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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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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要去哪儿?”

    两人正说着,顾颂走进来。

    顾至诚遂把方才遇见沈宓的事又给说了。完了道:“我看你最近像是钻进了书堆里,沈二爷是很有学问的,你要不要一起去,也跟着长长见识?”

    顾颂闻言蹙了眉。

    沈雁回了碧水院,便让胭脂去打听打听沈宣为何爽约。自打设局让刘嬷嬷等人钻过之后,她便让胭脂有意识地掌握了些消息渠道,如今虽还在逐步完善之中,但二房并不缺银子,只要付得起时间,想要搜罗些不那么隐秘的事情,并不属十分艰难。

    晚饭后胭脂就得了消息进来:“伍姨娘不知怎么突然病了,便就求四爷明儿在家里教教三少爷习字。”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沈雁。

    自打上回沈宓喝酒劝过沈宣一回之后,沈宣与陈氏之间就像云开日出气氛好转了很多,据说一个月倒有二十天歇在陈氏屋里,这对陈氏来说简直是浪子回头,在伍姨娘进门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事,于是陈氏最近很得意。

    妻妾之间自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陈氏一得意,伍姨娘就没意思了。

    这回突然生病,**不离十是伍姨娘的花招。

    胭脂虽然说的含糊,沈雁却因前世跟秦寿那些排行二三四五的侍妾们终年酣战不休,早就明白透了。

    不过伍姨娘不耍花招才奇怪,这是四房里自己的事,也就暂且不去理会她,知道就好了。

    翌日早上,沈宓在府里等到了卢锭,便就让人给沈雁驾着辆马车,然后与卢锭骑着马准备出发。

    因为还要与顾至诚会合,于是马车暂且停在坊内荣国公府门前大香樟树下。

    沈雁穿着干脆利落的襦衣长裤,脖子上套着那赤金项圈,头上戴着遮阳的薄纱帏帽,撩开面纱坐在车头,默默打量着与沈宓交谈的卢锭。

    卢锭比沈宓大四岁,年过而立,一身藏青色长绸衫,戴着笠帽,恬然立于车下,两撇小八字须修得很整齐。相较于沈宓的**倜傥,喜欢仰头畅笑的他端正豪爽,另有一股静看沧海桑田的豪情。

    沈雁对卢家知之不多,因为卢家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两家又隔得远,沈宓与他的交往常常是在府外会馆或茶肆,要么便是像今儿这样找个地方垂钓。

    但是她也知道大略情形,卢家祖籍在章州,算是本地的乡绅,也有良田千亩。卢锭是次子,前朝及第之后放过外任,之后战乱四起,也曾颠沛过一段时日,后来沈家被启用,朝廷又放榜广开言路,沈宓搭了把手,卢锭便以一篇稼穑论论赋重入了官场。

    这样一心致力于农桑的人,会贪墨庄户赈灾款的机率很小。

    卢锭侧耳倾听沈宓说着话,又抬眼将目光投过来,微笑道:“雁丫头今儿总盯着我瞧,可是觉着卢叔今儿这副打扮不妥当?”

    沈雁掩饰地打了个哈哈,抻直了点身子,说道:“我瞧着卢叔红光满面,怕是近日要有好事了。”

    卢锭仰头大笑起来,指着她道:“这丫头从小嘴皮子就利索,如今是更见功力了!”

    沈宓也不知道自家女儿怎么这么会讨好人,一面笑着谦辞,一面咳嗽着看过来。

    还好荣国公府的东角门一开,几匹马已经前后脚出来了。

    为首的自然是顾至诚,相至见了礼,沈雁再一看他身后那人,一双眉立时挑起来。

    顾颂看到车头上坐着的沈雁,一张脸顿时也绷紧了!

    他可没想到沈雁也会去!

