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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少年，正是尹凡。

　　　　一年前，他传承血缶符之后，便一头扎入这九桑山中，起初手足无措，但渐渐地，他也在山林间摸索出了一套自在逍遥的法子。尤其在冬季以后，血缶符的妙用开始逐渐体现，生活虽是茹毛饮血，但好不逍遥自在。时间一晃，便是一年，且说尹凡记着自己爷爷临终嘱托，一年后，传承血缶符的异状便可消失，尹凡便是掐着日子算到今年夏季。可心中谨慎，又是等到秋季才最终确定，发现除了子时会吸食自身吸血之外，已无其他异状，心中高兴，一路向东，就欲出山。

　　　　哪知前几日在一处山坡酣睡，一秃头怪鸟猛的朝他袭过来，若不是以前吃亏惯了，一个翻身躲开，否则必定被它一口啄的血肉翻滚，血缶符治愈起来都得好些个日子！饶是如此，也被秃头怪鸟一口啄断了胳膊，让他哀嚎疼痛半天。怪鸟见他自己翻起来也是吓了一跳，在空中桀桀怪叫，似是埋怨尹凡不该乱动。

　　　　这口恶心尹凡焉能忍得下，当时断手之伤也不去修复了，手中唤出血缶符便是直打怪鸟。秃头怪鸟仓促间来不急躲闪，血缶符直把它胸口一大片毛都打掉。它也极为恼怒，桀桀乱叫几声就往远处飞去，边飞还边回头对着尹凡怪叫。

　　　　简直不能忍！尹凡哼了一声，就一路追赶而去。于是，这一人一鸟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加上今天，追逐怪鸟也有三日了，昨晚见得它飞到这山顶，想必也是在此处休息。尹凡大喜，这一晚上觉都不睡，爬起山来，直清晨，才逐渐到了山顶。

　　　　走出竹林，乃是一处悬在半空中的悬崖。在那悬崖正中，长着一颗参天巨树，颇为怪异。而此时最怪异的，乃是在这巨树下方，正躺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长发散了一地，唇红齿白，长相甜美，便是白羽较之与她，长相身材都是要弱她三分。最要命的是少女不知为何穿着件破烂不堪的衣服，堪堪蔽体，隐隐间，不该露的地方都能隐约看见一点……看那衣物，尹凡不由想到了自己一年前所居住的寨子里人的东西。

　　　　尹凡本就是血气方刚年纪，且在这山林里厮混了一年，就连以往寨子里最丑的胖姑在眼前他都是要多瞧两眼，何况是眼前这天仙般的少女……且还是如此衣着暴露的少女？

　　　　不觉间，尹凡已是两行鼻血流出。他感到唇间微痒，一摸发现是血，心中一惊，举起手来〃啪〃的一声，狠狠给自己了一巴掌，自语道：“尹凡啊尹凡，前几月那蛇妖给你施幻术的前车之鉴在那里，今日怎的又忘了？这九桑深山老林里，哪能有什么普通少女，必定是秃头鸟变来蛊惑与你！”

　　　　一念至此，默默擦去鼻血，顺手拿起旁边一块石头，小心翼翼走上前去，只余两丈距离时，他大喝一声暴起，拿起石头砸向少女。忽然一道白光自莫明处闪现，下一刻便出现在尹凡身前将他撞飞。尹凡在地上滚了几圈爬起来，吓了一跳，定睛望去，见是一头幼年期的白马，许是寻常吃的不太好，长得颇瘦，只是背上左右各隐隐有一个肉包，不知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小白马摇头晃脑对着尹凡嘶鸣，眼神里很是不屑，大有堂堂一大小伙竟然对这么个漂亮美女动手的意思。

　　　　“哎呦呵，这年头倒是奇了怪了，这怎么随便捞个怪物出来都跟个人一样精明。”尹凡很是不满，哼了一声，身体微微一顿，重心下移，下一刻一跃两丈高，用力甩出手石头。他的力气本来就大，加上这半空坠力，石头呜的一声，连痕迹都没有看清就嘭的一声砸在小白马额头。

　　　　小白马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么无赖的一招，登时被砸的头晕目眩，四脚发颤，身体左摇右晃的，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感偷袭你尹大爷！你也不去这方圆十几里的山头打听打听，我尹凡的名头那可是响当当的……”尹凡忍不住昂起头吹嘘了两句，正欲再潇洒两句，眼角一道黑影闪过，心中警觉，身子一侧，只听哗啦一声，俨然是一道粗壮的水柱。刚才若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会想必自己又是要在地下打滚吃苦头了。

