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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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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见嬷嬷也带着三姑娘沈璎过来,遂又想起还没见着沈雁,却不知是如何样刁钻的一个人?可又不便出言让人去请,否则倒像是等着人家姑娘来请安似的,显得有倚老卖老之嫌,便就委婉地与沈夫人道:“不如也送些点心与二姑娘去罢?”
这里鲁夫人看看她,又看看沈夫人,与华氏笑道:“我看大姑娘三姑娘都在了,不如索性把二姑娘也一并请来。二爷的菊花虽然宝贝,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回头要问起来,我来给她讨保便是!”
华氏笑道:“有您讨保,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到底不好自作主张,看向沈夫人,沈夫人微笑点头:“正该唤过来给夫人们请安。”
便就唤了秋禧前去。
沈雁与鲁振谦在院内酣战了两局,一胜一负,正待收棋,看鲁振谦似有些心不在焉,便就说道:“鲁三哥要是累了,咱们今儿就下到这儿罢?”
“啊不,”鲁振谦摆手,连忙捉子入罐,说道:“我只是在想刚刚这局棋罢了。”
沈雁见他还要继续,只好奉陪到底。
门口福娘却引着秋禧走进来:“姑娘,太太派了秋禧姐姐来传话了。”
沈雁抬起头来。
秋禧笑道:“哟,鲁三爷也在?”说着行了礼,然后与沈雁说了缘由。
沈雁有些迟疑,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她沉默的当口,鲁振谦却一扫方才的心不在焉,起身道:“既是沈夫人的吩咐,雁妹妹还是快去吧。”说完又道:“不如我同你一起去,正好顺便给沈夫人顾夫人请个安。”
沈雁听着这话,还有什么好推辞的?便就起了身,让福娘回房拿了扇子,与鲁振谦步向后园。
从熙月堂到天香阁路途不算近,好在鲁振谦对沈家也很熟,所以少了许多沉默之余,还多了好些话题,沈雁本就是个不怕生的,又与鲁振谦下过几回棋,多少有些了解,这么着沿着游廊穿堂一路分花拂柳下来,并不觉枯燥。
沿着湖畔到了杏林处,就见得傍水的楼阁**香鬓影,并时有低浅的欢笑声传来,门口站着的丫鬟见到二人走近,遂进内禀报,等到他们到得门口,紫英就与先前那丫鬟一道出来了。
“二姑娘与鲁三爷快请进。”紫英笑着打了门内珠帘。
沈雁一面走,一面借着扇子冲紫英眼神询问,紫英笑着点头,表示一切安好。沈雁这才放了心,先行绕过六开的蜀绣大锦屏进了内堂,停在瓶插的长枝大牡丹畔,略略环视了一圈,然后走到正中朝上首自家的几位长辈行礼。
这套动作让素日惫懒的她做下来,倒是也如行云流水,让人挑不出半点不当之处。
沈夫人面上仍然是和煦得体的微笑,她指着左首的顾夫人道:“快去见过荣国公夫人。”
前世里顾家与沈家并没有这么亲密,虽然路遇也还是打招呼,但从来没有正式通交。沈雁前世嫁去秦家之后倒是因着两家都在中军营担职的缘故,在宴会场合见过顾夫人几面,当然也没有很亲近的交谈,但是对于这副面容,却是一点都不陌生。
她走到顾夫人面前,福身道:“沈雁见过夫人。”
荣国公夫人自打她进来时目光便就投到她身上,许是还没长开的缘故,论相貌比起她来沈弋更显婉约,但是她行动之间那股落落大方,以及顾盼流离之间藏于眼底的那股慧黠,却又更为让人印象深刻。
在看到她之前,荣国公夫人从戚氏嘴里听过对沈雁的不少牢骚,戚氏是她的内侄女,纵使她知道她有些小心眼儿,可也难免受到影响。顾颂是她的嫡长孙,从小就被他祖父视如心肝,所以养成了几分骄纵之性,对于屡次连累顾颂受伤的沈雁,她也是暗有微词的。
