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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之后-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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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雪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她的四周就如同坟墓一般的黑暗和冰冷,她只能听到自己和萧沉渊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或许,等那些人发现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被冻成冰块了,两人抱在一起的冰块。她模模糊糊的想着这个,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在心头一掠而过,很快就被对处境的担忧所掩盖。
    她紧紧的抱着萧沉渊,只觉得四肢越来越冰冷僵硬,随即便在一片黑暗里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却在耳边听到了欢快的歌声。
    那声音清脆悦耳,就像是叶片上最清润的水滴滑落,柔软中带着一点清甜。那是戎族人的语言,萧沉渊曾经教过她一二。
    她勉强睁开眼,正好看见了一个少女的倩影。
    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裙子,裙角用银色的线绣出繁复的纹路,肩头用绣着雪莲花的素白带子遮住大半,露出边上一点儿的透白肌肤,有些像是神庙里祭司的长袍,在大雪山这样的氛围里,她这轻薄的装扮简直叫人为她感到寒冷。她正背对着易雪歌,弯着腰用盛了雪水的金盆子洗面,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长长卷卷的,如同融了一层的黄金,看上去就如同神明恩慈赐下的光辉。
    似乎注意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少女不经意的转过身,微微一笑。她有金色的金色的卷发,白皙透亮的几乎,鲜花般的唇和蓝天一样湛蓝的眼睛。
    易雪歌简直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觉,就如同天光咋亮,人间春回,万物皆在这一笑里沉醉。她几乎被那一笑花了眼。
    易雪歌本身便是美貌出众,又见过杜云微和萧沉曜那样巅峰造极、人间难出其右的绝世美人,按理说本应该对美色习以为常才对。只是,眼前的少女是不一样的。她的美纯净犹如山巅的白雪,皎皎如同夜里的明月,那是一种世人辛苦追寻的纯粹之美,不知有多少人甘愿为了她这微微一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她不由的想起萧沉渊曾经用来哄她睡觉时候唱的歌谣。
    “那遥远的雪山啊,上面开着我们的雪莲花。我们的雪莲花啊,身边守着我们的神女。她有蓝天般的眼睛,可以辉映天空,让碧空如洗;她有黄金般的长发,可以融化白雪,使水源不竭;她有白雪般的肌肤,可以洗净污秽,令我们强壮聪明。她的笑容将冬风变成春风,吹过我们的草地,让鲜花绽放在绿原,让牛马为之欢腾,为我们带来丰收和喜悦。。。。。。”
    “啊呀,你醒了?”少女的唇边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那笑容便如雪一般的纯白,披在肩头的金色卷发轻轻的晃了晃,她说的是纯正的汉语。
    易雪歌顿时反应过来,急忙转了转目光,看向四周:“是姑娘救了我吗?我身边的那人呢?”
    那少女笑吟吟的凑到她躺着的床边,用清脆的声音说道:“他去给我采花了。”她仰着头认真想了想,又解释道,“我先救了他,又给他吃了雪莲花,所以他醒的比你早。”
    易雪歌松了口气,想到是眼前的少女救了自己和萧沉渊,便忍不住露出一丝感谢的笑容:“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此生不忘。”
    “雪兰珠,我叫雪兰珠。”她指了指自己,然后从桌上端了杯水递给易雪歌,托着腮看着易雪歌,那握着杯子的手指白皙细腻的就像是最好的白玉一样,“我和萧沉曜是朋友,用不着说谢谢的。”
    她说的是“萧沉曜”,易雪歌不由怔了怔,正要问个详细,却看见萧沉渊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手上拿着一个玉瓶子,上边插了一束白色的花。见到易雪歌醒了,他面上不由的露出一丝喜悦的笑容,这笑容冲淡了他面上那种肃然的冷淡,瞬间生动起来,简直如同春暖花开一般的叫人动容。他顾不得其他,快步走了过来,握住易雪歌的手道:“你醒了?”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仿佛就只剩下这最简单的一句。声音也是轻轻的,怕惊了什么似的。
    易雪歌想起山穴里自己说的那些话以及那最后沾满泪水的吻,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都忘记跳动了,面上飞霞。她不由低下头,轻声道:“嗯。”
