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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百年的新疆探险史:寻找失落的西域文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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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了。从此,楼兰与汉朝关系就日见疏远,又开始受匈奴指使,一再遮杀汉朝使节。
冒险家傅介子
汉昭帝继位,大将军霍光柄政。霍光之兄霍去病是对匈奴作战的统帅,曾有“匈奴未灭,无以为家”的豪言壮语。霍光当权后,很快就采纳了平乐监丞傅介子打击西域的楼兰等国,以削弱匈奴势力的建议。
傅介子原来也曾是汉朝出使西域各国的使者之一,对西域的楼兰、龟兹等王国以两面讨好态度对待汉朝使团,有较真切的感受。他最初建议,派自己出使龟兹,以便刺杀龟兹王,作为对亲匈奴者的惩戒。但霍光却说:“龟兹路比较远,先在楼兰试试效果如何再说。”以此也可以看出,楼兰在汉朝的西域战略中占有优先的地位。傅介子说走就走,很快就到达了楼兰王都。
此行他的公开身份是赏赐西域各国的特使,除了卫士,还携带了大量金币丝绢。一开始,楼兰国王安归没有亲自接待傅介子,对他比较冷淡。他故作受了冷落而要离去的姿态,率随从离开王都西行。到达楼兰西部边界时,他却特意对送行的楼兰国译员说:“皇帝派我以黄金锦缎遍赐西域各国。既然你们的国王不亲自来接受这些赏赐,我只有到其他国家去了。”说完,故意让译员见到了所带的金币。译员立即向国王报告此事,国王马上赶来见傅介子。傅介子设宴款待国王,在宴席前还陈列着那些黄金丝绸。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傅介子说:“天子让我私下里跟你谈点事。”楼兰王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就随傅介子进入帐篷中屏退左右谈话。刚进帐篷,两个埋伏好的壮士从楼兰王的背后行刺,利刃穿胸,楼兰王立即死去。楼兰王带的亲信仆从吓得四散奔逃,傅介子当场宣布:“楼兰王安归对汉朝负有罪行,常受匈奴指使,遮杀汉朝派赴西域的使节,汉使安乐等三人都为其所杀,还杀了安息、大宛等国派赴汉廷的使节,盗取了使节印信及贡品。天子派我来处死有罪的楼兰王,并立在汉作质子的楼兰前太子为新的楼兰王。汉朝大兵已至,谁敢轻举妄动,就会遭到灭国之灾!”于是傅介子持楼兰王安归的首级回到长安,受到汉昭帝嘉奖,将楼兰王首级悬于北阙,封傅介子为义阳侯。
一、兵戈与牧歌(3)
傅介子远赴楼兰刺杀国王的举动过于冒险,其实这是一个威慑行动,朝廷明知道楼兰王国的两难处境,善后比较稳妥。
楼兰改国名鄯善
伴随大军压境,朝廷宣布立安归的弟弟尉屠耆为新的楼兰王。安归即位之初,因为汉使常强行要求楼兰派向导译员,并提供饮水给养,而且一再受到汉朝吏卒的勒索欺辱,便在匈奴离间下,采取了亲匈奴的政策。他的弟弟尉屠耆反对亲匈奴,便弃国降汉,并向朝廷奏报了楼兰国情,这也是派傅介子作为刺客到塞外冒险的动因之一。此时,尉屠耆凭借汉朝的支持,得立为新王,便改国名为鄯善。为示郑重,由朝廷刻制了鄯善国印,并赐给尉屠耆一名宫女作为夫人。他离京赴任那天,由丞相率文武百官至长安横门外,为其祖饯送行。尽管如此,尉屠耆仍然清醒地看到自己的处境。以前数代楼兰王都是因为身处汉、匈奴两强之间无以自处,而身遭横死,自己摆脱厄运的作法,是两强择其一——完全倾向于汉。他在接受王位离京之前,亲自向皇帝陈言:“我只身离开楼兰已久,一直住在长安。如今回国等于孤身涉险,势力单弱无依,而安归的儿子在国内相当有势力,很可能会为其所杀。楼兰有一个地方,叫伊循城,土地肥美,良田无边。希望汉能派军士长驻在那儿屯田积谷,这样我才有依托。”汉昭帝同意了这个要求,立即派司马一人,率军士40人,前往伊循屯田,并借以镇抚楼兰。伊循城又更置都尉,成为汉代控制西域的重要支撑点。
