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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瑶站起身“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昏睡过去的尹凡，脸上浮现出有些迷茫的神情。

　　　　房间里。

　　　　“疼疼疼……”尹凡一边发出这样的呼喊，一边捂着要裂开般的头从床上坐起来。他环顾这间房子，陈设简单，只是一切都是一股异样的火红色，看久了难免产生烦躁。

　　　　尹凡走下床来到外面，是个很奇怪的斜坡形院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院落有这样布置的。院子里种满鲜红色的草，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本来心情就挺不好的，从旁边传来的精灵古怪的声音让他心情更不好。

　　　　“混蛋，你在做什么？”怜南走到他身边，学着他一样直挺挺的看着前方星空。

　　　　“你再喊我混蛋我就把你从这山坡上扔下去。”尹凡严肃的说。

　　　　怜南扬起下巴哼了一声，嘟嘴说：“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啊……”

　　　　尹凡毫不犹豫的把她举了起来，淡定的说：“我觉得混蛋蛮好听的，你可以再喊两下让我听听。”

　　　　怜南瞪着眼睛，捂住嘴不说话了。

　　　　“这样才乖嘛。”尹凡笑眯眯的看着手里的小家伙，把她放在一边。谁知怜南刚一落地就大声喊了声“混蛋”，向后面跑去躲在一个人身后了。

　　　　尹凡眼角瞄到一个火红的身影顿时吓了一跳，待定睛一看发现是栖凰时，顿时底气上来，笑着打招呼：“呦，白痴。”

　　　　栖凰与怜南一怔。栖凰气的脸色通红，双手紧紧我在一起，突然和怜南一起喊道：“混蛋！”转身就要走。

　　　　“唉，先别忙走啊。”尹凡急忙喊住两人。见到栖凰停下身子立马问道：“我要怎么才能从这里离开？”

　　　　栖凰一怔，转过身看着他，面色古怪的问道：“你现在就要走吗？”

　　　　尹凡奇道：“那我留这里做什么。”他上下打量栖凰，说：“难不成非要我娶了你不成？”

　　　　栖凰全身一顿，突然冷静下来。尹凡嘿了一声，正自鸣得意之时发现眼前一黑，一个圆环状的东西已经砸在头上。伴随着惨叫声，他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从斜坡上飞了下去，落地时还发出一声咚的巨响。

　　　　“怜南，我们走。”栖凰淡定的转身，拉过一脸好奇神色的小怜南。

　　　　尹凡落地的地方正有一队巡逻弟子经过，见到他落下来吓了一跳。待看清他是被栖凰打下来的时候，脸上同时浮现原来如此的神情，耸了耸肩觉得不足为奇，绕着他走过去了……

　　　　“他妈的。”尹凡小声骂了一句，捂着脸上红肿的地方站起来，向斜坡上望去时两人已经走得远了。

　　　　“你怎么在这？”身后冷不丁的响起初瑶的声音。

　　　　“哦……”尹凡干咳一声，先站直身体整理一下全身才淡定的转过身子，说：“斜坡赏景，不小心摔下来了。”

　　　　尹凡发现初瑶脸上直接写了“鬼才相信”这几个字。他干咳一声，直接问道：“我说这位仙子，栖凰与你们应该是熟人，我也算是帮了她一把送回这里，我这人天生好心不求回报……不过你们要是送点什么我也不介意……”他看见初瑶变了脸色改口说：“只要你们现在能让我从这里离开就好，我确实赶时间。”

　　　　听到他现在就要走，不禁一怔，沉默半晌忽然问道：“听说你在栖凰的招亲会上胜了她。”

　　　　尹凡眼皮一跳，立马露出大义凌然的神情，义正言辞的说道：“那日实乃意外，算不得数。而且我凡意区区凡人之身，怎么配得上栖凰她天仙之躯……”他自己都不得说了多少自己都觉得古怪的词。

　　　　远处光芒一闪，镶玉铁环从远处带着呼呼风声急速靠近，尹凡急忙抽出离火剑叮的一声挡开，顿时觉得右手虎口发麻，心中骇然。

　　　　栖凰在远处怒吼：“快滚！”

