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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之结衣人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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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站在窗前,一贯的冷漠表情,眼中流光徘徊,讥诮地望她,理都不理一下。
他那样的冷静,让她顿有羞耻感,似乎一直错的,便是自己。而他冷眼旁观,从来不曾入戏!
失魂落魄的苏夫人回到了府上,对上夫君关怀又古怪的眼神,生生止住了满心的委屈。许多事,并不是可以和丈夫分享的。
她感到好累好难,再不想出门了,只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养胎,为苏家传送香火就行了。
可她不想,苏家众人却不让她安生。流言蜚语重新流传开来,连夫君,对她的态度也开始躲躲闪闪。
苏夫人为了和旧情人再续前缘,约到了寺庙中去,真是不知羞耻啊不知羞耻!
夏之昕面色发白,却装作不知晓。有些事,是不能解释的。那时,她好恨曾经的少年郎!
他果然又一次毁了她!又一次!
有丫鬟偷偷传信进来,说长安来的巡察御史,想见一见夫人。对了,曾经被赶出家门的少年,现在已经做官发达了,不可同日而语 。
夏之昕不懂得人心险恶,她只想着保住自己名声,和他谈一谈就好了。
那一次两人约在了金陵城外的方山,为此还特意向夫君相告知,说明原因。
苏慕清是坐在凉亭里煮茶的,修长的手抚摸着青玉石杯,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轻轻吐了几个字,“你去吧。”
昔日少年总算没有戏耍她,一路彬彬有礼,对她从未有过的耐心,只让夏之昕受宠若惊,觉得百般不真实。
到了半山腰,她才寻到机会,讷讷说了自己的难处,求道,“你、你……不要来金陵了,好不好?我一生感激你。”
他周身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回头瞅她,眼神中,居然有种疼惜。
夏之昕愕然,他对她冷眼相对,她都会适应。只是他的怜惜总给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夏之昕打个寒战,明明看到他向自 己伸出的手,却不敢走上前。
他慢慢地笑开,春山随之明媚波动,“你呀,还是那么胆小……我却是真的毁了你。”
夏之昕有种悲伤感袭上心间,只低声道,“没关系,只要你离开金陵罢。”
“好,我离开金陵……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了。”他声调低柔,应道。
期间,固执地向她伸着手,“之昕,过来,让我看一看你……我总觉得,再也看不到你了。”
眼底忍泪,却还要强笑,“胡说八道呢。”她不怕他的阴狠了,走上前,和他一步之遥。
冷如玉石的手摸一摸她柔嫩的面孔,久久没放下。她垂着头,没有看到他悲凉的眼神,望着后面悄悄涌过来的人群。
来的人,都是苏家各位长辈,还有她的夫君。她无措,却被苏慕清硬拉到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苏慕清对他淡声,“被追杀一路的滋 味,如何呢?”
他一人凌风而立,垂眼轻笑,“被苏家惦记上,真是麻烦。”
苏慕清道,“不只是苏家,还有洛家——我很佩服,你有众叛亲离的本事。”
“……他、他是朝廷命官……相公……”夏之昕模模糊糊猜到了什么,大急,却已经来不及了。
苏慕清温柔地覆住她漂亮明亮的眼睛,打断,“自有洛家人给说法,不用急,夫人……之昕,这样血肉横溅的场面,不适合你一个 姑娘家。”
各种各样的声音离她远去,心思空茫,许多不明白的事,瞬间都……明白了。
苏家也有在朝为官的啊,能和苏家相抗的,唯有洛家。要毁洛家,得先毁了洛家最有希望的一个人。夏家在其中,只是充当了一个 跳板……什么离家出走,什么偶遇,什么嫁到金陵……都是、都是一枚棋子吧。
“不要!不要!”她推开苏慕清,往前走。山风猎猎,前面一尺开外,空无一人。
明明前一刻,他还对她轻柔笑。现在,只有他低低的声音回绕在脑中,“之昕,过来,让我看一看你……我总觉得,再也看不到你 了。”
“……不要……”失魂落魄的苏夫人跪倒在地,在山风里身形飘摇,抱着膝失声痛哭。
感情与婚姻不可一概而论……永远不可以!
