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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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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收拾杯盘。残月幽幽地照耀着庭院里两棵银杏,朱描玉砌的庑廊在静谧的夜色下如琼楼般华美,而高高的飞檐则像是拓印在天幕上的一片圈腾,恢宏而沉静。

    华氏坐在月洞窗内,慵懒地对镜卸妆。在披散的长发映衬下,她的肌肤散发出像玉一样莹白的光泽。

    沈雁站在石阶上,看见这一幕,忽然又迈不动步了。

    她想起华氏死后的场景,那日是清晨,她躲过黄嬷嬷她们的跟随,溜到了这正房里。她看见华氏侧歪在榻上,身上衣着极之整齐,仿佛随时准备出去见客。她的唇角有黑的干涸的血迹,她的面色苍白到如同纸片。她双目微睁,眉头紧蹙略带惊怒。她死的痛快利落,但是不成理由。

    她至今想不出她为什么会有鸠毒,最开始她以为她是意气用事,可是后来回想起她死时的表情,如果是自行服毒,那么她为什么会有惊怒的表情?她看起来并不曾想到自己会中毒,于是这就说明,她的死具有很大的问题。

    正因为如此,前世她才会恨沈宓恨上那么久。

    毕竟在沈宓出狱回来的那天夜里,只有他到过华氏房中。

    可是如果真是沈宓,如果他真有这么丧心病狂,又怎么会因为华氏的死而郁郁至死?

    她的死因至今成谜。不解开它,那她永远都像是站在火山口,随时都有可能再来一次!

    这一刻,她忽然又不想告诉华氏这一切了。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拉着她一起去揭发刘氏。

    眼下沈宓惹上的麻烦出自刘氏尚且只是她的猜测,如果这个时候冒然去寻刘氏。又没有证据,万一她矢口否认,岂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即便有证据,前世华氏遗失的那批嫁妆已经有眉目了,可她的死因还没有查明,是谁给她下毒?她不相信那毒是来自华氏自己。那鸠毒不是随便弄得到手的,华氏就是想死。在沈宓回来之前也绝没有这样的想法。一定是那天夜里。她因为什么事自己想不开了,有人趁机给她下了毒。

    谁让她死?是刘氏,还是另有他人?

    两件事相隔得那么近。很难说这中间没有联系,假若她冒然去了三房,一则是奈何不了刘氏,二则也把唯一的苗头也给掐灭了。断了这根线,她往后便是可以防。又从何防起?

    她当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露了破绽,而应该是暂且默不作声地等鱼上钩。

    假如她把这些全盘告诉给华氏,以华氏的脾气,必然难以沉得住气。即使沉得住气。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让人察觉不出丁点儿痕迹。

    刘氏前世骗了华氏的钱最终都没有露出马脚,可见她是行事周密,假如让她看出点什么。必然会前功尽弃,甚至有可能不但抓不到她的把柄。反过来她还会索性往深里坑沈宓一把——毕竟她要在沈府呆下去,就不得不往死里下狠手。

    她在石阶上站着,头顶上银杏叶簌簌地响,像极了人纷乱的心绪。

    胭脂见她冲到了门口却又不进去,不由也在旁愣了片刻,见她忽而仰头看起树梢,才又走过去:“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她抬眼再看了看窗内,摇了摇头。

    华氏已经在窗内见到她了,未及招呼她已经走进来,便起身道:“你卢叔走了?”

    沈雁点点头,走到榻上坐下,抬头仔细端详着母亲。人都说她模样有**分像华氏,但她自认却不及她一半,华氏的喜笑怒嗔全部发自内心,无半点虚伪做作之态,所以常常让人见之喜爱。可是她这样的人在这样的世道下,也注定会遭遇不少的挫折冷遇,只因这个世界道貌岸然的人实在太多。

    “看什么?”

    华氏发觉了她的异样,不觉摸了摸脸,然后又去探她的额,末了嘟起嘴睨她:“怪怪的!”