　　　　尹凡顿时奇了怪了，这家伙生什么气啊。这般想着，发现还是自己的灵儿妹子、洛青衣……和自己的师傅好。想到洛青衣这个名字，他全身忽然就安静的下来，双眉之间一道许久都不曾出现的青气窜了出来。

　　　　初瑶蹙眉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看见了那道青气，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

　　　　尹凡见他神色有异，身子快速向后退了散步，轻声喊道：“仙子？”毕竟这里是在别人老巢。

　　　　初瑶回过神，视线移到栖凰刚才出手攻击的方位，说道：“你要离开，必须得到玄女的同意。”

　　　　尹凡捏了捏鼻子，问道：“今日是什么时候？”

　　　　初瑶说道：“八月三十，怎么？”

　　　　尹凡瞬间变成了苦瓜脸，这马上就是“大债主”开例会的时间了，他必须得抓紧时间。他说：“带我去见九天玄女吧。”

　　　　玄女殿。

　　　　九天玄女望向站在大殿下方却不卑不亢的青年，沉吟许久才说道：“你现在就要走？”

　　　　尹凡说：“在下实有要事，不可耽搁。”

　　　　他的面前出现空气波动，一身穿大红广袖长裙，头戴金色凤钗的妇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她目光好似可以斩短时间的利刃，一寸一寸的砍在尹凡身上。

　　　　尹凡见到这人出现心中一惊，不敢怠慢了礼数，躬身道：“玄女。”

　　　　九天玄女这般看着尹凡许久，直到尹凡身上的汗水湿了全身才收回如刀的目光，说道：“跟我来。”她手一挥，身前就出现了一道火焰漩涡构成的门。门出来后，她直接走了进去。

　　　　初瑶看见这扇火焰漩涡构成的门，脸上露出吃惊神色，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尹凡往前一步就要踏进门时忽然转身对初瑶陈恳说道：

　　　　“仙子，还请向我与栖凰说一声我走了。”

　　　　初瑶神色冰冷，点了点头。

　　　　尹凡捏了你鼻子，笑道：“再转告怜南一声，下次再让我碰见她……”他换了一张凶狠的脸色，“我一定打烂她的屁股！”后退一步直击踩进门中，生怕初瑶听到他说的这句话要暴走。

　　　　看见在自己身前缓缓消失的门，初瑶冰冷的神情有些松动，摇了摇头自语道：“如果你还活着，我会转告的。”

　　　　尹凡穿过火焰门之后，是在一个荒凉的小村子里。

　　　　周围荒草蔓延，房屋破旧，但就算如此，依旧有很多人在各个房子里面不断徘徊。许多人从他和九天玄女旁边走过时，只是抬起头麻木的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诧异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尹凡不知道九天圣母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刚想开口询问时，九天圣母道：“跟我来。”说着就向前走去。

　　　　有风，很大的风，吹起尘土，也吹起很多胡乱打在房顶上遮雨的稻草。炎炎烈日炙烤着这股风，让它成为流火一般。

　　　　九天玄女停在路中间淡然道：“看他们。”

　　　　周围来往路人神情麻木、冷淡、痴傻，根本就不像是人。而在一些角落，有人在啃着像人肢体一样的东西。突然，几个满脸横肉的带刀大汉从旁边一条街道上窜了出来，打开手中的纸不停的翻看着，突然指着一个老人大声道：“这就是那小偷，抓回去！”

　　　　身后几个大汉轰然答应，一拥而上抓住老头，老头一阵惊恐，大声道：“做、做什么！”

　　　　带头大汉冷哼一声，道：“是不是你昨日夜闯李府，偷了李府瓷器！有人看见了你长相，就把你画了下来，你看！”说着打开手中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画着一个枯瘦老头。

　　　　老头睁大了眼睛，喊道：“不”

　　　　他话还没说出来，喉咙就被大汉狠狠的打了一掌，顿时声音沙哑，说不出话来。然后几个大汉哈哈大笑几声，其中一个道：“这送到官府去又要赚些银子。”

