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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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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跟舅舅感情深厚,亦父亦友,他走了她也有些不习惯。
好在郁闷了两日,很快就到了除夕。
除夕她还是高兴的,因为这日一过,初一就是进宫磕头的日子了。
这年一反往年的气候,本该是飞雪漫天辞旧迎新的日子,竟然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虽然少了瑞雪的助兴,四面廊下点的仍然是淡黄的八角宫灯,但是明媚的阳光显然比寒冷的天气更容易调动人的情绪和积极性。
华氏换上了新衫,带着沈雁往曜日堂去过之后,又往各房里走动拜年。等到各自道贺完毕,府里忙碌了一整年的爷们儿也进宫叩拜归来,便就换了常服在家里写楹联,编灯谜,一面享受新春到来的欢腾与喜庆。
午时在四禧阁里摆完午宴,沈雁才缠着沈宓让他带着去逛逛花街,沈观裕却负手踱到二房来了,沈雁看他那模样不像是闲逛,便就告退去了华氏屋里。
华氏见她不时地探头往外,便就轻拍她:“什么日子,也不注意点。”
沈雁回过头道:“老爷极少上咱们院里来的,我在想他寻父亲是不是有什么事。”
华氏闻言,不由也往墨菊轩方向望了望,但是这又能望出什么来?便就道:“别操那么多心。”
沈雁深以为然,她也觉得重生回来这几个月,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低头跟福娘玩了会五子棋,沈宓就若有所思地跨进门来。
华氏迎上去道:“老爷寻你何事?”看来她的八卦之心其实也并不比沈雁少多少。
沈宓望着她,又望望沈雁,说道:“姐姐想让杜峻拜在我名下为弟子。”
“弟子?”华氏惊讶地。
沈雁也不由得执着棋子抬起头来。
“正是,她请了父亲来做说客。”沈宓眉头紧结着,显然并不乐见此事。
沈雁凝眉沉思。
她知道世家里头的规矩,是不兴外家收嫁女的后嗣为弟子的,沈思敏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杜家学问不比沈家差,人才也不比沈家落后,唯独沈家在周室朝堂身居要职,只有这一点比杜家强。
而沈宓又是沈观裕认定的接班人,日后杜峻成材之时沈宓或许已然位列权臣,难道她带着儿女留京过年,为的不是替沈夫人出头寻娘家弟媳妇的晦气,而是想借着沈家在官场的便利,扶持杜峻将来踏入仕途?
介时不但对杜峻有帮助,对整个杜家来说的帮助都是显而易见的。
怪不得沈思敏进京安安静静,连沈夫人陡然重病这样的事都不曾寻沈宓去说几句,原来她回娘家的目的竟是这个!的确比起振兴整个家族来,沈夫人的病因都暂且可以不去追究了。她若是得罪了二房,那么想要达到目的显然就更难了一层。
她看向沈宓:“那父亲答应了吗?”
沈宓扶膝望着她:“你觉得父亲要不要答应?”眼里并非踟蹰而是等待,显然是在考验她。
沈雁想了想,“按理说只要杜家没有什么意见的话便不成问题,但是显然姑母的意思并不止让父亲教杜峻学问这么简单,她应该是冲着让父亲将来带契着他入仕途这点来的,如果是这样,大家是亲戚,父亲不带契他不好,将来那些人脉关系不传给他也不好吧?”
沈宓点头。“还有呢?”
沈雁脸色沉下来了,“看上去就算是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父亲只有这么一个外甥,如今杜家放弃身份来求父亲,父亲若是拒绝,就有些不近人情。可是杜峻如今已有十二岁,父亲与母亲还年轻,将来必然还是要生个子嗣的,假若弟弟出来了,父亲又该如何?