    他骑在小马驹儿上,冷冷地投过来一眼。

    沈雁只觉好笑。进了马车,拉了帘子。

    不管他们俩多么地不愿意看到对方,这趟出行在几个大人眼里都是很愉快的旅行,没有人在乎他们之间的别扭,打完招呼之后,一行人就往西郊外迤逦而去了。

    花了两刻钟的样子到了西郊,沈雁也经不住车窗传来的庄稼气息的**,开了车门坐上车头,撩开帏帽打量起四处景致来。

    顾颂走在大人们的末尾,听到马车处传来的动静,扭头看了眼,等见到沈雁像个男孩子一样坐上车头,不由又露出几分鄙夷之色。

    那是车把式坐的地方,简直脏死了,她居然也坐。

    又凶又尖牙利嘴又一点都不温柔,顾颂心里,不由更加的不屑起来。

    很快到了庄头,这里有给沈家人住的一座独立四合院,收拾得非常干净,又不失农家风味。

    顾家的禄田都在京外各省,平日并没有机会来地头田庄,顾至诚还好,少年时跟着父亲南征北战过,顾颂却是百般的不适应,下了马看见地上铺的并不是青石板砖,已是不满意,停住穿着不沾一丝尘土的锦绣小靴的脚并不走,等到顾至诚回头,他才又踮着脚尖,咬牙踩着土地上的小石块进了院门。

    院子里养着只看门的大黄狗,还有一黑一白两只猫。

    大黄丝毫不怕生,看见沈宓带着人进来,便垂着口水扑上来,沈宓喝斥了他,招呼卢顾二人进屋。它便又转头又去扑沈雁。

    沈雁娴熟地抬起两手接住了它两只前脚,然后亲昵地摸了摸它脑门儿,放下来。不料它来了劲,跳下又往顾颂扑来。顾颂如临大敌,抽出腰间的折扇敲向它伸来的爪子,只听汪呜一声惨呼,大黄委屈地望着沈雁,然后带着惨叫声一瘸一拐地走了。

    顾颂嫌弃将手上打过狗的扇子扔了出去,又紧皱着眉头奋力地掸着衣襟上看不见的灰尘。

    沈雁往庄子里来的多,跟大黄很是熟稔,见状忍无可忍,看一眼已然进屋了的大人们,走过来揪住他袖子:“你少装模作样!若再敢动这里的猫儿狗儿一根汗毛,仔细我泼你一身狗血!”

    顾家的小厮连忙上来救驾,奈何沈雁也不是他们随便能动的,又怎敢用强?

    顾颂浑身紧绷,瞪着近在咫尺的她,一双圆睁的眼也像是要喷出火来。

    沈雁分毫不让,想他自幼习武,方才那一扇子下去,大黄还不知道腿折了没有!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两边下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是又不敢上前拉架,只得干着急。

    这时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又开启,沈宓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顾颂瞪着沈雁,咬了咬牙,奋力将她一推,正起了衣襟。沈雁也推了他一把。这一推之下,他那身上好的月白绫袍子上便已经落下了几个淡淡的黄指印,他呲牙正要与她理论,沈宓与顾至诚卢锭几人已经提着鱼竿走了出来。

    “你们怎么了?”沈宓当先问道。

    背对着后方的沈雁冲顾颂回瞪过去,瞬间里灿若春花地回过头,拍了拍手上尘土,从容与他们笑道:“小世子被大黄吓着了,我安慰安慰他。”    季氏放了心,想起沈雁素日的模样儿来,也不由笑道:“就是个机灵鬼。”说完却是又停住了手上的针线,“不过虽说看着不像那种满心眼算计的人,以她这么小的年纪,能够琢磨得透那层厉害,也是不容小觑。”

    何况近几次还屡屡让沈夫人算计落空。

    她虽然不大出院门,但这些事未必瞒得过她的眼耳。

    想到这里,她说道:“太太对你二婶的出身很是不满,加上这些年又尚未替你二叔诞出个儿子,就连雁丫头这个亲孙女也没落着什么好脸色,这里头水深了,你还是少与二房往来罢。”

    如今她们只能依仗老爷太太,沈弋的婚事,沈芮的前程,甚至是这家业传承,都得看曜日堂的态度,万一因为二房的事而失了公婆欢心,那他们这孤儿寡母还能像如今这么舒坦?

    沈弋默了默,却是抬起头来,说道:“要依我说,母亲这话却错了。”

    季氏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前抚着沈宪生前在上头题下的诗句,说道:“如今父亲不在了,叔父们就成了府里的顶梁柱,这其中又以二叔最为有潜质。他学问好,性情也好,处事也老练,又是府里如今排行最长的,前儿皇上独独召了他去伴驾狩猎,这都说明他在朝堂还大有作为。

    “芮哥儿如今还只有四岁,等出能够顶门立户至少还得十余年,这十余年里,二叔有着老爷帮扶打点,即便不承老爷衣钵,也早就已成了朝中栋梁。将来就算芮儿承了宗,也还是要靠他扶持。这个时候母亲不让女儿多去亲近雁姐儿,反让我疏远她,这岂不是大错特错么?”

