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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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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役去了之后又回来:“回大人的话,侍郎大人进宫陪皇上下棋去了。”

    沈宓眉头微蹙了蹙,这么不巧。

    但是又站了片刻,他忽然又把眉头松了开来,负手走到门外,然后慢悠悠地拐过几道回廊,踱到衙门院子的最深处一排房间前。

    这是给礼部尚书以及两位侍郎单独辟开的公事房。中间的礼部尚书公事房便是内阁大学士陈文璟的,但陈阁老在内阁的时候多,礼部的公事房一年到头没有几天是打开的。左右两边的房间便各属左侍郎沈观裕及右侍郎潘靖。

    沈宓走到沈观裕房前,值班的衙役立刻端着笑迎上来:“大人来的不巧,侍郎大人应召去了宫中。大人有什么事,小的回头可以转告。”

    沈宓随和的道:“昨日大人给了份卷宗我,我想是忘了带走,过来找找。”

    人家可是亲生父子的关系,衙役哪敢多言,当下开了门,躬身请其进去。

    沈宓进了门,回身看了看门口,衙役遂又体贴地将门虚掩上了。沈宓顺着两面墙的书架打量着,等到外头廊下传来衙役们的聊天打屁声,遂不动声色地半蹲下去,打开沈观裕书案下的暗格。

    每个公事房里都会备有一个放置重要文件的暗格,只不过位置不同,开启的手法也不一样,沈宓按开机关将抽屉打开,从中拿出一沓厚厚的卷宗,仔细翻阅。

    沈观裕是游弋朝堂多年的仕途老油子,关乎身家性命的一些东西肯定不会放置在这些地方,但若是平日需常往来的一些人员关系,在他官位十分稳当的情况下,却难免总有些只字片语留下来。

    沈宓慢慢地查看着,最后在一张印着安宁侯府的帖子上停住了目光。

    只是一张很寻常邀请吃茶的帖子。但是安宁侯几个字却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到数月前吴重与刘氏联手坑害他那件事上,事发之后,安宁侯府欲化干戈为玉帛的态度积极到有些卑微,可是沈家与安宁侯一直没有什么过密的接触,而安宁侯贵为皇后娘家,他为什么会对沈家这般俯首贴耳?

    他指尖忽然有些发凉,再往下翻,又一张落款为安宁侯的帖子出现在眼前。

    东西并非像是有意存起来,而只是未曾来得及处理又怕引出麻烦而顺手搁在暗格。

    沈宓望着这帖子,面上渐渐布满了阴云。

    屋檐下的雪水滴嗒了一整日,到掌灯时分渐渐放缓了,被雪罩了几日的熙月堂,眼下的轮廓已几乎尽显出来。

    正房里燃着缭缭的沉水香,帘栊下半人高的美人耸肩瓶里插着一高一低两株红梅,猩红的色泽与四面花梨家具的古朴撞在一起,散发出几分古远的沧桑的气息。

    沈雁与福娘在炕上填字谜,忽然门口一黯,扶桑走进来:“二爷回来了。”

    沈雁扔了笔站起身,趿鞋下地迎上去,只见披着黑貂绒大氅,在一身绯色官服下显得格外俊秀的沈宓眉目微凝走进来。她唤了声父亲,沈宓却冲她使了个眼色,进屋里先跟华氏打了招呼,然后换了衣裳,与她去到了墨菊轩里。

    “怎么样?是不是打听到了?”

    沈雁一见他这脸色便知有事,昨夜说好让他去问沈观裕的,也不知道问出来不曾。

    沈宓面色十分凝重,静默了半日,他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我没有去问老爷,但是我在老爷的书案里找到了安宁侯与老爷来往的线索。”

    他晦涩地看着,不知道跟她说这些该不该。可是在他知道了他的女儿其实并不是那么幼稚胡闹以后,他又怎么能再把她的话当成孩子话般不加理会。

    可他又还是不曾再继续往下说他的苦恼、震惊与对这个世界的怀疑,沈雁作为闺阁女子,她知道这么多已经够了,她应该是被娇生惯养在后宅里的娇娇女,每日里吃想吃的,穿想穿的,玩想玩的,她的生活应该尽可能的简单,这些牵涉到朝堂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也太阴暗了。

    他的女儿,怎么能跟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和事打交道。

    他会这么想,实在也不能怪他,没有人会想到看上去活泼狡黠的沈雁看到的阴私比他想象的还要多的多,她的心脏早就练得如铜墙铁壁,她对于一切肮脏伎俩的接受程度,也远比他想像的要大的多。

    “华家那边,父亲会去跟舅舅说,你不用担心了,我会想办法的。”

    他和声这般宽慰她,但眉间的郁色却又那么明显。

    沈雁不作争辩,乖乖地回了房。

    沈宓给她的回话十分简短。

    安宁侯,是说安宁侯有可能就是那个透露消息给沈观裕的人?

