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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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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粮草器械充足的话,末将愿尽力一试。”李旭不太了解杨广的迫切心情,满脸疑惑。不对付罗艺,不与窦建德交手,在杨广的心目中,历山飞和漫天王二人又不堪一击。如此,他还急着催自己炼兵做什么?难道还有更迫切需要对付的目标?

杨广没有继续二人的对话,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射猎上。他的身体由北转向南,又由南转向东,就是没有一箭命中的把握。甘罗是个非常好的同伴,娴熟地替自家主人创造着良机。在它的威胁下,鹿群几乎是在围着杨广和李旭兜圈子。但杨广对猎物的狡猾程度明显估计不足,羽箭一直无法离弦,只累得额头见汗,手臂微微颤抖。

李旭怕杨广误伤甘罗,飞起一箭,将白鹿旁边的另一头母鹿射翻。受了惊的白鹿猛然停住了脚步,哀声嘶鸣。

杨广趁机松开弓弦,白鹿应声而倒。

“你去给朕杀了张金称!”杨广收起弓,志得意满之余,脸上表情无限萧索,“把他的头送到东都来。越快越好!”

第三百五十七章 君恩(13)

一直到射猎结束,旭子才从震惊中约略缓过些神来。“陛下居然要我去杀张金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杨广到底和一个强盗头子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根据李旭所掌握的消息,目前在河北横行的大股盗匪有窦建德、王薄、王须拔和魏刀儿等十数绺,其中随便哪一股拉出来,都比张金称实力强大得多!张贼之所以能成名是由于他的残暴和贪婪,而头顶残暴之名的蟊贼根本不可能有成大事的希望。

但是,即便杨广不提,李旭自己也会尽快的将张金称绳之以法。此人当年因为贪图对方部属,在酒席宴上火并了孙安祖。而后者对李旭恩重如山,这个仇他不能不报。

“会不会是陛下对九叔心存负疚,所以借我之手为九叔报仇呢?”思前想后,李旭得出如是结论。这个推测说得通,但又实在匪夷所思。“如果陛下真的对九叔有所负疚,当初为什么不给他一些补偿?难道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其他恩怨么?”他越想越迷茫,一时间,头大如斗。

“将军好像不太高兴?”校尉张江见自从收队回返那一刻起,自家主帅得面色就非常凝重,凑上前,关心地问。

“我在想陛下的叮嘱!”李旭摇了摇头,向外走了几步,有些疲惫地回答。由于汾阳附近人口稀少,所以同来打猎的诸位大臣也颇有斩获。此刻众人争相向杨广奉献自己的猎物,以便在同僚面前夸耀射艺,将御帐围了个水泄不通。这种热闹李旭生来不愿意凑,所以干脆趁机走开,一边舒展筋骨,一边检视御帐附近的防卫。

“陛下给你出什么难题了么?”张江先四下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安慰道:“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以前没见过皇上,我一直认为他是一言九鼎的。现在看来,他这个人好糊弄得很。估计过上几天,他自己说过什么自己就忘了,根本不会再派人追究!”

“可不是么,陛下也就是个惯坏了的孩子。今天大伙看到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比小孩子脸变得都快!”吕钦对杨广食言而肥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小声在旁边非议。“当初让我们死守雁门时,不也是信誓旦旦的。你看过后,竟一个字都不提!”

二者都是追随了李旭很长时间的老部下,所以在他面前也口无遮拦。旭子无法替杨广辩解,只好摇头苦笑,“可他毕竟是咱们的皇上啊!”他叹息着,迈动沉重的脚步越走越远。

汾阳往南一百五十里便是太原。杨广的御辇行得虽然慢,两日之后,便也到了汾河边上。唐公李渊得知圣驾南归的消息,早早地便率领河东路各地官员迎出了十里之外。待金黄色的御辇停稳,李渊上前数步,跪在路中央奏道:“微臣闻突厥犯驾,心急如焚,恨不能亲自前去为陛下遮挡矢石。无奈与流寇激战正酣,难以抽身,只好日夜在佛前祈祷,盼佛祖保佑陛下逢凶化吉。今日终于看到平安归来,臣,臣,臣即便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说罢,叩头及地,落泪如雨。

