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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自选集:一生的远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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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友好歌》。我一方面说话,一方面还只是用一个耳朵听到了他的歌声。我清晰地听到那热爱中国的歌手高唱着:
  友好的歌声四处起,
  印中人民是兄弟。
  黎明降临到大地,
  朝霞泛起在天际。
  友好的歌声四处起,
  印中人民是兄弟。
  印中人民一定要突破旧世界的锁链。
  告诉我吧!
  谁能把我们的英雄们抗击。
  这歌声发自内心深处。往复回荡,动人心魄,整个候机室里,响彻了这歌声。印度朋友说:“这样的歌,好久好久没有听到了,今天听了特别觉得高兴。”这真是说出了我们心里的话,我们何尝没有同样的想法呢?
  但是,可惜得很,飞机误点不能永久地误下去,虽然我们下意识中希望它永久误下去。终于播出了通知,要旅客们上飞机了。这时中印两国的朋友们都不禁露出了惜别的神色。我们每个人又被赠送了成包成串的紫色的玫瑰花。我们就抱着这些浓香扑鼻的玫瑰花,走向飞机旁边。从贵宾室到飞机旁这一段短短的路程,双腿走起来好像有千钧重。大家仿佛有千言万语,但是不知道从何处说起,热烈的握手,相对的凝视,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在最后的一刹那,一位印度朋友紧握住了我的双手深情地说:“埃及的朋友说:‘谁喝了尼罗河的水,他总要再回埃及来的。’我现在改一句:‘谁喝了恒河的水,他总要再回印度来的。’”
  是的,我现在虽然离开印度,但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别离。我总要再回印度去的。
  再见吧,可爱的印度!
  1979年10月
  

下瀛洲
我仿佛正飞向一个古老又充满了神话的世界,心里有点激动,又有点好奇。但我又知道,这是一个崭新的完完全全现实的世界,我的心情又平静下来……
  我就是怀着这样复杂多变的心情,平静地坐在机舱内。飞机正飞行在万米高空。我觉得,仿佛是自己生上了翅膀,“排空驭气奔如电”,飞行的是我自己,而不是飞机。下面是茫茫云海,大地上的东西,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从时间上来推算,我大体上能知道,下面是什么地方。两个多小时以后,茫茫云海并没有改变。但是我明确地知道,下面是大海。又过了一些时候,飞行速度似乎在下降。不久,凭机窗俯望,就看到海岸像一抹绿痕:日本到了。
  我是第一次到日本来。但是我从小就读了大量关于日本的书籍,什么瀛洲,什么蓬莱三岛。虽然我不大懂这些东西,“山在虚无缥缈间”,可是日本对我并不陌生。今天我竟然来到了这里。对来过的人说来,也许是司空见惯的事。对我说来,却是满怀新奇之感。机舱中那种复杂的心情,又向我袭来。我不禁有点兴奋起来了。
  同行的一位青年教师说:“来到日本,似乎是出了国,又似乎没有出。”短短几句话很形象地道出了一个中国人初到日本的心情,事情确实是这样。时间只相隔两三个小时,短到让我们决不会想到自己已经远适异域。东京大街上的招牌、匾额,甚至连警察厅的许多通告和条例,基本上都是汉字,我们一看就能明白。街上接踵联袂的行人,面孔又同我们差不多。说是已经身在异国,似乎是不大可信的。从前一位中国诗人到了法国巴黎,写了两句有名的诗:“对月略能推汉历,看花苦为译秦名。”在东京,也同在巴黎一样,是在国外,但是我们却决不会有这样的感觉。“月是故乡明”,在日本也同样地明了,至于花,好多花的名字,中日文是一致的。倘若我们不仔细留意,我们决不会感到,我们已经是在离开祖国几千里外的异域了。
