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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哥华雨季-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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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末末坚定又娇气地回答:“不——要!”
要不就翻到妈妈身上来,这时爸爸只好大喊:“给你看《天线宝宝》好不好?”这是百试百灵的镇定剂。
大概是圣诞节,妈妈吃了太多巧克力,所以上火了吧。爸爸也觉着难得这么照顾一回病人,殷勤地煎了两只蛋,又买了妈妈爱吃的炸薯片,还想出了自己的拿手菜——炸花生米。妈妈实在忍不住了,嘶哑地说:“大哥啊,我这是上火,能不能别搞这么火气大的东西给我吃啊!”
爸爸喃喃道:“那我看你早上那两只蛋吃得挺痛快的啊。”
妈妈真想丢枕头过去,“你不知道我一个上午做梦都是洒了香油的蛋羹的味道!”这话都懒得说出口,说了也白说。真怀念作姑娘的时候,病在床上,外婆外公变着花样的作着病号饭,又是疙瘩汤、又是绿豆汤,嘴里苦了还有糖葫芦,一天就病好了。
爸爸买菜回来,说:“我来做洋葱炒土豆,怎么样?咱们家没洋葱了,我买了一个。”
竟然还敢邀功,“你脚下的柜子里有一袋子的洋葱,末末都知道。”她天天拿出来摆龙门。
“噢,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妈妈翻身,把头埋进被子。
“嘿嘿,糖在哪里啊,老婆?”白糖正对着爸爸的脸,爸爸的眼睛四处搜索,就是不在这里定焦。
“你喊它,它就出来了。”妈妈没好气的。
爸爸费劲巴拉,弄了四个菜上桌,末末巡视了一下,既没有爱吃的菜式,也没有好嚼的,只肯吃白米饭。前两天,末末生病都没有见瘦,妈妈生病,小脸儿倒是尖出了下巴来了。
“我说,你好歹有个一招鲜的吧。”妈妈抱怨着,想起别人的老公,虽说平常不做饭,但是关键时刻还是会个一招半式救救急的。
“你教我啊,你老不让我作,多作几次多教几遍。”
又回到了老问题上,这世上,除了奶奶,没有人吃过爸爸作的饭还会相信他会越做越好吃的,即使中午刚上过厨,到了晚上还弄不清什么时候放酱油。不过话也说回来,平日里妈妈就是把碱面当作淀粉给爸爸放进了菜里,端上来,爸爸也照样吃不出来。爸爸是个没有口味的人,吃饭的时候还经常神游物外。爸爸最希望世界上出现的两个发明,一是安在末末身上就可以发电的机器,二是装个晶片到大脑里,想起吃什么来,晶片就反映什么样的感觉给神经器官,然后给人体打一针就囊括全部的能量了。
妈妈真希望自己赶紧好起来,垃圾已经两天没倒了,末末已经两天没换过衣服了,爸爸还委屈地说自己已经两天没时间洗澡了。再不好不行了,已经听到爸爸在里屋大喊:“我的袜子为什么剩下一只白的一只是蓝的了?!”
妈妈千万不要生病——这值得全家人每天临睡前默念三遍。
第九章 我们的生活从此改变,一去不回头
渐渐的我发现,我选择朋友多了一个要求。有的人虽然很谈的来,但是发现他们的孩子有些性格特点,经常伤害的末末。这种情形常让我很困惑,个人认为小孩子的性格要么是天生带来的,要么是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无论哪一样,都让我胆寒,与人相处起来战战兢兢。
有了末末以后,我自动把朋友分为了两类,一类是没有孩子的,一类是有孩子的。和没有孩子的朋友聚会,一定要把末末安顿在家,梳洗打扮整齐,以免让人家对未来的家庭生活留下恐怖阴影;和有孩子的朋友一起出去,就随意多了,只要找个大人说话时小孩子可以安全玩耍的地方就行。
回国有一次跟同学聚会,应大家要求,带小女一起前往。席间,末末攀着椅子,上下翻飞。分手的时候,还没结婚的同学对我说:“你女儿真是挺淘气的。”我还没好意思说话,另一个同样已经有了孩子的同学就说:“得了吧,这还算淘吗?”
