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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州往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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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科长的话未说完,又被郑正东打断,道:“别找理由,我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去过就行了吗,得管用。”

    金科长不敢再说,急忙跑到派出所联系工作。

    郑正东再看一遍情况反映,评价道:“这份情况反映是学生写的?很有水平啊,钢笔字也非常漂亮,在现在的学生中很少见,没有想到复读班还有这种人才。”

    刘忠见郑校长开始说闲话,紧张的心情暂时放松,道:“这一届复读班的水平不错,升学率不比应届差。”

    郑正东突然想起一事,道:“那个九分的成绩如何?”

    刘忠道:“九分叫王桥,他偏科厉害,语文成绩特别好,每篇作文都被当成范文,这篇情况反映应该就是九分写的。他的数学还是不行,都是三四十分左右,考大学没有什么希望。”

    郑正东道:“杨主席眼界高,他大力推荐王桥,说明这个学生还是有特长的,这一手钢笔字真是漂亮。省教委年底要来检查,横幅就让王桥来写,不知他的毛笔字水平如何。”

    说到这里,他给杨琏打了电话。放下电话后,道:“老刘,王桥曾经获得过全市学生书法比赛的前三甲,难怪康老师对其青眼有加,以后就别提将王桥开除的事。”

    刘忠笑道:“郑校长,但是他的成绩确实太差劲,到现在我也认为他考不上大学,没有见过偏科这么厉害的人。”

    郑正东道:“闲话不扯了,你去写一个报告,我去送给政法委汤书记,光靠保卫科老金解决不了问题。你的任务是管理好复读班,加强值班,不准闲杂人员进入学校,晚自习关上大门。”

    郑正东向市委政法委汤书记反映情况以后,市政法委专门搞了一次学校周边社会环境综合整治,教委、公安、交通、卫生、市政等部门参加。静州一中是整治重点。最初是以治安为重点,可是治安看不见摸不着,无处着手,整治行动发展到后来,变成了整治学校周边的小摊小贩,一时之间,没有健康证的无证小贩被城管和卫生组成的综合执法队追得鸡飞狗跳。

    学校大门终于清静了。

    完成夜袭以后,王桥、吴重斌、洪平等人皆出了一口恶气,为了不扩大事端,都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里,不到外面去晃荡。

    在校内,好几个寝室的男生都行动起来,大家准备了木棍、砖头,只要刘建厂等人敢到学校来打人,必然会陷入由木棍、砖块构成的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静州一中之外,刘建厂如一匹来自荒野的孤狼,无数次徘徊在北大桥边,冷冷地打量着学校围墙里的猎物,围墙就如乌龟的壳,厚实坚固,他无法咬开。当看到警察、城管陆续在校外整治时,他丢下了一句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老子不信王桥就一直不出校门。”

    距离元旦还有五天时,静州气温骤降,屋外天寒地冻,河面结了一层薄冰,踩上去会发出嘎嘎响声。

    胡哥在农村老家杀了年猪,将手下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叫过去吃刨猪汤。按照实力,刘建厂还没有达到在胡哥家里吃刨猪汤的地位,只是有着世安机械厂的渊源,加上这一年来刘建厂风头渐起,因此也被叫到乡下。

    坐着出租车来到胡哥的老房子,刘建厂立刻就受到了刺激,院内停了三辆小车、一辆长安车,还有一辆进口摩托车。

    胡哥邻居们帮着胡哥在院子里杀猪,白毛猪儿横躺在长条椅上,旁边大锅里沸水翻滚。堂屋里有一桌麻将,胡哥坐在首位,其他三人都是静州有名气的大哥,旁边还站着两个男人观战。三个漂亮妖娆的年轻女子殷勤地削水果、端茶。

    见到刘建厂,胡哥劈头就问:“建娃,你操得孬,怎么和学派打架?还被揍得鼻青脸肿,丢份啊!”

