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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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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去捡。华氏穿着白绫缎绣缠枝紫蔷薇的一只脚也就堪堪好踏在那对牌上。
沈璎手指压在对牌下,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抬起脸来。满目的慌张。
华氏微笑自若:“我学识浅薄,好些东西便是晓得也不记得。三丫头跟着老四饱读诗书,有句话烦请你告诉我,女子七出之第六,说的是什么?”
旁的人原本没留意这幕,但听得她这话一出,都不由得看了过来。沈璎蹲在地上脸色发白。忙把被踏住的手抽出来。支吾道:“七出之第六,口多言,为其离亲也……”
“原来口多言也是犯了七出!真是多承指教。”
华氏笑起来。回头望着陈氏她们:“说来好笑,昨儿雁丫头背上长了几颗疹子,红痒难熬,便就呆在房里没出来。就这半会儿的工夫。不知道谁在外头搬弄是非,非说雁丫头是被我打了!我们家的丫头个个都知分寸。雁丫头平日又受她父亲教诲,怎会要挨打?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季陈二人早看出来这个中必有因由,陈氏再听得华氏这么一说,立时明白又是沈璎在背后使的鬼。
她虽与华氏也不甚亲近。沈璎也未出阁,但如今让人家抓着了搬弄口舌不守闺训的把柄却也无可奈何,若沈璎是自个儿的嫡女倒罢了。偏生沈璎是那挨千刀的伍氏生的孽种,她又哪里会甘心为着她去跟华氏结这个梁子?
不过沈璎有沈宣护着。她也犯不着去当这个罪人。
她转头望着季氏:“我倒不知府里如今还有这样胆大的人,大嫂当然要管管。”
季氏也心知肚明,但她如今是当家人,陈氏把这麻烦推给她,她却也不得不接着。
她沉下脸瞪了眼沈璎,然后与华氏道:“二弟妹说的虽是笑话,但自打刘氏的事出来后,老爷便说过要重整府里风气,这种搬弄口舌之事便是下人丫鬟们也不该有,若是出自主子小姐之口,那更是不能饶恕了。起码跪上两个时辰是要的。”
于是这日沈璎在长房里,又领了两个时辰的罚跪才回去。
陈氏一日未曾被休,就一日是府里的少奶奶,沈宣再不爱她敬她,她的权力也还在。何况今日之事她也没曾掺和,沈宣找不到她头上。若找季氏理论的话,如今是她当家,沈宣再横也不好驳当家寡嫂的面子,否则季氏告到沈观裕面前更是了不得。
因而沈璎这一跪,一没人出头求饶,二也没有人出来抱不平,回到房里自然又是怨气冲天,既恼恨华氏沈雁恃强凌弱,又恼恨季氏欺善怕恶,回头见了沈宣如何诉苦,外人却不得而知了。
沈雁在顾家跟顾颂下了半日棋,暗地里惊讶了他的棋路一下下,忍住到嘴边那番曾替他求过沈宓收他为徒的话语不提,又被戚氏双双领着去荣国公夫人房里蹭了福建新进的柿饼与蜜桔吃,最后回府来时已经是太阳下山了。
她摸着滚圆的肚皮到了华氏处,沈弋也在,听她们说起华氏如何治的沈璎,不由愣了愣,然后抬袖掩口打了个悄没声儿的饱嗝在榻上坐下来,说道:“两个时辰,太重了些。其实让她抄几遍经什么的就可以了。”
沈弋瞧着她这惫懒样,不由齿冷:“你倒是会说便宜话!”
说罢与华氏双双转身,扬长去了小厨房,合计着烹饪之道。
沈雁往后一躺,唤来扶桑上茶。
其实不怪华氏这么做,沈璎作为沈家的姑娘,走出去也是代表着沈家脸面的,就她这种专玩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的人,在外狠不过别人也比不过别人,纯属就是会装,迟早出事儿。如今陈氏这么管教她,虽有故意的成份在,但却也又是必要的。
只是沈璎那种人,又岂会这么轻易就改了性子?
