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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桂花陈-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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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经想过和那个姑娘结婚,他和我说他原来想结了婚生了小孩再出来做音乐的,只是后来便慢慢的淡了这种念头。这些年来,谢峰每次都只在过年的时候才回湖南和那个姑娘相聚一段时间,一晚上做七八次爱,说是恶补一年来的性压抑。那姑娘在谢峰在北京落魄流离的时候也经常寄钱给他。说实话,谢峰对这姑娘也不错,在北京这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风流艳遇。这里除了经济的原因之外,我相信他对那个姑娘也存在一些责任、义务等方面的原因。总的来说,谢峰是一个很单纯、很善良的孩子,这一点是大家都有所公认的。但现在好像出现一点问题,那个姑娘的家庭好像不太能忍受谢峰的这种情况,催他们分手了。谢峰在想来想去之后肯定是怕自己耽误了人家姑娘,硬是狠着心肠和人家断了。到了现在又想不太清楚,开始犯傻了。
“分了就分了,那你还想什么啊?”
“我什么时候想了,我就是一条狗,我想什么。”
“操你妈,你要当狗滚远点啊。呵呵,狗会犯病吗?会整天胡思乱想吗?……”
“汪汪汪,汪汪!”
“……”
“真的分了?”
“嗯。“
“你啊,分了就分了,别再想了,过两天我带你出去转转。”
“没事,真没事。你别管我,看着自己就行了。”
“……”
我们躺在床上,听着音乐,开着台灯,他翻着手中的《寻秦记》兴趣盎然,我想着脑中的一点破事,索然无味。这时,邵刚欠着身子进来了。小米走了以后,邵刚似乎对侦探生活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而这种兴趣居然是来自于他内心的喜爱。就好像我们小时候经常会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现在,邵刚还在玩,居然还能玩得很开心。我除了佩服他之外,真的希望老张早一日落入邵刚的圈套,毕竟三十多岁人了还天天竖着衣领在外边风吹日晒,精神压力又大,迟早会出事。
〃。。。。。。〃
“艺术家就应该大彻大悟,看透一切,不要把烦人的事情老是放在心上,不要有那些凡人的举动。在一件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能够洞穿它的本质,了解自己,了解别人,从最深处保持自己的平静,这才是牛逼人的所为……”
谢峰在说教的时候明显把邵刚当做了靶子,他的这一套很大程度上我都已经习惯了,只有邵刚还听得一愣一愣的,颇觉新鲜。我窝在靠近暖气片旁边的角落里,抬着眼看着他们,脑中一片空白。地毯上的烟丝到处都是,房间里夹杂着一些落寞的味道。天气越来越好了,暖气也快停了,心却是越来越凉了。听着听着,我常常就斜闭着眼睛像鱼一样,张着嘴,大口的喘着气,靠在床头双眼无神的凝视着某一点,然后呼呼睡去。
192。
四月底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出差来了北京。他曾经是我、谢峰和小三少年时最好的玩伴。后来我们来了北京做文艺青年,他则一个人留在湖南投身商海。开始是做业务员,后来慢慢的就做起来了,现在他开了家公司,生活很正常,女朋友很漂亮也很爱他,他也答应和她结婚,当然他在外面偶尔也胡搞,但很注意分寸。少年时候他非常讲究,穿着光鲜,唇红齿白,现在很平常的样子,说话时总是哈哈哈的笑,好像很安逸。
谢峰和我去飞机场接了他,然后再去录音棚找了小三。那天下午小三他老是在录一句歌词:小娘子你长得真漂亮,你是谁的情啊,谁的爱,谁的欢喜悲伤。谢峰坐在那,头发搭着,抽着烟,小三开始每唱一次,谢峰就哼哼的,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白气来。那个朋友则哈哈的笑了笑,拍了拍谢峰的肩膀,他很聪明,我什么也没说,他看一会就明白了。虽然这几年大家见面少,但电话是常打的,或许他也听见了什么风声。
小三唱完后,开着车请我们去吃饭。他那个同性恋女朋友中途打了个电话过来,小三出去接的。回来的时候笑笑着说那姑娘现在在三亚度假。阳光沙滩什么的。谢峰哼了哼,说,还有美女吧。朋友打着哈哈,说喝酒喝酒,就过去了。我突然有些反感我这位老朋友,因为我们几个人原来在一块都不是这么说话的,小三和谢峰他们做摇滚做到最惨的时候也有过矛盾,甚至还为此打破头,但打完以后话说的明白、干净。照样是铁杆。不像现在。