此后,楼兰改名叫鄯善。但为了叙述方便,一般也通称楼兰。伊循城,一般认为是今若羌县米兰古城。伊循与轮台,都是西域早期的屯戍地。
随着匈奴国力的削弱,西域各国的国力在错综复杂的战和中,互有消长。不管怎么说,楼兰一直是丝绸之路上有着举足轻重影响的城邦。
西域的“战国”时代
东西汉交替之际,中原战乱频仍,无论是篡汉的王莽,还是挟武力重安汉室的光武帝刘秀,都不可能把主要精力放到经营西域上。西域进入了“战国”时期。乘着这个短期的外来势力“真空”状态,西域先是由莎车①王贤称雄,不久就为两强——于阗、鄯善——分立所取代。这时那个原为汉、匈奴两极所挤压摧折的西域小国鄯善(楼兰),获得一个机遇,降伏了南道的城邦小宛、戎庐、且末、精绝,一直把国界向西南拓展到今民丰县的尼雅河。
在莎车王利用汉朝放弃西域的机遇,自称“大都护”,而为其制服的西域各国,又尊称他为“单于”。大都护是西汉在西域所设最高军政长官——类似于总督。单于是匈奴王的称号,而贤一个人居然兼而有之。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二年(46),贤给鄯善王安写了一封信,要求他阻绝汉朝进出西域之道。安不但不听从,还杀了莎车使节。于是莎车王发兵攻鄯善。安率军迎战,兵败,逃亡于山中。莎车军队杀掠楼兰千余人,便引军西还。鄯善王收拾残众,还归战后的国都,面对破败家园再次上书汉朝,表示愿意派质子入侍,并请示汉朝重新于西域设都护。如果都护不设,只能奉匈奴为宗主。汉光武帝的精力主要放在中原政务上,给鄯善的回信中竟说:目前不可能派出都护,如果西域各国力不从心,可以便宜行事。于是,鄯善又附属于匈奴。
一、兵戈与牧歌(4)
班超重构西域政治格局
正是由于另一个与张骞齐名的杰出人士——班超,东汉势力才再次进入西域。汉明帝永平十六年(73),班超为假司马出塞,将兵随奉车都尉窦固出击匈奴,首战于蒲类海(即今巴里坤湖)。窦固很赏识班超的胆识才能,便派他和从事郭恂一起出使鄯善。
班超是汉代史学家、《汉书》作者班固的兄弟。历史上有名的“投笔从戎”、“封侯相”、“生入玉门关”等典故,都是据他的经历概括而成。如果说,张骞是奠定了西汉时期与西域政治关系的第一人,那么班超则是东汉时经营西域的设计师。班超前后在西域长达30年,而他独立处置的第一件事,就是率36名壮士出使天山以南的鄯善。
班超是东汉出使鄯善的第一个使节。一开始,鄯善王广对久盼而至的汉使招待非常周到,但不久之后,突然变得十分怠慢。班超之所以能在西域反复变幻的政局中从容处之30年,并全身而返,很大程度上得助于他的敏感——对潜在的敌意、阴谋、即将来临的灾难,具有非同寻常的直觉。他立时觉察出鄯善王态度的变化不是礼数不周,也不是一时疏忽。他召集属下,说:“你们感觉到鄯善王广对我们的轻慢了吗?这必然是因为匈奴也派了使者来到鄯善,他一时还没拿定主意取一个什么立场。果敢的人能够见微知著,更何况其心迹已彰!”于是,班超召见了驿馆接待他们的楼兰侍者,故意诈他,问:“匈奴的使者来这儿好几天了,他们住在哪儿了?”侍者以为班超已经洞悉隐情,只得说出真相。班超立即把侍者关押起来,召集了他带来的全部36名壮士。在一番豪饮之后,班超慨然宣称:“各位随我出使绝域,为的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现在匈奴使者才来了几天,鄯善王对我们就不予理睬了。假如他把我们抓起来转交给匈奴,那么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对此,我们该怎么办呢?”部属都说:“眼下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都舍命听从您的指挥!”于是班超说出了自己的应变之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只有乘夜以火攻匈奴使团的驻地。他们不知我们的底细,一定惊恐万状,措手不及,这样就能一举歼灭他们。制服了匈奴使团,必使鄯善胆破心惊,才能扭转厄运。”有人建议:“这样大的事,该和从事郭恂商议一下再动手。”班超激愤地说:“成败在此一战!郭从事是文官,听到这个计划必定手足无措以致泄密!我们死也死得冤枉!这不是壮士的作为。”