当柳亚泽出任内阁大臣的消息经过四五天时间的蔓延,终于传到了中原以南各地区时,徽州邻近一座叫做郢县的县衙后宅里,正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沉水香的香氛。
算不上宽绰的两进三间的小院落门庭整洁,白墙青瓦的建筑尽显雅致婉约,就连马头墙下石缝里钻出的野草都带着几分天然去雕饰的味道。整个小院无处不充满着精致意味,让人见之驻足,留连而忘返,足见庭院主人的风雅与品味。
沈思敏正倚在窗前侍弄一盆兰花,日光透过廊下的灯笼淡淡地洒在她高挑但又窈窕的身段上,随着她的动作而跳跃成长长短短的光斑。
“子君!”
门外忽然传来道微显急促的声音,沈思敏抬起头,是夫婿杜如琛呼唤着她的小名,一路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
她放下剪刀迎上去。杜明琛将手上的信递给她:“这是才接到的家里的信,程阁老告老,柳亚泽与岳父有竞职之争,最后岳父雅量拱手相让了柳亚泽!如今京中对岳父一片赞扬之声,赵氏嫡系一众臣子也与沈家日渐融洽,岳父这次以退为进,反而收获颇多!”
“哦?”沈思敏轻轻蹙起蛾眉,接过信来细看。片刻她将信折起来,沉吟了会儿,说道:“父亲在这个时候让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即使得到这些回报,也是应该的。否则的话岂非太不值了。”
杜如琛点头,“无论如何,岳父这些年步步为营,走的相当之稳,这关头十分考验人的耐性。相信有了这次的铺垫,他老人家离入阁之日也不远了。想当年沈丘杜谢四家并立于前朝,成为百十年里最为繁荣的四大世家,如今我们三家已然没落,但好歹还有个沈家在,未免不是天下士子之福。”
他负手对着窗外长天吐出长长一声叹息,眉间的矛盾在这一刻尽显出来。
沈思敏有些动容,她望着他的背影:“不管怎么样,咱们家总是也要起来的!”
杜如琛微微侧身,在逆光处幽幽望着她。她走上前两步,说道:“你年底不是要进京述职吗?我不如带着峻哥儿他们与你同去。顺便我们在京师过年,等到委任状下来,我们便直接远赴目的地便是。”
杜如琛握着她的手,“你如何这般肯定我定然还会放外任?”
“当然只会放外任。”
沈思敏抿了抿樱唇,说道:“杜丘谢三家当初顽固抵抗归附周室,皇上便是任命了你为官员,也不可能在短时期内对你大加重用,你不是在郢县便是在别的州县,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而父亲眼下这个时候正值韬光养晦之时,他必然不会公然提携于你。”
杜如琛沉吟点头,“你说的是,沈家正值维稳之时,并不宜高调。”他将她双手拉起来,“我并不在乎身居何位,杜家没落这么多年,想要重新使它矗立起来,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
“我正是这样想。”
沈思敏点头,“所以我才提出带着峻儿跟你一起去京师。在咱们手上振兴不起来,在峻儿他们手上难道还振兴不起来么?我们拥有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起来岂不可惜。峻儿有父亲这样的外祖父,有子砚那样的舅舅,来日定是我杜家的中兴之才。”
“你说的有道理。”
杜如琛深以为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转瞬又道:“可是咱们以外客身份留在沈家过年,似乎不大好。而且咱们家可没有儿媳妇过年时留在娘家却不在夫家的习俗。我是不要紧,但老太太那里恐怕——”
“老太太那边,我想大概也不要紧。”沈思敏笃定地,“我们家素重规矩,老太太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今年不同往年,我娘家弟妹过世,接着我母亲又重病在床,我都不曾回去瞧过,身为儿女,如此未免也太不孝了。无论如何我总得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在床前尽尽孝吧?”
“这倒很是!”杜如琛满脸惭愧:“我居然忘了这层。”(未完待续) 这江山不管是郑王坐还是楚王做,目前看来跟她都没有直接关系,沈家就是不明目张胆地相助郑王,也必会站在大多数文臣的立场拥嫡,这么看来沈家跟韩稷必然又还会形成对立关系,眼下让沈宓提前了解韩稷这个人几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沈宓见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又笑了,他负手道:“也不能这么武断,一个人究竟心性何如还得多加了解才能断定,总不能因为一件事就把人给打死了。韩家是功臣,而且如今魏国公正率兵在西北镇边,”
说完他顺着屋里踱了几步,却是又凝起眉来,“不过此子年少英武,且又心思缜密,仍是不可大意。”
“我会很小心的!”