晚上在酒吧呆了一会,小三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说带我们去个地方。他开着车带我们去了后海,在车上,他放了beyond的音乐,很久没有听了,那音乐是在我们少年时期常听的,那本专辑是黄家驹死后黄贯中、黄家强和叶世荣三个人做的,叫《大时代》,那时候老放,都快听出病了。这些年再也没听过,也不知道小三是哪里找出来的,是故意还是无意,就不知道了。很奇怪的是那么久没听了,可音乐一响起,居然里面所有的歌词我们都还记得,还能跟着唱,开始是哼哼,后来就开始大声起来,气氛渐渐有了些当年的味道,唱了几首后,我开始有种怀旧后的耻辱。这么快就开始怀旧,是不是早了点?但我没有说话,因为看大家都唱得很高兴。
到后海后,小三停了车,去租了艘电动船,我们四个人上了船,谢峰默默无声的开着,哒哒哒的就往那黑暗的湖中心划去了。后海旁边的一些酒吧还在开着,有人拿着电话出来大声的叫嚷着,还有姑娘在喊,去你妈的,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还有人哇哇的在吐,甚至还依稀有些哭声。湖边的几株树在酒吧门前那红灯绿灯的照映下,倒映在湖里,神色鬼魅,夜色幽蓝幽蓝的,那树轮廓分明,映照在湖面上,俨然就像个满腔怨愤想要投湖的妇人。谢峰把船开到湖中央就不动了,这时小三从怀里拿了个铁盒出来,打开来看,原来是一坨麻膏,他拿起来闻了闻,说不错,然后就开始熟练的包卷起来,我和谢峰还有那位朋友都靠在座位上,抬着头看着夜色中的天,淡淡的说话。湖东的岸边有一座似乎是塔又似乎是阁楼一样的建筑,它在黑暗的映衬下,显得庄重得很。我看着那塔,心中一片寂静。
“何为,你还记得那年吗?我们在小三的外婆家那次。”那个朋友望着天,忽然说。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呢。”我知道他说的事。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都像太阳一样,一个个感觉自己光芒万丈,每天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开心,偶尔忧郁一下,也是思考一些人生或是宇宙等等大而无当的问题,但只要几个人凑一块,马上就开心了。那次是九五年的时候吧,或许更早。小三暑假从广州回来,手上有些钱,我们在逛街的时候,每个人都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黑色T恤,上面印着几个字:摇滚万岁。然后每人戴一副墨镜,高昂着头,一个个堂而皇之的在人海里穿梭,任凭别人投来频频注视的目光,像一道风景一样,那时候,我们就像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鲜明而又统一。我们感觉未来是那么遥远,21世纪迟迟还不见到来,我们都曾经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肯定都已经不一样了。我们肯定已经成为中国最牛逼的人了。小三先说他要做中国的邦乔维,因为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听邦乔维的音乐,他认为邦乔维是最牛逼的。谢峰说,他要成为亚洲鼓王。比王澜强一万倍。那时候窦唯、何勇、张楚所谓的魔岩三杰刚在香港红勘体育馆开完演唱会,王澜打的鼓,气势极为嚣张,那本录像带看得我们热血沸腾。谢峰打鼓的目标从那以后就变成了超越王澜。那个朋友说,他要在郊区买一个庄园,然后找小柳子、二胖他们过来每天三打哈,赢光他们。他好赌,那段时间,学校里最厉害的牌术高手就是小柳子和二胖他们,和他们打牌常常一个晚上就能赢了你一个月的饭票,很令我这位朋友愤怒又不甘。他说完这个,立即被小三指责为没出息的家伙。轮到我的时候当时我想了想,说要当一个大财主,要每天数钱玩,其实当时我不知道我今后会干什么,当时我没有目标,我没有小三他们那么爱好音乐,也不喜欢打牌,对文字也是慵慵懒懒的,远不如现在这么痴狂。当时我就想,如果能和青青在一起,找一份不错的工作,下了班还能看看书,有假期的时候出去旅游,到西藏去看看,那就行了。就是那段日子,后来没过多久,我们一块还有青青就一起去了小三的外婆家玩,那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看人的时候笑眯眯的,八十岁了走路还健步如飞,她住在乡下的一栋老屋里,周围有大片大片的鱼塘,还有数不清的翠绿竹林,我们每天清晨光着膀子迎着南方潮湿的雾气起来去鱼塘钓鱼,小三的外婆拿着我们的上衣追着我们让我们穿上,我们却趁她一走又脱了下来,一个个排骨精似的坐在鱼塘边静心比赛钓鱼,南方的清晨水雾朦胧,鱼塘边坐着四个坐禅似的少年还有一个短头发蹦蹦跳跳的少女,天空是蓝的,一洗的蓝,耀眼得很,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青绿的让人心动,在天地之间,水雾在飘荡,还有芦苇浮在视线里,水鸟飞得时高时低。