    沈雁再想起福娘她们在沈夫人有异样发生之后打听出来的消息,在伍姨氏被杖打那日之前的夜里,沈观裕曾经因为去了宫中而很晚才回来。(未完待续)    “我再顺着你的话想了想,假如华家式微,对沈家来说可说失了个助力,会不会是沈夫人觉得你母亲对沈家来说帮助不大了,所以才会下此杀手打算另结同盟?”

    说这些的时候他脸微有些红,因为这样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他还是头一次。可是在她面前他就是能把她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目光深远的女孩子,而且每每言之有物,他跟她聊这些正经的话题,总能或多或少得到些启发。

    沈雁皱了皱眉,说道:“你说的这个,我也曾想到过,可是还是觉得不充份。这件事她给我的感觉,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断绝我母亲留在沈家的可能似的。”她默想了前世华氏死后的场面,继续道:“我敢担保,假如我母亲真的遭遇不测,沈家是不会有什么悔意的。”

    如果有悔意,为什么对找上门来的华家一点抱歉和想要友好解决的诚意也没有?可见沈家那会儿已经不在乎华家了。那么也就是说,这一世从沈夫人下手残害华氏开始,也没有打算再与华家保持关系下去。

    沈家为什么会在这当口宁愿放弃华家也要杀死华氏?

    还是说,沈夫人杀害华氏就是为了与华家断绝关系?

    想到后一个可能,她心下忽地一紧,站起来!

    是啊,她一直以来都纠结在沈夫人杀害华氏这件事本身上。而从没有跳开思维从沈家对华家的态度上去分析过沈夫人杀华氏的真正原因!

    沈观裕在曜日堂质问沈夫人的那天夜里,她因为随在他后头才到达正房,当时是曾经听到过类似华家要遭殃之类的话语。只是当时她早就知道华家会有难,当时关注的重心也尽落在如何发落沈夫人事上,潜意识里竟是略过了这一层!

    如今想起来,难道是他们也知道了华家会遭难?!

    顾颂凝眉思想了片刻,这时候正好也道:“一个人恨不得摆脱另一个人,势必是这个人成为了他的阻碍。既然你觉得她意图另结同盟的理由不充份,那么你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华家在御前失势,沈家害怕被牵累。所以宁愿以这种方式来规避风险?”

    牵累,没错!就是牵累。眼下的沈家最怕被牵累了。华家两年多后摊上的那场大祸,不但被抄走所有家产,而且华家人最终死的一个不剩!沈家若是不与华家断绝关系的话。连一个同窗都不忍放弃的沈宓必定会不遗余力地替华家奔走!

    而那个时候皇帝会理会沈宓的说辞吗?他一定不会!

    不但不会,说不定还会迁怒到沈家!

    三年后沈观裕并未入阁,沈家在朝堂份量有限,不可能保得沈家安然无恙还能保住华家不倒!

    可如果沈家对华家不闻不问不加理会,那沈家人又成了什么?会成为天下人所唾弃的白眼狼!仅剩的那点节操会掉的一干二净!他们将与世人眼里趋炎附势的小人没有分别,沈家在朝中的对手,更有可能会利用这件事对他们进行毁灭性的打压!

    他们碍于自家利益不能保华家,碍于名声却又不能不保,于是与华家断绝关系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而华氏就成了断绝这层关系的关键。他们可以选择休了她,但有沈宓在前,又没有足够的理由。休妻无论如何不是个好的选择!

    不休,那就只有杀……

    沈雁通体清寒,数九寒天里,背脊上却冒出了层层冷汗。

    原来她低估了沈夫人,她的目光果然深远!她选择这样的方式来保沈家,前世里沈家于是安安稳稳地占据在京师一隅。并逐渐成为了周室权臣。她用华氏的生命与二房所有人的幸福换取了沈家的未来,她心安理得地坐在沈夫人的宝座上。心安理得地看着华家被屠戳被毁灭!