　　　　当时他就是火冒三丈，侧身望去，只见那少女披头散发的，双手做着向前推举什么的姿势，嘴上还打着哈欠，一脸没有睡醒的样子，回过神发现尹凡依旧站在那里，还傻乎乎的惊讶道：“咦，刚才没有打到你吗？”

　　　　看着这少女天然呆萌加衣着暴露，尹凡差点又是鼻血喷了出来，还好制止住，默默地先把自己鼻子摸了一下，发现没有流鼻血，顿时神气起来，冷哼一声，喝道：“呔！你这妖怪，前日乘机偷袭，今日有变成如此模样来诱惑我，还叫了个三流帮手……”他斜眼敲了一下还兀自晕头转向的小白马，又瞪着少女，“看尹大爷我今日不揍扁你！让你连原形都变不回去！”

　　　　话音一落，他脚底生风，势如闪电，下一刻就在少女的惊呼声中一拳砸出。少女吓了一跳，双手皓腕一翻，一道岩石壁垒从地底钻出，拦在身前。尹凡一拳打在上面，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咚”，石壁垒赫然出现了道道裂缝。再看尹凡，脸上虽无表情，可腮帮子处直打颤，一副疼的想要喊又不好意思喊的样子。

　　　　少女见得他一拳头这么厉害，吓得呆了，下一刻突然就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尹凡一怔，随即冷哼，抬起另一只手又是砸了过去。可少女哭归哭，手下是不含糊，一抬手，一弯腿，各色金、木、水、火、土法术翻着花样的来，虽然威力不大，倒也让尹凡沾不了她的身。

　　　　尹凡并未感觉面前这少女有什么奇特，可如若现在随便来一个修真之人，他便会被面前的这个少女惊的噎死。这世间可还未听说过有人能这般跳大神般的随意晃动就在同一时间施放五行法术的，就连世间最顶尖的归墟王者，也不过可以同一时间释放三种属性而已！可尹凡哪里知道这些个？他只觉得面前这少女不可思议至极，脸上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让他心里时不时发软，想着就这般放弃算了，可对方手里放出来的法术个个都比自己拳头厉害，若不是自己身体敏捷，换个常人来只怕早都呜呼了。但他心性终究在一年前的梦中修行过，重又想到及可能是妖怪幻术，心中凛然，手上更加用力。

　　　　少女连施法术，真气已然所剩不多，见得面前这个“大妖怪”越来越凶，哭的更是厉害，还一面大声喊了起来。

　　　　“不要欺负我，不要欺负我……”

　　　　“我也是妖怪，你不要欺负妖怪啊……”

　　　　“不准欺负我啊……”

　　　　“你是大妖怪，我是下妖怪，不要欺负我啊……”

　　　　“大妖怪不能欺负小妖怪，大妖怪不能欺负小妖怪……”

　　　　到了最后，少女就一直重复喊着“大妖怪不能欺负小妖怪”这一句。到了最后，尹凡实在是被折腾的没有力气了，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少女见他停了下来，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登时哭喊声比刚才更大，“你欺负小妖怪，你是坏妖怪，我不跟你玩了，不跟你玩了……”

　　　　“……”

　　　　尹凡哪里见过这等无赖打法，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此时，头顶巨树忽然发出一阵拨动树枝的声音，一晃，大风瞬起，只见一物展翅飞起，然后垂直向下风处飞去了。那大鸟边飞还边不停的发出桀桀声，左顾右盼，似是在找寻谁。看到那秃头大鸟，尹凡一怔，打了半天，原来找错对象了！

　　　　看那大鸟，尹凡那口恶气又冒了上来，将面前少女和那小白马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转过身，一个助力冲刺，从悬崖边缘纵身一跃，好不潇洒。他心中算计，这般从悬崖上跳下，顺着风往下飘，定可引起秃头大鸟的注意，倒时引它飞过来，自己唤出血缶符逮住他给它一顿好打，吸他一翻精血，抛尸树林，然后自己再借助血缶符扒拉住旁边山壁间的树木，也可安全落地。这般法子他最初是用来在两座山崖间飘荡玩耍用，只是没想到今日能有这般妙用。

　　　　不由间得意神色浮上脸庞，还忍不住吹了两声口哨，暗赞自己太过英明神武。可突然间，右脚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尹凡右脚死死拽住，他的身体在空中竟然停顿了那么一瞬间。

