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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井隆昌忍不住了，一面严令各部队迅速撤退，逃出八路军火炮射程，一面下令再次给杉杉元和饭田贞固发报，请求紧急战术指导。关井隆昌在电报中甚至要求华北方面军航空集团紧急起飞，对八路军实施夜间空中打击，掩护十四师团撤退。

要说十四师团还是幸运的，为了确保突击一举成功，刘一民再考虑作战计划时，把突击集团的攻击矛头对准了三十五师团和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要一举歼灭这两支部队，最起码也要击溃他们，把他们往十四师团方向赶，让小鬼子糜集一团，然后再发挥炮群优势，集中歼敌。这样一来，好处是三十五师团、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在炮群和突击集团双重打击下，迅速瓦解。坏处是让十四师团有了喘息之机，可以迅速撤退。

当然，刘一民根本就不怕十四师团南撤，洪超远的泰西战役南集团是干什么的，那就是专门断敌后路的，关井隆昌想退回兖州，他也不想想刘一民是什么人，此时此刻，恐怕兖州城已经易主了。日军原来修建的封锁线工事里，现在说不定已经爬满了八路军战士，黑洞洞的枪口全部指向北方，就等着十四师团南撤呢！

接到前田治和关井隆昌的电报时，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杉杉元、参谋长山下奉文、特务机关长喜多诚一正在司令部里宴请华北日军笔部队的头面人物。

日军的笔部队，是相对于直接作战的枪部队而言的，也就是日军对于侵华战争枪杆子、笔杆子双管齐下政策的产物。

拿破仑曾说：一支鹅毛笔能抵三千毛瑟枪。

七七卢沟桥事变的第四天，日本首相近卫文磨紧急约见各新闻通讯社代表，要求他们全面“协力”日本的侵华战争。7月13日，近卫文麿又召集日本几家著名的杂志社《中央公论》、《改造》、《日本评论》、《文艺春秋》的代表，向他们提出配合战争的要求。8月24日，日本政府发布《国民精神总动员实施纲要》；9月25日负责战争宣传的“陆军情报委员会”升格为“内阁情报部”。至此，日本的战时文学政策已经初具雏形，日本国内的报刊、广播等舆论工具也开足马力，向国民全面展开了规模浩大的战争宣传。

笔部队就是由日本内阁情报部派往中国的记者、文人、学者组成的。其中一部分文人、记者直接当兵上前线参与烧杀抢掠，成了日本人心目中的士兵作家。笔部队的任务，就是美化侵略战争，为日军加油鼓劲，实施笔征，发动思想战、宣传战。

第一批派往中国的笔部队代表人物是菊池宽、林芙美子、吉川英治、佐滕春夫。第二批是1938年的11月派来的，代表人物是长谷川伸、中村武罗夫、北条秀司。

今天晚上，杉杉元大将宴请的是第一批的美女作家林芙美子和第二批的长谷川伸、中村武罗夫、北条秀司，以及士兵作家代表人物火野苇平。

前几天，为了掩盖大规模进攻真相，杉杉元授意喜多诚一组织华北的日伪记者、文人大打宣传战，编造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虚假新闻，挑拨国共关系，攻击共产党、八路军，败坏刘一民的形象。杉杉元自我感觉宣传战起到了巨大作用，扰乱了刘一民的视线，迷惑了中国军队，今天白天的战斗就说明了这一点，刘一民根本不知道皇军进攻的兵力规模，竟敢用区区两个警备旅两万人的兵力，在鲁西北平原上抗击北线皇军主力。现在这支部队已经陷入了皇军的合围之中，全军覆灭只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杉杉元是日本侵华战争的主要决策人之一，和裕仁天皇是一丘之貉，都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货色。

就在昨天，感觉谋算已定、必获大捷的杉杉元，突发奇想，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丰功伟绩好好宣传一下。要知道，他可是为裕仁天皇的侵华战略立下了汗马功劳，到了竟然被裕仁天皇一脚踢出了中央决策层，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不好好宣传一下，让裕仁天皇和近卫文磨看看自己的本事，杉杉元觉得就比如中国古人说的锦服夜行一样，没有意思。

想来想去，杉杉元觉得华北的笔部队都是一些末流记者和作家，水平有限，不足以依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日军在华北损兵折将，没有什么可写的。而华中方面，又是攻占大上海，又是攻占中华民国首都南京，又是攻占武汉，笔部队的头面人物自然都到华中去体验了。