天黑之后,他们直奔匈奴人的驻地。正赶上刮起大风,班超让10名壮士拿着军鼓埋伏于驿馆后边,约好:一见火起就击鼓狂呼。其余人手执兵刃潜于大门两侧。班超在上风头放了一把火。火起,鼓噪震天,匈奴使节一片惊乱,不知出了什么事。班超亲手格杀了3个出逃的匈奴人,部下又杀死了30多个匈奴人,剩下100多都烧死在驿馆里。待到第二天,班超才通知了从事郭恂,并带着匈奴人的首级去见鄯善王广,使鄯善举国震怖。又经班超反复劝慰,晓以利害,鄯善王只得承认这一既成事实,背叛匈奴,归附汉朝,再次向朝廷派出质子。稳定了鄯善局势,班超便再次为汉朝打开了通向西域的大门。此后,班超之子班勇又建议派西域长史率500人屯驻楼兰,终于东汉之世,西域的政治格局都依班超当年的举措为依归,把楼兰/鄯善放到首要位置,作为进出西域的门户。
中原势力从西域淡出
汉代以后,中国史籍中关于楼兰/鄯善的记载比较简略零散。仅知鄯善成为西域三十六国中的重要国家,长期雄踞南道,但一直力图与中原王朝保持良好关系。前凉时期,鄯善王元孟向凉王张骏献女,号为“美人”,为其建“宾遐观”作为住所,并在鄯善国中的楼兰城(即海头)设西域长史府。但在中原没有强有力的统一王朝时,很难把鄯善和整个西域都纳入势力范围。所以,尽管我们有资料证实,自汉末以来鄯善仍然是西域一个富有活力、影响颇广的国家,但许多丰富生动的内容都失载于正史。
由于《史记》、《汉书》、《后汉书》以后的正史中有关楼兰的记载比较简略零乱,一些曾路经其地的人所留下的有关游记内容 ,就显得颇为重要。好在由于楼兰的地理位置,几乎各个历史时期都有路经其地进出西域的人。
二、经行者的一瞥(1)
法显抵达佛国鄯善
后秦弘始元年(339),年近六十的和尚法显从长安首途,西行求法。他是行纪完整保存至今的少数西行者。据《隋书·经籍志》,隋朝时尚存有关法显及西行经过的著作3种,即《佛国记》、《法显传》、《法显行传》,而南朝人僧祐《出三藏记集》又著录《佛游天竺记》一卷。流传至今的法显行纪到底是上述4种书籍中的哪一种,换句话说其正名究竟是什么,学界意见尚不统一,我们在行文中暂且称之为《法显传》也只是一个变通的作法。不过,这毕竟不影响它的价值与意义。
据《法显传》可以看得出来,直到上路时,法显及其一行对旅途情况仍颇乐观。当他们离开敦煌继续西行,才开始领略到此行之艰苦。出敦煌不远,就进入干热多风的白龙堆沙漠。《法显传》中以颇为传神的笔触记下白龙堆的观感:
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则皆死,无一全者。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志耳。
最后一句的意思是说:沿途全无正式的道路,凡遇有死人骸骨处,便知是曾经为人走过的古道。
他们一行经过17天艰苦行程,才到达鄯善国都。那时的鄯善已经较多地接受了内地的习俗,只是在着装上“以毡褐为异”。显然,鄯善国土地的瘠薄崎岖、物产不丰,给法显留下了深刻印象,然而他更关注的,是鄯善国王信奉佛法,全国竟有僧人4000多,全是修小乘学的,寺院及一般百姓“尽行天竺法”。为此,法显一行在鄯善留居了一个月。此外,法显还记述:鄯善国内出家人都习用“天竺书天竺语”,但世俗百姓则用胡语。可惜,法显没有指明这一胡语的名称,只是附注说,西域各国“国国胡语不同”。有关鄯善所用的独特语言,直到本世纪初——1500年以后——经英国探险家斯坦因在尼雅古城的发掘,才为世人所知悉。
根据法显的见闻,我们可以对当时——4世纪前期——鄯善的国力做个大致的评估。据《汉书》,在汉时楼兰/鄯善王国有14100人,有胜兵(可服兵役的男丁)2912人。如果上述数字大致可靠,那么可知当时鄯善国的居民男女比例失调,男多于女,否则不可能每个鄯善国民就有一个胜兵(士兵)。即便每4个成年男丁中有一人出家为僧,那么在法显抵达时鄯善王国的人口也应有大约8万人(76800人)。位居地广人稀、物产不丰的边陲,鄯善国在300余年间人口增加五六倍,主要靠兼并土地居民、扩大版图。这就证明,那时的鄯善仍是西域大国。
