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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心经-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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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臣不敢!”胤禛忽而撩衣跪倒,冲德妃叩首道:“太后凤体为重,无需为此担忧劳神!”张廷玉一见,对挣扎着的胤禵说:“大将军王带重兵返京,兵临城下,又在先皇灵前屡失孝子之礼,不尊太后,不敬兄长!是要谋反吗?”他谋反二字一出口,殿内殿外“哗啦”一下涌出许多埋伏之人,将大殿里外封个水泄不通!刀枪剑戟全都指着胤禵的脑袋!
  
  德妃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好悬要跌倒在地上。早被刚才默默跟过来的恪宁在后面扶住!恪宁在她身后冲胤禛些微一点头。
  
  “既如此,也不能念骨肉亲情了!只好按大清律……”胤禛起身,眼角余光扫着德妃说。
  
  “慢着!”德妃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来,“孽障!还不求圣上开恩吗!”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冲着胤禵嘶喊着!
  
  “额娘!”胤禵仍是不甘心。德妃浑身乱颤,上前一步,劈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不要命了?不要额娘了吗?”
  
  这一耳光下去,比孩子更痛的是做母亲的心。她并不想要一个做皇帝的儿子,她只想要一个能乖乖守在她身边,过安逸生活的儿子。胤禵是她心里永远的宝贝。可是胤禵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母亲哪怕是一句打骂。这结结实实的一下,猛然间打醒了他。
  
  他现在是瓮中鳖,砧上肉。还有能力翻过天来了么?还是要闹个鱼死网破,留个不全尸?他火辣辣的目光射在胤禛脸上,像是一头饿红了眼的困兽。
  
  “额娘,是儿子不孝……”他凄哀道,身子软了下去,瘫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龙凤之姿

  傍晚的时候,天空现出了醉染的云朵,预示着温暖春日的到来。迎春花开,给古老的城墙添上一抹跳跃的色彩。皇宫中的人们总比宫墙外的百姓们慵懒。迟迟还不肯换下冬衣。不过恪宁一贯是讨厌厚重的拖累,清早上就吵着要换夹袄。新荷拗不过她的性子,会劝她的兰贞病着,不常进宫来。恪宁闲的无事经常闹小孩子脾气!新荷只好在一边慢条斯理翻箱倒柜。
  
  恪宁心里有点不畅快。因为本来她在年少时就喜欢承乾宫的疏朗透亮,但是胤禛却偏要她留在永寿宫,说是因为离着养心殿近一些,这个理由倒是……
  
  想到这一点,她才稍微舒了一口气。晚膳之前她想去见胤禛,只扶了个小宫女,走几步便能过去。但还未到养心殿,远远见苏培盛迎了上来。他是新的总管太监,正春风得意。见了恪宁喜笑颜开上来请安道:“皇后主子吉祥!”
  
  恪宁不喜欢听这样的称呼,但在皇宫的里的日子她比谁过的都要地道。属于她们那一代女孩子们的痕迹早已被岁月磨灭,唯有她自己成了整个后宫的统治者。然而深宫之中,她成了首当其冲的被束缚者。
  
  “皇上传晚膳了么?”恪宁放开小宫女的手臂,站定问道。
  
  “回主子,皇上和怡亲王还在西暖阁中论政,并未传膳。”苏培盛躬着个身子,小心翼翼陪在恪宁身边。恪宁在殿外略停了停,便进去了。迎面见胤祥面带愁色。恪宁很少见到他,只看他消瘦面颊,两鬓微霜,心里吃了一惊。
  
  “十三叔怎么要走,留下了用晚饭再回去也不迟!待会儿见见惠丫头,她新作了荷包给你!”
  
  恪宁口中说的惠丫头是胤祥的四女儿,胤禛留在身边做养女的。但胤祥摇摇头,在恪宁面前,他并无半分伪饰,轻叹一声告退走了。恪宁想眼前的局势好不容易安定一些,他们兄弟俩该是喘口气的时候,怎么胤祥反倒是颇有隐忧的样子。
  
  胤禛盘腿坐在暖炕上,螺钿小几上堆满了各省递上来的折子。他用手托着下巴,没有看折子,倒是盯着几上的一碗茶。
  
  “怎么,十三气冲冲的就走了。饭也不吃!”恪宁一步跨进来,看到自家男人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胤禛微斜眼睛望了一下窗子外面,不知是想看胤祥背影还是看天色。
  
  “我这几天没胃口,你到我这里恐怕要和我一起吃素了。”他捧起茶碗要喝,被恪宁拦下了。那茶水不太热,一个新当差的小宫女默默上来给换了下去。
  
  “瞅瞅,我来就是为了要嘴吃么?”恪宁打趣道,觉得这养心殿简直闷得透不过气来。
  
  胤禛嘴角一展算是笑过了,又说:“那你来不是吃饭,就是也要责问我为什么把胤禵囚起来了?”
  