另有一次,朋友的女儿半岁,我们一起去她家里吃饭。我一边说话,一边喂末末饭,不知什么进嘴的东西不合了她的意,一伸头吐进了我手里,我赶紧拿纸巾包住,放在桌子角上,自以为不动声色。朋友大声地斥责我:“你自己女儿还嫌弃什么啊,要是我,早就放嘴里了。”从此,我以后都不加掩饰,原来大家都是这样的。
还有朋友讲,她带着儿子一起等公共汽车,儿子说塞牙了,张嘴看看,确实找到一片大大的菜叶。取下来,左看右看,没处扔,又不好抹在哪里,干脆就扔自己嘴里了。
当妈妈的人,都是自修过统筹方法、模糊数学的人,个个都不简单。
经常有周末,妈妈爸爸兴致勃勃讨论去哪里远足,讨论到了最后,考虑路途遥远,厕所方位不可预测,而且末末兴奋不兴奋和走多远路是没有关系的,于是还是去了家门口最常去的那个公园。只要敞开了玩,末末都觉着很快乐,她快乐,我们也很快乐,就这样无所事事也可以幸福的度过一天又一天。
如果有未婚的人问我——结婚好吗?我立即回答当然了,那还用说嘛,我支持所有单身的人去结婚,家庭生活是多么幸福美好的。如果有人问我——生小孩好吗?我也立即回答,慎重慎重,一定要慎重啊,这绝对是一只终身把你套牢的股票,从此心就长在外面啦,干什么事情漏了小东西都算没有考虑周全。
一日, 吃早饭的时候,就看末末坐在凳子上扭来扭去。
“你是不是要拉屎?”我问。
“不拉屎。”回答的很干脆。
我怀疑她是有这个动机,所以吃过饭,并没有急着出门,左等右等,还是没有动静。
“末末,你要不要去拉屎?”我看见她趴在桌子上画画,左腿倒右腿,右腿又到左腿的。
“不要!”
“好吧,那妈妈要用洗手间了。”妈妈可是有如厕读书的习惯,挑好我要看的书,还是追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要去拉屎吗?”
末末语气坚定,头也不回:“末末不拉屎,明天再拉。”
等我进了洗手间,关上门,刚刚打开书,就听外面哧溜哧溜,有人走到门口,拍着洗手间的门,“现在就是明天了。”
哼哼,这就是典型案例,自打有了末末,上厕所都不安生。不只是什么旅行、工作的大事,什么吃喝拉撒,所有所有,生活的各个部分从此不得尽兴。
我常常对末末说:“尽管你挺可爱的,但是你还是让妈妈很辛苦。”
我更常常对末末说:“尽管你挺累人的,但是你真是太可爱了,妈妈真爱你。”
无论我说哪一句,末末都听不大懂。不要紧,有她明白的那一天。
一天39小时
女儿坚信
长大了就可以变成鱼
好吧
我们就是鱼
城市是我们的海洋
在我们已经不在把等待签证放在心上的时候,几乎已经开始了在北京安居乐业的时候,接到了加拿大大使馆的电话,那边是标准的港式普通话,因为老公是主申请人,仔细确认了我的身份,(感谢上帝她没有打电话到老公公司去),问我们如果收到签证,会不会在国庆节期间去登陆。我还假装镇定,用工作时我最得意的滴水不漏的方式回答——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应该可以会去。使馆工作人员认真地说不可以,要是去就一定得去,否则签证就作废,如果去不了,他们就不会马上给签证。我立刻说一定去。这一天已经是7月底了。放下电话我手心直冒汗,我们只有2个月的准备时间。而且尽管工作人员说会马上把所有材料交到签证官手里,但是以我将近四年的等待经验来判断,签证官怎么也要个三五天的工作时间,所以在没亲手接到传说中的大信封之前,我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在最后的几天等待中,我觉得我已经完全平静了心情,不就搬回家嘛。我一直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不会把告别仪式搞得痛哭流涕。最初的伤感萌芽是妈妈启动的。为了高高兴兴的离开,我请父母不要到机场来送我们。要走的前一天,妈妈来了,忙忙叨叨嘱咐了半天,临走前对着我尚躺在床上手舞足蹈的不足五个月的女儿说——再回来给姥姥打酱油去。我心里一下子酸起来,都不敢说再见,怕一张嘴眼泪就流出来。
