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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心经-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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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张大人给了奴才一副药剂……”刘裕铎说着说着声音虚弱下去。这要显然未经过太医院之手,若传扬出去,他掉个脑袋都算轻的了。
  
  “奴才实在无法可想,虽知这是灭九族的重罪,但奴才愿一试。奴才此前已经已经尝过此药,将其中药材与效用记下了。可惜奴才才疏学浅,尚未能完全解得。但此药服用后,能视物清明,祛火醒神。奴才才冒死为主子献上!”刘裕铎下了决心,他不是不怕死,但医者父母心,他眼见恪宁已有绝世之心,不肯放弃使她复明的机会。
  
  “啊——”恪宁长长吁了口气,心下一丝暖意。自己这条命还能引人怜惜挽留,还是件值得高兴地事情。
  
  “我也觉得如此,虽然一副药不当什么。听了辅仁如此诚心待我,我十分感激。辅仁出宫后,记得代我向张大人致谢。你们一番苦心,我都知道。若天命还愿留我,我自己也会再加把劲儿,好生活着的!”
  
  “是是。”刘裕铎慢慢站起身,压低声音又说:“张大人还托给主子娘娘带些话。”
  
  “哦,你说来无妨。我与张大人早年便熟识,想来他也要你宽慰我。”恪宁压下心中忧郁,静静听他说。
  “张大人说,万病之毒,皆生于浓。我有一味药解之。”刘裕铎顿了一下,偷瞥了恪宁一眼。
  
  “什么药啊?”恪宁能听到有人转述张廷玉的一句话,心里竟有点急切。
  
  “是一个浓淡的淡字。”
  
  “淡?”恪宁不解。
  
  刘裕铎自谦道:“奴才也不知此字何意,也许是说饮食。但张大人未作何解,说只要告知与主子娘娘,您自然知晓。”
  
  “哦。”恪宁神情平静了些,想了想,嘴角微折,浮出笑意。
  
  情到浓时情转薄,情到浓时淡如水。若心境也可云淡风轻,虽然眼前红尘纷乱,心中却自有清明世界。
  
  




京华梦

  仲春之日的廉亲王府前,门可罗雀。庭院深深,早没了往日喧嚣繁华。胤禩这一年屡次被弹劾参奏,皇帝次次都有旨宽免。但胤禩心里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他这个亲王爵位迟早要丢,连性命也是危如累卵罢了。然而看这一家子,他想起月然的病,想起还未出世的孙子,依然不得不日日强装欢颜,坚持着。其实他府外四周早布有许多密探,将他每日情景全部上达天听。他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不再是秘密了。加之此后不久,弘时与皇帝不和,他与弘时勾结欲行不轨的传言四起,胤禩已知自己时日无多。
  
  不过,就在满朝文武都等着皇帝发落胤禩胤禟等人时,却另有一件惊天大事足以震惊朝野。这一年的四月,权倾一时的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忽然被贬为杭州将军,一时天下哗然。
  
  这位被认为是公忠体国的典范,皇帝最信任的第一超群拔类之稀有的股肱之臣,竟然在平定西北,建立赫赫功勋之后的两年多,就被皇帝贬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一时间,那些曾被年羹尧保荐过或与之有近密关系的朝臣个个自危,唯一能保命的方法就是尽快撇清,站对阵营。
  
  此一举引得大臣们纷纷上述,矛头全部指向昔日的大将军。倒先把胤禩等人撂在一边了。煊赫的年家一瞬间被千夫所指,连储秀宫的年羽裳也适时的生起病来,这一病大有不起之势。可惜墙倒众人推,皇帝虽下旨命太医们尽心医治。可此时,阳奉阴违和那些早就盼着年家失势的人都不在少数。
  
  一向视羽裳为隐患的李重秀这时是顾不上落井下石了。弘时病情拖延已让她心烦意乱,早没了往日争强好胜的心。
  
  年家一倒,曾被传言太过受宠可能有被立为太子可能的八阿哥福慧自然失去了竞争力。可以说此时此刻,心情最舒畅的倒是弘历和熹妃了。恪宁也缠绵病榻无力料理后宫,许多事宜交给熹妃。熹妃居于深宫愈久,愈能把当年恪宁那些面子功夫学到家。日日看望年妃,说些体己话,倒博得一个为人宽厚和善的美名,越来越有将贵妃取而代之的势头了。
  
