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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性格-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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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治乱因缘(8)
不过,黄巢终究没做成皇帝,倒是他的部下、后来降唐的朱温做了后梁的开国之君。朱温做皇帝之前,李唐为了表彰他的忠诚,赐名“全忠”——全部的忠心,或者完完全全的忠诚。于是朱全忠兴高采烈地把老领导未竟的事来继续干完,动手拆宫殿,搬木料,挟持唐昭宗,一路迁都洛阳而去。
长安至此落幕,虽然弦歌不绝,留给后人的梦想很多,但还是回不到从前了。
文可安邦
李世民于弘文殿聚四部书二十余万卷,置弘文馆于殿侧,精选天下文学之士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欧阳询、蔡允恭、萧德言等,以本官兼学士,入宫宿直。太宗听朝之暇,与学士们讲论前言往行,商榷政事,常到深夜。终至有贞观之治,民间风俗质朴淳厚,百姓富足。
唐太宗以武定祸乱,与之出入者皆西北骁武之士。至天下太平,日夕与之议论商榷者,皆东南儒生;文可以安邦者也。胡三省说:“欲守成者,舍儒何以哉。”而儒生的价值有多大?古人说,一言兴邦,一言丧邦。顶不济,如五代时期的王虔朗,受王逵的指派,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符彦通去王号,王逵便嘉许他,一言胜数万精兵。
历代帝王中,以儒生身份而最终荣登大宝的,只有三人,刘秀、刘备和梁武帝萧衍。然而刘备、萧衍之功业,无法与刘秀比肩,因此,史家多盛称刘秀有三代遗风。
秀才造反,自与英雄之起于草泽者有异。黄巢也是秀才造反,但他的*诗显然要比他的功业做得好。刘秀在“天下未定,战争方亟”之时,起用于革命贡献不大、但品行可嘉的卓茂,位在三公之右,司马光就大大赞扬了一番。及即位,每日朝罢,已是伴晚,又与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见老父亲如此辛苦,劝说:“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颐爱精神,优游自宁。”刘秀说:“我自乐此,不为疲也!”
刘秀以征伐济大业,然立国之初,并不用功臣而是起用文吏,这既防止了功臣居功自傲,又能使“君臣交尽其美”,终刘秀一生,没有发生诛杀或贬谪功臣的事。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不过是学了点样子,但总比建国之初,就拿功臣开刀要好得多。
刘秀也不是一律不用功臣,不过在众多战将中,他只用了三人而已。李通是他妹夫,另当别论,另二人是邓禹和贾复。他们在交出兵权后,潜心研究儒家经典,而邓禹、贾复本来就是儒生出身,所以后来就大用了。像来歙、祭遵、寇恂、吴汉等人,皆出可为能吏、入可为大臣,祭遵还“少好经典”,但光武终不任将帅为宰辅,诸将也是安心做富家翁,刘秀得了好处也不忘他们,逢年过节还赏点东西,因此君臣之间就能交尽其美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
兵法说,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者也。2003年,美伊战争,美军长驱直入,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占领了巴格达,这是个近乎完美的经典战例。美军除了大武力支撑外,更有个制胜法宝在里面,即对伊拉克国内民情民意的准确把握。而国内某军事评论家在央视实时评点这场战争时,却只一味推测美伊双方的军事力量对比,认为至少可以打多长多长时间,结果和萨达姆一样,都输掉了这场战争。