    而沈家在得知消息后不但不曾提醒华家注意,反倒是默认她采取这样的方式自保!

    “真是人心叵测……”

    她想起外祖父当年如何地提携逆境中的沈家,喃喃地这样说着,窗外屋檐下的雪水滴嗒滴嗒地往下打,那丝丝寒意从半开的窗口盈进屋里,倒是让人逐渐变得冷静。

    默然沉寂了片刻,她忽然身形顿住,蓦地转回头来,凝眉又道:“可是即使皇上有意针对华家,也未曾明言,我祖母又怎么知道皇上的心思?”

    顾颂怔了怔,说道:“或许只是猜测,是未雨绸缪。”

    “不!”沈雁斩钉截铁地否决。“我祖母绝非这种人。杀人也是要冒风险的,你看这次?假若不是她有把握,她不会这么做。”

    就算沈夫人是未雨绸缪,可在举朝这么多臣子包括沈宓都没曾看出来皇帝动了杀机的情况下,沈夫人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她怎么那么肯定华氏一定值得她下这么大资本去杀害?华家遇难是在将近三年后,沈夫人她能有这样的本事预知未来?

    总不能她也是重生的!她若是重生的,如何连刘氏那点勾当都不知道?

    “绝对是有人透了风声给她。”她肯定地道。

    可这个人又会是谁呢?谁有这个本事窥测出圣意?是朝中哪个大臣,还是那些与沈夫人往来甚多的高官贵眷?这个推测令她感到非常吃惊,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抄掉华家的决定皇帝在这个时候已经下了!而她需要帮助华家脱离前世命运的任务也骤然紧迫起来!

    “这个答案,也许只有去问你祖母了。可她如今口不能言,也无法告诉你。”

    顾颂站在香炉畔,眉间也蹙起一丝忧虑。

    沈雁垂头低吟了片刻,倏地又抬起头来:“不,还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阳光射得屋下冰棱泛出耀眼亮光的时候,沈雁才从顾颂院里出来。戚氏听说她在鸿音堂,在她临走前也过来唠了会磕,顺便展示了一下她新染的指甲。沈雁拉着顾颂一道赏面看了看,十指白嫩指尖猩红,跟才吃过生人肉的吸血鬼似的,的确与众不同。

    戚氏深深看了凑在一处的两颗小脑袋一眼,扭转身出了去寻顾至诚。

    沈雁回到府里,二房里没什么人在,正院那边却是热闹得很,原来是杜如琛来了。

    沈雁前去拜见,只见其三十余岁,面目清秀和蔼,跟寻常文人没有太多不同之处,但兴许多了几分倜傥之意。

    沈宦陪着他在说话,沈雁她们见完礼便就散了。

    沈弋顺道来二房讨沈雁的寿酒寿茶,因着五岁的沈芮迈着小肥腿也跟了来,于是府里的兄弟姐妹包括沈璎皆都一道来了。

    沈芮沈葵还是十分要好,沈葵与相差一岁的沈芮一样有着浓眉大眼清亮眼神,而并不见扭涅之态,可见沈宣在这个次子身上还是真花了些功夫教导。

    他们俩齐齐对着沈雁行平辈礼,奶声奶气地拖着沈雁的袖子讨赏钱,负责照管沈葵的嬷嬷深知伍氏母女与沈雁的瓜葛,深怕引来沈雁不喜,忙不迭地上前阻拦。沈雁上去将他们俩一手揽一个,同赏了两个沉甸甸的荷包,又抓了把酥糖分给他俩。

    二人揣着荷包与糖,高兴地跑门角下看蚂蚁搬家去了。

    沈莘仍在守丧,不能喝酒赴宴,在屋里吃了杯茶,又在庑廊踟蹰了半日,然后趁着沈雁出来时在廊柱旁给她默默施了个礼,然后掉头即走。沈雁唤住他,也没说什么,让福娘回屋里取了两只湖州的狼毫给他。他咬唇迟疑了半日,接了东西便勾着头走了。