“天佑大隋,天佑陛下!”刹那间,各地官员跪倒了一大片,个个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见地方官员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杨广心里也好生感动。走下御辇,亲手将李渊搀扶了起来,“李卿平身。诸位爱卿都平身吧。朕这不是回来了么?突厥小丑以为劫了朕,就可让我大隋屈服。朕不会让他们得逞,朕即便当日战死雁门,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让陛下受惊,臣等之罪!”李渊抹了把泪,躬身说道。

“主辱臣死,请陛下责罚我等无能!”诸位地方官再次跪倒,自请处置。

“无罪,突厥人闹事,与诸位何干。你们替朕牧民,劳苦功高。这一路上朕也都看到了,河东诸郡除了遭贼洗劫的边塞各地外,其他地方百姓都过得不错。”杨广非常大度地摇了摇头,嘉勉道。

当下李渊请杨广重回御辇,自己亲手擎起一面大旗,在前方替杨广开道。太原士绅百姓亦都奉命穿了最光鲜的衣服,跪倒在大路两旁恭迎皇帝陛下归来。杨广拉开御辇上的锦帘四下观望,看到路边香案排得密密麻麻,父老脸上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心情更是舒畅,命侍卫到前方换下李渊,将后者叫到自己身边来嘉奖道:“表哥真有本事,才赴任不到一年,便使得地方百姓如此知礼。若我大隋地方官吏皆如你,朕又何须终日为叛逆而闹心?!”

“那些叛逆不知好歹,陛下不必为他们烦恼。只要陛下平平安安的,那些盗匪流寇就像秋末之虫,日久自亡!”李渊在马上抱拳,恭恭敬敬地回答。

“你倒是会说。朕平平安安,和盗匪亡不亡有什么关系?”杨广听李渊将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硬扯到了一处,笑着啐了一口,问道。

“陛下乃大隋天子,百官的主心骨。只要陛下平安,臣等做事便有了章法和力气。臣等做事有了章法和力气,百姓的日子就会过得安稳。百姓的日子过得安稳了,肯从贼者便会减少。没人去当贼了,那些流寇自然就再没力气闹腾。”李渊反应甚快,将其中关联娓娓道来,听得周围诸臣频频点头。

“如此,这太原周边百姓安居乐业,全是朕得功劳喽!”杨广大笑,指着官道两旁低头跪拜的百姓追问。

“当然是陛下的功劳。若无陛下知人善用,他们怎么会过上安稳日子!”黄门侍郎参掌朝政裴矩早就从李渊家拿了一大笔好处,笑着上前替对方出头。

“你这佞臣,比李卿还会说话!”杨广笑着骂了一句,“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李卿不但治理地方有功,还生了一个好儿子。朕见了世民心里就感到喜欢,也就是我们杨、李两家,才能出如此少年英豪。”说到这,他有些心虚,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跟在御辇后的李旭。却突然想起来后者也姓李,所以自己的话不算有错,“还有你这个侄儿,朕已经封了他为冠军大将军,博陵侯!”

“谢陛下隆恩!”李渊早就得知世民和旭子都被授予了高位的事,此刻听杨广提起来,赶紧在马背上躬身,“陛下对李家的照顾,臣总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朕倒不用你粉身碎骨。你替朕照看好这数百里山河,别让突厥人再有机会扣关便是了!”杨广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你决定授予你太原留守之职。若是突厥入侵,这河东诸郡的地方兵马尽归你调遣!”

“臣李渊谢陛下!”李渊的身体在马背上晃了几晃,差点一头栽将下去。杨广自从登基后,一直对李家严格戒备。是以即便在官职最高时,李渊手中都没控制过五千以上兵马。而今天老天居然开了眼,把河东诸地的郡兵调遣之权都交到了李家。今后如果李家若有什么需要,永不会在兵力问题上头疼了。

“唐公小心!”裴矩等人见李渊欢喜得连战马都骑不稳了,赶紧凑上前搀扶。李渊的脸色红得如喝醉了酒般,言谈举止都带着醺醺之意。“陛下,陛下之恩,我,我李渊永生不忘。臣,臣虽然已经,已经老了。但只要突厥人敢来挑衅,臣,臣愿意做陛下帐前的老黄忠……”说着,眼皮一红,居然又开始落起泪来。

“朕记得你这句话。进城,进城,咱们君臣进城之后再说!”杨广又是大笑,对李渊的表现甚是满意。“李渊老得比朕还快!”内心深处,他如是想到。“他既然已经老得骑不动马了,那童谣所指,当不是他了吧!”