    季氏听得这番话,顿时愣在当场。

    她倒是从没想过沈弋这么深,如今听得她这么细细一分析,倒也觉十分有道理。

    沈家靠的是学问和功名传家,沈芮即便是继承了这份家业,也还得在仕途上有所建树才算不辱家声,而沈宓在金陵外任三年回来,便任了礼部员外郎,又让皇上指在了沈观裕手下,这里头要说没有照顾他的意思,任谁也不会相信。

    尤其是这次独独从文官之中召了他去伴驾,这还不足以让人瞧出苗头来么?

    有身居高位的父亲扶持,还有皇帝青眼相加,有十年的时间,沈宓足够成长为朝中二三品的大员。那个时候沈芮却才刚刚起步,一切还得仰仗沈宓帮衬。华氏虽然不得公婆欢心,却也经不住她有个沈宓撑腰,这样情况下,若为沈芮将来打算,的确不该疏远沈雁。

    想到十二岁的沈弋竟然比她还要想得深想得透,季氏便不觉有些汗颜。

    “你说的很是,不过,太太这边也不能不顾及,芮哥儿前程要紧,到底你的婚事也要紧,无论如何,你的婚事还得通过太太定夺。”

    说到此处,沈弋脸上竟然红了红,她笑道:“母亲多虑了,雁姐儿终归是我的妹妹,又是二叔的女儿,我与雁姐儿相处得好,太太难道还有不乐意的不成?我看太太也就是对二婶有些偏见,对雁姐儿本身倒没有太多成见。母亲反正足不出户,只要不与二婶往来过多,也就无妨。”

    季氏想想,便就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茶会后沈雁可消遣的去处显然多了,除了去长房找沈弋,去鲁家找鲁思岚。

    就连鲁振谦最近登门的次数也多了,除了下棋,有时候他还会邀她一起去寻沈茗沈莘他们一道谈诗论赋。棋局上还好,诗赋这些东西沈雁真是白耽了个才子之女的名声,她至今为止也就做过五首绝句,三首小令,还曾被沈宓鄙视得体无完肤,因此后来她就再也不费这脑筋了。

    但是他们非要赶鸭子上架,凭她读过沈宓那么多诗句,勉强帮着看看还是可以的。

    鲁振谦就说把岚丫头和大姑娘也叫来,于是往往几个人的小打小闹总会演变成沁芳阁里的大聚会。

    这日正袖着手挑着眉看沈璎作的小令,福娘忽然走过来,贴耳说道:“二爷方才从老爷书房里出来了,似乎是舅老爷那事有了结果。”

    沈雁听完立时把袖着的手抽出来,告辞了诸位便就回到了熙月堂。

    沈宓似乎与华氏正在议着这事,眉头紧锁着,不见了往日的开阔。

    “那差事怎么样了?准下来了吗?”她跨进门槛便就问道。

    华氏脸阴阴地没说话。沈宓叹道:“柳大人那边倒是全都调派了妥当,谁知皇上拦下来了。”

    皇帝不准?沈雁眉头一跳,险些失声。

    她一直在等待着这次内务府的消息,也想过就算求到了柳亚泽,很可能结果也还是如前世那般没有改变,可她就是不知道华钧成为什么没有调去金陵,——原来是皇帝不肯,那么,华府三年后的劫难,会是皇帝眼下就动了心思吗?

    她是绝对不会相信华家挪用公款的,华家那么有钱,钱多到堆在库房里发霉,他们用得着再去私吞朝廷的钱么?如果华家缺钱,为什么临到送她到京师前,还塞给她价值近十万两的地契与银票做嫁妆?

    近十万两的嫁妆!那可是她拿着活两辈子都绰绰有余的一笔数目!

    后来她才知道,舅舅之所以会这么疯狂,完全是意识到华家不保,与其把钱给了别人,还不如把财产分了给她!连她这个外甥女都得了近十万两,那么华家姐妹以及华正宇手上肯定不会少于这笔数目,虽然最后都充入了国库,但至少说明华家不缺钱。

    如今既然是皇帝不准华家调离京师,那显然就说明,皇帝眼下有可能就有治华家罪的心了。

    这又要怎么办才好?