沈雁保证。姓韩的最好祈求上天保祐下次别撞在她的手里,再撞上她,她焉能让他好过?
左右道不同不相予谋,她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沈宓点点头,接过胭脂递来的温茶喝了口。
看到手上汤色清碧的龙井,他又不由回想起韩稷日间在前厅的所有细节。
想起他屡次提及沈雁又不曾往下说,再加之后来沈雁出现时他的波澜不惊,倒像是早就知道沈雁隐藏在场似的,而他明知道沈雁在场还如此激惹于她,难道他就不怕沈雁恼怒之余把他的事抖出来吗?
听沈雁的叙述,他可不像是这么意气用事之人。
若不是意气用事,那就是深思熟虑之后故意上门。
故意上门?
沈宓星目微闪,心下忽然一动。把守口如瓶的重任压在沈雁一个孩子身上,自然不如压在他这个身居官位的人来的可靠!他是知道沈雁将这事告诉他之后,他必然会叮嘱沈雁守紧口风绝不外传?如果韩真是如此盘算的。那他这副心机未免也太深了!
他竟然把一切算得滴水不漏!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后脊一阵发凉,真是后生可畏,有了今日这番往来,往后朝堂上但凡有他涉足的地方,岂非更要格外当心些?
“父亲在想什么?”沈雁摸了颗芝麻丸子放进嘴里,眼望着他问道。
沈宓看着那顷刻已空掉大半的纸包,不由眯了眼。
韩稷这事父女俩私下有了共识。因着本就没有什么往来。此后便也不再提及。
沈宓虽然疑心过韩稷的举动有可能出自乃父魏国公,但一想魏国公远在西北,辽王明年便要前去之国。介时西北辽东一带尽在辽王辖下,魏国公手上兵权将会分减,他就是真有图谋不轨的心思,这么短的时间如今这样的条件。也不成气候。
而韩稷常与贵家子弟往来,又是少年心性。偶尔撩拨一下只管治安的五城营便说是有不轨之心,也未免太煞有介事了些。
总之不管他去五城营干什么勾当,他上门既是来敲打沈雁的,那么敲打完之后大家也就井水不犯河水。看在沈家尚需韬光养晦的份上,也就不去与他理论了。反正沈雁平日足不出坊,要再遇见他也十分之艰难。
再者韩稷既然行事谨慎。在知道摆他一道的人乃是沈家的小姐之后,必然也得给沈家几分面子。诸如把她当小鸡一样随便拎来拎去这样的事,他理应是不会再做了。
不过沈雁到底被他拎过,作为父亲,他当然也是护犊子的,凭什么他的宝贝女儿被他一个臭小子拎来拎去?这口气可不那么好咽下去,此后在外见了韩家人,自是格外客气而疏淡不提。
而沈雁挨了两鞭子,却好歹将这事摊开给了沈宓,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伤好第二日她就到华氏屋里去了,见她在上妆,也摸了把唇胭涂在嘴上,屁颠屁颠去了寻沈弋说话。
沈弋自从季氏掌家之后开始变的忙碌,如今她要分管府里琐事,沈璎又忙着四处钻营,最闲的就是沈雁了。沈弋看到她嘴上那抹红,不由嫌弃地啧啧起来:“又不涂粉又不擦胭脂,光抹了唇脂,偏还是这么样的猩红色,瞧着真像猴子屁股。”
“那你有什么好颜色的东西,让我瞧瞧?”
沈弋笑着背过身去,“我才不搭理你。回头弄得面目狰狞,吓着人了可是罪过。”
说着抱起帐本往屋里走去。
沈雁追上去腻住她:“哪有那么丑……”
整个人像颗牛皮糖似的缠着她进了门,险些将闻声走出来打帘子的雨馥撞倒在地。沈弋放了帐本,又好气又好笑地在榻上坐下来,睨着她道:“你几时才能够变得像个端庄温雅的闺秀?你若不是这么顽劣,哪能挨上这顿打?”
“咦,”沈雁眨巴眼:“你怎么知道我挨打?”