  恪宁一愣怔,她并没听说胤禵被囚禁了。怪不得十四福晋好几天没进宫请安了。下面人只说是病着。德妃正经升级做了太后,竟是连自己的宝贝疙瘩被囚禁了也不知道。胤祥大概是觉得这么做,容易引起舆论上的不利。
  
  “他就乖乖的让你给囚禁,不折腾么?”恪宁语调淡淡,装作不关心。
  
  “不把他严密控制起来,我怕他更折腾的厉害!”胤禛报以同样淡淡的一笑。
  
  恪宁想了想才又说:“你不怕外面的人说你?”
  
  胤禛眼帘一垂,低语道:“现在他们怎么说我不管,我只管自己要怎么做。我要做的,他们是不能懂得!”
  
  “你怕胤禵被人利用了,出了大事,你自己下不去手。所以干脆关起来静静他的心?”恪宁试探着。
  
  胤禛猛一抬头,眼睛里微光一闪,浮出点笑说:“他心静了就明白了。省的那些心静不下来的,把他带坏了。”
  
  恪宁知道自己猜对了,可是,她眼珠一转说:“那,皇额娘面前,不好说。她一直不肯接受太后徽号……”
  
  “皇额娘,她是在给我颜色看,不过她不会做糊涂事的,她舍不得胤禵。如此,我偏不能让他们见面,不然没办法稳住她。”
  
  不一时传晚膳来,他瞅了一眼奉上热□的小宫女一眼,笑道:“这个丫头很不错,你领去□□吧,省的过两年新荷出去了,你又着急身边没有合适的人伺候!”
  
  恪宁面上一僵,扭头看看这小姑娘。身量娇小圆润,面上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一眼看过去,憨憨的,很讨喜的样子。
  
  “她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留着?”恪宁语带调侃,瞅一眼小宫女,瞅一眼胤禛。
  
  胤禛脸上还真有点窘,挥手让小宫女退出去。只剩下他们俩个人的时候,他忽而伸手捏住恪宁的腕子:“我怕你了。”
  
  “知道就好!”恪宁娇嗔一声!本想探探胤禛对惟雅的态度,但是看他现在被这些事情缠绕着,也就先搁在一边了。
  
  两人一起用过晚饭,恪宁便领了那个小姑娘回永寿宫。夜色深重,西天边星子摇摇欲坠。春日的晚上并不太冷,她的心情忽然好多了,畅快的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小姑娘怯生生的回答。
  
  “奴婢叫茉儿。”
  
  “好听的名字,你娘给你起的么?”
  
  “不,奴婢从小没了娘,是万岁爷开恩,收留奴婢在圆明园做事,还赐给奴婢这名字的。如今又能进宫继续伺候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奴婢觉得一定是祖上做了大善事,才能有这样的造化!”小姑娘说起这些事,还稍稍有点兴奋。
  
  五月,有恪宁的生日,如今已是千秋节了。虽然还在国丧期间,但永寿宫还是做了准备。而其它各宫主位,各府中的福晋们,还有有品阶的命妇们能来的,都明的暗的来了,没资格进宫的都暗地里牵线搭桥排队送上贺礼。那些明着来的,恪宁一一回绝了,暗着来的,却照单全收。她不想有任何可能去得罪一个哪怕是芝麻粒大的小人物。她没有什么欲求,但是她身为中宫,不可能不树大招风。收了没有什么大罪责,只不过会有人说她贪心。不收,则可能被人误会猜忌。在皇宫里谁都不能清高傲世,她如今再明白不过了。
  
  但是这些礼,她给它们选了一个最好的去处。她甚为欣赏一位叫做德里格的教士所写的西洋音乐。曾经在先皇时代听到过。听说他生活清苦,于是打点了一些财物给他。剩下的捐给了寺庙,设了粥厂施舍老百姓。总之是一分未留,又都有明确的去处。还在生辰前夕用体己钱给几个皇子都添置了些精巧的玩意,又送了十分堂皇的礼物给太后。忙完这些以后,她才有精力好好坐下来休息。
  