    沈雁一下扑到她怀里,抱住她的腰身。

    “母亲,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万万要记得你还有个女儿要照顾。如果你不在身边,我会被许多人欺负,会成为没有母亲教养庇护的孩子,会被逼无奈嫁给妻妾成群的禽兽,会终年在后宅里与妾侍和庶子女们斗争不休,还会因为长年忧急而早死……”

    “你在胡说什么?!”

    华氏一顿,急忙扶起她:“发生什么事了,你父亲他怎么了?卢锭跟你说什么了?”

    沈雁的脸被她捧得生紧,尚有些许婴儿肥的脸蛋被挤成了肉包子,一双杏眼则像是嵌在肉包子上的两颗大桂圆。

    她拨开她的手,平静地道:“没说什么,就说父亲今儿夜里得晚些回。”

    华氏盯着她看了片刻,这才坐下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说完又没好气睨着她:“没事你无端端跟我说那些做什么?”

    虽是埋怨的语气,看向女儿的时候,神情间却还是浮出抹疼惜来。沈雁还小,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日后这些问题,在她看来这都不是问题,因为她是绝不会让她的女儿嫁给那样的人家的。她就是打着灯笼,也要给她挑个沈宓这样的夫婿。

    哪知她顿了顿,挪过来又抱着她:“总之母亲答应我便是,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想着还有我。我虽然不济,不是也还有一个脑袋两只手么?父亲不在的时候您要遇上什么事儿大可以跟我说说,我会听话的。总而言之我是您的女儿,我需要您抚育,自然也有义务孝顺您。”

    华氏从来不煽情的人,弄得也有点脸上木木的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就是想提醒我还有你这么个拖油瓶嘛!”她抚着她的头发,伸手推开她,佯装不感动。“这又是发了什么疯?”

    沈雁在她腹前磨挲着脸,摇摇头,“就是想告诉母亲,我太想看着你和父亲白头到老了。”

    华氏笑了。

    轻轻睨她,抽开床头柜铜屉,从一沓银票里抽出两三张来拍到她手里:“想要什么,自己去买。用不着都留着。我今年把你父亲手上两间铺子的营利又翻了倍,我手上那几间酒楼和珠宝行也赚了不少钱,用不着你替我省。”

    她实在学不会像华夫人那样手把手地教女儿针线女红,也没有多少成功的人生经验可以传授,除了经营,除了赚钱,她什么也不会。

    可这一点也不影响她宠爱女儿的一番心情。沈雁虽然淘气,但聪明孝顺,又有她父亲教导为人处世的道理,她很放心。而她除了让她过得优越富足,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的爱意。

    沈雁接过银票塞到袖子里,探脸过去蹭了蹭她脸上的香脂,告退出门去。

    到了庑廊下,她垂头抽出来那几张银票看了看,掉转头去了西侧最右首的耳房。正在铺床准备歇息的黄嬷嬷闻声抬头,略有讶色。

    “有件事情我得先拜托嬷嬷。”

    沈雁走进去,关了门,开门见山的说道。

    黄嬷嬷见她面色凝重,忙走过来搬了锦杌她坐下,说道:“在奴婢面前,姑娘还说什么拜托不拜托?只管吩咐便是。”

    沈雁坐下默了默,而后才郑重地道:“嬷嬷是伴着母亲一路过来的,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不瞒嬷嬷说,父亲在外出了点事,我估摸着暂时还回不来。我请嬷嬷从眼下这一刻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母亲,有什么人来寻她,你第一时间来告诉我,假如我不在,请你一字不落地记下来回头转告我。母亲有什么情绪波动,也请你时时留意,千万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请你记住了,保住了母亲平安无事,便等于是保住了我还有父亲一世安康。”

    沈雁素日淘气归淘气,大事上却是最有分寸的,眼下这么一说,黄嬷嬷猛地吓了一跳。

    回想着她所说之言,竟是字字惊心,再想及沈雁这些日子以来变化甚大,屡次把华氏从漩涡边扯了回来,当下也顾不上细究,连忙先应下来:“姑娘所说的这些,奴婢桩桩照做便是。但若有半点差错,只管拿我是问!”

    沈雁见她认真应了,才点头坐下。

    黄嬷嬷心绪翻涌,问道:“姑娘方才说二爷出了事,敢问究竟出了何事?要不要去告诉老爷?”