  但是,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表面上的东西,而是日本人民的心。近两三年来,我在北京大学接待过几十个日本代表团。其中有重要的政治家,有著名的学者和作家,有年高德劭的大和尚,有声名远扬的亲台派,有老人,有青年,有男子,有妇女。他们的职业和经历都是完全不同的,政治见解也是五花八门。但是,他们几乎都有一颗对中国人民诚挚的心。他们对于中国过去的文化曾经帮助过日本这一件事,表示由衷地感谢;对于极少数军国主义者给中国人民造成的灾难,又表示真诚的内疚。我曾多次为这样一颗颗的心而感动。我感到,从我们嘴里说出的和我们耳朵里听到的“中日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这一句话,表示了我们两国人民的真诚愿望,决不是一句空洞的话。
  就在不久以前,我招待一个日本大学校长代表团。团长是一位学自然科学的大学校长。他纯朴热情,诚挚忠厚,真正是一位学者。看样子,他并不擅长辞令,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能激动人心。在一次宴会上,喝了几杯茅台之后,他脸上泛起了一点红潮,样子已经有几分酒意了。他站起来讲话,又讲到日中文化关系,讲到日本军国主义者对中国人民的骚扰。这些话并没有新的内容,我已经听过许多遍,毫不陌生了。但是,现在从这样一位学者口中说出来,却似乎有异常的力量,让我永远难忘。
  今天我自己来到了日本,接触到许多日本学者,接触到广大的日本人民。尽管我不能同所有的日本人民都谈话;但是,从一粒沙中可以看到宇宙,从少数日本朋友的谈话中,我仿佛听到了广大日本人民的声音。我在国内从日本代表团那里得到的印象,今天都完全得到了证实。
  日本这个国家,整个就是一座大花园。到处树木蓊郁,绿草芊芊,很难找到一块不干净的地方。如果你想丢掉一团用不着的废纸什么的,那还真不容易,你简直找不到一块可以丢废纸的地方。家家户户,不管庭院有多么小,总要栽上一点花木。最常见的是一种矮而肥的绿松,枝干挺拔,绿意逼人。衬托着后面的小楼,看上去令人怡情悦目。
  至于住在这里的人,都彬彬有礼,“谢谢!”“对不起!”经常挂在嘴上。日本人民九十度的鞠躬是闻名全世界的。
  但是,彬彬有礼并不等于慢慢腾腾。初到日本的人,大概都会感到,日本人走路、办事,都是急急忙忙,精神高度集中。连穿着高跟鞋走路的女士们,也都像赶路似的,脊背挺直,精神抖擞,得、得、得一溜小跑。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后面有什么东西追赶着。日本人重视工作、重视工作效率、重视时间,决不肯浪费一点时间的。有的外国人把日本人描绘为“只知道工作的蜜蜂”、“工作中毒”等等。这些说法,我觉得丝毫没有讽刺的意思,而是充满了敬佩与赞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日本战败了,国破家亡,疮痍满目,过了一段非常艰苦的日子。一直到今天,年纪大一点的人,谈起来还心有余悸。然而在短短的一二十年中,他们又勇敢地站了起来,创造了让全世界都瞠目结舌的奇迹。这似乎难以理解,实际上却非常自然。联想到我上面说到的日本人民的那种精神,创造些子奇迹,又有什么可以吃惊的呢?
  我今天来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国家:既陌生,又熟悉;既有神话,又有现实;既属于历史,又属于当前;即显得很远,又显得很近;既令人惊诧难解,又令人感到顺理成章。向这样一个国家和人民,我们有许多东西是可以学习的。如果说从前的蓬莱、瀛洲都隐在一团虚无缥缈的神话的迷雾中,那么今天的日本却明明白白、毫不含糊地摆在我的眼前。我就这样怀着好奇而又激动的矛盾心情,开始了对日本的访问。
  1981年7月原稿
  1982年1月4日抄完
  

日本人之心(1)
今年五月,我应邀访问日本,曾在早稻田大学讲演过一次。题目是日本主人出的,叫做“东洋之心”。由于自己水平低,又是临时抱佛脚,从理论上来看,讲演内容确实是卑之无甚高论。但是,在参观日本名胜古迹过程中,也就是说,在实践方面,我深有体会,好像是摸到了日本人之心。下面就写两件小事。