她无比想念,晓风暖暖地拂面,长安城里那个冷漠的少年。
当夜,一个人缩在床头哭累了。她想下床找口水喝,也就随便披了衣服。她一身白衣如雪,站在门口,看着院中银色一片,是月光 投下来的光影。
苏慕清远远从院子对面的门走过来,他低着头似在踌躇。却是一抬头看到站在房门前轻轻抿嘴笑的夏之昕,大惊失色急急奔过来, 脸色惨白如纸,“之昕!”
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她低下头,看到地上凝了一滩血,鲜红可怕,还反着月亮柔和的光——怎么了?怎么都不觉得痛呢。
苏慕清一把把她横抱在怀里,吩咐下人去找大夫。而她冷眼旁观,嘴角还保持着笑的弯弧,累得好想睡觉。
听到男人低哑凄然的声音,“我知道苏家对不起你……但你醒过来,看我的报应啊……”
眼泪滴在手上,好脏啊。其实,她心里真的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可他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啊?
此事,她流产,和丈夫分房而睡,可毕竟没有死去。
熬到中秋那夜,得知京中事毕,夏家没有受牵连,苏家在朝中还是风生水起。她才靠着窗,微微含笑着闭眼。
夜深幽梦出,明月照离人。她提着鞋袜走进深水里,深一脚浅一脚,清冷的水抚摸着下半身的肌肤,无形地被牵引着。
苏慕清听到下人禀报,匆匆间衣服也不等穿好,就往外奔。他看到她一步步走向深水里,已经无法挽回,“之昕!”
瘦尽灯花,她回头,对他发笑。目光又抬起,看到半空中静白月色,一池碧水清涟,好美。
好像回到幼时,昏昏沉沉地午休,听到母亲和丫鬟说笑,“我家之昕,是要一辈子被捧到手心的。”
然后时日变得飞快,她又一次站在小巷口,看到那样冷漠的少年,漂亮的不可思议。
她低低笑,趔趔趄趄地走向水中,带着不可抑制的快感欢喜,“……不及黄泉者,无相见矣……你等我罢,等我……”
满地春晖,无处话别。
☆、不慕
……原来……这便是苏慕清这一世的故事……
原来……她要承认,自己的故事,并不比夏之昕更动人、更值得唏嘘。
夜色清寒,结衣本来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后来,她越来越安静,蜷在身边的手,也轻轻颤抖。
夏之昕语调平缓,似乎故事里粉墨登场的人物,存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结衣不想打扰她,自己觉得周身疲累。在夏之昕讲了跳水后,故事戛然而止。她才勾起极淡的讽笑,摸着自己耳边吊着的明月珰, “那个男人,是谁呢?”
夏之昕望着水面,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她伸手想碰触,却穿梭而过,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低声,“洛衍。”
……这谁呀……
结衣眼睫飞快一颤扬起,没吭气。
夏之昕低笑,“我知道你不认识他……结衣姑娘不用为难。”她也算是知道,结衣这只艳鬼,极不称职,对人间琐事,多半都不知 晓。
结衣呵呵笑两声,眼底透着冰冷锐寒的光芒,“正好,我也不想让自己为难。”她转身欲走,又微微侧脸,笑,“你果然是个胆小 之人啊。”
生前不能与所爱相对,死后不敢离开金陵苏家,难怪被困十年!
