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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陈嬷嬷就扭着肥硕的身子来到了刑房。一进门就看到主位上坐的张龙，就嬉皮笑脸地问道：“哎呀，张总管，好久不见，您这身姿又挺拔了不少。是不是新收的小娘子会伺候，才让总管您这么精神啊。”

　　　　张龙笑眯眯地看着陈嬷嬷，说：“陈嬷嬷，要你过来事要问件事情。小环是你手底下的丫头吧，最近脱籍了？”

　　　　陈嬷嬷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听到是小环的事情就马上放下心来。“哦，你说的是那个丫头啊，她已经离开了啊。前天就把卖身契还给她了，那丫头本来还挺高兴的。但是后来走的那天在房里大呼小叫地不想离开，还跪下来求我再把她留下来。”

　　　　“那你是怎么办的？”

　　　　“当然是不能留下了，大少爷已经吩咐了，要把卖身契给她，而且她老子娘要带走她，只好劝她安分点。然后我就出去了，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她了。”说完，陈嬷嬷看了看张龙的表情，问道，“难道这丫头犯事了？这可不关我的事情，她前天离开的时候已经和府里没关系了。”

　　　　“小环以前在大少爷的院子里是做什么的？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陈嬷嬷想了想，说：“这小环是个三等丫头，平日里也就是在院子里打扫打扫，然后再去厨房拿饭什么的。最近就是老子娘过来接她回去，另外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张龙听了，再问：“你再好好想想，最近几日小环有没有什么不对的。或者她和丹杏园的丹姨娘那里有没有什么联系？”

　　　　陈嬷嬷听了撇撇嘴说道，“大少爷是从丹姨娘的肚子里出来的，他肯定要去找丹姨娘啊，身边每次也跟着几个丫头。”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上次少爷去丹姨娘那里的时候，少爷身边的红杏红桃没跟过去，反而是小环过去了，回来的时候走得很慢，好像很累的样子。

　　　　还有，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陈嬷嬷看着张龙，老脸红了红，很难出口的样子。

　　　　张龙又问了一句：“到底就是什么？你要再不说，你……”

　　　　陈嬷嬷咬咬牙，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离张龙大约三步的时候，低声说道：“小环那丫头，偷人，身子早就不干净了。光在后花园我就遇上三回了，真是，没羞没臊，不要脸……”

　　　　“是和谁？”

　　　　“每次比较暗，我也看不清楚。最近那一次，好像是那个在后院守门的那个老李。”

　　　　“老李？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张龙吃惊地看着陈嬷嬷，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陈嬷嬷看了看左右，又压低声音说道：“前几次的没看清楚，可就在小环脱籍之前两天，我那天晚上恰好路过后花园，那老李从在假山后面边穿衣服边往出走，小环也跟着出来，还让老李头别忘了东西。他们离我就十几步，幸亏我躲得快，不然就被他们发现了。真是倒霉啊，遇上这事。”

　　　　看着张龙不说话，陈嬷嬷就开始唠叨，“老李头长成那样，身上也没有什么银钱，小环这个十几岁的嫩芽，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老黄瓜了，真是……”

　　　　张龙听了，直接对着陈嬷嬷说，“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想到什么就派人来告诉我一声。”

　　　　陈嬷嬷点头，然后转身扭着她那肥硕的身子就离开了。

　　　　他沉思了一会又问那三个小丫头，“小环常去后花园吗？”

　　　　“不清楚，她就是个三等小丫头，平日里乖巧懂事，干完活逛一逛也正常，我没怎么关注过她去哪里。”

　　　　“总管，我知道，我知道。”说话的正是粉衣圆脸的姑娘，和小环同乡的。

　　　　“那你说。”

　　　　“小环刚进府那会，去过一次后花园，不小心冲撞了初绣小姐，被打了十几板子，好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后花园了。”

　　　　“总管，昨日在镜湖旁边做事的花匠带到了，已经在密室里候着了。”

　　　　“好，这几个丫头，你把她们分开关着，我回来之前不准把她们放开。”

　　　　张龙进到密室就看着地上半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花匠。“昨儿你在镜湖，看到了什么，说吧。”