  诗 仙 堂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诗仙堂的名字,我们的日程安排上也没有。我们从京都到岚山的路上,汽车忽然在一座园子门前停了下来,主人说,这里是有名的诗仙堂。
  大门是用竹竿编成的,门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镌着三个汉字:诗仙堂。门上有匾,横书三个汉字:小有洞。我们一下子仿佛回到了祖国,在江南苏州一带访问一座名园。我们到日本以后,从来没有置身异域的感觉。今天来到这里,心理距离更消泯得无影无踪了。
  进门是石阶,阶尽处是木头结构的房子,同日本其他地方的房子差不多。整个园子并不大,但是房屋整洁,结构紧凑;庭院中有小桥流水,通幽曲径,枝头繁花,水中涟漪,林中鸟鸣,幽篁蝉声,一下子把我们带进了一个清幽的仙境。
  小园中的一切更加深了我们在门前所得的印象:整个园子泛滥着浓烈的中国风味。我们到处看到汉字匾额,堂名、轩名、楼名,无一不是汉字,什么啸月楼,什么残月轩,什么跃渕轩,什么老梅关,对我们说来,无一不亲切、熟悉,心中油然升起故园之情。
  园子的创建人是四百多年前天正十一年,公历1583年诞生的石川丈山。他是著名的文人和书法家,受过很深的中国文化的熏陶,能写汉诗。这是他晚年隐居的地方。根据宽永二十年、公历 1643年林罗山所撰的《诗仙堂记》,石川早岁入仕,五十六岁时,辞官建诗仙堂,“而后丈人不出,而善仕老母以养之,游事艺阳者有年矣。至于杯圈口泽之气存焉,抛毛义之檄,乃来洛阳,相攸于台麓一乘寺边,伐恶木,刜奥草,决疏沮洳,搜剔山脚,新肯堂,揭中华诗人三十六辈之小影于壁上,写其诗各一首于侧,号曰诗仙堂”。这就是诗仙堂的来源。三十六诗人以宋代陈与义为首,其下是宋黄庭坚、宋欧阳修、宋梅尧臣、宋林逋、唐寒山、唐杜牧、唐李贺、唐刘禹锡、唐韩愈、唐韦应物、唐储光羲、唐高适、唐王维、唐李白、唐杜审言、晋谢灵运、汉苏武、晋陶潜、宋鲍照、唐陈子昂、唐杜甫、唐孟浩然、唐岑参、唐王昌龄、唐刘长卿、唐柳宗元、唐白居易、唐卢同、唐李商隐、唐灵彻、宋邵雍、宋苏舜钦、宋苏轼、宋陈师道、宋曾几。选择的标准看来并不明确,其中有隐逸诗,有僧人诗,有儒家诗,有官吏诗,花样颇多,总的倾向是符合石川那种隐逸的心情的。三十六诗仙都是中国著名的诗人,可见中国诗歌对他影响之大,也可见他沉浸于中国文化之深。在诗仙堂中其他的轩堂里,还可以看到石川手书的《朱子家训》、“福禄寿”三个大字,还有“既饱”两个大汉字。石川深通汉诗,酷爱中国儒家思想。从诗仙堂整个气氛中,可以看出他对中国文化了解之深、热爱之切。我相信,今天来这里参观的中国人,谁都会萌发亲切温暖之感,自然而然地想到中日两国文化关系之源远流长,两国人民友谊之既深且厚。回天无方,缩地有术,诗仙堂仿佛一下子把我带回了祖国,不禁发思古之幽情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日本人之心(2)
但是,一转瞬间,我却发现,不管诗仙堂怎样触动了我的心,真正震动我的灵魂的还不是诗仙堂本身,而是一群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女中学生,她们都穿着整整齐齐的中学生制服,朴素大方,神态自若。我不大了解日本中学生的情况。据说一放暑假,男女中小学生都一律外出旅行。到祖国各地参观,认识祖国。我这次访日,大概正值放暑假,我在所有我经过的车站上,都看到成群结队的小学生,坐在地上,或者站在那里,等候火车,活泼而不喧闹,整齐而不死板,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在诗仙堂里,我们也遇到了他们。因为看惯了,最初我并没有怎么介意。但是,我一抬头,却看到一个女孩子对着我们微笑。我也报之以微笑。没想到,她竟走上前来,同我握手。我不懂日本话,我猜想,日本中学生都学习英语,便用英语试探着同她搭话:
  “Do you speak English?”
  “Yes,I do”
  “How do you do?”
  “Well,thank you!”
  “What are you doing here?”
  “We are tr*elling during summer vacation”
  “May I ask,what is your name?”