“即使现如今母亲就生下子嗣来,年龄起码也比杜峻小了一大截。“在弟弟长大考到科举之前,杜峻肯定已经入仕,假设那个时候他得到了父亲的支持青云直上,等到弟弟年长入仕的时候,父亲说不定已经告老,到时候杜峻以及杜家回过头来帮助弟弟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
“而假若父亲到时不愿履行这承诺,那么父亲就成了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回过头反倒被杜家口水淹死!这个事,怎么说都没好处,自然是不能答应。更何况姑母这也太欺负人,她就看准了父亲这辈子会没有子嗣么?!”
沈雁说到这里,竟是动了几分真气,沈宓的子嗣问题不但是华氏的心病,同样也是她的心病。除了希望父母亲百年过后能够有人把二房血脉传接下去,她更希望能有个人真正继承沈宓这满腹的才学下来,还有华氏无子而产生的淡淡的自卑,她都希望消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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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稷眯起的眼色闪过丝冷光,稍顷,他站起来,进到戏园子,往座中所有女眷头上一扫,果然几乎每个人头上都插上了这等绢花,就是没插的,要么手上拿着把玩,要么就放在面前的几案上!
当全部人头上都插上了这种花,那么鄂氏这趟出来又有什么意义?让威远伯世子夫人与林夫人在鄂氏面前的忐忑不安又有什么意义?
他转过身来,“这些花是哪里来的?”
辛乙道:“小的已经打听过了,是戏园子的掌柜让人发下去的。”
“他们掌柜呢?”他把双手负起来,声音已隐约透着寒气。
辛乙顿了顿,再道:“掌柜的也不知道,是有人路过门过,以散财祈福的名义给戏园子三十盒这样的绢花,让他们发给每个女客每人两朵。戏社的掌柜一向以善者为尊,下面人也不敢违背。不过,夫人的包厢里却是没有人送去。”
他略略无语地望着韩稷,他们的行动一直很隐蔽,韩稷的心思也不可能有人能窥察得到,这次这送花的人独独不送鄂氏所在的包厢,很明显是看破了他的心思,所以故意在捣乱。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假如现如今就已经有人看穿了他的用心,这显然不是件好事。
“趁着楼上还没有发觉。去把这些花都收回来。”韩稷果然断地下命令。
辛乙连忙下去。
韩稷深深望了眼那满目姹紫嫣红的绢花们,才转过身来。
楼上云宵阁门外,胭脂匆匆来把楼下的情况一禀报。沈雁想了想,便就吩咐她道:“你传话给她们,就说这些花都是高僧开过光祈福用的,可不能随意丢弃或赠人,否则可会带来灾祸的。眼下快新年了,谁不愿图个吉利?大家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青黛道:“那要是那姓韩的用强呢?”
“那我们就去都察院请御史来!”沈雁耸了耸肩,“大周可是有王法律例的。他敢么?”
在他未成气候之前,她根本用不着怕他!
敢害她挨打。她不整得他冒烟才怪!
韩稷在茶座里坐了片刻,辛乙就回来了。
他脸色虽然还是平静温和的,眼里的郁色却已有些明显。
“少主,那些人都不肯退。说是赠花的人说过那些花可以带来祥瑞,她们不敢随便赠人。小的出十两银子一朵,也才收回来八朵而已。其余人尽皆表示多少钱都不卖。能来这里看戏的都非富即贵,并不在乎些小钱。若是出的钱多了,又恐生暗波。小的请少主示下。”
韩稷盯着前方望了片刻,忽然瞟了他一眼,站起来,走到庑廊下扫视着楼下散座上的宾客,就近找了个看着身份不算那么显贵的妇人。谦和地揖首:“敢问老夫人,您手上这两朵绢花,可否转赠于我?”说完他冲这妇人微微地笑了笑。看上去俊美又有礼貌。