夏之昕不语,身形在空中慢慢转淡。
结衣也在雕梁画柱的影子里,走远。本来是相同命运的女子,一个认命而不服,另一个不认命而甘心,就此无话可谈。
如是几天,结衣白日里,看到苏慕清几次。
他惆怅伤心的样子,不是没有。只是日光下见到的他,实在是从容镇定。除了偶尔望着夏之湄会失神,他表现的太过正常。
结衣眼底映着他看书的影子、作画的影子,她一直站在与书房窗子对立的小园中,看他。一把伞下,是她的世界。伞外,是他的世 界。
直到这一刻,她才能清楚地想到,毕竟、毕竟……已经不存在了。
她所追忆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千年前大雪纷落的世界,映天如火的嫁衣,少女惨白而坚定地望着夜空下的雪……真的都不存在了 。
在鬼界里被欺被打,不知所终,不知所去。在奈何桥边等了许久许久,都没看到想等的那个人。
心里失落,又惶恐。即使是阳寿已尽,做了鬼,也该让自己见一见啊。他可知道……不投胎,孤魂野鬼,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她走走停停,在许多地方找他,都找不到……她回到让自己伤心的地方,千年后,这里成了让文人墨客醉迷的金陵古城。
她安静地呆在这里,已经没了眷恋,只想杀了他!
不存在的,便可以当做没发生么!
不存在的,便可以不负任何责任么!
……“喂,我注意你好久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正大光明地盯着男人看啊?”清悦的女声透着气急败坏,像跳豆子般,在她身边蹦 起来。
扭头一看,原来是来苏府做客的夏之湄夏小姐跳脚了,嘟着嘴不满地瞪她,“我才是要和苏公子联姻的女主人好不好?!”
这个脾气……
想起半夜飘荡在苏府里的女鬼,结衣皱皱眉,一个冷淡凉薄,另一个骄纵跋扈,若不是长相无法骗人,谁也不会以为这是一对姐妹 花。
结衣秋眸如波,一绺发丝咬在唇边,未语先笑媚态十分,“不要正大光明地盯着男人?那就是可以偷偷摸摸地瞧了?”她伸出纤长 的五指挡住眼睛,盯着书房的方向,含笑,“哎呀呀瞧瞧看哟~~苏公子长得真好,脸是脸腰是腰,脖子是脖子……”
“……”夏之湄气得小脸憋红,不跟她说话了。往腰间一摸,一条银色鞭子在空中厉声一甩,向伞下娇笑的结衣打去。
她动作很快毫无先兆,结衣反应也不慢。身形往旁边一闪躲开一鞭子,侧脸,目光越来越寒。
“让你勾引我未婚夫!做梦吧!”夏之湄一点也不知悔改,反而还想追着她继续打!
夏之湄只看到结衣飘飘渺渺地走路,下一瞬就逼到了她面前,骇然地瞪向竹伞下,结衣仿佛沾了血的眼睛,魅惑的寒光浮动。不由 张嘴喃喃,“你的眼睛……怎么变色了……”
结衣哪里会理会她这些,她手一抬放在夏之湄肩上。夏之湄只觉得肩头凉丝丝的,却连扭脖子这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大脑空白, 迎着结衣诡异的眼神,她并不知道,黑红色光芒在结衣手上大盛,就要插向她肩上的肌肤……
“结衣姑娘。”紧跟着漠然冰寒声音的,是二十步以外的少年,一双眼睛看着这个方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是沭阳!
暗道一声不好:怎么能让沭阳发现她欺负人类、然后去向洛浦告状呢!
结衣倏尔一笑,亲切地搂着夏之湄的肩膀,伏在她肩上轻轻吹一口气,对着小姑娘吃惊的眼神,笑得真诚慈爱,“你肩上刚掉了根 头发……我帮你吹下去……”
额……对着这么一张笑的人心寒的脸……夏之湄都忘了自己先前要做什么来着。
她只抽搐了下嘴角,收起自己的长鞭,皮笑肉不笑,“……你眼神真好。”
结衣嘴角的笑纹更深,探向她另一边的肩头,“哎呀不好意思,这里也掉了根头发……我再帮你吹一吹罢……”
“啊不用了不用了!”被她那媚笑给吓着,夏之湄退避三舍,还不屑一歪头,“我说你每天就一身红衣……都不知道换洗啊?”
一脸嫌弃的表情。
结衣望望对面那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再低头望望自己洁白纤细的手,她是要一手掐死她呢,还是要一手掐死她呢……
“结衣姑娘。”后面少年的喊声,变得不耐烦了。
夏之湄就看到结衣跟变脸似的,上一刻还冷着脸咬着牙,下一刻扭身就对沭阳笑得谄媚,“哎呀沭阳,你也来逛园子么?太阳真好 呢今天!”