  恪宁每日静心服药,起居有时。身体竟渐渐好转。眼疾比先时好了许多,虽然还看不大清楚,倒也可以自己下地在屋中走走了。
  
  自从听说羽裳的病,她就想着该去一趟。可一来碍着眼疾,二来,她有些害怕,不知道此时在羽裳面前有什么话说。但不去是说不过去的,还是强撑着让茉儿扶了自己去趟储秀宫。
  储秀宫中显得颇阴暗,倒不是下人有何不妥,而是羽裳自己不爱见光,每日命人用帷幕遮住阳光。恪宁一进来看什么都颇费力。羽裳听说她来,还想起身,怎奈身不由己,只在病榻上勉强问安。
  
  恪宁又哪里在乎这些,只伸手将她瘦小的一双手握在手心里,但觉两人是一样的冰凉无力,竟如落入千丈冰渊一样,两人相对无言。
  
  不久,羽裳打破僵局,哑着嗓子对恪宁道:“姐姐,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坦陈。”
  
  “你好生歇着,有什么话,过些日子好了再说。”恪宁怕她说些自己承受不了的话。她心里早知羽裳心思,只是,人生苦短,她不愿此时还让羽裳失望伤心。
  
  “不,此时不说,我怕再没有机会,没机会和你说了……”羽裳有些激动,靠着床头喘息。恪宁摸索着帮她轻轻抚了抚,心中隐隐作痛。
  
  “那火,那烧了上善苑的火,是我哥哥的手下人去做的。”羽裳哀哀道:“这伎俩,也是我哥哥向皇上提的。他说,只要没了上善苑那些人,封了蘅庆祥的买卖,皇后娘娘就会收心。”
  
  “我……我们家,实在对不起你。我一直想说,可你病成那个样子,一定伤心。我不敢去,不敢说。可我不能将这种作孽的事情瞒一辈子,我不能带到那个世界里去,我愧对你,竟然害你遭此难……”
  
  恪宁静静听着她边喘息边泣诉着,脑中陷入一片空白。
  
  是谁烧了上善苑,她早就不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不管是谁,没有胤禛的首肯,是绝对不敢做下这种事的。
  
  只是,如果那个人是年羹尧,那葬身火海的,是云衣……
  
  “不,别说了,羽裳你歇着吧,我不想听!”恪宁冲口而出,不让羽裳把话说完。
  
  如此一来,恪宁成了唯一知道这一幕人间惨剧的人了。
  
  羽裳大口大口的喘气,在恪宁站起来的一刹那,猛的向前一扑,撞到恪宁怀里。她像是一株被风雨无情摧残的柔嫩花朵,揪扯着最后一线希望死死不肯松手。
  
  “你恨我么,会恨我么?”
  
  恪宁被她哭的心都抽搐起来,她低下头抚摸羽裳长长的头发,才发觉她当年如云般青丝都干枯分叉了。恪宁看不清,只能将她搂在怀里感受那一阵阵潮涌似地哭泣。
  
  “我希望你恨我,恨我……讨厌我,也比忘了我好……”她哭的哽咽难言,讲话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恪宁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喉咙里跟着呜呜咽咽。心里却无限清明,曾几何时,她曾见过尚在垂髫之年的羽裳,那样美好。美好不是错,但命运摧毁了这美好,令人畏惧。
  
  “难道是你给弘时送的信么?”经过了这些日子静心思索之后,恪宁想把这件事的前后弄清楚。
  
  泪眼朦胧中羽裳抬起头,看着恪宁黯淡无神的眼睛,勉强收住哭意:“不,不是。其实,三阿哥和云衣的事情,皇上和我兄长都是知道的。皇上觉得此女是个隐患,早就想,想除掉她。”
  
  恪宁坐在她身边听她缓缓而说。
  
  “自从二哥在西北立下战功。我曾几次三番写信劝告他,不可骄纵豪奢,不可招人话柄。可是,他这一生青春得势,仕途顺遂。他也是把一番肝胆交给了皇上,怎么会想到有今日呢?他的忠心本无惧任何人的怀疑,只是他自己,他……”
  
  羽裳掩面,恪宁沉默。
  
  过了一会儿,大概她的情绪稍稍平复,又接着说:“他心中一直存着妄念。我想他将此事告诉三阿哥,是要三阿哥与皇上生分,也可能另有深意。但我猜不到了。”
  
  恪宁点点头,又问:“这些私密之事,你又怎么知道。”
  