　　　　“哎？”

　　　　可还不等尹凡思考发生什么，他就发现自己开始以弧线轨迹坠落，然后在惊恐和哀嚎声，一脸撞上那垂直的岩壁之上，瞬间鼻青脸肿。

　　　　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是倒挂金钩的模样，不由低头望去，不禁一脸古怪神色。从下往上看去，这悬崖边上大致可以形容为一条线，最下面是尹凡，中间是拽住尹凡右脚的少女，而悬崖边上，则是死死衔住少女右腿的小白马。

　　　　看到这幅场景，尹凡刚才的气也是消了，忍住没有笑出来。许是刚才被少女给说的习惯了，尹凡憋着笑，古怪道：“小妖怪，你这是在做什么？”

　　　　少女红着一双眼睛，眼角仍有晶莹的泪点，美的惊心动魂。他嘟着嘴，犹带着哽咽的沙哑声音说道：“我、我原谅你还不行吗？你不要那么想不开跳崖啊……”

　　　　“……”

　　　　尹凡无话可说，被面前的神秘少女才智深深折服。

　　　　“兹”一声，尹凡感到脚上一松，整个身子垂直往这千丈悬崖下落去，吓了一跳，反应也是极快，双手顺势搭在旁边一处凸起的岩石上。得了空急忙望去，原来是悬崖边上的小白马还没晕回来，脚下不稳，自己也掉了下来！看到这对极品组合，尹凡汗如雨下。

　　　　可这还不算完，虽然落下来了，少女的手依旧死死不放，而小白马惊慌失措间，已经松开了咬着少女的嘴巴，此时张着一张嘴不停张合咬着，希望找个依托的东西死死咬住。而恰巧，它看见了尹凡的左腿，毫不犹豫使劲一口咬住，它力气本来就大，加上惊慌失措，直疼的尹凡哀嚎声响遍四野，惊起飞鸟无数。

　　　　尹凡本想吐槽两句，可脚下一人一马，已让他将全身力气用尽了，哪里还有力气去说话？少女这回兴许吓坏了，又大声哭了起来，三句话有三句半都不离面前的“大妖怪”。旁边的小白马倒算镇定，四个蹄子一动不动的垂着，只是目光哀怨，看到尹凡看来，嘴上咬的更紧了……

　　　　“……”

　　　　尹凡无奈，叹了口气，望向头顶，微微一沉吟，然后在一人一马不可思议的眼光中，突然松开了手。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两人一马，就这么在氤氲云雾中，落向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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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跟你混
　　　　见这一人一马惊恐的表情，尹凡嘿嘿一笑，得意中右手一甩，一条血红色的丝带从他手中飞出，延伸出二十几丈，飞到悬崖顶部，死死缠绕住那颗巨树，然后拖着自己下方两个极品妖怪，飞身而起。

　　　　“噗通噗通……”

　　　　少女和小白马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而尹凡则是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完美落地，潇洒至极。少女和小白马从地上站起来，一人一马脸上都写了“你好厉害”几个字。

　　　　少女擦了擦满是灰尘的脸，道：“你救了我们，你是一只好妖怪。”

　　　　尹凡翻了个怪眼，道：“不是我想救你们，是你们死赖着我不放！”

　　　　话音刚落，远处山谷中传来几阵桀桀声，听那语调，满是嘲讽。尹凡脸色一变，哼了一声，又望向少女，但见她脚裸处一片红肿，还留着一排牙印，不禁斜斜朝着小白马看去。小白马一怔，一下就明白他什么意思，顿时头一抬，四顾张望，今天的景色真是美极了！

　　　　看到它这幅模样，尹凡忍不住心底吐槽“这小马驹才这么大点就这么惊，以后得了”之类的想法。他抬起右手，放出血缶符在少女脚踝处一绕，红肿和牙印转瞬便消了。

　　　　“我不是妖怪！”

　　　　甩下这么一句，他又准备跳崖。只是走了几步想到身后两极品小妖怪指不定又做点什么出来，略一沉吟便是向山下竹林走去了。

　　　　这般走了一个时辰，出了竹林，天空那只秃头大鸟依旧在天空飞着，桀桀叫声中，显得极为不耐烦。尹凡爬上一个树头，冷哼一声，拿出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声音极强的穿透力划破天空，传到了秃头怪鸟的耳朵中。它扑闪着翅膀，落在不远处陡壁上的松树顶！对着尹凡口哨声音传来的方向桀桀叫了起来。