    “不必!”

    沈雁抬手制止,“母亲暂且没有什么事。父亲也没有大事,老爷那边用不着我们去告诉,就是要传到老爷耳里,也定会有人传的。嬷嬷只消听我的做便是。打今儿起若是事情没有传开,你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知道,你只记着我的话,仔细地跟在母亲身边,不要让有心人得了便宜去。

    “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刻,我管叫嬷嬷瞧瞧那欲在府里行这龌龊之事的人便是。但是在那之前,包括母亲在内,这些话你谁也不能说,也不能让任何人有所察觉。”

    黄嬷嬷看她面上如岩石般凝重,也不由更郑重了几分。(未完待续)

    ps:感谢、安然恬淡♀不语不伤、ann0121、白粉姥姥的红包~感谢七纱舞同学的粉红票~~    吴重噎住无语。

    秋娘二人白了脸色。

    顾至诚冷哼着,已然眼神示意着随同来的两名护卫护住沈宓。

    吴重有些下不来台。他冲秋娘二人望了眼,秋娘微微打了个哆嗦,垂头微凝神,忽然扯开自己的衣襟便要往船头上冲!

    她这一冲出去,假的便也成真的了!

    沈宓目光倏地变了色,好在顾至诚身手敏捷,身形一闪便飞身上去将她扯了回来!

    然而这边厢秋娘逮住了,那边厢喜月却几乎在同一时刻也解开了衣带奔上船头!

    顾至诚再飞身出去,却已经稍晚了一步,已经有人因为喜月的哭喊而关注了过来。

    吴重悠然地往沈宓望来。

    沈宓心下一沉,顿觉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该死!”

    顾至诚懊恼地咒骂着,将喜月捉回船舱,然后抬手便要往吴重身上打去,吴重往后错步,身后跟随来的十来个兵吏随即团团围上!

    “至诚不可冲动!”

    沈宓见状连忙上前拉住顾至诚袖子,略想了想,遂说道:“我看这事是冲着我来的,你不必理会,我留下来即可。”

    顾至诚到底是手握兵权的荣国公府世子,刘俨再与功臣们不和也不至于拿这种事来坑他,何况因为太子被废,皇后如今势头大减,刘家也不可能在这当口再来挑衅荣国公府。既然如此,那他们就只能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如今还不能确定这伙人是不是把仙人跳玩到了他头上,但这四面都是来游玩的文人骚客或者朝中贵族,喜月已经引起了旁人注意,吴重若是再嚷嚷。他绝对已是百口莫辩,就算大伙相信他,也免不了背后议论,跟这种事搭上边,着实于他没丝毫好处。

    “你当我是什么人?”

    顾至诚听到这话倏地沉了脸,“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与你交朋友不是交假的。”说完然后走到吴重面前。手指着秋娘:“人是我叫进来的。有什么只管问我!莫说爷们儿今日不曾碰你一根头发,就是碰了你们,那也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既然要论是非——前面带路!”

    秋娘姐妹被他这一指。顿时后退了几步。

    吴重也被他的声势逼退了半步,抿唇拱了拱手道:“请!”

    沈雁在书房里呆了半晚上,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正打算去正房跟华氏说清楚这些日子打听来的内幕。忽然见门房匆匆进了正房方向,在廊下探头看了会儿。便就也加快了两步到达。

    “什么事情?”她问厅堂内的华氏。

    “你卢叔在外头,来捎话说你父亲去了宫中。怎么会突然进了宫呢?”华氏蹙起眉来,满脸的不解。

    沈雁顿住。

    沈宓明明是去与卢锭聚会吃酒,就算沈宓进了宫。也该是沈宓身边的小厮来传话不是吗?怎么会是卢锭?而且,顾至诚也去了,就算是小厮也去了宫中。也没必要再让卢锭跑一趟,让顾至诚捎个话过来不就完了么?

    她心底忽然升起些不祥预感。

    谁让刘氏那事还悬在她心头久久未曾想出眉目呢?前世这个时候就是二房的多事之秋。沈宓虽然避去了广西贪墨案,但终归这段灰暗的日子还没曾完全过去。

    “我去瞧瞧。”

    她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去了前院。

    府门外卢锭驾着马正要走,听见府门一开,便又停步回了头。见是沈雁,便立马又下了地。

    沈雁走出门来道:“卢叔,皇上召我父亲进宫何事?还有顾叔呢?他可曾一道回来?”