    他们互相告白过,做过世间最亲密的事情,一起经历过生死,可此时面对面却更加难为情了。
    这两人一见面便是一副容不得第三人的模样,倒是叫坐在一边的雪兰珠手足无措。她本就不谙世事,从萧沉渊入门起就惦记着他手上那插着花的玉瓶儿,此时见到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便忍不住伸手夺过玉瓶儿,小声道:“我先走了,你们说会儿话吧。”
    她拿到了花,欢快的踮着脚,像是跳了一个舞步似的,白色的裙裾转了个圈,就像是一阵风似的,轻飘飘的转悠了出去。
    此时正值傍晚,天边的霞光似乎也缓缓的落到了易雪歌的面颊上,莹白中透着一丝粉色,温柔而美丽,叫人心头温暖。
    萧沉渊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和胃里都填满了滚热的蜂蜜,暖暖的,甜甜的,说不出的欢喜和满足。
    他们两人就像是最普通、最平常的热恋中人一样,对着爱人,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不由得呆呆的坐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易雪歌这才恍然回过神似的问起了正事:“我昏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半个月不到。”萧沉渊替她那靠枕垫在身后,让她靠坐的舒服些,自觉的交代了接下来的事情,“雪兰珠救了我们。我醒不久,胡木尔的援军就到了。然后我们就签订了雪山盟约——有生之年,互不侵犯。”
    他连眉头不皱一下,轻描淡写之间就将那足以让史书大书特书的大事给交代了。
    不过易雪歌对这些本就有了心理准备,平静的接受之后又问起了其他事:“雪兰珠应该就是戎族的神女?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提到这个,萧沉渊的神色不免有些尴尬。也不知是不是桃花运太过繁茂,他少年游历各地之时总是会遇上一些特别的女子。在南楚的时候,他遇见了慕九歌;在魏国的时候,他遇见了公孙长虹;在戎族的时候,他遇见了雪兰珠。过去他心无杂念,自然无动于衷,此时对着易雪歌,反倒起了一点不自然的感觉。
    他只好解释道:“我当时考虑到戎族乃是秦国大患,便特意装作是走商来了这戎族的王城。当时天气正好,我又从未见过雪山,便起意要去雪山顶上观景。只是没想到,那时山顶正好有雪莲花要开了,这东西可解百毒、增长内力,我便留下来等了一会儿。结果正好遇上雪兰珠,我们就一起等着雪莲花开花,一人一朵。我因此多留了几日,叫胡木尔看穿行迹,若不是雪兰珠帮忙,估计还出不了这王城。”他想了想,为了活跃气氛便接着道,“雪兰珠自幼便在雪山上长大,喝雪水吃花瓣。当时,我之所以往雪山上走,一是因为知道那山穴的位置,二是碰一碰运气。雪兰珠心地善良,常常会救助那些雪山上遇难之人,加上她功法特异,总是能够更加清楚的感应到人气,救起人来反倒更加简单。”
    易雪歌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雪兰珠那样的装扮,必然是功力深厚到了寒暑不侵,有一二特异也是常理。她反而转口问起她心头的另一件大事:“楚国那边,可还有消息?”

  ☆、第85章

一灯如豆,却将整个暗室都照得透亮。只有两个人影在石壁上轻轻晃动。
    谁也不知道,传说中性命垂危、去向不知的盛南生就在将军府的密室中养伤。只是,以他的伤势,即便是他自己都心知肚明:如今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盛南生半靠在冰冷的石床上,稍稍平缓了一下呼吸,伸手按了按自己胸口压下那被牵动的痛楚,侧头问自己的副官:“现下宫中局势如何?”
    顾家借玉想容那个蠢货的手对盛南生下手,盛南生当时便处置了玉想容。只是,如此一来,宫中那里就不免少了压阵之人。
    副官微微垂首,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顾家那边图穷匕见,宫中怕是要守不住了。”楚国先帝对盛南生时有疑心,所以盛南生为了避嫌,放在京中的兵力并不多。这种紧要关头自然是抵不过根深蒂固,又因为文怡长公主而深受先帝信赖的顾家。
    盛南生的面色有种没有血色的苍白,他阖眼不语,长长的眼睫遮住了所有的眼神。许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犹如缓缓然的将喉间的血沫涂在白绸上一样的艰难并且触目:“天亡我南楚,非战之罪。。。。。。”他薄唇没有一点血色边上缀着一点苦笑,惨淡至极,“可笑顾家只以为我是愚忠却不知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道理。如今的南楚,只有真正的皇室血脉才能压住那些权奸的野心,才能服众。一旦失了正统,顾温亭所谓的优势在其他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看上去顾温亭在血缘上十分接近、又是世家出身,但自南楚开国以来不知有多少公主下嫁世家,其他世家怕是也自觉血缘不远,蠢蠢欲动。皇宫那边出了事,顾家反倒要成了众人眼里的靶子。
    只是,皇位就像是吊在狗前面的肥肉,由不得顾家不心动,不去拼命。
    皇权之争,此时已经必不可免。
    盛南生垂首沉默了片刻,挥挥手:“你去调玉麟骑去皇宫。若顾家真有手段能压住其他世家,安安稳稳的登基称帝。那你们就让人带头效忠以安人心。”
    副官的脸色十分难看,哑声道:“将军如今的伤势都是拜顾家所赐,我等又岂能再转头向顾家俯首?”
