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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时代中的知识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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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善。
  当年法国大革命期间,上了雅各宾断头台的罗兰夫人有句名言:自由,有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义推行!在中国,未尝不可以这样说:至善,有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义推行!真与假,事实与谬误,是无法通过信仰解决的,那属于人类理性的范畴。为了防止以善作恶,保持清明的理智是最要紧的。王小波不是一般地反对信仰、反对至善,他所厌恶的仅仅是理性缺席的信仰和没有是非的善良。对于知识分子来说,认真的思索,真诚的明辨是非,这就是善,就是一切信仰的根基。
  

王小波:他思故他在(3)
二、“知识分子的最大罪恶是
  建造关押自己的思想监狱”说到理性,有两条路径,一条是欧陆唯理主义的,另一条是英美经验主义的。现在说起来,这似乎是一个老生常谈的哲学常识,但时光倒退十年,却是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刚刚从盲从时代走出不久的中国知识分子,只是大声吆喝着思想解放、理性启蒙,却懵然不知理性还有经验主义与唯理主义之分,以至于不知不觉地被唯理主义所摆布。理性变成一个全知全能的人间上帝,变成科学时代的理性神话、理性宗教和理性崇拜。那个时候,黑格尔的阴魂不散,绝对真理的神话尤在,乌托邦的社会改造工程仍然绵延不绝。
  王小波相信理性,但他选择的是另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径,即英美的经验理性。在经验理性的世界里面,没有抽象的理念,没有目标的预设,也没有终极的价值,只有人们的生活经验和实实在在的现实功利。王小波喜欢马基雅维里,是因为“他胆敢把信义、信仰全抛开,赤裸裸地谈到利害”,而“赤裸裸地谈利害,就接近于理智”。基于同样的理由,他也喜欢中国的墨子,墨子思路缜密,具有实证精神,而且也赤裸裸地谈“交相利”。一说到功利主义,中国人总要吓一跳,以为功利与自私是一家兄弟。但是,按照在功利主义的家乡英国留学多年的储安平先生分析,功利与自私实为两个概念,前者重的是结果,后者为的是享受。盎格鲁—撒克逊民族因为与拉丁文化接触较短,其抽象能力比较弱;但生活的智慧、经验的理性大为发达。处理问题一切以实际的环境为转移,决不会像法国人那样,囿于抽象的价值观念。这种功利的、经验的理性主义,成为英美自由主义的思想底色。
  在美国留学多年的王小波耳濡目染,对经验理性大为推崇。在他看来,许多被意识形态和乌托邦理念搞得稀里胡涂的问题,只要按照日常生活的经验理性去判断,立即会变得心明眼亮。比如,大跃进期间放卫星,粮食亩产放到三十万斤,某些大名鼎鼎的科学家还昏昏沉沉地为之论证,但王小波的姥姥,一位裹着小脚的农村老太太,却死也不信。不信的理由十分简单,只是自己的生活常识而已。王小波后来多次提到这件事,认为他姥姥的态度就叫做有理性。
  人的经验是有限的,因而人的理性也不可能是全知全能的,所谓绝对真理不过是黑格尔制造的神话般的“宏大叙事”而已。对于在中国大陆弥漫多年的唯理主义真理神话,王小波基于自己的经验主义立场,倾注了其毕生的批判。他一再嘲笑中国知识分子虚妄可笑的知识观,从孔夫子到当代的所谓知识精英,为了争夺话语霸权,都要显得一副全知全能、真理在握的模样,好像自己肚皮里的那些货色,可以包治百病。那种大包大揽的姿态,与街头上卖大力丸的江湖郎中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即使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真理,也是具体的、多元的,很经验、很个人的。真理是无法灌输的,不能强迫别人接受你自以为是的东西。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和宽容,都建立在这种多元、个人的立场上。没有这样一种立场,就会发生知识者相互之间的残杀。无论在历史上还是现实中,知识分子的悲剧与其说来自政治权力,毋宁说更多地来自知识分子同道——那些自以为占有了真理、欲控制所有话语空间的独断论者。从这个意义上说,知识分子的思想监狱是自我营造的。对此,王小波有十分透彻的认识,他尖锐地指出:“知识分子的最大罪恶是建造关押自己的思想监狱。”在这里,一个最关键的词是“个人”。这是自由主义的核心。欧陆式的自由主义强调的是“积极自由”,是个人思想与意志的自主。但这还不够。“积极自由”如果过于扩张,没有边界,就有可能侵犯别人的自由。红卫兵的造反行动、文化精英的话语霸权,就是最好不过的现实标本。英国式的自由主义,恰好能够弥补“积极自由”的这一缺陷,它看重的是“消极自由”,是每个人的思想、言论与人身自由不受非法的侵犯关于“积极自由”与“消极自由”两种自由的区分。“消极自由”尽管目标卑微,不及“积极自由”那般崇高、奋发进取,却是个人自由最真实、最可靠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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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他思故他在(4)
极富英国自由主义精神气质的王小波反复申说的,就是自由的消极一面:“你有种美好的信念,我很尊重,但要硬塞给我,我就不那么乐意。”他对别人的尊重和容忍,不是因为他们有崇高的情感、明辨是非的能力,而仅仅是因为他们也是一个人,有着与自己同样的自由权利,包括选择信仰、判断是非和如何生活的权利。早几十年,胡适之先生曾经讲了一句饱经风霜的至理名言——容忍比自由更重要。可惜的是,这种具有英国风范的消极自由传统,在中国大陆早被无休无止的“积极自由”狂热骚动拦腰斩断,如今,王小波以只手之力,续接断脉,其境其情,怎能不令人感叹!
  在他那代知识分子之中,王小波是孤独的,可以说是特立独行的。他曾经写过一篇脍炙人口的杂文,叫做《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他说:“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中国的知识分子太热衷于设置别人的生活了,他们的使命感太强,总是觉得该搞出点给老百姓当信仰的东西。他们不仅想当牧师,而且想做圣人和上帝。
  ……
  