    卢锭拉着马缰,凝着双眉半日也没有句话出来。

    他与李何二人出了东湖便分了道,他原是打算到沈家传过话之后便又回东湖去的,一路上并没有想过沈雁会追出来,所以并没有想好怎么圆这个谎,更不知道他们二人眼下究竟如何情形,是以站在那里,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沈雁眉头皱得更深了:“卢叔,是不是我父亲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卢锭沉默无语。

    沈宓交代他回来传话予华氏让她安心,可是他如今越来越觉得这事恐怕不是三两下能解决得了的,对方连顾至诚的面子都给驳,只怕今儿夜里他们还未必能回得来。如此华氏迟早还是会知道。而若想了结此事,最好是沈观裕亲自出面,把这事压下来算数。

    可是贸贸然去见沈观裕又是不妥,而华氏他是不能见,眼下沈雁这般问起,他该说还是不该说呢?

    “卢叔!”

    沈雁再一催问,他就吐了口气,点点头。沈雁虽是个孩子,但在这样情况下,能让她传个话到华氏耳里,也不失为一条途径。遂说道:“你父亲的确遇到了点小麻烦……”说罢,便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

    “方才我估摸着那形势,那两名女子即使与吴重不是同伙,也是有备而来。今夜他们不去趟北城营只怕是了结不了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凭沈家在京师的名望和朝中的地位,另还有顾世子在,五城营的人不敢对他怎么样。”

    最多就是将这事闹去御前,受顿斥而已。虽说可能会影响皇帝对沈宓的印象,但时间长了淡忘掉,也就好了。

    “卢叔!”

    沈雁忽觉背脊有些发寒。

    如果一定要发生些什么意外,她宁愿是沈宓打劫了钱财,或者掉下湖里虚惊一场什么的,怎么会这么巧,又惹上了官非?前世也是这个时候沈宓因卢锭的冤案而被牵连入狱,这次虽然没那么严重,却还是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天意如此,还是人力所致?!

    北城指挥使,北城指挥使?!……是了!北城指挥使吴重,不是跟刘普的岳家庞家是姻亲吗?!刘普被绑了,刘氏急需大笔钱财,吴重与人同谋诬陷沈宓猥亵民女……这么说来,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刘氏设的局?!

    沈雁猛然打了个激灵,从前世过来,亲眼目睹了华氏死后沈宓对她的钟情专注,无论如何她都相信沈宓在这方面的人品,身为端方的君子,沈宓怎么会去做这种事?这一世卢锭避开了贪墨一案,刘氏便就炮制出了这么一桩阴谋来坑二房么?

    刘氏一无财力二无背景,除了动用吴重这层关系又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而她想夺华氏的私产,又岂是宅门里头随便几招小手段能够动得了的?

    她既然要借助外力,吴重又岂会白白给她帮这个忙?就算他会白帮忙,刘氏能够相信他不会外传?于是在刘普所需的那两万两债务上,她必然又得多刨些出来以供打点。而前世华氏不见了大半的嫁妆而远不止两万两,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原因吧?

    刘氏为了谋财,这番心机用得不可谓不大了!

    她站在门廊下心思如同翻江倒海,这些日子以来所掌握的线索扑天盖地地向她袭来,许多朦胧的地方变得清晰了,而许多不解的地方忽然也如云开日出,一段段地如同被线串上了的珠子,变得连贯和顺理成章,让人在这顷刻间恍然。

    “雁姐儿?”

    卢锭见她站在门廊下紧握着双手,浑身上下紧绷得像是根到了根限的弦,不由有些担心。

    想她到底是个九岁的孩子,平日里又娇生惯养,连个豆大的挫折都没受过,几时面临过这样的变故?自然是有些承受不住了。心下不由歉然,连忙上前哄道:“都怪卢叔,没把话说清楚,雁姐儿的爹爹好的很,只是去北城营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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