    “吾之性命于社稷,不过鸿毛而已。”盛南生冷然而道,“顾家已是如今的唯一选择。但是,倘若顾家这时候都压不住其他世家,日后必然也压不住。你们就什么也不必再说,尽本分旁观便是。”
    他抬头望着密室的上方,神色复杂难辨:“等内乱自起,秦国的军队怕是要渡南江而下。那时候,谁又能挡住秦国铁骑?”他惨然一笑,说不出的悲痛和自嘲,“天意如此,大势如此,吾一蝼蚁,如何螳臂当车?”
    哪怕他千方百计的结好魏国、暗助戎族、送人入宫延绵皇室血脉。可也挡不住这历史的滚滚洪流,如刀一般的天意。他盛南生,也不过是这黄图霸业之下的即将被冲走的石头而已。
    副官连忙低头掩饰自己泛红的眼眶,字句梗在喉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也好,也好。。。。。。”盛南生轻轻的自语道,“至少,还有公主,我南楚皇室血脉到底还是与这江山一起绵延不断。”
    他面色渐渐泛起一阵的潮红,呼吸渐渐急促,忽然侧脸咳嗽了一下,一大滩的血就这样如同血梅一样绽在锦被上。
    “将军。。。。。。”就好像有一根又长又尖的针从心尖上插下去,心中痛楚难言。副官再也忍不住了,俯跪于地,抓着被角垂首悲泣道。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此乃古今一大悲。
    盛南生却没看她,只是转头望着密室一角光洁的石壁,若有所觉的样子。脊梁挺直,如他这样的人,永远都是昂首挺胸,哪怕是在病榻之上也不愿弯腰低头。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越过了楚京,看向楚江上远远而来的秦国水军。
    那里有一艘艘的大船载着精兵军械,船板上站着一个个穿着甲衣铠甲巡视的士兵,手持长刀,步步守卫。巨大的浪头就着势头迎面打来却只能在船角溅起一点水花。那是至柔与至刚的交织,天地伟力与人力的撞击。
    萧沉渊和易雪歌就在被围在中间的大船上,那艘大船乃是最大的一艘,雕栏画壁,犹如腾龙在江上腾飞。易雪歌实在不能安坐,从船舱中走出,看向这似曾相识的楚江。
    江水滔滔,波涛滚滚,故国便在不远之处,隔江远眺。
    她从这里别国出嫁,甲士开路,玉麟相送,浩浩汤汤的楚江送别游子的母亲,在她身后依依不舍。萧沉渊也曾亲口许诺要送她归国。只是,她从未想到有一日会以这种方式回来,带着秦国的数十万大军,横渡楚江,剑指楚京。
    萧沉渊从后面走近,双手环抱住她,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易雪歌垂下眼,没去看他,只是轻轻的道,“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能够评价此事对错的,只有天下的百姓和后世的那些人。”他紧紧的抱住易雪歌,犹如抱住自己的肋骨,镶回体内,轻声细语,“能够评价我对错的,只有你。”
    “可是,哪怕我觉得你做错了,你也不会停手不是吗?”易雪歌淡淡一笑,情绪难辨。
    萧沉渊沉默片刻,低头吻了吻她的面颊,江风吹过拂起那缕缕乌发,唇上触到的肌肤便如冰雪一般清透冰凉:“吾独一妻,江山仍在,南楚血脉不绝。”
    易雪歌缓缓合上眼,伸手握住他按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尖冰凉却有热血滚烫。
    这是他们此生携手的序章,史书上宏大篇章的开幕。从此以后,他们的名姓将如明月星辰一般永不分离,他们的血脉也将与这江山一样绵延百年。
    光华二年,盛武侯亡于楚京,楚国再无名将矣。帝携后共渡南江,挥兵南下。楚国遣使言道:“愿称臣事大朝,冀全宗祀。”时帝已遣幽州团练使程节率师先出幽州,永安侯许靖、幽州刺史裴永道率舟师继发。及是,又命山南东道节度使田石等率师,水陆并进,与楚信使同日行。
    秦师次采石矶,作浮桥成,长驱渡江,每岁大江春夏暴涨,谓之黄花水。及秦师至而水皆缩小,人皆异之。及渡口,楚军倾火油焚北船,适北风反焰*,楚军大溃,楚京益危蹙。秦师不伤百姓,连越诸城,昼夜不休,直逼楚京,遂至。王师屯城南十里,闭门守陴,楚帝犹不知也,楚军闻讯败走。老弱外皆募为卒,民间又有自相率拒敌、以纸为甲农器为兵者,皆出捍御,然实皆不可用,奔溃相踵。
    城中米斗万钱,人病足弱,死者相枕籍。楚帝两遣使纳贡称臣,皆不报。冬十一月,白虹贯天,昼晦。乙丑,城陷,数百将士力战而死。勤政殿学士五人皆自缢死。楚帝帅司空、知左右内史事姜云等肉袒降于军门。
    至此,天下终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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