    这一番话,刘建厂经常拿来数落包强,今天被胡哥说了一通,刘建厂尴尬地道:“那天阴沟里翻了船,被人黑整了一盘。学派没得这种本事,我估计还是得罪了道上的人,现在还没有查出来是谁。”

    胡哥旁边是一个脸色惨白的光头,静州最大的歌厅和游戏厅都是他的产业,在江湖上号称许哥,他是许瑞的堂兄,与胡哥是结拜兄弟。许哥道:“静州就屁股大的一圈地方,谁出手,大家心里明白得很,建娃别脸皮薄,被学派收拾了还得承认,找机会弄回来就是。”

    刘建厂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争辩道:“确实不是学派,只是现在没有查到是谁。”

    胡哥“啪”地将手中麻将扣在桌上,道:“自摸。”

    他们打的是倒倒胡,倒倒胡简单利索,和牌就算一局结束,相较于邻省麻将的复杂算法,充分显示了静州人耿直干脆的性格。和牌后,其他几人拿出一百元钞票,放在胡哥面前。

    刘建厂瞅了瞅牌桌,每家都有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至少有几千元。他为了喝胡哥刨猪汤,特意揣了七八百块钱,见到牌桌上堆起的钞票,只能选择观战。

    胡哥收了钱,又道:“建娃,你这人没得长进,现在是什么时代?是找钱的时代,有钱才是大爷。跟学派打架早就落伍了,打赢了,屁钱都没有,打输了,你丢不起这人。你要向老许、虎子学习,搞点产业,找点钱才是正经事。混江湖就是做生意,没有本质区别,手法不同而已。”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刘建厂和其兄弟们被学生揍了一顿”就如烈性传染病,迅速在圈子里传播开来,换个场合,刘建厂说不定就要当场发作,只是在胡哥家里,他只能自认晦气。

    调侃一阵,诸位大哥级人物放过了刘建厂,一边打牌,一边谈生意。美女们小鸟依人地靠在男人怀里,“老公、老公”乱叫。刘建厂站在旁边看着听着,满腹郁闷。

    在屋外抽着烟,看村民剖猪,刘建厂觉得自己很失败,离开工厂前他就开始混社会,混了三年时间,他还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靠收保护费、帮人守场子找几个小钱,动辄还提刀拿枪和人血拼,喜欢个学生妹,还被学派打了一顿。静州有句古话,条条蛇都咬人,乌梢蛇不咬人还吓人。刘建厂以为混社会很快就能找大钱,能过上自由自在的上等人生活,谁知入了道才明白道上一样讲规矩,一样困难重重。

    砍翻大头柳以后,刘建厂在静州江湖上混出了小名气,他自己还颇为自得,谁知在各位大哥眼里却仍然不入流。他暗道:“打架凶,讲义气,在这个时代已经过时。收保护费,看场子,都是吃力不讨巧的事情。要想混出头,就必须得有自己的生意。我不能光想不做,明天,明天就开始行动。”

    “做生意”的想法并不是从石头缝里迸出来,这两三年来他一直都在想着这事。想法如种子,在合适的温度和水分之下就会发芽,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刘建厂脑子里就有一门现成生意。他的三舅住在大河边上,以前承包过采砂场,如今在家闲着。半年前,三舅特意找过他,想让他带人将一户外来采砂主赶走,答应事后给兄弟们酒钱。当初他满口答应了此事,没有在意什么酒钱。今天受了刺激,他开始朝另一个方向琢磨:“我是道上的生意人,以后办事就要讲道上规矩。我帮三舅抢了砂场生意,不能给几个酒钱就打发,要入股分钱。”

    想着要从三舅生意上刮钱,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心理负担,随即想到:“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们打架风险挺高,说不定就会致伤致残,总得有回报吧。”

    胡哥打完麻将,赢了点小钱。大家都没有计较输赢,只是图个乐子。当回锅肉、血旺粉肠汤、粉蒸肉从厨房端出来以后,大家在堂屋品尝最新鲜的农家猪肉。桌上有几瓶洋酒,是许哥从夜总会柜台上带过来的。昂贵的洋酒倒在农村土碗中,和老白干也就相差不大。

    吃饭时,按照农村老规矩,几个漂亮女子全被赶到侧房。

    江湖中人讲究豪气也讲规矩,在座之人以刘建厂实力最弱,他拿出梁山好汉的架势,不停地敬酒、碰酒,最终喝吐在堂屋。

    许哥在一旁笑道:“可惜我的好酒,一瓶好几千,就被建娃吐来喂狗。”在呕吐中,这句话如烙铁一般,牢牢地印在了刘建厂的脑海深处,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三章抢夺砂场() 
元旦前三天,刘建厂回到外婆家,找到三舅,关门谈生意。

    刘建厂离开以后,三舅妈进屋,道:“事情谈好没有?”三舅憋了半天,道:“这个兔崽子,心黑得很,他要入股,否则让我们自己去赶人。亏小时候我带过他,翻脸不认人。”

    三舅妈没有听得太明白,道:“他要多少?”