妇人显然很乐于见到这样的少年,于是也温和地笑了,可是她说道:“对不住,少年郎,这花不赠。”
韩稷那张俊美到妖异的脸,便立时瘫在那里。
辛乙摸了摸鼻子。垂下眼来,有些不大忍心看。
一个人倒霉的时候。哪怕顶着张绝世无双的脸,也未必能所向披靡。
韩稷沉着脸走回茶座上,端起桌上的茶就要喝,端到一半他又放下了:“速去看看楚王府可曾有人过来?若是有人,尽快想办法截住。”
既然收不回绢花,那就只能中断计划避免更坏的后果。
但是显然已经迟了,辛乙才走到拐角处,便见大门口走来位面白无须的文士,虽则是细瘦的身形,但通身的气派却又让人不得不高看几分,正是永和宫的总管太监孙士周!而他身后则跟随着两名亦作常服打扮的侍卫。
孙士周显然准备往楼上去,但他走了几步之后看到这满园子的绢花便立刻停住了脚步,神色也变得像是走错了地方似的布满了惊讶,还没等辛乙决定好是不是上前打招呼时,他略顿了顿,便就摸了摸鼻子掉头出了门。
这副样子,就算眼下亲眼见着魏国公夫人真戴着那绢花,也不能说明什么了。
韩稷站在庑廊下,望着孙士周离去的方向,环起臂来。
他的脸色倒也还好,不过略比锅底的颜色深上一点点而已,浑身的寒气也还不算太重,刚刚好让三步之内的人起一身鸡皮而已。
沈雁站在楼上窗户内,磕着松子儿,欢快地退回坐椅上来。
华钧成忍不住摊手抱怨:“你看你说陪我看戏,结果一整个上晌都在陪姓韩子的那小子……”
午前戏散场了,忐忑了一上晌的威远伯夫人与林夫人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迟了半步,但眼下赶回去再把花戴上应该还来得及,至于慢了一步的事,回头她们只要进宫把韩夫人起先戴花的事说给淑妃,看在这情份上,韩夫人应该也会替她们在外头圆过去的。
韩夫人戴这花的目的,不也就是为了让皇上和淑妃知道韩家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吗?
他们做个顺手人情,韩夫人不会不领情的。
如此想着她们心里才安乐了点。起身时与鄂氏议着今日的戏时表情也自然了很多。
她们一行人一面说着话一面下着楼,气氛轻松而和谐,但楼梯下到一半,林夫人的脚步忽然就顿住了。
威远伯世子夫人看到林夫人对着底下发呆,顺着视线望过去,见到满园子姹紫嫣红的绢花,也不由呆住。
鄂氏这里见着她们呆了,便也神色莫测地停了脚步。
满堂的人都戴着与堂堂魏国公夫人头上一模一样的绢花,魏夫人那两朵看起来很不错很打眼的花儿,顷刻已失了色。站在花堆里,谁还会觉得来自魏国公府的这两朵花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谁还会有那份闲心去琢磨韩夫人戴这两朵花究竟是不是在声援淑妃?
就是淑妃自己,在听过孙士周的回报后,必然也不会再自作多情的。
看到这些琳琅满目的花儿,威远伯世子夫人眉梢浮过丝释然,看向林夫人,林夫人的神情也有着从未有过的愉悦。
原来刚才是她们想多了。魏国公夫人只是兴之所至顺手接了路人的两朵绢花承个吉言而已,并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跟朝局有关!
她们愉快地伴随着目色幽深的韩夫人迈下楼梯。
站在梯下等待着鄂氏下来的韩稷,此刻妖美魅惑风度翩翩,跟以往大多数时候一样像极了一只炫丽的孔雀,他的脸上仍然还有着如沐春风的微笑,站在那里的样子,又好比从来也不曾尝过愁滋味的逍遥散仙。
但是那双有着完美眼形的眼睛里,分明又有来自冰雪极地的寒意在涌动,——或许他该好好想想,若是找到了那个背后捣乱的人,他是剥了她的皮好呢,还是抽了她的筋好?或者,干脆把她倒掉在大树下,每天洒上成千上万的蠕虫日夜啃咬她?