望着高大巍峨的城墙和乳汁般绕城而过的汾水,杨广不由得有些发楞。为了保住杨家这锦绣山河,他已经心力憔悴。可是如今李浑服诛,李密残废,李渊年老,当年一个个可能篡权夺位的对手都已经排除了,那童谣中所指的人到底是谁呢?

仿佛冥冥中有人暗示,杨广的目光从前方移开,扫过群臣,缓缓向后。他看见毛色亮如白银的甘罗跟在自己的御辇后坦然而行,根本不为周围如山欢呼所惧。“圣明天子身边肯定有非凡之物相伴!”这个想法让他感到非常得意,但同时心里却猛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恐慌。他看见了旭子,骑在一头特勒骠上,身体挺得笔直。而一些大胆的百姓指指点点,显然在议论着这位大隋最年青的冠军大将军的传奇经历,目光里似乎充满了敬畏。

“朕居然忘了他也姓李!”杨广的心猛地一抽,脸色刹那间苍白如雪。

第六卷 广陵散

第三百五十八章 雷霆(1)

北风夹杂着雪粒子,砸在铠甲表面铿锵有声。那些铠甲是生皮所造,但在此刻却比铁还沉重。正是乍暖还寒时候,一部分雪粒在半空中已经融了,还有一部分却又冷又粘。二者两相交替落在人和牲畜的身上,转眼间便冻上了厚厚的一层。

这种寒冰凝成的铠甲远远地看上去非常舒服,特别是大队人马列队行来,就像一条滚动于天地间的银黑色钢铁长龙。但被裹在冰甲下边的人却极其难过,被体温融化的雪水顺着脖领、胸襟,铠甲缝隙以及一切可能的地方钻进里层衣服,一直钻到人的骨髓深处,冻得人灵魂几欲出壳。但你还不能伸手去擦,因为胳膊和小臂上的冰是最容易脱落的,弄不好非但擦不掉脖子上的水,反而让一整块冰渣贴着肚皮或脊背滑进去,让再也憋不住的惨叫声刹那间透过已经麻木了的躯壳,跳向灰沉沉的天空。

“啊——,奶奶的,冻死了!”

“啊,谁这么缺德。老子的脖子,脖子!”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不断从身后传来,听得张金称脸色比天上的乌云还黑。“你们他妈的都给我闭嘴。谁再叫,老子直接将他扒光了扔到冰窟窿里去!”他瞪起眼睛,大声怒喝,吓得大小喽啰们噤若寒蝉。“都给老子跑起来,跑起来就热乎了。等拿下了南宫,老子给你们每个一间大房子,俩女人,随你们暖和去!”

“谢大王赏!”萎靡不振的喽啰兵们瞬间恢复了几分精神,呵着白烟嚷嚷。热乎乎的房子,软绵绵的女人,想想就让大伙留口水。已经躲在大陆泽畔一个冬天了,上一次碰女人还是在去年打破清河县城的时候。可惜那次大伙没能停留太长时间,清河郡守丞杨善会很快就从老贼杨义臣那里搬了救兵回来,将大伙堵在刚刚捂暖和了的被窝里一顿胖揍……。亏得大伙地形熟,连夜缩进了大陆泽。要不然,说不定脑袋就被挂在了清河城墙上,一排排任天上的乌鸦啄。

这年头,当个贼也不容易。大陆泽附近容易抢的村子,“两脚羊”们早已跑光了。一些稍大的县城则高墙陡立。由于张大当家“名气”太响,很多孤立于县城之外的堡寨看到“张”字大旗,就宁可在全堡男女一并战死之前将所有粮草辎重放火烧掉,也不肯打开寨门接受张大王的‘巡视’。不过他们开了寨门的结果也差不多,张大王临走时,肯定要把不能替他卖命的人全杀掉,把剩下的物资全付之一炬。