    三舅黑着脸道:“他不要钱,要入股,要两成干股。”

    三舅妈骂道:“两成干股!太黑了。做点事,给两三千块就行了,你是他亲舅,他还要狮子大张口,我们不干,凭什么我们起早贪黑像狗一样做事,他们坐在家里就捡便宜。”

    三舅不停地唉声叹气:“不做生意,我们那条采砂船就要废掉,怎么还贷款?我们家里没有当官的,小辈里就看刘建厂还有点名堂,少赚点就少赚点,总比一点都没有强。”

    三舅妈知道这个道理,总觉得胸口堵得慌,出门走到河边。自家采砂场去年被吊销了证照,该找的关系全都去求过,仍然没有把吊销的证照恢复过来。置办采砂船费了老鼻子力气和全家钱财,若是白白烂掉,连棺材本都要亏掉。刘建厂能拿下采砂场,自然是好事。她想起在河边起早贪黑打砂的穆老板,又觉得于心不忍。

    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她的心又硬了起来。穆老板本是茂云人,家里有关系,所以才能到静州采砂。有关系的人自然不会走上绝路,自己家再不想办法,真的就要走绝路了。

    元旦前两天,刘建厂按照三舅给的信息,带着相机来到茂云市,在茂云市一所中学里,找到一个姓穆的中学生,给他照了三张相。

    元旦前一天下午,刘建厂带着麻脸、光头、包强和大刘二刘等人,前往大河边。离开主公路,沿着一条机耕道走了十来分钟,远远见到一条采砂船。此时天近黄昏,一对中年夫妻在河边煮饭。

    刘建厂带人走到采砂船边,二话不说,先将小板房拆掉,饭锅直接被扔到河里。

    “你们做什么?”五十来岁的穆老板去拿菜刀,被三个棒小伙子按在河滩上,不分青红皂白揍了一顿。

    刘建厂将砍刀架在穆老板的脖子上,道:“穆老板,从今天起,你就从采砂场消失,采砂场给我。”

    “这是我的采砂场,凭什么给你们?”穆老板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愤怒,眼中喷着火,前些天有一男一女两个本地人来到这里,开口就要买这个采砂场,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刘建厂如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采砂场老板,道:“给你两千块钱,采砂场转让给我。”

    穆老板甚是倔强,道:“上次有个老板出十万,我都没有卖,两千块钱,你抢人啊。”

    刘建厂用脚踩在老板的头上,道:“再问一遍,转不转让?”

    “要命有一条,转让不得行。”

    刘建厂不再说话,弯下腰,将老板拖到河边,将其脑袋按在水里,道:“今天你必须答应,否则把你绑了石头扔到河里去。”

    浑浊的河水潜藏着许多暗流,穆老板没有撑多久就感受到了死亡的挣扎,他拼命挣扎,渐渐失去了力气,在意识就要模糊的时候,被人从水里扯了出来。

    穆老板吐了一会儿水,大口喘着粗气。刘建厂上前抓着采砂场老板的衣领,“啪、啪”地扇了几耳光,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写个收条,就说收到十万块钱,转让采砂场。我跟你说,今天不写这个条子,你们全家都走不脱。”

    采砂场老婆亦被拖到了河边,头被压到河水边上。采砂场老板流着眼泪和鼻涕,大口喘气,仍然不屈服。

    “写条子。”

    “不写。”

    “写不写?”

    “呸,不写。”

    刘建厂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道:“你看看这是谁的照片,听说他成绩还不错,很乖的小娃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太不划算了。”

    穆老板见到照片中人,立刻就哑了,他们中年得子,四处奔波做生意都是为了这个儿子,儿子是他们的致命穴道,此时被点了穴,作声不得。

    刘建厂冷酷地道:“采砂场我是要定了,如果不签转让协议,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怪不得别人,谁让你们要钱不要命。我们再一把火烧掉采砂船,到时你们人财两失,血本无归。”

    穆老板夫妻俩眼泪汪汪地同意了签转让协议。

    原计划中,刘建厂准备给个两三千块钱,拿出砂场转让协议,看着面色惨白的穆老板,改变了主意,道:“签了协议,马上就滚,一个外乡人跑到八里乡来赚钱,门都没有。明天把你的那条采砂船弄走,不弄走,一把火烧掉。”

    等到采砂场老两口离开以后,包强担心地道:“老大,他们会不会带人来报复?”