五代,后唐庄宗同光三年(925),郭崇韬伐蜀入散关 ,指其山对属将说:“如果我们此次出征不利,将没有机会再经过此山了,诸位应尽力一搏。眼下我们后方粮运困难,宜先攻取凤州(今陕西凤县),夺取其粮草。”诸将认为蜀地险固,未可长驱直入,宜按兵观衅。郭崇韬问李愚。李愚说:“蜀人苦其主荒淫,莫为之用。宜乘其人情崩离,风驱霆击,彼皆破胆,虽有险阻,谁与守之!兵势不可缓也。”是日,前锋李绍琛告捷,郭崇韬很高兴,对李愚说:“公料敌如此,吾复何忧!”乃倍道而进,自出师到克蜀凡七十日。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治乱因缘(9)
李愚的智谋让美国人学了,或者说,美国人的兵法与李愚不谋而合。而民情民意,是国家存亡的决定性因素,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古来如此。
唐僖宗广明元年(880),黄巢入长安。凤翔节度使郑畋召将佐议拒贼,大家都说:“黄巢现在势头正劲,我们应从长计议。”郑畋说,你们是劝我投降黄巢吗?一时急火攻心,仆倒在地,自午到明旦,尚未能言。这时黄巢的使者拿着黄巢对郑畋部的赦书前来,监军彭敬柔与将佐前去迎接,代郑畋草表署名以谢黄巢。监军摆酒席宴请使者,席间奏乐,将佐以下皆哭。使者感到很奇怪,幕客孙储灵机应对说:“大家是担心郑畋的病情。”郑畋听说这件事后,说:“吾固知人心尚未厌唐,贼授首无日矣!”于是,修补城墙,补充器械,训练士卒,密约邻道合兵讨贼,邻道皆许诺发兵。当时皇家禁军在关中的兵力尚有数万人,而皇帝又跑到四川去了,无人指挥,郑畋派人前往招集,由是军势大振。
虽然唐祚终究气数已尽,但还是支持了26年之久,民心尚在故也。而观20世纪苏联的倒台,苏共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国内民众却面无表情,民心久失故也。
鸠摩罗什法师
鸠摩罗什生活在南北朝时期,法号三藏,印度人。家世显赫,据说主要职业就是为了当丞相,祖父就是一位丞相。父亲鸠摩罗炎放着到手的丞相不当,却另谋职业——出家当和尚,后来到了龟兹国。鸠摩罗什的母亲是龟兹国公主,也是一个怪人,国内那么多俊男看不上,却偏偏看上鸠摩罗炎,逼着鸠摩罗炎和尚还俗和她结婚,这才有了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七岁时,他母亲的一个选择引发了一场家庭风波,这回是他母亲想出家。鸠摩罗炎立即翻脸,先是我当和尚好好的,硬要逼我还俗,现在你却想一走了之,那怎么行。不肯就是不肯。他母亲一不哭,二不闹,三也不上吊,只是不吃饭。饿了几天,气若游丝,也是一个死,无奈的鸠摩罗炎只好同意。这样,鸠摩罗什也成了一个小和尚。
鸠摩罗什十一二岁就悟道,三十多岁来中国弘法。 南怀瑾先生对鸠摩罗什评价很高,说他影响了中国文化一两千年。
为一个知识分子而与邻国大打出手,这在中外历史上都堪称稀奇。《晋书》载:西域诸国都非常崇拜鸠摩罗什,崇拜到什么程度呢?每次法师开坛讲经,各国国王都要赶来听法,并且以国王之尊而长跪在法师坐侧,让罗什踩着他们登上法座。而这时候,鸠摩罗什才刚刚十一二岁,要现在的孩子,还在看动画片呢,实在了得。前秦国王苻坚听说后,动了心思,密有迎罗什之意。
这时,天文台台长(太史)奏报说:“有星现外国分野,当有大智入辅中国。”苻坚很高兴:“我听说西域有个叫鸠摩罗什的人,非常厉害,莫非就是此人?”然而苻坚也考虑到,单靠动嘴皮,就想引进此等人才,估计不行,于是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抢。公元382年,他派遣骁骑将军吕光率兵七万(《通鉴》说是十万),西伐龟兹,行前对吕光说:“如果得手,立即快马护送到长安。”可见急切之心情。
关于前秦*西域的原因,《晋书》与《通鉴》的记载大不一样。《通鉴》认为,秦王之所以出兵,是为了*西域之不服者。但我宁愿相信前者,因为《晋书》的记载,如千顷水波,荡漾着浓郁的文化气息,读来余香满口。中国历代,不管盛衰,对文化的重视一脉如此。。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章 治乱因缘(10)
当吕光不负众望,将鸠摩罗什抢到手时,可惜苻坚已无缘见到他。因为经过淝水之战,以及之后国内的一系列动荡,强大的前秦迅速瓦解,最后苻坚被后秦国王姚苌所杀。吕光得讯,也不回来了,直接在凉州建立后凉,自己当起国王,把法师留在身边。苻坚栽树,吕光乘凉,也是有福。