　　　　“老奴看到一个白影从假山里走出来，然后小姐就带着丫头们走到这边，然后白影就跑到桥上，然后从桥上跳了下去。之后，丹姨娘也到了镜湖边上安抚小姐，并且让人打捞小环。只是打捞了半个多时辰都没有找到小环。”

　　　　“那这人是死还是活？”

　　　　花匠沉思了一会，然后说，“这镜湖里的水不是死水，能连到护城河里了。而且老奴认为这人能从假山慢慢走出来，然后又演了出大戏，应该是有所准备的。”

　　　　张龙看着他，“你当真看到有人从假山里出来？”

　　　　花匠揉揉眼睛，说道，“老奴没有看错，反正肯定不是从旁边跑过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复杂了，到底跳湖的是谁？为什么要设这样的局呢？

　　　　张龙刚从密室出来就遇上了张嬷嬷，“怎么样？丹姨娘那里说什么？”

　　　　“丹姨娘说她确实让人下去救人，但是她没有最后关注结果如何，而且她昨天感染了风寒，病得很重，屋子里浓浓的药味，所以就没有顾上告诉老爷。”

　　　　“表哥，看来这事情应该和丹姨娘没有关系了。”张嬷嬷又接着说，“要不要接着再审问那几个丫头？”

　　　　“不必了，我先找老李头问问，一会去镜湖那边看看，你在这里问问那几个丫头，看还能问出什么事情。”说完就招来两个小斯，说道，“你们去把后院守门的老李头带过来。”


第二十章　后宅之事（四）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个小斯慌慌张张回来了。

　　　　“人呢？”

　　　　“禀总管，老李头不见了，房子里什么也没有。”

　　　　“再去多找些人手，去问，去查最近他都和谁接触过，做过些什么事情？”

　　　　“是。”

　　　　大约半个时辰，小斯又来汇报，说道：“总管，老李头最近好像赌钱赢了不少，就辞了工。是前两天和丹姨娘说的，丹姨娘又和夫人说了，这事夫人也是知道的。所以，人昨儿就走了，也是大大方方从大门离开的。您前两天一直在忙老爷的事情，所以您没有听说此事。”

　　　　“哦，是这么回事。那老李头最近可有什么古怪？”

　　　　“就是手气特别好，人特别精神，好像有什么喜事一样。剩下好像就没有了。”

　　　　张龙问道：“老李头离开前，常去哪几个院子？”

　　　　“常去大少爷那里，临走的时候，还去大少爷和丹姨娘的院子里去过几趟？”

　　　　“都去过几趟？”

　　　　“老李头说是要走了，必须拜谢了主子才行，只是他去了几次都才见了主子。”

　　　　一副忠诚的奴仆形象，但是身为守院门的老人了，能不知道主子什么时辰有时间，什么时辰没有空吗？还去了几次，这里有古怪。

　　　　想到这里，张龙让人把三个丫头关到柴房，说是一会再问。然后自己带着几个嘴严的人，来到大少爷裴俊辉的院子。

　　　　院子里的人看到张龙来了，小斯马上出来行礼。“总管好，少爷不在，您这是要做什么？”

　　　　“常思，你没有跟着少爷赴宴，怎么待在屋子里啊？”

　　　　“少爷带着常宁去了，让我留下来收拾后天去翠山书院的行装。总管，您这是？”

　　　　“哦，”张龙说道，“那你忙吧，老爷昨儿晚上梦见这院子里埋了一个宝贝，今天让我过来看看。”

　　　　常思听了就进去忙了。

　　　　张龙绕着院子走了一圈，他看着这个院子，不大，但是很精致。院子里的枫树是从外地弄回来种的，但是就这里的长得好，叶子红的像火一样。此时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子也随风落下。

　　　　远看此景，白墙，黑瓦，青石子铺地，两旁翠柏青绿，中间红枫叶随风飞舞，若是焚香抚琴，轻歌曼舞，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当时修院子的时候，老爷确实是花了功夫的，每个院子都别有味道。就连这院子里铺地的青石子，每一颗都是打磨过的。

　　　　“总管，地上有虫子。”

　　　　张龙顺着手下指向的地方看去，就看到几只红色带翅膀的小虫子在枫树徘徊。“赤色，带壳，双翅，体圆。”