　　　　尹凡拿起右手对着树干打了一拳，不爽的表情跃上脸庞。放过那女孩是因为别人长得漂亮，你这秃头鸟有什么？还戏耍小爷我这么多天，真的是找死！

　　　　他右手一挥，血缶符咻的一声绑在远处一颗杉树上，正准备跟荡秋千一般赶路，那少女的声音忽然传来过来：“喂喂，桀桀鸟是前面那个山头妖怪的奴仆，它在把你往那边引诱呢！”

　　　　正准备离开的尹凡停了下来，眉宇一杨，转过身望向树下跟了自己一路的一人一马，道：“你叫那秃头大鸟什么名字？”

　　　　“桀桀鸟呀，很凶的，每天都起早摸黑的，专门四处搜寻人的尸体给前面那个妖怪送去呢，而且不止一只哦。”

　　　　“你怎么知道这鸟名字的？”

　　　　“啊？”少女明显被他这个问题问住了，仰着头摸着下巴思考了半天，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可能因为我是妖怪。”

　　　　这少女从那会第一次见面起就自称是妖怪，这是什么妖怪尹凡还真不知道。且一个时辰前尹凡下山，这少女和小白马也是寸步不离的跟了下来，说是什么“你是好妖怪，我要跟着你混”之类稀奇古怪的话，听得尹凡大为苦恼。

　　　　索性懒得理会不远处那只大鸟，尹凡一屁股坐在树枝上，晃着两条腿，靠着树干，问道：“来来来，告诉我你什么妖怪？”

　　　　“应该是跟你一类的吧？你看，我们长得都是一模一样呢，而且打架还那么凶。”这么说着，她还像尹凡刚才那样比划比划了拳头。

　　　　“我就奇怪了，长你我这样的就是妖怪了吗？”

　　　　“啊？不是吗？每个妖怪不都长得不一样吗……”少女忽然想起了什么，“呀呀，我想起了，好像以前我在一个河边看到过好多跟我长得一样的妖怪，他们还穿着东西，我这个都是在那里拿的！”说着提了提身上那件破布般的衣裳，露出一大片春光，然后又说道：“不过他们都是坏妖怪，我不想跟他们混……你怎么流血了？”

　　　　少女看见尹凡鼻子上流出两道血柱，一脸关切的问。

　　　　“没什么，天气太热，憋的慌。”尹凡默默的擦去鼻血，故作正经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名字？”她扭头望着小白马，小白马看见她望过来，头甩的跟拨浪鼓一样。她怔怔的想了想，道：“好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有完没完？”尹凡撇了撇嘴。

　　　　“……以前，经常听到他们喊我‘界灵’。然后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手里还抱着这么大一个蛋……”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示意有脸这么大，“然后过了一阵子，小白马就从蛋里跑出来了……”她指着小白马，小白马则是点头确认。

　　　　“啪！”尹凡从树上一下跃下来，一指头敲打在少女头上。

　　　　“啊，好疼！”

　　　　“你逗我呢？马从蛋里出来？你编也编个像样点的可以吗？”

　　　　这叫界灵的少女双手捂着头，一脸委屈的道：“可真的就是这样啊，我没有编啊。”小白马怕尹凡也来给它头上来一下，四个蹄子急忙往后了一丈，然后也是使劲点着头。

　　　　两活宝。

　　　　尹凡现在心中就是这般感觉。可看见面前的少女和小白马，尹凡心中不知名的地方开始感觉到一阵温暖。在这一年多的杀戮被杀戮循环间，只有他自己知道保持一种作为的人的理性是有多么的痛苦。

　　　　界灵个子比尹凡矮了半个头，他捂着刚才被尹凡打的地方，偷偷仰起头，低声道：“不要去追桀桀鸟了吧？前面那个妖怪很厉害的，我和小白马来不敢过去。而且出于什么原因，它似乎也从那边出不来呢。”

　　　　“嗯？还有这等怪事？”尹凡一奇，心中胃口倒是被掉了起来，打定注意，咧嘴笑道：“小妖怪就是小妖怪，胆子都小了这么多。在这里等着，让大妖怪我去看看！”

　　　　〃啊？〃

　　　　也不再说过多的话，尹凡手中血缶符一甩，拉住一颗杉树树干，一跃跳向深处。界灵微微迟疑，转身跳上小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