  她早就和胤禛说,这一个生日要和平日的每一天一样,决不能招人话柄。不过,大半天过去了,胤禛竟然都不闻不问一声,她心里憋闷,但是话是从她自己口里说出去的,总犯不着为这个闹脾气。她觉得最近越来越依赖自己的感情。这不是好兆头。
  
  午后苏培盛送来了银丝面,她一口也没吃,做皇帝的人也一句话都没留。呆呆的坐到快掌灯了,忽然苏培盛又来,亲自抱着一个不太起眼的红木箱子来的。
  
  “皇后主子该是坐的闷了。万岁爷和张廷玉大人正论着山陕乐户们削籍从良的事情,绊住了,要主子您多等等!”苏培盛陪笑道。
  
  “乐户?怎么急着办这件事情?”话一脱口,恪宁猛的定住,有一件事在她心里盘绕了很久。虽然因为岁月流转而变得模糊,但却像阴云久久的不曾散去。
  
  她想起母亲承淑有过小名叫做明月。而母亲的母亲,曾是一名伎人。身上流着贱藉女子的血液,那是她不敢开口对任何人提起的故事。许久之前,在这个帝国刚刚开始他波澜壮阔的统治的时候,一个卑贱的女子辗转沉浮,后来生下了恪宁的母亲。
  
  他这么做,是在安慰她,还是为她铲除皇后道路上最大的隐忧?
  
  不,他是天子,天子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不仅仅是因为她。
  
  “万岁爷说了,请皇后娘娘稍待,这箱子,请您妥当的收下。”
  
  “我知道了。”恪宁让新荷拿了几个小金锭子大方的打赏给苏培盛,命他回去复命。
  
  红木箱子里,会是什么呢?
  
  恪宁没让别人动手,自己打开来,见里面竟然还套着一个金丝楠木的箱子。她忍不住笑,觉得像是小孩子的游戏一样。她有点紧张,能是什么呢?他送过她书画,瓷器,古玩,首饰。这些,都不算是有新意的。
  
  箱子盖开启的时候,盈盈的金光泄露出来。在掌了灯的屋子里,照的恪宁颀长手指泛出白玉般温润光泽。
  
  的确不是出尘脱俗的礼物,但是,足够惊人。
  
  这是一身皇后朝服朝冠。金光是因为朝服上的金凤是用分量最足的金丝线绣上的。而朝冠上,镶嵌着恪宁都没见过的极浑圆饱满的大颗东珠。
  
  身后的新荷和茉儿都悄悄半张着口,发出听不见的喟叹。
  
  这已经是逾制的了。无疑,也是皇帝的最大恩宠。
  
  “我知道,让你做我的皇后,其实是委屈你了……”
  
  那人在背后将她轻轻圈住。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直洞穿了她的心。
  
  宫人们退出去,她不肯回头看他,只想好好享受这属于两个人的晚上。
  
  “一个女人能做母仪天下的人,怎么还算委屈呢?”她闭上了眼睛,依着他的胸膛。
  
  “因为你是个仙女,凡尘的名利怎么能配得上你呢?”
  
  “可惜,你爱上了一个凡尘的男人,一不小心从天上掉下来了!”
  
  他喃喃自语着,像个醉了的酒徒。
  
  “你为什么对我花言巧语?”恪宁回手去探他的脸颊,他的皮肤微微的有点烫。
  
  “因为……想要讨好你。”他斟酌了字眼。
  
  她笑了,不说话,转过身子来踮着脚尖吻他。
  
  “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胤禛给她一番热烈的回应。
  
  “柏林寺主持性音的师傅,高阳寺毗庐真一禅师……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你的曾外祖父。”
  
  恪宁猛的脱离他的怀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是在暗中调查她么?
  
  “你可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好奇,你这个仙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胤禛笑着,上来帮她宽掉外衣。她惊得忘记去抗拒他。
  
  “那,乐户除籍的事情,是因为我吗?”
  