最后一周,混乱的应酬和疯狂的采购让我们疲惫不堪,2号早晨醒来,我对自己说——一切结束了。我们叠好被子,又把被子都塞进柜子,再用布罩住。北京的土大,我可不想再回来的时候进门就大扫除。弟弟让我快点作早饭,否则他就打算吃我女儿的婴儿米粉了。我一边笑着一边去熬粥,让老公去买油条,这东西国外就是有也不会是这个价儿了。这时手机收到条短信,是我同学发来的——送战友。我觉得很幽默,就回了个——就此别过,他又回了,——珍重。刹那间,一切变得很悲伤,我都不再敢看弟弟的眼睛,故作轻松的吃完饭。
飞机是下午三点起飞,但是为了早些去给女儿订个座位,我们约好十点半出发。同事、同学会来我们家集合。时间过得飞快,电话和手机总是同时响起,都是来说一路顺风的。我还习惯地说——回见啊。人都齐了,事先已经告知我有八只箱子,但是他们依旧感叹了一下。我还自嘲地说:“这回可知道什么叫破家值万贯了,整理了八个箱子,家里的东西一点不见少,打开那个柜子看,还都是满满的。”抱起女儿,我们奔机场去,一路上,我们还有说有笑。
大过节的,竟然没堵车,这在北京真是个奇迹。我们十一点半就到了机场。人多极了,到处是举着小旗的旅行团。约好送我们进关的人还没到。国航这个大国企,我问到底可以免费托运几件行李,问了五回有五个答案,一人一说法,摆明了是留着后门让你托人的。我们认识的这个阿姨有个朋友是国航的工作人员,说是没问题送我们进去。站在机场,我开始呼呼的冒汗,温哥华气温比北京低一些,也为了节省些箱子放别的东西,我们每人都穿了很多。我不停的假装的掏口袋伸手往上拎拎里面的棉毛裤,他奶奶的,现在才想起来,春天收衣服的时候计划秋天穿的时候换松紧带儿的,真是懒惰的报应。上帝保佑,箱子里的大包小包的衣服都还合身。老公一再追问,我能否肯定给女儿带的衣服没小嘛?因为女儿实在长得太快。我咬牙说没问题。
十二点多,那个阿姨来了,一再说我们来早是正确的,否则赶上堵车就完了,但是国航那个朋友很守时,约好了十二点半一定会来的,他现在正在吃饭。阿姨从包里掏出一件红色的麻质中式的上衣,送给我,非要我当时就穿上。我套在牛仔衬衫外面,样子很搞笑,朋友们都笑了,我也笑得直不起腰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我请朋友们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原来再见好说,“我走了”难出口,一张嘴,眼泪哗哗地流了一脸,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女儿依旧一逗就笑。朋友们说:“你别这样,不是还回来呢嘛,等你回来我们还来接你!”弟弟也在旁边揉红了眼睛。
眼泪还没擦干,爸爸来了。我心想坏了,这不得哭起没够了。谁知爸爸平静地说没事儿没事儿,每次我遇上自己认为天大的事情,爸爸总是这样说,我原以为自己已经无比独立了,他这么一说让我现在又象个小女孩儿了。
国航的那个大叔总算来了,试试我们的行李,指着放书那个,说超重了不行。我们赶紧拆开重新整理,这么一慌乱,总算转移了我的悲伤。
一点钟,终于准备去换机票。我们走的是申报的入口,海关的工作人员看看老公刚才填好的申报单,又给了一张,让一模一样再填一遍,好奇怪的流程。国航的大叔说我们没准备好,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很难说给孩子再订到座位。我问他国航有关行李托运,到底有没有规定。他解释了半天,意思就是一个领导一个办法。我们总算排到了换票口,果真不仅没有空座,连前排的也没有了,我们只换到机仓尾部的双人座。
换过机票,再出来,女儿还在外面呢。我对爸爸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进去了啊。”就头也不回地推着女儿走了,那个阿姨还跑过来说路上小心啊,我也只侧着点点头,眼泪顺着下巴滴到地上。分别总是很难受的,留下来不走也还会很烦躁,走了也会很有些舍不得,分别就是很难受,再见好说,“我走了”难出口,总觉得好像对不住了谁。女儿天真地躺在小推车了,露着两条胖腿儿,登在栏杆上,吃着手,冲我乐。