可是眼下见着她,她心里那股偏见忽而又消去了些,也许世子说的对,这姑娘并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当然,这还是初见,究竟如何还是得慢慢观察。不过沈宓是沈家未来最有希望的传承,顾家与沈家二房保持紧密联系,总归是大大有好处的。
她含笑打量了沈雁片刻,从丫鬟手上的匣子里取出一只八宝攒珠的赤金锁,双手递了给她,说道:“我听说二姑娘颈上有只相国寺长老开了光的项圈,于是备了这只金锁,雁姑娘用得着就用,用不着就拿着玩儿罢。”
这金锁当然是特地预备的,不管沈雁讨不讨喜,终归是沈宓的独女,头回见面,无论如何也是要给出番表示。
东西对沈雁来说并不罕见。她称谢接过,进行礼貌性的细看。
她尚不知道顾夫人给沈弋的是什么馈赠,但从两家今日的郑重来看,必然也是不轻。如今两家期愿互好的意思这么明显,如果她当它是寻常物事,那么不但顾家会难堪,也会拂逆了沈夫人的本意。她可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招惹到她。
想了想,她笑眯眯解下自己脖子上戴的那只金锁来,将顾夫人赠的换上去,仰脸说道:“正好这个戴腻了,多谢夫人惠赠。”
大家倒是都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举,顾夫人看着挂上了项圈的那只八宝金锁,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了,她笑着道:“姑娘喜欢就好。”又转头笑问戚氏:“我倒觉得只有雁姐儿这份从容大气衬得上这只八宝锁!你们说呢?”一眨眼,从雁姑娘变成了雁姐儿。
戚氏哪有不赞成的份?打起精神与妯娌们附和。
沈夫人这里也深深往沈雁投过来一道目光,华氏走上前来,揽着沈雁肩头:“还要见过少夫人们。”
沈雁这里一圈走下来,捞着了好些物事。
角落里坐着的沈璎不时地朝她望过来。
这里鲁夫人也招鲁振谦上前见礼。荣国公夫人也赞了几句,并回头与戚氏笑道:“鲁大人刚直耿毅,鲁三公子这神态之间也大有乃父之风,倒是可让颂哥儿与鲁三爷多交往交往。”戚氏点头称是,一面也夸赞了几句,与顾夫人各赠了其玉饰扇坠等物。
鲁振谦退回来,在沈弋右首落座,唤了声:“弋妹妹。”倒是没在意另侧坐着的沈璎。
沈弋微微笑道:“鲁三哥愈发有闲了,今儿竟这么早下学……”
沈雁在来之前早有应战措施,开饭前福娘适时地来禀说二爷派人回来找她拿被她借去的东西,请她回去,她板脸斥她不懂规矩,没看见有夫人们在吗?顾夫人连忙道着不妨事,并催促她回去勿要误了二爷正事,于是名正言顺地溜之大吉。
鲁振谦倒是在沈夫人盛情挽留之下留了下来用饭,当然作陪的有沈莘沈茗。
这一趟茶会之后,沈顾两家关系就近了,不但女眷们之间常相往来,顾家的爷们儿也时常上府里走动。这之中最快建立起交情来的,其实还是两边的孩子们。顾颂还有个弟弟,跟沈莘沈茗年纪差不多,很快就玩到了一处。
顾颂却并不上府里来,大约有失他国公府小世子的身份。
沈雁自认内心沧桑与他们玩不到一处,但府里还有个与这帮小的玩不到一处的沈弋,在华氏三番四次地在她耳边夸赞着沈弋是如何如何温柔婉约之后,沈雁只好时不时地长房上溜溜,找沈弋下下棋,逗逗她养的大狸猫,或者讨论下坊外又出了什么好吃的零食,如此也好应付于华氏。
她前世与沈弋交往不多,三年后从金陵回来不久沈弋就出阁了,所以除了这些,沈雁并不知道与她还能聊些什么。
沈弋嫁的是佟阁老的嫡长子,这是沈夫人在她十四岁时就定下的亲事,沈雁的目的又不在于一定要嫁王公显贵,两者根本没有过什么冲突。就是有着沈宣做背后依仗而时常张牙舞爪的沈璎,沈雁作为嫡女,又是长姐,也根本没与她有过什么碰撞。
当然,沈弋如今也时常地上熙月堂来玩。
季氏见着她们感情似乎与日俱增,便就问道:“我听丫头们说,雁丫头在天香阁当着顾夫人和太太的面便把顾家赏的金锁给挂上了,引得顾夫人好生欢喜,还在戚氏面前夸赞她,后来她缺席午宴太太也没有计较,这么说,她年纪小小的倒是很有几分心机?”
