心:“尿!”
无心当着月牙和顾大人,没什么忌讳可讲,一弯腰就把裤子脱了。然而两人眼睁睁的等了片刻,他连个屁都没挤出来。顾大人看他耽误事,急得揉了揉小肚子:“妈的,我也没尿。月牙,你有没有?”
月牙啐了他一口,随即又道:“除了撒尿,还有个法子。你俩谁嘴更野?一路骂着往前走,也能把鬼骂跑了!”
无心提起裤子,对着顾大人一抬下巴:“骂!”
顾大人清了清喉咙,当即开骂,中气十足的日娘捣老子,一边骂一边抬头看星星低头吐口水。无心跟在后方,发现他果然是走了直线。月牙对顾大人则是肃然起敬,心想十个老娘们儿围成一圈,恐怕也骂不过顾大人一个人。
三人一步一探的向前走,兴许是黎明将至,夜色越发浓重如墨。月牙什么都看不清了,无心也闭了眼睛。顾大人对于猪头山太熟悉了,则是看不看都无所谓。估摸着前方就是林子边缘了,顾大人越发骂得气吞山河,语言十分牙碜。无心和月牙在后面偷偷发笑,笑着笑着忽听顾大人“嘎”的一声,声音竟是戛然而止。随即无心脚面一痛,正是顾大人后退一步,踩了个正着。
“师父!”顾大人像是被人捏了脖子,嗓门都细了:“看,看,坛子!”
无心睁眼一看,就见前方树下果然摆了个半米来高的坛子。林中本来已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了,坛子本身却是微微的放了光亮,映出坛口一颗微微垂下的女人头。一把将顾大人扯到身后,他上前一步正视了坛子。
下一秒,他轻声开了口:“不要怕,只是幻象。我们要走出去了,她舍不得而已。”
然后他一手拽了月牙,一手拽着顾大人,大踏步的就向前走去。而在三人经过之后,无心又面向前方说了一句:“不要回头!”
月牙不是好奇惹事的人,不让回头就不回头;顾大人吓得脖子都硬了,想回头也回不过去。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气,三人一起出了林子上了山路。无心仰头望天,发现天边隐隐现出了光芒,是天将要亮的光景,便把顾大人又推到前方带路。
三人一路小跑着下了山,猪嘴镇是不敢回了,只能再往远逃。猪头山下是个小三国的格局,文县虽然归了丁旅长,附近的长安县可是另有大军头驻扎。三人且走且商议,最后无心和顾大人决定先去长安县避避风头;而月牙无条件的跟着无心,只是惦记着家里,以及被她埋在地下的几百大洋。
丁旅士兵把猪头山围了两天,四周的村镇也都搜查过了,末了一无所获铩羽而归。军官站在九姨太面前,惊恐万状的描述了鬼洞情形,顺带着推脱了自己的责任。
九姨太正在心不在焉的吃午饭,半长的头发挽成双丫髻,乍一看很像观音大士身边的童女。粉红嘴唇撅起来吐出一块小小的骨头,她的眼睛在齐刘海下闪闪发亮。人活得久了,经历得多,就不会大惊小怪。山上居然有一处吃人不吐骨头的鬼洞,听起来很可怕,但是也合理,可以有,有就有了。鬼洞其实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煞”,吞入魂魄,增长力量。可是如果没有魂魄让它吞,它也就只好原地不动的喝西北风。岳绮罗对于鬼洞兴趣不大,她心里想的是无心。几辈子没和人相好过了,她难得能看上谁。
稳稳当当的坐在桌前,她用童稚的小嗓子下了命令:“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先前没有这句话,军官还不大敢对顾大人开枪;如今得了包票,军官心里有了底。对着九姨太打了个立正,他兴致勃勃的离去了。
岳绮罗缓缓的舔着嘴唇,坐着不动。无心不怕拼命,但是她怕。所以她决定暂且躲在丁旅长身后。顾大人不过是个武夫,不值一提;月牙年轻丰满,皮肉紧绷,倒仿佛是很好吃的样子;至于无心——她想无心的味道一定不好,因为只有快生快死的肉体才鲜嫩。
岳绮罗感觉自己活得不开心,所以要吃点好的,穿点好的,作为弥补。如果开心的话,她就不吃人了。
房门忽然开了,丁旅长像根柱子似的,步态笨拙的挪了进来:“绮罗,见到老七了吗?”