  “那为他送密信之人的媳妇,本是我出阁前的侍女。我让她留心,凡两位兄长有大事,都要设法告知我。这一回,这样机密的事情,偏偏就让我知道了。可待我知道,已经无法拦阻。这次我哥哥被贬谪,定是因为皇上疑心了。”
  
  羽裳紧捏着恪宁手,口中呐呐哀叹。恪宁却暗想:“年羹尧的心中妄念,一定与八皇子有关。他们都是从熙朝夺嫡风云中过来的人,储君虽然是暗立,但不表示没有人心存异动。若有他日,年羹尧一个封疆大吏手握重兵,而弘历那里,势力单薄,也无外戚可以仰仗,一定会有祸端。所以年羹尧引弘时去上善苑,是料到弘时定会去救云衣,想让云衣和弘时都在上善苑里灰飞烟灭!铲除掉成年皇子,再将年少的弘历弘昼捏在手中,也不愁福慧坐不上龙椅!”
  
  只不过,狼子野心,连恪宁都能看透,皇帝不可能不设防。火烧上善苑此举,既可以试探年羹尧用心,又能剪除恪宁的羽翼,除掉与胤禵有染的云衣,收弘时的心。皇帝这一举多得,简直太精彩了!所以,连胤禩胤禟他们皇帝都可以先丢到一边,腾出手来整治年羹尧这个大患。
  
  恪宁闭上眼睛,不再往下想了。她小时候曾听母亲讲起过帝王心术。这样艰深的学问,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参透。
  
  做了天下之主,就只能以天下为重。再不是为夫为父的凡人。
  
  “天威难测,我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但求年家能留有后人,不至于香火难继。要托姐姐代我在皇上面前求情罢了!“羽裳说着,一时精疲力竭。不由的往后一仰虚弱的倒在炕上。
  
  恪宁忙命人进上汤药,看着她喝了。见她面色稍缓渐渐安睡,才放下心来离去。
  
  羽裳把心中隐情一股脑倒给了恪宁,恪宁满腹愁绪却简直根本没地方可以发泄。她想起羽裳要她为年家求情不由独自苦笑。如今她见了皇帝是能躲则躲,最好两人彻底不要见面才作罢。但偏偏她一回永寿宫就迎面遇上养心殿副总管永琳来传旨意。
  
  恪宁心慌,不知道是什么事寻到自己头上,忙跪拜接旨。原来是要她亲自规劝八福晋的意思。恪宁一听就愣了。不说自己现在几乎算是半瞎,就是身体无碍也不该让她去。皇帝不是一直顾忌她和胤禩的关系么,让她去劝月然?而且月然也抱病,总不能让人家拖着病体还进宫来讨顿训斥!
  
  那永琳见恪宁一脸狐疑,解释说:“主子娘娘,五日后,会安排您去八爷府上的。万岁爷说此事不宜向外声张,所以并未明发圣谕。”
  
  “五日,怎么我去见见八福晋还要准备这么久么?”恪宁眯起眼睛想看看清楚这些她不熟识的宫中红人。
  
  那公公一晒:“万岁爷是这么说。”
  
  “哦,八福晋出了什么事,搞这么大阵仗?”恪宁被这件事搞得完全不知所措了。
  
  “这个,”永琳面露尴尬说:“听说前些日子,八福晋和八爷闹了别扭,可能还伤着八爷了。还听说八福晋对圣上也有不敬言辞!万岁爷说,八福晋是想不开,请主子娘娘开解开解!”
  
  “唔。”恪宁从鼻子里哼一声。这哪里是让她去开解,根本是让她去惹翻了月然,好让月然闹出更多是非来。也是对自己对胤禩的警告。他们都不过是皇权脚下的几株杂草,翻不出如来佛祖手心的毛猴子罢了!
  
  恪宁觉得自己现在看不清,想事情却是越来越清醒。这是她一辈子最无能为力的时刻,毕竟做皇帝的是胤禛不是她。她只有忍气吞声任人摆布的分了。
  
  五日后,青呢小轿出了禁城向往日的八爷府中来。
  




珍重

  恪宁的脚一迈进胤禩的府邸,天便开始阴沉起来。除了随身跟来的茉儿,其他伺候的宫人全都是胤禛新为她选的。恪宁向前的每一步,都极其小心谨慎,生怕被什么人附会了去。
  
  胤禩的几个妾侍在院子里跪迎。跟来的太监永琳冲她们斥道:“福晋身在何处,为何不恭迎皇后娘娘?”
  