  胤禛不回答她,而是将那件华贵非凡的朝服披在她的身上。那金凤凰的光芒与她眼中的泪光交相辉映。
  

作者有话要说:对恪宁母亲和外祖母的故事不明白的筒子,请看三十八章哈。




杏花春雨

  五月京城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再加上时有风沙。令人无端端的就火气大。日头刚斜过去,恰有几朵阴云蔓延,遮蔽了光和燥,裹夹着雨丝风片而来。街上的百姓都躲雨去了,胤祥独个拍马行来,感受着风雨欲来的紧张不安。
  
  雨珠子点点滴滴的砸下来,起初是来势汹汹,之后就换了面目,乘着风儿变做柔润少女的脸颊一般,令人觉得既爽利又不犀利了。而空气泛着泥土的芳香更让胤祥略觉得心头舒畅了不少。
  
  他是来赴一个约会的。虽然冥冥中他有点预感到约他前来的人是谁。只是若那个人真的到了他的面前,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该来的总会来,越想见,到头来却是越不敢见。
  
  皇城根下的清风楼是一家专做淮扬菜的江南馆子。文雅清净盛名能飘满半个北京城。胤祥许久不出来逛,这些个名堂他都不知晓了。等他的人此时正在二楼雅座。
  
  清风楼上正是清风徐来,倚在栏杆旁任雨丝轻扑至面颊。放眼望去还可见满城翠意盈盈,落英缤纷。这难得的好时节好风光,胤祥可是久不曾见的了。
  
  二楼雅座并无什么闲杂人,只有一个着青衣的女子背对他正独自远眺。胤祥在她身后站定,几乎连气都不敢喘。她的背影几乎没有一点改变。仍然是那个少年老成的她么?
  
  不,这么多年了。胤祥低下头看看自己,昔日鲜衣怒马的少年,已成面带沧桑几度风雨的中年汉子。在历经那么多磨折之后,他和她亦如隔世之人。
  
  “原来你现在这么不爱说话了。”那女子忽而转过身来,背着光,胤祥觉得看不清楚她。可是,她离他不过两步之遥。是不敢看清楚么?
  
  “我都不敢想是你!”胤祥大喘了一口气,愣愣的说。
  
  靓儿嘴唇动了动,想要笑。但终于没有笑出来。
  
  “你这些日子都很忙。我听皇后娘娘说,连她想见你都见不着。所以我……”她欲言又止,那风吹到身上少了舒爽,多了一点凉意。
  
  雨已经歇了。
  
  胤祥和靓儿沉默对坐,一时间找不出话来讲。年头多了,再贴心的人也会生疏,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雨后,有梳着小抓髻的女娃在街巷里跑来跑去。挎着篮子卖花的少女清脆的嗓音袅袅不绝。
  
  “我正想起你那一年给我念的那句诗。”靓儿淡淡一笑。回忆像梦一样浮上她清澈的眼眸。她老了,脸上有一种中年女子恒久纯粹的美。她是禁得住老的,因为心静,因为她爱的人,已经苦尽甘来。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胤祥喃喃道。
  
  “现在如果换成‘惟有别时今不忘,暮烟春雨过枫桥。’许是更好了。”靓儿淡淡一笑,声音在晚风中飘荡走了。
  
  胤祥一顿,暗自攥了攥手:“你见我这一次之后,是要走么?”
  
  “我也没有留下的理啊。”
  
  “不多住两日?四嫂跟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胤祥试探着,他也知道如此平淡的挽留是多么无力。
  
  “娘娘和五福晋经常有话说的。”靓儿轻描淡写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
  
  “五嫂的病,似乎不大好。”胤祥接下去。他们谈起旁人,倒还自然,就是不肯问对方这些年是如何捱过的。那似乎是一个不能碰触的秘密。
  
  “五福晋,那是心病。”
  
  “心病?”胤祥一皱眉。“想是因为子嗣的事么?这也没有办法,好在五哥对她一直甚好,五嫂是明白人,不会想不开。”
  
  “五福晋……”靓儿抬起头,直直看住胤祥。“你是她的心病!”
  
  胤祥“啪”一声撂下茶杯。眼中现出紧张不安:“什么?我不明白!”
  
  靓儿低了头去,将手里的枇杷擦擦干净,推到胤祥面前。
  
  “你别胡思乱想!我可不是那个意思的!”她唇边浅笑,但随即又严肃起来。“当年你的事,你自己知道么?”
  
  胤祥撇撇脑袋,眼光向周围略一扫,并无第三个人。
  
  “你别担心,这里是皇后娘娘选的,不会有不该出现的人。也没人知道我们碰过面,说过话。”靓儿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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