杉杉元无奈之下，就亲自给华中派遣军发电报，让第二批笔部队的代表人物到华北来，实地感受治安作战的威力，向国际上进行宣传。杉杉元还邀请已经返回日本的第一批笔部队的美女作家林芙美子，坐飞机到北平来，体验华北治安战的魅力，创作更好的战争文学。

这林芙美子出身出身低贱、经历坎坷，长的恬静纤细，曾经以日本社会底层小人物为描写对象。自从领了津贴、穿上了军装后，这个原本同情日本社会底层的美女作家，完全变样了。她是唯一一个随军进入武汉的女作家，写了两本从军记：《战线》和《北岸部队》。

在林芙美子的笔下，日军发动的侵华战争充满了英武美感，让她难以忘怀。看看她写的东西吧：

“战场上虽然有残酷的情景，但也有着美好的场面和丰富的生活令人难忘。我经过一个村落时，看见一支部队捉住了抗战的支那兵，听到了这样的对话。‘我真想用火烧死他！’‘混蛋！日本男人的作法是一刀砍了他！要不就一枪结果了他！’”（《战线》，1938年12月，朝日新闻社出版）

就是这样一个变态的、丧失了文人气节作家品格的女人，竟然被时下的日本媒体吹捧为“陆军部的头号功臣”。

还有那个所谓的士兵作家代表人物、国民英雄、芥川龙之介文学奖得主火野苇平，把侵华日军写成了具有大无畏英雄气概的伟大军队。他炮制了《麦与士兵》、《土与士兵》、《花与士兵》三部作品，号称《士兵三部曲》，在日本家喻户晓。在《麦与士兵》中，火野苇平写道：

“我对于那些给我们的同胞造成如此艰难困苦，并威胁到我的生命的支那兵，充满着强烈的憎恶。我想和士兵一起突击，我想亲手消灭、杀死他们”。

杉杉元宴请的就是这样一群趋炎附势、溜须拍马、丝毫没有一点文学家人文情怀的堕落文人。

酒是清酒，菜是日本料理，穿着和服的下女们半跪着，殷勤地为客人们斟酒布菜。还有几个脸上的粉渣直往下掉的艺伎随着音乐的节拍，在跳着缓慢而优雅的舞蹈，给这群侵华恶魔和堕落文人助兴。

杉杉元的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美子小姐、诸君：很高兴能在古老的北平欢迎各位。华北方面军今日调集三十万大军、上千架战机，对华北治安毒瘤、屡次冒犯天皇陛下天威的支那八路军刘一民教导师实施三路合击战术，现在北线大军已经抵达黄河边，刘一民部两个警备旅两万人陷入皇军合围之中，大约再过两个小时，皇军就可以全歼该敌，取得开战以来对八路军作战的最大胜利！”

不等杉杉元说完，酒桌上的几个笔部队的堕落文人就大呼小叫起来，人人都象发情的公狗和母狗，汪汪叫个不停。

杉杉元很满意这种效果，摆摆手继续说道：“我东线部队一日之间推进一百多公里，现已收复即墨县城、胶县县城、高密县城、潍县县城，八路军阻击部队在装甲旅团和近卫师团、第五师团两支机械化师团的联手攻击下，一触即溃，土崩瓦解。现在，东线主力正连夜向济南方向挺进，准备与北线、南线部队联手，将刘一民教导师主力聚歼于济南城下。我南线大军，忠勇的第三十五师团、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正与八路军在泰安一线激战，我精锐的第十四师团连夜向济南进军，准备抓住刘一民主力远离济南的良机，奔袭济南，给刘一民来个黑虎掏心！”

说道这里，杉杉元豪气顿生，忍不住站起来双手比划，仿佛他就是一个百战百胜的名将一样。

包括林芙美子和山下奉文、喜多诚一在内，几个穿着军装的堕落文人一起站了起来，纷纷给杉杉元端酒，称赞大将阁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