头顶一方天空,大半个太阳被云层挡住,正努力往外爬着。
沭阳面无表情,将她望着。
“……早上天还阴着呢。”跳的远远的夏之湄,忍不住开口。
结衣眼睛一眨不眨,继续笑的温柔,“啊,这不正是现在天色很好的证明么?”
沭阳努力扯扯嘴角,毕竟从他那个古怪的师父手下也走了不少年,“嗯,除了早上刮过风,这会儿太阳快看不见了,晚上可能要撒 点雨,今天太阳确实不错。”
结衣干干一笑,脑子里灵光一闪,“哎呀,要下雨了啊……那我出门去多买几把雨伞,以备不时之需吧。沭阳,你……继续逛园子 好了。”
说完,不待沭阳反应,她便转身走了。同样的步伐看着慢,一眨眼人已经到了院子门前,再一瞬,就不见了。
沭阳无话可说,他本来就是提醒结衣不许害人。现在任务完成,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走时,却被夏之湄喊住,“喂!”
“嗯?”
“……你师父是道士,你也是对不对?能捉鬼对不对?我听说我长姐……”
“我不是道士。”沭阳打断。
“啊?”夏之湄皱眉,然后眉目阴下去,冷眼,“你想骗我?”上一刻的天真单纯,这一瞬全被狠色取代。
“我还没有做了道士,不是很懂捉鬼收妖之事,不能帮你的忙了。”沭阳眼角微垂,这个方面,只能看到他嘴角凹下去的讽笑。
在夏之湄的呆愣中,他已经转身走了。
再说结衣,一人独自去街上闲逛。她其实只用在这里消磨时间,躲过几个时辰,再回去好了。
偏偏心不在焉时,听到人多的地方,传来少女低着的抽泣声,楚楚可怜。不少人围在那里,指指点点。
结衣没打算凑上去,于是走过的时候,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看到一个头绑白带、一身素缟的小姑娘,在人群前低着头,看 不清长相。旁边是一个大牌子,写着“卖身”几个字,剩下的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原来又是一个可怜人。
结衣懒懒地想着,衣袂翩然。却听人群里,一句句叹息声。
“苏长河倒是死了……留下这么个可怜的妹妹……以后,可怎么活啊……”
“小姑娘千里迢迢来寻哥哥,却不想哥哥尸骨已寒……哎”
“她哥哥是谁啊?”
“你不知道?就是前段时间被鬼害死的那个啊!半夜三更还去烟花柳巷,活该啊!”
……
稀稀落落的说话声在耳边高高低低,结衣停住脚步,心沉下,微微发颤。
醉倒在秦淮河岸的苏氏书生,被女人迷得不知今夕何夕的男人……原来,叫苏长河啊。
她杀掉的最后一个男人。
死了后,还有一个妹妹,活在世上。
不胜哀痛,来金陵寻找兄长。却要收尸回去,不不……她连路费都没有了吧?难怪要卖身……
“那也不是由你来决定他们的生死!你一个艳鬼,不入轮回不得投胎,连自己的事都稀里糊涂,你凭什么管人家的事儿?!”
晴天霹雳般,在脑中响起,撑起一个长长的空白期……
耳边有人冷喝,“艳鬼!你果然在这里!”
回头,是那个老道士!风尘仆仆,恶狠狠地瞪着结衣嘴角惨淡的笑。
☆、他想
果然,悲春伤秋什么的……真的不适合她啊。
低低叹口气,伞下丝丝妖娆的面孔已经带着淡笑,“你怎么就不肯放过我呢?”
说起来,周围的人忙着围观那边的“卖身”,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结衣才得以调整自己的心态,慢慢和这老道士说话。同时, 她也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白日,本来就不适合她出没。如果在这里和老道士发生冲突,吃亏的明显是她。
显然,老道士也想到了这一点。上一次被这个狡猾的女鬼诳、还搬来了救兵。他可不是每一次都那么笨,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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