　　　　“那是！”一个稍矮大汉接道。

　　　　见到这种场景，尹凡心中就是一气，刚想上前理论时，周围事物忽然像镜子一样破碎了。晶体四散飞舞，在一道光芒中迅速靠拢聚集，成了另一面镜子。

　　　　这里是在一座阁楼前的街道上，天色黑黑的，已经是晚上了。不同于刚才的是，九天玄女不见了。街道上行人很少，很暗，可是这座楼阁却是挂着各种灯笼，看起来繁华至极。

　　　　“嘿，唐五兄，你来的倒真准时。”一个华服青年突出现在尹凡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尹凡一怔，转头看着青年，奇道：“你是谁？”

　　　　青年一怪笑道：“呦，唐五兄，莫非你今晚想要独吃这烟翠阁花魁么？”

　　　　尹凡手一抬，打开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皱眉道：“我真不认识你！”

　　　　青年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好好，唐五兄不认识我李成还不行么？来来来，我们进去吧进去吧。”

　　　　尹凡看了前面楼阁几眼，便知那是花柳风尘之地，心中涌起厌恶，手中一用力，把李成狠狠的往旁边一推。谁知他这一掌拍在李成上面后，竟然就像是打在了水里。然后那李成“噗嗤”一声，变成了水，四散开来。

　　　　这一散，周围的景色也忽然也变。

　　　　白色的苍穹，尹凡脚下踩着一片荷叶，周围烟波浩渺，却是只有黑白两色，完全如同一幅水墨画一般。尹凡立脚的荷叶在水流的带动下，慢慢的向前飘动。

　　　　联想起前面接二连三的场面，尹凡眼中精光一闪，已知这是九天玄女在试探。虽然看起来很是简单，可尹凡总觉得这背后肯定还藏有一些其他奥秘。

　　　　忽然一阵琴声从前方传来。尹凡寻声望去，只见在远处水波之上，竟然有着一小亭，亭子里一女子正兀自抚琴。这情景在尹凡看来异常熟悉，不过不同于与洛青衣第一次见面。这个女子，穿着的是极为鲜艳的红色衣裳。

　　　　琴声如泣如诉，似乎表达着什么事情，可是尹凡却无法听出其中奥妙，也无法听出其中故事。看见那女子后，尹凡虽知道这一定又是九天圣母给自己出的难题，但也并不惧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到这一点，尹凡嘴角扬起笑容，道：“姑娘好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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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仙歌
　　　　“公子为何不进来坐一坐，听吾我琴一曲呢？”

　　　　女子的声音空灵婉转，似乎盖过了琴的声音。尹凡的心情被她的声音感染，安静的同时多了些许期待。不知何时，这片空间涂满了颜色：澄澈的青空，在浩淼的湖中慵懒摇曳着的粉嫩色荷花，深绿色荷叶，还有那红衣如火的人。

　　　　此处是不是幻境对尹凡来说无所谓了，他踩着荷叶走进亭子坐在一边，望向起了蒙蒙薄雾的湖面远方。这一幕如此熟悉，以至于琴的声音与数年前洛青衣的那一曲相重合。

　　　　景似梦中景，人似梦中人。

　　　　“琴音可好？”

　　　　“音好，人更好。”尹凡打趣说道。

　　　　红衣女子抿嘴一笑，忽然抚琴而歌。

　　　　年少梦记仙路雪

　　　　碧雨涟涟

　　　　伞中人望月

　　　　清音曲

　　　　乱魂音

　　　　枉做天尊书寄情

　　　　御剑行空

　　　　青锋藏

　　　　三尺丹心斩魍魉

　　　　一曲尽

　　　　仙忘尘

　　　　问谁是天上人

　　　　在红衣女子唱完这首曲子的时候，尹凡回头望向她。红衣女子停下手指不再拨动琴铉，同样抬头望了过来，两人视线交汇在一起。尹凡才发现这个女人长得与九天玄女极为相似，非要找出不同的话，只能说这个女人要年轻一些吧。

　　　　“你是谁？”尹凡自然而然的问出这个问题。

　　　　“我”红衣女子自下而上拨响古琴，笑着说：“自然是九天玄女了。”

　　　　尹凡一怔，没有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红衣女子缓缓拨响古琴，低声说道：“只不过，我要比她更为悠久就是了。”她话锋忽然一转，说：“只要完成以后一次考验，你便可离开太阳界。”

　　　　尹凡目光闪烁，正欲张口询问时红衣女子再次说道：“听完我的讲道，你便可通过前方的玄阳薄冰道，那里是外人离开太阳界的唯一道路。”