  “My name is——”
  她说了一个日本名字,我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再去追问。因为,我觉得,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区区姓名是无所谓的。只要我知道,我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日本少女,这也就足够足够了。
  我们站在那里交谈了几句,这一个小女孩,还有她的那一群小伙伴,个个笑容满面,无拘无束,眼睛里流露出一缕天真无邪的光辉,仿佛一无恐惧,二无疑虑,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似乎眼前站的不是一个异域之人,而是自己的亲人。我们仿佛早就熟识了,这一次是久别重逢。我相信,这一群小女孩中没有哪一个曾来过中国,她们为什么对中国不感到陌生呢?难道说这一所到处洋溢着中国文化芳香的诗仙堂在无形中,在潜移默化中起了作用,让中日两国人民之心更容易接近吗?我无法回答。按年龄来说,我比她们大好几倍,而且交流思想用的还是第三国的语言。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没能成为我们互相理解的障碍。到了现在,我才仿佛真正触摸到了日本人之心,比我在早稻田大学讲演时对东洋之心了解得深刻多了,具体多了。我感到无比的欣慰。“同是东洋地上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连今后能不能再会面,我也没有很去关心。日本的少女成千上万,哪一个都能代表日本人之心,又何必刻舟求剑,一定要记住这一个少女呢?
  箱根
  箱根算是我的旧游之地。上一次来到这里,只住了一夜,因而对箱根只留下了一个朦胧的印象;虽然朦胧,却是非常美的;也可以说,唯其朦胧,所以才美。
  我们到达饭店的时候,天已经晚下来了。我们会见了主人室伏佑厚的夫人千津子,他的大女儿厚子和外孙女朋子。我抱起了小朋子,这一位刚会说话的小女孩偎依在我的怀里,并不认生。室伏先生早就对我说,要我为朋子祝福,现在算是祝福了。室伏先生说,朋子这个名字来源于“我们的朋友遍天下”这一句话。这一家人对中国感情之深厚概可想见了。他们想在小孩子心中也埋下友谊的种子。室伏先生自己访问中国已达数十次,女婿三友量顺博士和二女儿法子也常奔波于两国之间,在学术界和经济界缩紧友谊的纽带。同这样一家人在一起,我们感到异常地温暖,不是很自然的吗?

日本人之心(3)
晚饭以后,我们走出旅馆,到外面湖滨上散步。此时万籁俱寂,月色迷蒙。缕缕的白云像柳絮一般缓缓飘来,仿佛伸手就能抓到一把。路旁的绿草和绿色灌木,头顶上的绿树,在白天,一定是汇成了弥漫天地的绿色;此时,在月光和电灯光下,在白云的障蔽中,绿色转黑,只能感到是绿色,眼睛却看不出是绿来了,只闪出一片黑油油的青光。茫茫的芦湖变成了一团暗影,湖上和岸边,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就因为不清楚,我的幻想反而更有了驰骋的余地。我可以幻想这里是人间仙境,我可以幻想这里是蓬莱三山。我可以幻想这,我可以幻想那,越幻想越美妙,越美妙越幻想,到了最后,我自己也糊涂起来:我是在人间吗?不,不!这里决非人间;我是在天堂乐园吗?不,不!这里也决非天堂乐园。人间天上都不能如此美妙绝伦,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人间仙境了。
  夜里我做了一个仙境的梦。第二天,我们没能看到芦湖的真面目,就匆匆离开。只有这一个仙境的梦伴随着我,一转眼就是几年。
  现在我又来到了箱根。
  邀请我的还是同一个主人:室伏佑厚先生。他同法子小姐和女婿三友量顺先生亲自陪我们乘汽车来到这里。上一次同来的日本东京大学名誉教授中村元博士也赶来聚会。室伏夫人和长女厚子、外孙女朋子都来了。朋子长大了几岁,反而有点腼腆起来;她又有了一个小妹妹,活泼可爱,满脸淘气的神气。我们在王子饭店里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十分丰盛的晚餐。很晚才回到卧室。这一夜,我又做了一个仙境的梦。
  第二天,一大早晨,我就一个人走出了旅馆的圆厅,走到芦湖岸边,想看一看上一次没能看到的芦湖真面目。我脑海中的那一个在迷蒙月色下的人间仙境一般的芦湖不见了——那一个芦湖是十分美妙绝伦的。现在展现在我眼前的芦湖,山清水秀,空翠弥天;失掉了那朦胧迷幻的美,却增添了真实澄澈的美——这一个芦湖同样是十分美妙绝伦的。哪一个芦湖更美呢?我说不出,也用不着说出,我强烈地爱上了两个芦湖。
  又过了一天的早晨,我又到芦湖岸边散步,这一次不是我孤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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