我们坐在那里,根本就无心去看周围的风景,个个都仔仔细细的看着那鱼瓢,只待一等鱼钓上来后就由小三飞奔着拿回去让外婆给我们煮一些味道鲜美之及的鱼汤来做早餐喝。可最初的两天,我们什么都钓不到,又不够耐心,喜欢咋咋呼呼的,青青最后想办法拿了把伞来守在鱼塘的入水口,趁鱼跳起来的时候去捞,捞到第一条的时候,青青穿着一件杏黄|色的短袖衣,短发飘飘的,手上抓着鱼,冲我兴奋的大喊大叫,可还没等我过去,鱼就嗞溜一下从青青的手里滑下去了,跌回到鱼塘里,青青在那边嘟着嘴,大声的跺脚叫骂我吓跑了她的鱼,让我赔给她,我只好又是在小三他们的笑话声中腆着脸一番好言相求。再待到黄昏的时候,我们都吃饱喝足了,就一字排开躺在天台的竹席上,我和青青手拉着手,柔柔的风在夕阳来的时候轻轻的抚摸着我们,大家望着天空在静静的说话。那时候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和青青分手,十七八岁的我固执的认为两个相爱的人是不会分开的,他们从人海中好不容易才找到对方,他们就应该快快乐乐的走完这一生,分手?那除非是死,不,死也是要死在一块的。想着想着,那天空中就突然下起雨来,六月天,娃娃面,说变就变。说着话,一会还是金黄|色的夕阳,转眼就乌云密布,哗啦啦的下起了瓢泼大雨,但那雨常常下不久,因为,在那灰暗的天空里我们分明还能看见阳光呢。雨下的时候,青青总是尖叫着笑笑着去躲雨,而我们四个男孩子则跳起来去迎接它们。那场景至今一想起来,都鲜活得叫人窒息。
我脑子里忽忽的倒映着,一幅幅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喀嚓喀嚓的播放着,根本还来不及喘息,笑意就已经荡漾在脸上了。
“何为,那时候,你他妈的瘦得就像一个猴精一样。”那位朋友哈哈哈的笑着,快活得很。
我回答他说:“我还算好的,那时候小三简直就是一非洲难民,只有骨头就没肉。”
“呵呵。现在光长肉就不见骨头了。”小三点燃一根大麻,笑笑着递给了我。
“那天晚上,我操,我看见了这辈子最多的流星,牛逼死了。”谢峰抽着大麻,用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棍子拨弄着湖水,哗啦啦的,响开在寂静的湖面上。
“谢峰,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俩躺在天台上睡觉,那天空多漂亮啊,流星噌噌的,我还没来得及叫你,你又开始叫我了。那天空多低啊,好像流星就是从脑门子上面滑下来的一样。”小三眯着眼,麻杆的气息在四周开始蔓延起来。
谢峰笑着说:“后来你都睡着了,流星雨来的时候,我推你几下,睡得死死的,你还说梦话呢,什么我爱戴丽,我爱戴丽,呵呵。”
小三和我们都呵呵呵的笑了。那位朋友被麻杆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咳完又哈哈哈的接着笑,笑了没两下,又咳得厉害了。
真是厉害,劲头没有一会就上来了,我躺在船舱里,开始感觉到胸口突突的有东西在往外鼓,再看湖面上一瞬间便洒满了月光,像极了县城里的水泥地中心广场,还有音乐的声音,怎么就没人跳舞呢?我纳闷着,有点飞的意思了。
“何为,青青呢?她给你打电话了吗?”那位朋友的声音慢慢的像通过留声机一样缓缓的向我这边飘了过来,似乎还有点卡带的效果。
“哼,青青早在伦敦嫁人了,不是嫁人,那也是和人家大英帝国的子民们同居了,哪里还会想到他呀。”谢峰在另一边飘出冷静的声音来。
我隐隐的似乎被扎了一下,心绞在了一起。这时候湖岸上忽然有人在吹笙,悠扬而又有些萧索,那声音悠悠的飘在湖面上,像一团温柔的迷雾一样轻松的流入了心底,似乎整个人都被他牵走了。
“牛逼。”小三冷不丁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他是在评价那个笙声,还是在说他自己脑子里在想的某件事。我们都没有答理他。
夜色越冷了,大家的呼吸明显都开始粗糙起来,尤其是那位朋友,现在整个胸腔像个鼓风机一样呼呼的往外膨胀又急速收缩。他嘴微张着,唇齿紧闭,双手攥成了一个拳头。我知道,他飞了。
这时候谢峰说话了:“何为啊,何为。”
“我在呢。”我说。
“你丫那时候笑的就像个农村孩子一样,那么纯洁。”
什么?我有点没明白,反应有些迟钝,听清楚以后才反应过来。说:“我他妈的现在笑的就不纯了?”