    华家只要还继续留在朝堂,那么十有**就还会重演前世悲剧,难道,让华家退出朝堂吗?

    华氏听下人请示家务的时候,沈宓去了书房,沈雁也跟着过了去。

    她掩了书房门,与沈宓道:“看来舅舅是被皇上惦记上了。”

    沈宓不置可否,铺开信纸,一面挑了块墨递给她道:“我写信给你舅舅。”

    沈雁接了墨替他磨起来,看着他提笔写了个称呼,迟疑了下,抿唇又道:“父亲觉得,让舅舅辞了这份差事怎么样?”

    “辞了?”沈宓抬起头来。转而一笑,望着窗外道:“那倒不至于。皇上虽然对华家屡有微词,但华家于周室有功,这些年对差事又尽心尽力,虽有瑕疵,但还不至于摊派他什么罪状。”

    怎么不会?三年后你就知道厉害了。沈雁暗忖着,但知道这样说下去也是废话,便就不做声了。

    沈宓说的也自有他的道理,照如今的现状来看,华家只是稍嫌尴尬了点,并看不出来要倒霉的迹象,莫说她把嘴皮子磨破了也说服不了沈宓,就是说服了沈宓,华钧成也不会答应的。

    华家商贾出身,因缘际会下仗着祖上这份功德谋了个皇商的位置,如今华正宇正接受着严格的教育,等到他学有初成,考个功名回来,华府就渐渐能掀掉商贾的名头,跻身于仕族之列。就是入不了仕,挂着皇商的名号,总还在官场有几分体面。

    不光是如今的华钧成,就是任何一个人处在他的位置,只怕也不会因为这些风吹草动就弃阵而逃。

    可是如果华家不及时抽身,又怎么避免前世的悲剧?皇帝要办华家的意思对沈雁来说已经很明显,大约差就差在碍于华府于周室有功的份上还不曾下定决心。如果再拖上三年,三年里的不满累积下来,那是随便丢个火种都能够引燃的。

    华家若倒了,华氏在沈家就更加没有地位,她若再不给沈宓生个儿子,那么就是不死在三个月后,将来也必然寸步难行。

    因此为了华府上下那么多条人命以及华氏,沈雁必须在这件事上搅搅局,让华钧成尽快退出朝堂。

    沈宓的信半个时辰后就寄去了金陵。

    华氏的心情郁闷了几日,也逐渐晴朗开来。

    本来对于这次的铩羽华氏是极失望的,华家这两年简直动辄惹得龙颜不悦,这就如同身边埋了包火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破引燃。但是细一想,皇帝这次既然亲口留中不准,这也可以侧面解释为是舍不得委屈华家,毕竟圣意难测,谁知道那些责骂里是不是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呢?

    不光是华氏这么认为,华府在回信之中竟也隐隐透露出这样的意思。

    沈雁对于她们这种盲目的乐观感到很悲哀,前世如果不是对周室抱有着极大的信任,他们怎么会落到后来那样的田地?

    好歹还有时间,一步步来吧,先解决三个月后沈宓入狱的事要紧。

    沈宓跟卢锭约好去庄子里垂钓的日子很快到来。

    “你四叔又不去了,害我刨了这么多蚯蚓。”傍晚沈宓垂头丧气地坐在石阶下,指着面前一大罐子蠕动的物事说道。“不去又不早说,到了这会儿才说不去,你卢叔的襟兄本来也想去的,因为看到我们已经有三个人所以作罢,结果这下他又不去了。”    鲁振谦棋艺不如沈宓,但比沈雁却还略胜半筹,难得他不嫌弃她手拙,虽还惦记着刘嬷嬷她们那桩公案,但也没有拒客之理。何况刘胡那桩事有黄嬷嬷她们在,也不必她操心。沈雁从善如流,让人在菊架旁的阴凉露台处摆了棋盘,与他移步过去。

    天香阁这边,一屋子和乐融融,说不出的惬意。

    沈夫人显见是给足了诚意,奉上的茶果点心件件皆有来历,有些是宫中赐的,有些是自家庄子里种的,还有些是大姑娘沈弋亲手做的,荣国公夫人看着这一样样赞不绝口。

    一时见嬷嬷也带着三姑娘沈璎过来,遂又想起还没见着沈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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