两点二十,坐到了一号登机口外面。我听见空姐说991准备好了,但是还没开始广播,我抱着孩子走过去,问她我带着小孩可不可以先登机,空姐眼都没抬一下,“可以。”我只好继续走开。一会儿,广播开始登机了,门口立刻排了一条大队,我也不好意思再去加塞儿了。望眼看去,国人还真不少,我心里盘算着这样每天好几架飞机落地,得有多少人在搬家啊。上了飞机,小孩儿也挺多,我们周围就六个。有说福建话的,有东北话的。旁边的小女孩特别好看,大双眼皮,在座位上爬上爬下,用手指摆成八字当枪,BIA 来BIA去,我女儿很是敬仰的看着。
三点钟,飞机准时开始滑行。起飞降落气压变化太大对小孩儿不好,得让小孩儿吃东西有吞咽动作来缓解冲击。老公让我开始喂女儿喝准备好的梨水。但是飞机停在跑道上排队,女儿却咬着奶瓶不松嘴了。等飞机真正要起飞时,女儿睡着了,急得我们又是拽小脚,又是拉耳朵,好容易才又吃了几口。女儿也呼呼昏睡过去,一定是刚才在机场太兴奋累了。这样还好,前面一个稍大些的婴儿嗷嗷地哭。女儿睡了两个小时,期间我们吃完了饭,趁机小睡了一会儿,老公已经把表对成了温哥华时间,我数学不好,依旧保留北京时间,以此来推算这个时间北京的人们在干嘛温哥华的人们又在干嘛,甚至有冲动一直把表走在北京时间来缅怀我一去不返的青春岁月。
女儿醒了,象往常一样,借我的力一跃而起,开心地笑着,但是为了方便人们倒时差,机舱里的灯灭了,女儿一下困惑起来,样子很可爱。以后我们再也没能把她弄睡。飞机上很干,她的鼻子里充满了干干的鼻屎,张着嘴巴呼吸着。旁边那个小姑娘也一样,说话鼻音很重。我们大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北京温哥华时差15小时,北京时间夜里11点半,我们开始吃温哥华的早餐。有中式和西式的,我果断的要了西式的,是香肠,鸡蛋和鱼饼,中式的就是白粥(还好,我曾经在国航吃过凉烧饼),但是到后来白粥竟然先没有了。我想起来上次坐国泰航空公司的飞机,西式早餐也是这些,但是中式的确是虾饺和面条。早就知道国航的服务差。吃过饭,大人们开始活跃,翻箱倒柜的加衣服,小孩子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坚持不睡觉,小眼睛困顿地眨着。前排坐着父子俩,妈妈坐在中间的靠过道的座位,伸头问她儿子:“儿子,往下看看,是不是拉斯维加斯大平原?”我赶紧往下看,全是云,什么也看不到。我对老公说:“现在咱们打辆依兰特下去,正好六十块钱,跟从咱们家到中关村一样。”老公说:“没那么堵,两秒就到。”
渐渐的,我们看见海面了,温哥华就在眼前了。我纳闷怎么还没有头回去香港那么激动呢?又在女儿身上忙活了一阵,飞机落地了,温哥华时间中午11点正。
一下飞机,就有个白人工作人员拿着我们的小推车等着,还热情的对我女儿说:“Hello; Baby!”后面有个黑头发的亚裔绷着脸检查护照。网上有人说温哥华华人很讨厌华人的,办事会故意为难。
我想打开先前从网上打印的温哥华机场地图,照着走。老公说就跟着大拨儿走没错,也是,机场都走不出去就别混了。同时落地了好几架飞机,海关前的队伍排了好几个拐弯。有好多日本的学生,几个女生看见趴在我肩上的女儿,卡哇依卡哇依的喊个不停,还真像动画片里的一样。我女儿对没听过的声音总会感到很好笑,于是乎裂开八万大嘴大笑,那帮小日本都尖叫了,我心里直乐——指不定谁逗谁呢。
出了海关,我们直奔海关。我坐在里面等,老公去领行李。我发现广播里的每条通知都是英文法文粤语加中文普通话,心想将来老爸老妈来了没问题。在这里,看见了刚才飞机上的一半以上人口,大家相互点头示意,原来都是初来乍到。我焦急地等待老公回来,因为奶瓶他装在口袋里了,女儿一会儿一哭,我真怕一会儿工作人员让我出去等人。老公回来时,队伍已经坐到了门口,他埋怨我应该先拿号码排队。但是过来一个华人工作人员,领我们直接签证官前,真是占了女儿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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