沈弋叹笑道:“雁丫头是什么人,她来咱们这里这么多次,母亲还看不出来吗?她当时就是不想惹太太不高兴而已。顾夫人赏了我镯子,我不是也戴上了?要是她有心出风头,又何必拿二叔做幌子应个卯就走?” 熙月堂里还没有一点要出门的意思。
华氏坐在妆台前,磨磨蹭蹭了已经快有半个时辰。
沈雁一面往嘴里丢着葡萄干,一面看着她揪成了苦瓜的一张脸,再看看她还披散着的头发,说道:“我看你还是别磨蹭了,这又逃不掉。”
华氏在镜子里瞪她,紧皱着眉狠掐着桌上的凤仙花,“对着太太和陈氏就够我受的了,还要加上个戚氏,平日里太太连规矩都免了我,这会子偏偏记得我,合着是成心整我吗?”
沈雁笑出声,继续吃葡萄。
她倒不觉得沈夫人这是针对华氏,沈家内里就是烂如泥沼,对外也还是光鲜亮丽一家人,这种场合下,身为府里现有排行最长的沈宓的夫人,怎么可能不出门招待。不但要招待,今儿许多事还得她首当其冲,这才是一个有规矩的人家应有的体面。
“怕什么,不是还有鲁夫人她们在嘛。你要是不愿意跟她们打招呼,就别招呼。总归太太不会让她们闲着的。”
她招手唤来扶桑给华氏梳头。
华氏认了命,深呼吸一口气,又从镜子里斜过来一眼:“那待会儿你随我去。”
沈雁这家伙虽然在外老闯祸,可在府里她却有着说不出的精明利落,带着她,她也可以轻松点儿。
“真是爱莫能助!”
沈雁两手一摊,遗憾地道:“我答应父亲了,得给他书房里的菊花浇水。”
早防着她这招,所以昨儿夜里就跟沈宓套好话了。
行商之人人前最懂八面玲珑,华氏纵然脾气暴躁,在以培养两府交情的大前提下,这点处事的小手腕还是有的。要是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下来,她又怎么在沈府里囫囵至今的?不就是想拖她去当枪手么,她也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她才不去。
华氏抓起挂在妆台上的鸡毛掸子将她赶了出来。
沈夫人的茶会设在天香阁。
天香阁建在后园之中,一面临湖,左面是杏树林,右边是一畦相间而种的牡丹与蔷薇。楼阁四面长窗,这种天气里,推窗赏景,最是怡然不过。
荣国公夫人很是爽朗,她今儿除了与戚氏同来,还带着府里的**奶四奶奶,三奶奶正养胎,也就不赶这趟了。华氏在沈夫人领着她们到来前,在天香阁里与沈弋一道打点布置,华氏做事爽脆利落,沈弋则细心周到,二人可谓相得益彰。
华氏趁空便就与沈弋道:“你什么时候也教教雁丫头,她能有你这份温柔劲儿就好了。我就没见她在绣花绷子前正经呆上过半日——”说到这里她又把话尾收了收,想起近来沈雁不嘴欠的时候,似乎也挺坐得住的?
沈弋笑道:“我倒是很欣赏雁儿的干脆,二婶可别尽给我脸上贴金。”
华氏笑着替她拈去头上的飞花,让她坐下歇会儿。
等到收拾好了,沈夫人与刘氏陈氏,以及鲁夫人,也就领着荣国公府婆媳几人往这边走来。一路上言笑晏晏,包括陈氏戚氏她们都时有说笑,看起来十分融洽。
华氏透过长窗看见了,连忙撩开了阶下斜伸的柳枝迎上去。相互见了礼,戚氏冲华氏勉强扯了扯嘴角,华氏也就一笑带过去与荣国公夫人说话了。
因着先前顾颂与沈雁结下的梁子,荣国公夫人便不由深深打量起了华氏,只见戚氏嘴里这商贾出身的女子竟也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似乎知道她在看她,于是大大方方地回视过来。荣国公夫人冲她和善地笑了笑,然后看向四处道:“如何不见二姑娘?”