“现在,我操,那就是奸笑。还纯洁?纯个屁。”
193。
我又开始呻吟了,在梦里还是在别人的怀里,喘息着,搂紧了,呼呼的往外鼓风,我没有力气了,像一条死鱼一样,翻着白眼,嘴角歪斜着,在人海里穿梭,在地铁里游荡,在各式各样的地方出现,我抽烟,我喝酒,我哈哈哈的笑着,开着别人的玩笑,说着自己的丑事,我无所顾忌,百无聊赖,我生活,我没劲,但我还在活着,像个他们说的人一样的活着,尽管老是失眠,偶尔还上火,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开始不再思考,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讨厌思考,拒绝思考,并开始笑话那些自认为有思想的人。我笑他们。
谁在跟我说,活着真好。
生活像一床腐朽的棉花被,它有着光鲜的外表让你安于睡眠,让你拥抱,让你在上面自由的呼吸。而我却感到有一种无助在四周蔓延,它慢慢的泛上来,它拒绝接受一切让我欢愉的理由,它咒骂摧毁这一切。我无法冷静,我四处游走,像一个走失的孩子,渗入骨髓的寂寞与孤独,不想言语,不想声张,我看见他们在说话,我看见他们在大笑,我看见他们在盘点着自己的一点感受一点可怜的收获。我在床上翻滚,我在马桶旁注视即将熄灭的烟头,我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言语,我看见每个人的心底有晦气流过,我厌恶极了,恐惧极了,没有人懂得这一切是为什么,我们每个人衣冠楚楚的,我们脏死了。
194。
()
我开始怀疑。怀疑写作本身所具有的意义。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书写,仅仅是为了能够在那些琳琅满目的书柜里陈列,让那些无所事事的人去挑选来打发时间,还是为了纯粹的满足自己那不可救药的表现欲望。我对此非常模糊。
我不得不承认,每次去三联书店我都必须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那纷纭杂乱的垃圾堆中找到自己心仪已久的书,然后在三联书店门口的那一家黄河拉面馆里迫不及待的打开它,喜不制胜的翻阅它,在不断翻阅的途中机械般的往口里塞面条。这就是一本好书给人带来的快乐。而我的这些文字,庸俗,乏味,自恋,浅薄,我不敢想像它能给别人带来什么。我不想它成为垃圾,可我无能为力。
《北京桂花陈》第十四章
195。
五月中旬的一个黄昏,我在北三环附近的一条岔路口上等公共汽车。那趟车很久都没来,我有些犹豫是否要再次等下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了坐公共汽车,最开始是和经济有关系,但后来慢慢的我开始喜欢上了这种交通工具,与那冰冷乏味的的士相比,在人群中我显然感觉更好,我喜欢坐在公车上默默的琢磨他们,看他们满脸的皱纹和一些挥之不去的抑郁。每当我在家中呆得无趣的时候,我就出门去坐上一趟公共汽车,然后默默的看,细细的想,也许我会在某一家音像店或是书店门口下车,也许就这么一直坐一直坐坐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但那天很奇怪,我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公车却一直没来,我有些乏味了,坐在车站前的台阶上,把头埋在怀里,看着那些下班的人群从我面前一一走过,我望着他们面无表情的脸,我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模一样。我终于起身打了一辆车,我伏在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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