后记(1)
读者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本书所辑录的二十多篇文章,都是关于现代中国知识分子的个案研究,这一研究的方法,我将之理解为心态史研究。
  在西方史学史中,最早开创心态史研究的,是法国的年鉴学派。当年鉴学派将历史研究的重心从上层移到了下层,从少数精英移到了普通民众以后,就不再满足于研究上层知识精英的思想观念,而转而感兴趣于底层老百姓的集体意识,即所谓的心态(mentality)。心态史研究的代表人物,是年鉴学派的创始人吕西安·费弗尔。
  不过,我最初从事心态史研究,并没有受到年鉴学派的影响,而且,我这里所说的心态史,与年鉴学派所说的心态史不一样,不是底层民众的心态史,而是知识分子的心态史。为什么我会从事知识分子的心态史研究呢?这要从我大学毕业留校说起。
  1982年在华东师范大学毕业留校后,组织上分配我到中###史教研室,从事中国民主党派史研究。我从事的第一个研究就是《黄炎培传》,接下来又做了一个《沈钧儒传》。我的研究生涯是从中国民主党派研究开始的。一般民主党派研究专家都把民主党派作为一个政党史来研究。但我这个人常常想法比较特别,从小我喜欢文学,因为文学更多地涉及人的心灵和人性。别人从民主党派历史中看到的是政治,我发现的却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民主党派特别是中国民主同盟,它的成员大部分是知识分子,尤其是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我从事知识分子的研究纯属偶然,完全是兴趣的导引。民主党派中都是一些大知识分子,特别是像民盟、民建、民进、九三学社,聚集了多少大知识分子:沈钧儒、罗隆基、章伯钧、章乃器等,真是名流如云。他们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复杂斑驳的心路历程非常吸引我,我感觉自己能和他们产生心灵的对话和碰撞。这也是我最初非常不自觉地从心态的角度切入知识分子个案研究的原因。
  从心态史的角度研究知识分子,与一般的从思想史、政治史或社会史角度研究,是有所不同的。如果从思想史角度切入,主要是根据知识分子留下的文本,从观念层面讨论他们的思想变迁。而从政治史领域出发,会特别关心知识分子的政治倾向、政治实践以及与各种政治力量的关系互动;假如从社会史的角度入手,则着重于知识分子的内部分层、外部交往,以及与社会文化背景的互动。而我理解的心态史的研究,虽然也要结合上述思想史、政治史和社会史的不同研究取向,但更主要的,是透过知识分子的思想观念,进一步发掘其心理、情感、文化习性和行为模式,不仅考察通过理性层面所呈现的直觉的观念,而且还要观察其非理性层面的不自觉的心态人格,
  后记大时代中的知识人我最早作的心态史料研究,都是在1987年发表的。一个是群体性的考察:《中国知识分子群体人格的历史探索》,刊登在《走向未来》杂志第一期,另外一篇是个案研究:《从中国的〈忏悔录〉看知识分子的心态人格》,发表在《读书》杂志该年第一期。前一篇文章我考察了古代的知识分子到现代知识分子人格的历史演变。后一篇文章我是从民国初年的著名记者黄远生写的《忏悔录》来看中国知识分子“灵与肉”之间的冲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二十多年来,陆陆续续发表了二十多篇知识分子的个案研究以及若干篇知识分子群体研究的论文。
  在知识分子研究中,我特别喜欢个案研究。个案研究是整体研究的基础,整体研究假如缺乏个案研究的基础,通常会流于“知性化”、教条化,无法处理各种很复杂的问题,而个案里面通常各种复杂的思潮、观念、心态交织在一起,更有一种逼真感,更能达到某种分析的深度,历史的还原性更好。今天,我回过头去读二十多年来积累的近百篇文章,暗自感到还有点保留价值的,似乎多是这些有关知识分子心态史的研究——在这一领域,多少形成了我个人的独特的研究风格。通过这些个案的研究,部分解决了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不过,这些个案研究只是我整个知识分子研究的阶段性成果。我个人的愿望,是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写一部现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历史,他们的心灵史或者精神史,但是我现在不忙于马上把它写出来,想通过更多的个案的积累和重要问题的思考,最后再来写这部历史,它才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不是人云亦云的。这是我的一个心愿。希望在我退休之年,或者退休以后,最后能够完成这样一部史诗,通过一幅简洁、独特的画面,把现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整个心灵和精神勾勒出来,像别尔嘉耶夫《俄罗斯思想》那样的经典。
  

后记(2)
这或许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乌托邦梦想。但有梦想总比没有梦想要好,取法其上,得乎其中。希望我的读者们为我加油鼓劲儿,而我所理解的最好的加油方式,就是真诚与理性的批评。
  怀着这样的期待批评的愿望,我将这些中国知识分子个案研究的文章整理成集。恰巧中华书局的马燕小姐一再向我邀稿,遂将这本著作交给中华书局出版,作为我个人向这一有着悠久人文传统的出版世家的敬意。
  作者谨识
  2006年岁末于沪西丽娃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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