  恪宁听着那几个女人唯唯诺诺的说八福晋病重不能起床,觉得自己很像个演戏的偶人,是被别人拿在手里任意把玩的那种。
  
  永琳的架势很是盛气凌人,到了还是恪宁来了句:“罢了,带我去去见八福晋吧。”
  
  穿过蜿蜒的抄手游廊,进了东院。院中遍植蔷薇花,可惜开的不太盛,只剩下些凋敝之气。
  
  月然孤零零躺在炕上,几个总角的小丫头在旁边伺候着,屋子里弥漫着药渣子的味道。恪宁进来了,这些人慌慌张张不知所措的行礼,恪宁摆摆手让她们在外面候着,自己搬了个绣敦坐下。
  
  “弟妹?”恪宁不知道为什么病人都不喜欢光线,这屋子也委实暗淡的很。月然平躺着,呼吸有些浑浊,似乎还睡着不曾醒来。
  
  恪宁看她这番样子,哪里是传闻中的悍妇,根本就成了病秧子。怎么还会有人说她在胤禩身边吹风,要挟胤禩甚至还动了手?完全是那些见风使舵墙头草们的无稽之谈。
  
  “月然!”恪宁又探身向前呼唤了一声,但月然没什么反应。
  
  “你小点声,她好不容易才睡着。”身后忽然现出一个人声,吓了恪宁一跳。回身看,不知什么时候胤禩竟然站在背后。
  
  “你怎么进来的?”恪宁忙问。
  
  “嘘。”胤禩一掩口,示意她不要声张。走过来坐到炕沿上帮月然掖了掖被子。
  
  “这是我的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们还没本事到能抓到我呢!”胤禩苦笑一下,目光在月然黄惨惨消瘦的面容上打转。
  
  “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了还让我来干什么。月然这样子……”恪宁张张口,已经说不下去。
  
  胤禩微微叹息,别了头去擦擦眼睛。
  
  恪宁见胤禩额头上的确有伤,不由问道:“你那是……”她以手触眉。
  
  “其实是前几日月然做噩梦,在梦里挣扎呼喊,我想抱着她,结果她无意抓伤了我。传了出去,就被人家说的十分不堪了。”胤禩娓娓道来,无奈中却有一种平静。
  
  “我想,”恪宁用手按着自己膝头,因为天有点阴,她膝盖的关节有些隐隐作痛。“你要早作打算。”
  
  胤禩低着头,就好像是打盹一样,好一段时间不说话。应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打算,如今我怎么打算,都不过是一死了。我这些日子就是给月然打算,怎么让她还能活下去。我本想还能指望你,但看现在这情势,你也是自身难保了?”
  
  “唉。”恪宁叹一声算作回答。两人对坐,久久不语。
  
  “我回去只说月然有病,不宜惊扰。这些天我为你们往最坏里想过,他不至于要杀你们,但……”恪宁不好往下说。胤禩却明白她的意思。
  
  有时候,死了也许比活着快活。如今这样半死不活的才是最痛苦的。
  
  “我知道,还没轮到我们呢。他现在急着拿下年羹尧,翻回头才会找我们算账。只是,你也要保重。不要为了我们这些人太难过。”胤禩说。
  
  “我怎么能不难过……”恪宁伤神中脱口而出,听的胤禩身上一抖。
  
  “你……”胤禩抬头看着满目憔悴的恪宁,却是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珍重。”说罢,恪宁起身要走却被胤禩挽住了手。
  
  胤禩深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松了手,而心,却更紧了。
  
  此一去,也许就是今生来世。
  
  恪宁回头凝望胤禩,见他竟是两鬓斑白,比起上次见面时老的更多了。
  
  胤禩嘴角一抽,努力地微笑着说:“珍重。”
  
  恪宁点头,转身而去。
  
  满庭落花漫卷,风雨欲来。
  
  恪宁回宫的路上刮着邪风,本来喧哗纷繁的街市上行人稀少。恪宁想自己这次出宫不容易,以后也再难有机会出来,便微挑开帘子向外望去。远处的白塔她看不清楚,只知道个大概的方向。不过看近处奔走躲避风雨的人们,倒还有几分真切。自从服了新药之后,眼目清明了不少。
  
  突然眼前人影晃动,一个人从斜巷子里冲了出来。他似乎很急,根本无视这长长的马队。领头侍卫的马被他这么一冲,受到了点惊吓,整个队伍随之停了下来。
  
  那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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