　　　　这是嗜尸虫，只要此虫出现的地方就少不了尸体。但是，这……

　　　　“阿七，去把院子里的人都清理了，送到刑房。然后找人封锁这里，并且把这里挖开。”

　　　　“是。”

　　　　很快，院子里的地都被挖开了，枫树也被连根拔起。底下是排列整齐的五具尸骨，腐败的程度不同。最早的那具尸骨上，已经只剩下森森白骨，而最新的这具上还算保存得比较完好。依稀能这都是还没成亲的女子，而且容貌也还算清秀。

　　　　“小环？”阿七喊了一声。

　　　　张龙马上看向他，问道：“你说她是谁？”

　　　　“她长得有点像大少爷院子里的小环，她的两眉中间颗红痣，谁见了都说是个福痣。”

　　　　张龙扫了一眼尸体，那里果然有颗红痣。看来这就是他找了一下午的人了，只不过，小环为什么会死，而且还被埋在了这里。她不是从假山后面出来之后就跳湖了吗？府里还派人打捞了，若是捞上来了，不会埋到这里。

　　　　若是没捞上来，人没死，那是谁杀了她，然后又埋到这里的。

　　　　“那天小环跳湖，府里找人去救了，后来救上来没有？”

　　　　“总管，要不属下把那些人招来问问。”

　　　　“你去问吧，然后回来告诉我。”张龙回头看了一眼尸体，又吩咐道，“找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尸体都先这么放着，等老爷回来后再另行处置。这段时间内，不准任何人靠近这个院子。”

　　　　“是。”

　　　　张龙又在院子里转了转，然后到了房间里瞅了瞅，没发现什么异常。刚准备往出走，就碰上阿七从外面进来。

　　　　“总管，问过了。他们都说没有捞到小环的尸体。”阿七说完，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小环会洑水，府里的水是肯定淹不死她的。”

　　　　“到时候找找仵作，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说完，张龙看看外面快要落山的太阳，说道，“还有两个地方没有去，一个是后花园一个是丹姨娘那里，咱们先去后花园吧。”

　　　　阿七点头，说道：“是。”

　　　　“你好像对小环的事情比较了解啊。”张龙带着阿七和府里的几个侍卫向着后花园走去，边走边问起阿七。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手下，是个很听话，嘴巴很严，很值得信任的。对他的一切，自己很了解。但是今天，他能一眼认出小环的尸体。这一点，有点奇怪。

　　　　阿七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属下曾经有一阵偷偷喜欢过小环姑娘，注意了她一段日子。”

　　　　“哦，是这么回事。”张龙听到这个解释一点也不奇怪，毛头小子总算是开了窍了，只是这眼光有点……

　　　　“那她和人在后花园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知道，她还和丹杏园也就是丹姨娘院子里的小斯也，属下撞见过两次了。之后，就对她歇了心思。”

　　　　“大少爷身边的丫头，和后院看门的老李头，还有丹杏园里的小斯有染。她图什么？”

　　　　阿七被问住了，这个他从来没有想过。

　　　　“一个丫头，放着大少爷不去勾引，反而去勾引小厮和看门的。这不符合常理，她估计有别的目的，或者是她被人利用了。能利用她，让她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又有几个，他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额，属下愚钝。”

　　　　“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的可能很小。若是发生了，背后必然有原因。而这个原因，往往是很让人吃惊。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张龙说完，看着阿七有些迷惘的神情，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多学着点吧。”


第二十一章　寿宴之上

　　　　说完，张龙就带着阿七和几个侍卫走到后花园。夕阳下的镜湖面上很平静，地上已经开始有些落叶了，走在上面还有些声音。张龙让侍卫去镜湖周边看看有什么，自己则和阿七走到假山旁边，绕着假山转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思忖着，难不成那个花匠看错了，这个假山没什么机关。而且这假山当时还是自己亲眼看着建好的，肯定没事。张龙做事还是比较细致的，他让护院和他一起来找，准备再找一会，如果没有机关，就准备离开了。

　　　　忽然“咔嚓”一声，假山的一面陷了下去，露出一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洞出来。张龙和阿七二人走了进去……