    刘建厂不屑地道:“我问清楚了,他们两人是外乡人,根本没有人会帮他们。有个侄儿在市国土房产局当办事员,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麻脸看着简陋的采砂场,道:“我操,这里完全是原始社会,纯粹找点力气钱,老大,我们拿到采砂场没有什么用处。”

    刘建厂道:“前面河道还有几个大砂场,位置更好,那些人都是本地的土老肥,我们不一定吃得下去。等到实力强大了,垄断这条河的采砂业,我们就发大财了。”

    河滩上一片枯黄的衰草,河风如刀子一般割人。刘建厂一伙人坐在火堆前抽烟。刘建厂对麻脸道:“你去找几个用砂的工地,让他们只能用我们的砂,等有了原始积累,我们再买设备,把采砂的事全部抢过来,到时开奔驰宝马,玩漂亮女人。”

    光头看着荒凉的河道,道:“这个地方拉屎不生蛆,谁能在这里守着,我们几人不行。”

    刘建厂道:“我三舅以前经营采砂场,生意交给他来做。光头和麻脸你们几个人负责联系建筑工地,每一吨河砂,在三舅给我们的价钱上,再上涨七八块钱。你别小看这个采砂场,一年出个七八千吨,我们差价就有好几万,比收保护费强得多。多弄几个砂厂,我们几兄弟就发财了。”

    在谈论采砂场美好前景时,刘建厂打了埋伏,三舅的两成干股将由他自己一个人独吞。

    没有费吹灰之力就成功占领一个砂场,这让刘建厂再次深刻地领略了暴力的威力,他带着包强、麻脸等人来到三舅家,吃红烧狗肉,喝着从酒厂打出来的原度酒,六人仿佛过上了梁山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

    元旦,穆老板带人将采砂船弄走,穆老板老婆回茂云,为儿子办了转学。

    同一天,从省城实习归来的杨红兵到静州刑警支队报到,报到那天,亦是小钟烧烤开业之日。

    陆军接到电话,从昌东县来到静州,同行的还有刘红。

    临行前,陆军给昌东县建委办公室打了电话,以组织部领导的名义要了一辆桑塔纳。组织部是干部的娘家,娘家人偶尔用公车办私事,自然是小事一桩,县建委将最新的一辆桑塔纳调了出来,供陆军使用。

    陆军坐着桑塔纳来到静州市委组织部,将一个原本可以邮寄的表格放到组织部的文件交换箱里。又借着元旦之际,悄悄来到组织部家属院,到静州市干部科科长家里坐了一会儿,走时留下一个红包。虽然只有五百元钱,足以表达陆军的小小心意。

    干完正事已接近十一点,陆军来到小钟烧烤。

    打开车门时,陆军用双手抹了抹头发,将黑皮包夹在腋下,站在车边左顾右盼,感受到众人目光以后,这才慢条斯理走进小钟烧烤前厅。

    静州小钟烧烤与昌东小钟烧烤相比,前者是阳春白雪,后者是下里巴人,除了名字以外,从装修到菜品皆有质的变化。餐厅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全是雅间,以中餐为主。下层是大厅,除了中餐餐桌以外,还开辟出十个烧烤台,可以自主烧烤,也可以由服务员烧烤。

    二楼,黄山包间里,王桥、刘红以及另外几个中师同学围坐在一起。除了陆军、杨红兵和王桥以外,多数同学仍然在各个小学教书。陆军进屋后就迫不及待地对王桥道:“蛮子,你搞什么名堂,怎么读起复读班?”

    王桥自嘲道:“我现在是下岗失业人员,考大学是为了找饭碗。”

    陆军落座后,从黑皮包里拿了一包红塔山,散给王桥一支后,自顾自点燃,道:“蛮子,我帮你算了一笔账,你在九五年考大学,如果考上本科还要读四年,从大学出来已经是九九年,那时我已有七年工龄,到那时,我的本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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