公元403年,后秦姚兴灭后凉,把鸠摩罗什法师迎到长安,前后经历了二十一年时间,才完成了苻坚的夙愿。
佛典的深邃与中原文化的厚重,两相融合,终于开了中华文化史上的一段佳话。周作人先生对鸠摩罗什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两晋六朝的译本多有文情俱胜者,什法师最有名,那种骈散合用的文体当然因新的需要而兴起,但能恰好的利用旧文字的能力去表出新意思,实在是很有意义的一种成就。这固然是翻译史上的一段光辉,可是在中国文学史上意义也很不小,六朝之散文著作与佛经很有一种因缘,交互的作用,值得有人来加以疏通证明,于汉文学的前途也有极大的关系。”
《通鉴》卷一一四载,姚兴“以鸠摩罗什为国师,奉之如神,亲帅群臣及沙门听罗什讲佛经”,“公卿以下皆奉佛,由是州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姚兴腾出西明阁和逍遥园,供他译经。鸠摩罗什以国力为后盾,召集天下才子,不管在家的或出家的,只要有才华,均召至麾下,专事佛经翻译,据说仅佛门弟子就有八百之多,最著名的便是僧肇。当时那些人可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可常常为了一个字的准确翻译,几百个才子要讨论好几天。其功夫花费如此,才有诸如《金刚经》等华章的盛传不衰。至如影响巨大的“反切”——相当于现在的拼音,也由鸠摩罗什首创。
《晋书》还记载了这样一个有趣的故事,有点神怪,但明明白白记载在正史里。吕光和姚兴都很敬重鸠摩罗什,却又先后采取强硬手段为难他,逼他破戒娶妻。奇了怪的是,鸠摩罗什竟然一点都不为难,和尚照样当,老婆也照娶不误。按照阿Q的理论:为何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因此,诸僧多效之。鸠摩罗什想想,这个头带得实在不好,又不好当面训诫,也不好直说自己的道行有多高深。于是想出了一个法子,他在面前摆了一钵针,然后对诸僧说:“谁有本事把它吃下去,谁便可以娶妻。”他像吃菜一样吃起来,“诸僧愧服乃止”。他每次升坛讲法,都对众弟子说:“譬如臭泥中生莲花,但采莲花,勿取臭泥!”
后秦姚兴年间,鸠摩罗什在长安圆寂,卒年说法不一。关于他的身后,却如他自己写的一首诗所说,“哀鸾孤桐上,清音彻九天”。
旧唐密码诗
《资治通鉴》卷二百零一载:唐高宗乾封二年(667),唐朝与高句丽交兵,运粮使郭待封率海军舰队从海上直插平壤,主帅李勣命冯师本运送粮秣武器在后接应。不想补给船只在海上遇险,未能及时送达前线。郭待封军中乏粮,作书向李勣告急,但他担心书信会落入高丽人之手,从而暴露军中虚实,于是将告急书信写成“离合诗”。李勣不解诗意,大怒说:“军事方急,何以诗为?必斩之!”军情紧急如此,这厮还有闲工夫做诗,赶明儿一定砍了他。行军管记通事舍人 元万顷接过一看,道出其中用意,李勣恍然大悟,“乃更遣粮仗赴之”。
第二章 治乱因缘(11)
依愚管见,这应算是最早的密码通讯文件了,可惜余未见其原文。李勣一代名将,风骚差了点,要没有元万顷,此事还真悬。或许郭待封了解元万顷其人,所以才敢出此险招。据史载,元万顷善属文,然放达不羁,有点没心没肺。尝奉旨做《檄高丽文》,只要按套路出牌,严厉恫吓他们快快受降便是。可是元万顷毕竟文人,当说的话说了,不当说的话也说,竟自恃才高,讥讽高句丽“不知守鸭绿之险”。高句丽实际掌权者泉男建回应道:“谨闻命矣!”于是“移兵据鸭绿津,唐兵不得渡”。唐高宗得讯,将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流放岭南。
元万顷把才用歪了。不过,他的诗还真写得好,有《奉和春日二首》,其一曰:“花轻蕊乱仙人杏,叶密莺喧帝女桑。飞云阁上春应至,明月楼中夜未央。”后人也有说这首是上官仪的作品,但此诗写得确如阳春般轻盈。
离合诗,是指用拆字法写成的诗,属文人的一种文字游戏。以皮日休的《晚秋吟》为例:
东皋烟雨归耕日,
免去玄冠手刈禾。
火满酒炉诗在口,
今人无计奈侬何。
第一句的最末一字“日”与第二句的首字“免”,合“晚”字。第二句的最末一字“禾”与第三句的首字“火”,合“秋”字。第三句的最末一字“口”与第四句的首字“今”,合“吟”字。三字组成诗题。