    没多会儿鲁家兄妹也过来了。

    鲁振谦进门时目光便往沈弋处瞥来,沈雁看见她微微勾了唇。

    华氏招待大伙吃茶,因为人不多,又是孩子们之间的小聚,所以并不影响府里“守丧”的规矩。几人同坐一堂分开两桌,没一会儿杜峻牵着杜云袖也来了,杜云袖端端正正冲沈雁拜了寿礼,杜峻则道了声“雁妹妹芳华”,然后便坐下与沈茗及鲁振谦他们品酒论诗。

    他与鲁振谦倒是一见如故。

    自从被撞之后沈雁并不曾见过他,只听说他如今住在沈莘院子里,每日里与子弟们一处玩耍读书,又偶尔去寻沈观裕指点功课,倒是没再起什么是非。沈思敏虽然清冷,但果然不是刘氏陈氏之流,似不屑于去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对于沈璎的示好,听说也始终淡淡的。

    今日杜峻在人堆里并不十分扎眼,沈雁也不曾过份留意他。她的心思全在心事上,于是就连一向以娇怯示人的沈璎,竟然也隔桌替杜峻接了两句诗这样的事也未曾发觉。

    傍晚沈宓回来自又有一番庆贺,他送给沈雁的是一套孤本的棋谱。

    沈雁趁着华氏不在,放了棋谱与沈宓说:“有件事我我今日终于想出点眉目来,不知道父亲想不想听听?”

    女儿说的话,沈宓岂有不听之理。他点点头,沈雁遂在暖炕这头坐下,然后与对面的他开了口:“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疑心过太太遣使刘氏暗杀母亲的真正原因?”

    沈宓顿了顿,眉间不由凝重:“你想说什么?”(未完待续)

    ps:感谢明月依依、游龙惊梦、chen168168的粉红票~~~感谢吹一个糖人儿的香囊~~‘    福娘耷拉着肩膀,说道:“姑娘都不知道的事,奴婢就更不知道了。”

    “那倒也是。”沈雁嘿嘿望着她。

    福娘脸红了:“姑娘就会欺负人。”

    这里正逗着趣,门外黄莺却说宋疆来找。

    沈雁到了前院,宋疆对她毕恭毕敬道:“我们公子请雁姑娘过府吃茶,还请雁姑娘务必赏面。”

    既是务必赏面,那当然就没理由不去。

    到了顾家,顾颂早在鸿音堂西暖阁里等着了。

    在窗内见着她来,连忙压下心里的涌动,平静地跨出门槛,负着手淡淡地道:“怎么才来?”

    “这还叫慢?”

    沈雁一面解开斗蓬,一面道:“这两天正在融雪,到处是水,穿着木屐一不小心就要滑泥地里,我能顺利赶过来就不错了。”她都不想跟他提上次出门时撞上杜峻的事情,那真是一肚子晦气。“你得多谢天公作美才是!”

    敢催她。

    顾颂轻瞪了她一眼,怎么每次都这么凶。

    沈雁把斗蓬递给福娘,福娘在门口放她的木屐,顾颂默了下,把斗蓬接过来,顺手挂在衣架上。

    沈雁打量着屋里四处:“不是请我喝茶?怎么什么也没有。”

    顾颂跟宋疆使了个眼色,宋疆蹦起来道了声“得令”,立时弹出去。

    不到片刻,三四个小厮齐齐捧着几个大食盒子进来。摆在桌上转身出去,又搬进来好些个碟子,顷刻厅内小圆桌上便被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好吃的铺满了!

    沈雁睁大眼看了看。竟然看起来样样都很可口。

    “怎么这么降重!”

    她忽而就有些受宠若惊了。“你吃不完?”

    顾颂没好气地瞪着她。就没见她说过句顺耳的话。明明他是为了给她过生日专门准备的,宋疆他们都知道,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成了吃不完的残茶剩饭了?他又不能送她东西,便买了这些请她吃,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越想越生气。

    不想理她了!

    他转过身去,盯着案上西洋钟。

    忽然听见身后杯盘声响起,转过来。只见她不知什么时候起已开始埋头吃得不亦乐乎,胸膛里那别扭着的心顿时被她不时吐出的赞叹熨烫得贴贴服服。仿若二月春风吹过了堤上杨柳,又好比三月细雨绵绵地沁入心间。

    祖父曾说过有时候人的意念才是杀伤力最强的一把刀,以他的阅历,尚未曾完全体味到这句话的真意。但眼下却觉得这把刀幻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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