　　　　裴正勋、王氏还有喜姐儿坐在车里，也就一炷香（半个小时）时间就到了春风楼。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候了，春风楼有四个门，前门是开在大街上的，里面进去就是大堂。

　　　　大堂里摆了二十五张桌子，每个桌子旁边都摆着四个锦扤，桌面上也铺着红布。二十五章桌子中间是个大的看台，一般会有名角在台上表演，或者是有说书人在上面。

　　　　去织锦园是走北门，朱漆的大门上面写着织锦园三个字。门边站着两个灰衣伙计，看到马车来了，和车夫核实过后，立马卸了门槛，让三辆马车进去。

　　　　马车缓缓地在园子里走着，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车轱辘的声音。蒋妍掀开车帘，惊呼道，“少爷，这里的景色真不错，好多花我都不认识。”

　　　　宋陌抬眼看了一下周围的景色，确实不错，看来这春风楼的主人真是个细致的有心人。而且这会恰好夕阳西下，给景致又镶了层金边，倒是应了园子的名字，织锦园。

　　　　蒋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园林建筑：“少爷，你说要是能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多好啊。每天都能看这么好的景色，而且你闻闻好香啊。”

　　　　从门口坐马车到织锦园的门口大概要一盏茶的时间，一下了车马上就闻到了一股幽香。宋陌知道这是和香，大烽香料里的一种，比龙涎香还要贵上不少。

　　　　连云州都不一定有这个东西，想不到江城这个县城居然还会有这种名贵的东西，看来这春风楼的老板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车停稳了，宋陌很优雅地上面下来，他走到裴正勋的身后，和王氏喜姐儿还有初绣一起进了织锦园。

　　　　进入织锦园还有个拱门，就好像是家中的小门一般，进去后就是假山流水。踩着中间的石板路，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

　　　　“这是崔大师弹的长歌行。”裴初绣惊呼道，“这是崔大师谱的曲子，严师傅填的词，女学里都传开了。她们都特别难请，听说是被州府大人选上去盛京呢。好久都没有见她们再出来表演过了，没有想到今天能在这里大开眼界。”

　　　　接着她轻声吟唱：“桃李待日开，荣华照当年，东风动百物，草木尽欲言，枯枝无丑叶，涸水吐清泉，大力运天地，羲和无停鞭，功名不早著，竹帛将何宣，桃李务青春，谁能贯白日，富贵与神仙，蹉跎成两失，金石犹销铄，风霜无久质，畏落日月后，强欢歌与酒，秋霜不惜人，倏忽侵蒲柳。”

　　　　真是个人才，填得不错，宋陌想着这小地方还真是卧虎藏龙啊，就是不知道春风楼的主人是个怎么样的人，他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裴正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长女，就算不是王氏所生，但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这孩子平日里自己关注比较少，从来没有听过她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于是慈爱地看着她说，“绣儿，唱的不错，看来平日里是用功不少，不愧是我女儿。”

　　　　裴初绣听了父亲的夸赞，迅速低下头，声音如蚊子般哼哼，“多谢父亲。”心里想着父亲从未关注过自己，只是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教养嬷嬷都是江城里独一份的。以前一直努力地用功学针线，书画，弹琴就是想能引起父亲的关注，然后能引他去看看姨娘。

　　　　王氏在旁边看着，笑着说，“绣儿，你也快十三了，得给你找个夫婿了，赶明儿参加了明年四月的花朝节就给你相看，相看。”

　　　　“相看，姐姐要有夫婿了。”喜姐儿拍手笑着说道。

　　　　“你们来了？”朱文穿着大红的右衽长衫，领口和袖口都用黑线绣的各种写法的寿字。“赶紧进来吧，这织锦园就是清净，而且这里还有客房，喝醉了可以直接呆在这里歇着了。”

　　　　朱文领着裴正勋进来：“选这园子，除了这里清净还有客房之外，这里墙上的画全是绣在锦缎上的，而且这里有几件还是出自我夫人之手。”

　　　　“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夫人，闵柔。”朱文指着端坐在大圆桌前的绿衣妇人，说道，“柔儿，这是我一直跟你说的裴兄弟，他夫人，外甥，还有两个女儿。”

　　　　绿衣妇人头上戴的发饰更为简单，梳了单螺髻，只一根桃木簪，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