杉杉元得意之极，咕咕咚咚喝了一壶清酒，脸色登时变得潮红，说话的语气中也有了一丝酒气：“美子小姐、诸君：这次请各位到华北来，就是想让各位深入到战场上去，亲自体验我大日本陆军的赫赫军威，记录将士们对天皇陛下的忠诚，歌颂士兵们英勇无畏的战斗精神！等到抓住了刘一民，我还可以让诸位拍照，掌握第一手材料，成就各位的文学勋劳！”

杉杉元说道这里的时候，喜多诚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杉杉元，可是比不上寺内寿一大将，怕是一个志大才疏的家伙吧？那刘一民是好抓的么？可别抓不住刘一民，再丢掉一个两个师团，那牛皮可就吹到天上去了。

不等喜多诚一再想，火野苇平就又站了起来，一扬脖，把一壶清酒一饮而尽，两眼瞪的牛蛋一样，大声说道：“司令官阁下请放心，我参加过徐州会战、武汉会战、安庆攻克战、广州攻克战，一手挥刀，一手执笔，蘸血为墨，写出了《士兵三部曲》。这次，承蒙司令官阁下征召，我一定写出华北战场的《将军三部曲》，让全日本国民都知道司令官阁下的丰功伟业！”

杉杉元两眼都快笑眯缝住了，嘴里说着拜托了、辛苦了，手也不停，端起一壶清酒就倒进了火野苇平面前的一个酒碗，大声说道：“来，本司令官和笔部队的勇士再和一碗！”

第六六0章　乱了阵脚

杉杉元是越说越兴奋，越喝越兴奋。特别是桌上有一个恬静纤细的美女作家林芙美子在，体内的荷尔蒙激素来了个人品大爆发，刺激的杉杉元大脑发热、老眼贼亮，简直象一个看见18岁少女的老色狼！

杉杉元毕竟有点老，荷尔蒙的作用也不可能持久，何况还有人泼凉水呢？

华北方面军副参谋长武藤章原来被杉杉元指派到山西去了，任务是督促第一军利用刘一民专机被击落一事钓鱼，重创山西八路军主力一部。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刘一民死里逃生，而且还顺手牵羊杀了第一零九师团长山冈重厚中将，小鬼子的钓鱼计划自然就无疾而终了。现在日军在山东大规模用兵，武藤章今天又被召回北平，协助杉杉元和山下奉文指挥作战。

就在杉杉元大吹法螺的时候，武藤章一脸阴郁，快步走进了宴会厅，附耳对山下奉文悄声说了几句，就见山下奉文霍然而起，几步走到杉杉元跟前，轻声说道：“司令官阁下，有紧急情况，请立即中断宴请，回作战室研究战场情况。”

山下奉文这一说，杉杉元一下子接受不了，呆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对着几个笔部队的堕落文人说道：“美子小姐、诸君：请慢慢享用晚餐，欣赏表演。我暂时失陪一下，给大家添麻烦了！”

说完，杉杉元还不忘朝几个人鞠了一躬，这才一脸狐疑地跟着杉杉元、武藤章、喜多诚一离开了宴会厅，回作战室去了。余下几个穿军装的堕落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杉杉元大将离席而去。

时间不长，华北方面军司令部里就响起了杉杉元的咆哮声，满楼道里都回荡着巴嘎、巴嘎的声音。

杉杉元发泄一通后，就象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可怎么向天皇陛下交待呢？外务省又要麻烦了，那些欧美列强又要嘲笑大日本陆军无能了。”

山下奉文是相对比较纯粹的职业军人，此时最关心的是如何营救第十四师团，他可不愿意在自己担任华北方面军参谋长的时候，丢掉一个常设师团，那会影响天皇陛下和军内元老重臣对他的看法的，会影响他的武运长久的！

山下奉文忍不住说道：“司令官阁下，现在不是考虑在世界列强面前丢脸不丢脸的时候，重要的是要考虑如何救出第十四师团！我考虑，关井隆昌中将中止执行偷袭济南的作战计划是恰当的，收拢部队南撤也是恰当的。应该马上回电，同意关井隆昌中将的计划，十四师团迅速撤出战斗，脱离与八路军接触，以最快速度返回兖州。同时，应该命令第三十五师团、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就地展开，坚决抗击土八路的追击，掩护第十四师团撤退。”