他微笑着搀住鄂氏递出来的手臂,想着这法子当真可以考虑。
沈雁出戏园门的时候微微打了个喷嚏,天气真冷。
她真是个善良仁慈的人啊。
姓韩的身为一个男人,居然锱铢必较,为了点小事还跑到她家里来告状,害得她被打,可即使这样,她也还是没有把事情作绝,并没有花大钱请武林高手暗算他,也没有在他喝的茶里下断肠草,更没有把他的野心写成匿名的折子捅到朝堂去,世上像她这样以德报怨的人真的不多了。
沈雁很为自己的人格感到骄傲。
所以她顷刻觉得自己的形象也光辉起来。
韩稷那样的渣能够使她花心思对他出一出手,他应该要觉得三生有幸才是。
她的仁慈,都是看在他依附淑妃是为了对付皇后的份上啊,皇后是她的仇人,既然姓韩的也要对付皇后,她当然不会把他的路全部封死。
今日韩稷的阴谋虽然让她给搅和了,但戏社里出现的这庞大一批绢花却还是会传到淑妃耳里去。
淑妃再问起缘由,迟早也会留心到韩稷的举动。
这两厢狼狈为奸,是早晚的事。
沈雁透过后窗看了眼渐渐远去的戏社,舒服的拢嘴哈出口白雾。
她可不怕姓韩的会查出她来,她知道他本事不小,他迟早会查出她来,可是查出来又怎样?他再到沈家来告她一状?还是暗地里把她给杀了?
杀了她,他也得仔细他的小命。
假若她死了,那他得有足够充份的心理准备来面对沈宓的纠缠,有时候文人的牛脾气犯起来可是连神仙都没法子的,何况是杀女之仇?跟沈家结了仇,韩稷还想不想痛快地当他的世子,还想不想借帮助楚王来建立这从龙之功?
他如今还连个世子身份都没挣到手,不过靠着祖荫在中军营挂了个职,莫说沈家地位在朝中举足轻重,她身后不但有个当侍郎的祖父还有个身为皇帝宠臣的父亲,就说这事让魏国公知道了,她就不信他会纵容他这么弄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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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对他这般视钱财如粪土却有些无语。
不过想到前世这些钱最后也还是落入了皇帝口袋,也就不纠结了,给自己的儿女总好过白送给别人。
闲聊了几句,眼看见四面座椅上人已渐渐齐了,戏台上响起了开场锣鼓,沈雁道:“我下去洗个手。”
南面的蟾桂阁,韩稷与魏国公夫人鄂氏也正好走进来坐下。
韩稷让了戏本子给鄂氏点戏,便走出门来站在楼梯口,环顾了一下四处,跟辛乙道:“我方才见着威远伯府与兵部侍郎林府的人在,当中还有女侍,想必来的是女眷。你让人把夫人在此听戏的消息散出去。然后——”他伸出食指勾了勾鼻梁,“再透点风去到永和宫。”
辛乙温润地笑道:“是。”
沈雁这里跨出门槛,才过了拐角,便发现前方侧对着这边站着的两个人,再一看略觉有些眼熟,身着石灰色云锦织袍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再一细看,顿时不由头皮发麻气血上涌——韩稷?!
她眯了眼迅速退后,再仔细看了看,果然是他!
真是阴魂不散,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得见这个冤孽!
一看到这个人这张脸,她被华氏揍过的后背似乎又隐隐作疼起来。
她略想了想。退回到包厢里。
“怎么又回来了?”华钧成问。
沈雁坐到舅舅身旁,问道:“舅舅可认识魏国公府的大公子韩稷?”
华钧成听到魏国公府几个字,一双浓眉立即皱起来:“你是说现任魏国公韩天佑?”
“我说的是魏国公的儿子。”沈雁指出重点。然后目光紧盯着他:“莫非舅舅跟他们家有交情?”
华钧成面色沉凝下来。片刻后道:“韩天佑不是什么好人,我跟他们家不往来。”
沈雁一听这话却是又愕住了。诚然韩稷阴险卑鄙是个十足的小人,但魏国公征战在外于国有功,往年在京的时候也奉公守法,听说家里连妾侍也没有,可见人品有一般。而她两世里也没听说他作过什么恶,怎么到华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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