虽然她并不介意沈弋知道这事,但她挨打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外传,如今二房消息可严密了,也不可能有人把她挨打的事透出去,她也还没来得及告诉沈弋,沈弋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弋顿了顿,使了个眼色给雨馥,等她们下去了,才叹道:“我本来也不知道,昨儿我去四婶那边送这个月的例钱的时候,听见四房丫头们在门下议论,说是你在客人面前言语无撞,让二婶给教训了。我斥了她们一顿,倒是也没再听见传出去,只是这话怎么来的,你自己该有个底才是。”
“四房的丫头议论?”
沈雁身子蓦地坐直了,若独独是四房在议论,那么这话怎么传出来的还用作他人想么?二房的下人是决不敢把她挨打的事往外说的,昨日被打之后只有鲁思岚和沈璎去过她房里,鲁思岚那憨姑娘莫说不会去打听她,就是会,她也决不可能把这事传出来。
除了她,当然就是沈璎了!
沈雁叹了口气,她跟沈璎其实构不上什么敌对关系。伍氏的死真相大白后她以为跟她也算是互不相干了,偏她阴魂不散。不过碍着在沈弋屋里,就不给她添麻烦了。
她没事人儿一样把这事撂开去,然后随手将她的针线篮子挪过来,翻看她做的绣活儿。篮子里鞋面抹额手绢儿什么小物件都有,指尖忽然触到个硬硬的物事,拨开一看。却是个圆球状的东洋小木偶。红的衣裳黑的头发,是个相当之面熟的小女孩儿模样儿!
沈雁拿着这木偶,忽然就愣住了。
这木偶她分明在鲁振谦手上见过……
“这是哪来的?”她问。
沈弋瞄了眼。忽然接过来扔到炕头上,淡淡道:“前儿个去上香的时候在相国寺外买的。”
沈雁看着她,片刻才收回目光来。
重生之后,关于沈弋与鲁振谦的好些事情忽然浮现在她眼前。
沈夫人宴请荣国公夫人那次。鲁振谦来寻她下棋,然后又神情闪烁地催促她去天香阁拜见客人。见面之后鲁振谦自觉地坐在沈弋身旁。上次与顾颂去鲁家时鲁振谦对着沈弋出神以及被惊扰后慌乱无措的模样,再就是眼前这并非满地都是的东洋木偶,这些都很能说明一些事情。
她是经历过儿女之事的过来人,有了这些种种。沈弋与鲁振谦之间这些小儿女心思昭然若揭,她忽然又想到华氏生日那日沈弋在影壁下见的那蓝衫少年,那人在沈府进出自如。看来正是鲁振谦无疑。
原来鲁振谦在娶沈璎之前心仪的人是沈弋!可后来为什么他又娶了沈璎呢?难道是沈璎插足其间?从她如今挖空心思想与鲁家攀交情来看,这并不是不可能!可是沈璎比沈弋小了五岁。沈弋的城府也远比她深沉,她竟有这样的本事撬沈弋的墙角?
沈雁隐约觉得又有场好戏已经酝酿之中,不过沈弋会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也算不容易。如果要问她对这件事的立场,于情于理她当然都会站在沈弋这边,不过眼下八字才一撇,沈弋自然也还捂着没说,她冒然伸手就显得不合适了。
再者前世伍氏没死,沈夫人也依然主持中馈,而这世府里环境改变得太多,沈璎两大靠山都塌了,她能不能顺利达到目的还未可知。自然这份心操得显然也有些早。
如此反来复去思想完毕,她也就笑着赞了句“姐姐绣工真好”,揭了过去。
沈弋一直垂着头,并没有对上沈雁目光,也并不曾在意她暗地里这番变化。
沈雁在长房里吃了点心,然后又看沈弋安排了几件琐事下去,再替她将开始积了薄灰的棋盘收拾齐整——沈弋如今俨然是半个管家婆,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已经被极遵女德女训这些的她抛至脑后了。沈雁瞧着那棋盘替她可惜,只将它弄好又收进书架,才又回二房。
回到二房她也没回自己屋里,而是垮着脸去了华氏屋里。
华氏见她浑身上下都不高兴,不由道:“谁又踩你尾巴了?”
“就是母亲你呀!”
她撅着嘴,气鼓鼓在椅上坐下来。
“哟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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