最早的离合诗,据说是三国孔融的《离合郡姓名字诗》,后来的诗坛名家也都玩此一手以消遣。北宋词人黄庭坚在《两同心》一词中说:“你共人、女边着子,争知我、门里挑心。”女边着子是“好”字,门里挑心是“闷”字。《两同心》写秋闺女子的“妆淡情深”,却未尝不是黄庭坚的寂寥。黄山谷多有此类的游戏文字,清人刘体仁就讥之为“山谷恶道”,故当时的法秀大和尚,就曾面诫山谷少作此类“荡天下淫心”的艳语,以免日后堕入“犁舌之狱”(《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57)。
柳宗元的政治冒险
柳宗元文章是写得好。韩愈“文起八代之衰”,成为当时公认的文坛盟主,柳宗元、李翱、皇甫湜等紧随其后,一同开出有唐文章风气,风格直接承继周、汉之朴实,不取魏晋以降之雕琢。柳诒徵对韩柳的文章评价甚高,认为“极雄奇深秀之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足为有唐一代之特色”。有唐文章有如此之气象,当感谢一个人,此人即著名的昭明太子,因为唐人尚文学,学者必精熟《文选》。
中学语文课本选有柳宗元的《小石潭记》(《永州八记》之一),大纲在讲解柳创作主旨时,说柳寄情山水,忘怀失意。当年我坐在教室听课,把柳的形象想得很“高大全”。而事实是,据史书记载,柳为政大不如为文之淳厚,为求速进而不择手段,交友非人,因而遭贬。大纲不把这一层讲清楚,似欠全面。
唐德宗时,绍兴人王叔文与杭州人王伾俱为翰林待诏,王伾善书法,王叔文善棋,二人俱以所善娱侍太子李诵(后来的顺宗)。王叔文谲诡多计,尤其得到太子的信任,常一起议论时政。二王又密结当时朝中有名气、又不安本分的才能之士(有名而求速进者),如韦执谊、凌准、程异、韩晔、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等,定为死友。
公元805年正月,德宗薨,顺宗即位。二月,以王伾为左散骑常侍,王叔文为起居舍人、翰林学士。当时,顺宗中风失语,不能决事,政事便通过宦官李忠信、顺宗宠妃牛昭容和王伾交到王叔文手中,由王叔文决定可否,然后宣告中书门下省(宰相及其机构),由韦执宜执行。这样,二王便成功地把持了朝政。朝外舆论,则由韩泰、柳宗元、刘禹锡负责采听通报。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治乱因缘(12)
这十个人声气相投,谋议唱和,一鼻孔出气,并且互相吹捧,以尹伊、周公、管仲、诸葛亮自许,认为除了他们,天下再无人才。他们用人全凭一己之好,无视组织程序,对平素来往经常的人,关系比较近的人,就大力提拔,不遗余力。甚至他们内部人开玩笑说,“某人可做某官”,不过一两日,乌纱帽真就落到那人的头上。于是叔文及其党十余家之门,昼夜车马如市。尤其王伾,专以敛财为事,竟然特制了一张床。说是床,其实就是矩形的箱子,里面除了金银珠宝什么都没有,夫妇俩便夜夜踏踏实实地睡在上面。而士大夫敢怒不敢言,道路以目。
终于还是有人打破了沉默,先是宰相贾耽、郑珣瑜相继辞职不干,接着宦官俱文珍等也憎恨王叔文专权,免去其翰林学士之职。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因请求节制剑南三川,得不到满足,立即翻脸,上书反对王叔文。这样,俱文珍与韦皋便成为反对派的领袖。
而历史上,唐顺宗这个人也很有意思,至少在有唐一代,他创造了两个第一:当太子的时间最长,前后长达26年之久,当皇帝的时间却最短,前后总共加起来还不足200天。关于顺宗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却退位去当太上皇,史上说法不一,似乎不仅仅是龙体欠佳这么简单。较一致的观点是,顺宗是被宦官、部分朝臣以及一些藩镇势力,联合操作掉的,臣下操作大权在握的皇帝,史上也不少见,反正是成王败寇。永贞元年(805)八月四日,顺宗退位,把权力交给了他的儿子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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