过客宋云
然而,到了一个多世纪之后,北魏孝明帝神龟元年(518)敦煌人宋云和僧人惠生奉后魏太后之命往西域取经,路经此地时留下了惊鸿一瞥。据说鄯善“其城自立王”,但那时已为崛起于青海的部族吐谷浑吞并,并由吐谷浑国主的次子宁西将军镇守,“总部落三千以御西胡”。据此,在法显路经时,鄯善国力正在极盛的顶点。到宋云路经,其地变易宗主、居民,而古国鄯善则已散尽遗民。宋云的西行记原本早就失传了,但是片段内容还保存在《洛阳伽蓝记》之中。
在法显与宋云之间的三个世纪,是楼兰/鄯善王国走向消亡的过程。这正是中国西北民族兴替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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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经行者的一瞥(2)
西行求法并留下经行记的僧人,最著名的是唐初的玄奘。以其西行取经为蓝本创作的长篇小说《西游记》,使玄奘(即唐僧、唐三藏)妇孺皆知。而印度当代史学家曾指出,如果没有记载玄奘西行的《大唐西域记》流传至今,就没办法重建和研究印度中古史。玄奘不像法显,从陆上去,从海上还,他来去都是路经西域的。唐太宗贞观三年(629)离境西行,贞观十八年(644),负经东归。路经楼兰/鄯善故地,是他在西域的最后一段行程。《大唐西域记》中,玄奘这样记述楼兰王国故地见闻:
(东入沙碛)行二百余里,到尼壤城,“芦草荒茂,无复途径”,却不见居民。
行四百余里,至覩货逻故国。“国久空旷,城皆荒芜”。
东行六百余里,到且末。“城郭岿然,人烟断绝”。
东北行千余里,“至纳缚波故国,即楼兰地也”。不但未见居民,连其地也成为“故国”。
所谓“尼壤”,就是尼雅,故地在新疆民丰。“覩货逻故国”,“覩货逻”即吐火罗,故地当在安迪尔河附近。“纳缚波故国”,“纳缚波”,即纳布、纳钵,一般认为是“新”的意思。
自法显西行两百余年后,整个楼兰王国的故地都成为无人定居的荒野。许多存在至今的楼兰时期的古城、古遗址,废弃都已达一千四五百年。那个立国久于汉唐,国脉延续至少七八个世纪的“来历不明”的古国楼兰,在大国势力胁迫、挤压间居然生存下来,一遇时机就能得到发展,此时却在自然界的惩罚及连年的战乱中覆灭得一干二净,就像流经沙原的疲弱小溪,流水完全渗入地下。就像山涧源于雪峰的河流,无声无息地跌下瀑布。那生命力极强、再生能力极强,适应性亦极强的神秘古国楼兰,就这样闪身走出中国史籍,把它谜一样的历史,留给执著的史学家去探研。
古国覆灭三部曲
据南北朝时期的史书,我们能够获知楼兰王国覆灭的基本经过。
在十六国时期,有一个建都于凉州(即今甘肃武威)的小国——北凉。统治者是世居于卢水的匈奴人,因曾官“左沮渠”,所以就以沮渠为姓。北魏太延五年(439),魏军攻下北凉首府,末代君主沮渠牧犍降,北凉亡国。而沮渠牧犍的弟弟沮渠无讳避兵锋遁至敦煌,并准备西渡流沙,入据西域。他首先派遣弟弟沮渠安周进击鄯善,鄯善王比龙恐惧欲降,正好这时北魏出使天竺(即今印度)、罽宾(即今克什米尔)等地的使臣东还,因河西战乱,道路不靖,全聚集在鄯善。于是使臣们便劝比龙出兵拒敌,并动员一切力量参战。沮渠安周打了几仗没有明显胜负,便引兵退守东城,等待援兵。鄯善王比龙面对强悍的敌人,又得不到支援,便于北魏太平真君三年(442)弃国都不守,率国人之半——约4000户——西走且末。比龙的世子真达留守王都,不久便向沮渠安周投降。这样,鄯善王国乱如沸鼎,纪纲不存,社稷无主,西域强国成为一盘散沙。而据守敦煌的沮渠无讳进一步受到北魏的威胁,便西渡流沙,前往鄯善绿洲,一路士卒渴死大半。待沮渠无讳又转而占据了高昌,就封鄯善世子真达为鄯善王,显然没看上这个多沙少田的地方。
还不待新的鄯善王真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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