　　　　见她有意阻拦自己询问，尹凡也不强人所难。点了点头，事宜他明确刚才的事情。

　　　　红衣女子说道：“此处非为幻境，也非为现实，而是趋于两者之间的‘画境’。”

　　　　“画境？”尹凡第一次听闻，有些惊讶。

　　　　“不错。”红衣女子再次抬起头来，问道：“此处可是画境？”

　　　　尹凡一怔，答道：“是。”

　　　　画境摇了摇头，道：“这里不是。”随后她又问道：“这里可是画境？”

　　　　尹凡一愣，不由自主的道：“不是。”

　　　　画境又摇了摇头，道：“这里是。”

　　　　这句话一说完，画境便不再说话。

　　　　听见她这么回答，尹凡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这明显是以画境心中所想为准，她若说是，这里自然便是；她若说不是，这里自然不是。这样下来自己怎么能说的对？

　　　　不过越是这样，尹凡越是在猜想着其中奥秘。经过几番思考，他发现回答乃是从“红衣女子心中所想”为起点开始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

　　　　尹凡始终有点猜不透，如若说画境是在讲道，还不如说她是在让听道的人悟道。

　　　　忽然尹凡心中一动，他将整个思维倒转过来。

　　　　刚才如果是自己在讲，那这所讲的东西便是以自己所想为准。刚才她説是画境的时候，自己承认，那便是；自己不承认，那就不是。岂不是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

　　　　尹凡眼睛一亮，说道：“前辈可是在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轻笑道：“公子好悟性。一个道理，道和理，就是囊括这世间一切的东西了。”她摸了摸琴，又说道：“我刚才所讲并非是我的道，只是想告诉公子，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道千变万化，千万不可刻意去临摹他人之道！”

　　　　尹凡心中一凛，道：“在下谨记。”

　　　　红衣女子点点头，也由刚才的轻笑之色变为了严肃之感，她道：“何为画卷？”

　　　　尹凡想了想，回到：“自然是成卷而有轴相定的画。”

　　　　红衣女子手一伸，从虚空中拿出一副画卷轻轻拉开。

　　　　画卷所诉的是一场神与魔的战争。

　　　　左边为神，右边为魔，其最前方皆有领袖。

　　　　神面前有一辆战车，站车上站着一男一女。魔面前飞着一只雌雄同体的双翅怪物，最明显的，是他的翅膀上有两颗血红的双眼。

　　　　红衣女子将画卷扔向尹凡，尹凡接住那画卷后，对画卷中的内容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红衣女子道：“轴之意，枢纽之道。画之意，千万人生。”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所之讲，也许并不是道。只是想让你明了，修道并非只是清心苦修，以力撼动天地，用鬼神莫测之威来证明你的力量有多大，而是融入这卷人生中，帮助世间脱离这痛苦轮回啊。”

　　　　听到九天玄女说了如此一番话，尹凡全身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头脑中一些朦胧的犹豫迎刃而解。虽然不能完全让他心性改变，但思想已经在他心中悄悄的埋下了一颗种子。

　　　　尹凡本就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且为人正直，虽没有诸子圣贤那种高尚品德，但也不是不分是非之人。反而他内心有着一杆量尺，丈量着他人与自己的良心。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道：“必定不忘教诲。”

　　　　画境摇了摇头，道：“如今世间的修道者，皆是追求这其中的力量，早已忘去了道术的初衷。更有甚者竟然以此为身份高贵的象征，妄自欺辱平民百姓，这与妖魔又有何意？可笑他们竟然日日喊着除魔卫道，可当自己是魔时，他们可敢动手么？”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手指一动，弹起了琴声。

　　　　“你走吧，顺着前方的玄阳薄冰道便可离开。我不途你日后道术大成时造福苍生，只求你莫要再祸害世间啊……”

　　　　声音越来越小，如同九天玄女缓缓消散的身子。

　　　　当声音完全消散时，九天玄女的身子也最终变成了一层烟雾，被风吹散了。

　　　　虽说她离开了，但“莫要再祸害世间”在尹凡的脑海中久久回响，无法平息。他最不能理解的是这个“再”字究竟是何意思。

　　　　原地思索了近半个小时，尹凡穿过亭子走上那条玄阳薄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