这就是前田治冒犯杉杉元、山下奉文和饭田贞固的结果。

山下奉文算得上日军中的一员猛将了，不会搞这些相互倾轧的事情。怪就怪前田治的电报把第三十五师团和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遭到八路军炮群袭击的责任归结到了杉杉元、山下奉文和饭田贞固的头上。万一三十五师团和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真的被八路军消灭了，追究起责任来，这是多打的罪名啊！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战争狂、侵略狂的山下奉文呢！

当然，山下奉文想报复前田治也做不到了，因为这个时候前田治已经下令撤退了，接收不到他们的电报了。

武藤章职位虽低，但是参与战略决策的次数多，前田治又没有得罪他，考虑问题也就相对公允点：“司令官阁下、参谋长阁下：从两个师团长发来的电报看，泰安至肥中山地一线战场形势已经十分危急，需要两个师团相互靠拢，加强力量，这样才有一线生机。为今之计，应该命令第三十五师团、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向第十四师团靠拢，命令第十四师团迅速后撤，在汶河南岸建立坚固阵地，并派部队接应第三十五师团和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

说道这里，武藤章咬咬牙：“现在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危机关头，建议司令官阁下立即命令航空集团起飞战机，到战场上轰炸八路军，掩护第十四师团和第三十五师团撤退。只要两支部队脱离八路军炮群射程，以十四师团强横的战斗力，坚持到天明应该没有问题。”

山下奉文马上反唇相讥：“武藤君太过于一厢情愿了，关井隆昌要求航空兵出动，你也要航空兵出动。难道不知道现在是夜晚、航空兵没有夜间作战飞机么？如果强行命令航空兵出动，那必然会造成航空兵的损失，这个责任谁来负？”

武藤章这家伙是为裕仁天皇、闲院宫载仁亲王出谋划策的人，哪里会真正把山下奉文放到眼里，只不过是在一起共事不愿得罪上司而已。听了山下奉文的话，武藤章强忍住内心的鄙视和烦躁，耐心地说道：“损失几十架战机和损失第十四师团、第三十五师团，孰轻孰重，不需要再讨论。”

眼见参谋长和副参谋长起了争执，一边的喜多诚一看不下去了：“司令官阁下、参谋长、副参谋长阁下：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我是这样想的，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刘一民围攻第十四师团和第三十五师团，说明他的主力糜集于泰肥地区。这是个很重要的情况，我们和刘一民交手这么久，除了他攻占济南外，一直都无法判明他的主力的准确位置。现在既然目标明确了，我们就有了攻击方向。我建议，应该命令第十四师团、第三十五师团迅速靠拢，退回兖州太远了，说不定刘一民另有伏兵，应该让两个师团退守汶河南岸，务必坚守至明日。然后我们集中北线主力、东线主力星夜进军，坚决拿下济南。明日一早，集中航空兵主力大规模轰炸八路军，我主力从济南南下，必定可以聚歼刘一民教导师主力于汶河北岸。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请司令官阁下立即向大本营报告目前占据，请求关东军增兵，支援我们作战。另外从满洲给第二师团迅速补充炮兵联队和战车，确保第二师团战斗力。”

这喜多诚一，是日军中最早发现中国国内抗日情绪日益高涨的人，也是他最早向陆军部上书，要求对中国实施致命一击的。后来日军中的对话侵略扩大派，实际上都是步他的后尘。这家伙，不但是个老牌特务，更是一个有战略头脑的将领。要是他的建议能够实现，八路军教导师主力确实会被日军主力咬上，说不定会出现八路军不得不与日军死磕的局面。

一听喜多诚一说坏事可以变好事，萎靡不振的杉杉元一下来了精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喜多诚一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了三句哟西。

接下来，杉杉元的思维变敏捷了，思路也清楚了，开始口授命令，要山下奉文和武藤章立即去发电报，命令第十四师团、第三十五师团立即收拢部队，撤出战斗，留下阻击部队抗击八路军的追击，两个师团撤至汶河南岸，构筑坚固阵地，做固守待援准备。命令东线主力星夜东进，北线主力迅速歼灭黄河西岸的八路军，连夜发起渡河战役。两支大军会攻济南，务必在天明前拿下济南城。命令航空集团组织技术一流的飞行员，出动不少于三十架次的飞机，赶赴泰肥一线，对八路军实施夜间轰炸。

口述完命令，山下奉文和武藤章两个去发电报、打电话，杉杉元和喜多诚一两个关住门，开始琢磨如何向大本营报告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