她倒是极想见见这传说中顾颂命里的煞星。
华氏有些赧然,笑应道:“回夫人的话,雁丫头得了她父亲的示下,今儿得替他照看那一架子菊花,回头料理完了,再让她来给夫人请安。”
沈夫人闻言,含笑望着荣国公夫人:“我们老二平日里就喜欢养些花啊草的,让夫人见笑了。”
荣国公夫人却笑道:“早就听说贵府的二爷惊才绝艳风雅过人,不光是我们世子钦佩得紧,就是我们老爷也常称赞沈府厚德载物底蕴深厚,常叹自愧不如,倒是我们这些成日只知舞枪弄棒的人家俗气得很,往日鄙府如有失礼之处,还望沈夫人与二*奶奶勿要见怪才是。”
荣国公夫人这话一出来,沈家老少夫人们便不由生起几分正视之心。
顾家原先祖籍外地,沈家并不清楚他们底细,如今听得荣国公夫人这番话,竟也像是个有学识的,不免高看一眼。再听得她借机措辞,言语里不着形迹,却尽含着为先前两家的矛盾致歉之意,让人又不免佩服起她的胸襟。
华氏与沈夫人对视一眼,便就同时笑道:“夫人真是虚怀若谷。”
一行人进了天香阁内,气氛竟是比起先前更好了。
荣国公夫人见得正在茶台前弯腰插花的沈弋,不由又含笑道:“我来猜猜,这位姑娘定是府上的大姑娘了。”
就近的鲁夫人含笑接口了:“夫人真是好眼力,这位正就是沈家的大姑娘,闺名一个弋字。”
沈戈含笑站起,压着裙幅盈盈走过来,冲荣国公夫人和戚氏等人下拜:“沈弋见过国公夫人,见过世子夫人及诸位少夫人。”礼后站直,螓首含笑微垂,仪态优美得浑似墙上挂着的魏晋仕女。
荣国公夫人微笑点头打量了她片刻,便接过身后丫鬟捧着的匣子里取出对羊脂玉镯子,赠了与她。
沈弋看了看,接而含笑套在了手腕上。
荣国公夫人面上的笑容便又更明朗了些。
戚氏等人也纷纷给了见面礼。
正如沈雁所说,即使沈夫人与陈氏都在场,她也是雍容大度的婆婆,陈氏是温顺贤良的妯娌,华氏是能干得力的儿媳与长嫂,一切简直天衣无缝,看不出半点异样。于是上次在曜日堂里的暗流汹涌,就像是众人一场幻觉似的,根本就不存在。
沈雁在墨菊轩给菊花浇了水,又看着丫头们捣了会凤仙花汁,便让福娘抬出沈宓的大藤椅,躺下去拿书盖了脸,在院里紫藤架下乘起了凉。
跟后园子的热闹完全不同,熙月堂安静怡然,除了廊下养的鸟儿在不时的欢叫,就连丫鬟穿梭时也轻盈得天上飘的浮云,沈雁险些就要在棚架下睡着。朦胧之中听头墙头下有人窃窃私语,初时想忽略过去,但那声音却源源不断涌入耳里,只得睁了眼细听。
是刘嬷嬷的声音。
沈雁来了精神,再听了片刻,将脸上书移开,正好见福娘在墙头下掐栀子,于是招手让她过来。
刘嬷嬷在那头墙底下跟小丫鬟摊派胡嬷嬷的不是,她最近被胡嬷嬷一刺,再被沈宓那么一嫌弃,则越来越按捺不住了。
沈雁叫了福娘过来,贴耳跟她说了几句,便就又躺回了藤椅上。
福娘得了命令,立即下去行事。
不过片刻工夫,就听外头噔噔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是铜盆丢在地上噼哩啪啦的声音。都是瞅着主子不在好过招,胡嬷嬷的大嗓门飞过了墙头到达了这边:“你个死老婆子你敢在背后摊派我的不是?……”刘嬷嬷见事情败露,立即不服输地反诘起来。
沈雁让福娘搬来凳子,站在墙头往下张望,只见双方又是一场激战,言来语往简直连针都插不进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道好奇的声音。
沈雁连忙回头,只见院门口站着个清秀少年,正是隔壁的鲁振谦。
她弯腰往下跳,不料踩着了裙摆,险些跌下地来。
鲁振谦连忙上前将她扶住,说道:“慢点儿!”等她站稳了,遂闻声往墙外方向瞅了瞅,不由望着她,好笑道:“你倒是好雅兴,下人们闹事,你却藏起来看热闹。”
既然被看穿,沈雁也就不藏着掖着的了,她摸着鼻子干笑了两声,招呼了胭脂过去扯架。
引着鲁振谦到了院内石桌前坐下,她问道:“鲁三哥怎么这会儿来了?国子监那边放学了么?”
鲁家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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