岳绮罗微笑着摇了摇头,丁家七姨太也不见了。
26 他乡遇佳人
长安县的新县长是位又革命又文明的人物,把在街上大小便的百姓全都抓进了牢里,另有无数蓬头垢面的乞丐,也被巡警驱逐到了阴暗角落。大街上一干净,长安县看起来就比文县高级了许多,加之火车源源不断的从天津卫运来摩登元素,长安县便是好上加好,繁华极了。
无心等人在一处中等规模的旅店里落了脚。旅店是一座又大又破的两进院落,房间里面什物俱全,臭虫之类也不缺少。无心在住进来的当天夜里,一根火柴烧了窗外一个纸人。烧过之后天下太平,三人连着过了几天安静日子,一切都好,就是手上的金钱有限,眼看就要交不出房钱吃不起饭了。
午夜时分,顾大人独自坐在床上抽烟卷。金子化为泡影,想要东山再起,就得赤手空拳重打天下。隔壁睡着无心和月牙,哼哼唧唧的总有动静,让顾大人的心思不时的从事业转到女色。喝酒图醉,娶老婆图睡,顾大人想起月牙那敦敦实实的两个大屁股蛋子,认为无心很有眼光,是个务实的人。
最后一根烟卷抽到头,顾大人脱了裤子。唉声叹气的撸了一场,他射了一地精华,糊住了一只过路的蟑螂。隔壁还哼唧着,顾大人系好裤子出了门,旅店前院的门房里有伙计彻夜值更,兼卖烟卷和拉皮条。顾大人看不上伙计手里的货色,所以只想过去买包香烟。然而刚刚走到前院,他遇上了一位前来投宿的女客。借着大门口的灯光,顾大人就见对方梳着溜光的发髻,打着稀疏的刘海,脸上搽得粉红粉白,模样不说多美,但也算得上端正,只是眉尖微蹙,有点受气包的意思。大半夜往旅店跑的女人家,必是有个缘故在里面,尤其她还一脸倒霉相,手里空空的连个包袱都没有。
顾大人怀疑她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小媳妇,也许是受了公婆的气,也许是挨了丈夫的打。伙计把她往院内客房里领,顾大人就直着眼睛呆站着瞧。女客临到进门之前,忽然楚楚可怜的扭头对他溜了一眼。顾大人有日子没和女人对眼了,登时心中一喜,身上一酥。
买下香烟之后,顾大人点燃烟卷叼在嘴角,心猿意马的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然而连只老鼠都没有勾引出来。停下脚步清了清喉咙,他长叹一声,心中暗道:“真想和娘们儿睡上一觉啊!”
顾大人不好贸然去敲陌生女客的房门,只能是悻悻的回到房中安歇。翌日清晨,顾大人偷空对无心说道:“你夜里差不多就得了,别没完没了,吵得老子都睡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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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出去买包子了,无心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很坦然的仰头去看顾大人:“羡慕我?”
顾大人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羡慕个屁!你当老子没见过女人?老子当初妻妾成群……”
他话未说完,无心插了嘴:“现在光棍一条。”
顾大人登时被他堵的没了话。幸而月牙捧着热包子回来了,顾大人把包子当成挡箭牌,接二连三的往嘴里扔,水都不喝一口,噎得直打嗝。
无心想要往远了走,比如坐火车去天津北平。顾大人倒是不介意去天津北平,问题是没钱买车票,而且从长安县到天津北平,火车必定经过文县,太不安全。一天的光阴转眼过去,三人还是没有正经主意,顾大人出门进门,眼睛溜着院内动静。昨夜登门的女客一直没露面,连顿客饭都没叫过。顾大人回忆起她对自己溜出的一眼,越想越有滋味,末了他把牙一咬,心说十个女人九个肯,就怕男人嘴不稳。反正她身边也没有汉子,今夜我便前去试上一试,如果真能成就了好事,将来我发达了,就纳她做六姨太。
到了天黑,顾大人食不甘味的吃了六个大馒头。干巴巴的咽下最后一口,他抬起了头,忽然发现无心正在对着自己发笑。
顾大人咂了咂嘴,把月牙面前的一碗热水端起来,仰头喝了几大口,然后问道:“笑个屁啊?”
无心笑而不语,从他手里接过大碗,喝光了余下热水。月牙倒了满满一碗水,自己一口没喝着。捏着半个馒头转向无心,她也跟着问道:“笑啥呢?”
无心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我看顾大人面犯桃花,脸上红扑扑的,还挺好看。”
月牙忍不住看了顾大人一眼,见他是有点面红耳赤的意思,就忍不住笑了。顾大人心怀鬼胎,此刻被无心轻轻戳了一下肚皮,不禁有些心虚:“光棍一条,哪来的桃花!我是热水喝多了。”
无心抓了月牙的手拍了拍:“其实我不会看相,我也是胡说的。”
顾大人吓得鬼胎几乎流产,站起来往远了走,声音越来越小:“要是真有桃花倒好了……”
顾大人回了房间,漱漱口又梳梳头。等到天彻底黑透了,隔壁房里的无心和月牙也睡下了,他脱了身上的棉袄,精精神神的推门进院逛了一圈,随即大模大样的走到女客门前,抬手就敲:“哎,你怎么就睡了?起来起来,要烟不要?”
片刻的静默过后,房门开了。女客站在门口,抬头望向了顾大人。
顾大人立刻做惊愕状:“哟!抱歉抱歉,我敲错门了。”随即他要退不退的咧嘴一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房内没有开灯,幸而前院亮着电灯,光芒很足,所以后院也是黑的有限。女客直直的望着顾大人,粉脸忽然扭曲了一下,仿佛本是预备着要笑,可临时强行把笑容收了回去。表情不稳定,眼神却稳定,依旧像昨夜一样哀哀切切:“小石头。”
顾大人听了她的呼唤,从假惊变成了真惊:“你……你是谁啊?”
女客的两边嘴角失控似的翘了起来,眼睛里面没有笑意,面孔笑的可是很足:“我是……小春子。”
顾大人恍然大悟的一拍巴掌:“哎呀,是你啊!”
小石头是顾大人的|乳名,小春子是小石头的小邻居。两人分开的时候,都是十多岁的年纪,郎有情妾有意的,不过情意也不算很深,眉来眼去罢了。顾大人很高兴,开口就问:“你嫁谁了?怎么一个人出来住店?”
小春子抬手扶住门框,极力的把脸扭到一旁,语气急促:“我嫁给了丁大头……你走、你走……”
顾大人看她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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