在襄国郡抢无可抢,张金称就不得不将目光扫向了北边的信都郡。今年倒春寒,很多庄户人家都遭了灾,如果不趁着青黄不接时刻到来之前再刮一点军粮,恐怕待饥荒一起,大伙就除了人肉外再没别的东西可吃了。所以,尽管听闻年初之时已经有一支军队开到了三百里外的博陵郡,张大王依旧决定带着队伍北上信都冒一下险。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越是看似危险的地方往往收获越大。况且朝廷的军队初来乍到,没那么容易摸清楚周边各郡情况。按张金称对周边局势的理解,光博陵、恒山两郡的地方富豪,就够让新来的狗官头疼一阵子的。那些富豪们个个手眼通天,心高气傲。得不到他们的支持,官兵在博陵周边各地寸步难行。

年久失修的官道很滑,一不小心就能摔人一个跟头。有些去年死在路边的饿殍经历了一个冬天,尸体已经被野狗和秃鹫吃得差不多,白惨惨骨头架子从泥浆里透出来,为盗匪们指明通往地府的路。

摔倒在尸体旁边的喽啰兵吓得两眼发绿,趴在地上连连磕头。他的同伴则快步从尸体边跑过去,对道路两侧的惨景视而不见。

“跟上,跟上,别拜了,死人不是你大爷!”一名小头目冲着正在向死者施礼的喽啰兵屁股后踹了一脚,喝骂。

“死者为大,拜一拜免得阴魂来寻咱们的晦气!”挨了踢的喽啰兵讪讪地爬起来,一边跑,一边媚陷地向顶头上司解释。

“鸟,咱们人肉都吃过了,还怕一个骨头架子。”小头目的口水四散喷出,落在冰甲上立刻被冻结成珠。“你放心,鬼也怕恶人。咱们这伙人,是阴曹地府也不敢惹的。只要把刀握在手里,只有咱杀人,没东西能害咱!”

“将军说得极是,将军说得极是!”小喽啰不敢顶撞上司,连声答应。同时用已经冻僵的手指紧紧握了握刀柄,以便从中吸取一些力量。

“可我听说窦老大去年跟咱家大王打过招呼,说南宫城受他的保护!”另一名资格稍老些的喽啰兵却不能理解“将军”大人鼓舞士气的说辞,忧心忡忡地议论。

“鸟!”小头目对人体某个部位兴趣极浓,几乎每句话都以此开始,“窦建德又不是咱们的二爹,他的话咱们为什么要听。况且他窦老大再牛,还不得听高士达的。高士达都不敢对咱家大王指手画脚,他窦建德凭什么管咱们的闲事!”

“那倒也是!”老喽啰对小头目的话不以为然,嘴上却不得不应承。

“姓窦得爪子伸得太长,早晚得被咱家大王剁了!”小头目伸出手来,在空中虚劈了一记,以壮自家声威。

窦建德和高士达是活跃在河北的另一大股势力,活动范围从涿郡一直到平原。与张金称、魏刀儿等人的行事风格不同,窦建德和高士达二人更喜欢将自己打造成侠盗形象。他们攻占城市后不抢百姓,而是打开府库,将里面的绸缎和米粮分一部分给无家可归者。对于一些距离自己老巢高鸡泊比较近的城市和村寨,他们每年定期收两次保全费,数额和官府征收的赋税大抵相同。如果对方肯按时缴纳,窦、高二人便对其他各路绿林豪杰们宣称此城受他们保护,严禁有人再去滋扰。

因为同在绿林道上混,所以平素张金称还比较给窦建德面子,轻易不进入他的势力范围打劫。但眼下不同了,窦建德和高士达二人新败于虎贲中郎将王辨之手,自保的能力似乎都没有了,哪还有资格为别人提供“保护”?

群贼不再吵嚷,埋头继续赶路。这是一次蓄谋以久的行动,天气虽然差了些,但也给大军的动作增添了许多胜算。经历了两年多的贼来兵往,官道两旁的大部分村庄都不复有人烟。而那些结寨自守的堡垒,也不会在这种鬼天气里派人出来收拾土地。所以,张金称基本可以确信,麾下这群弟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扑到南宫城下。只要在临近郡县的援兵赶来之前将城门撞开,衣服、粮草、金银细软……,种种急需的物资就都能得到补充。

他们顺着官道迤逦向北,片刻也不敢停歇。队伍中不断有人摔倒,如果有力气爬起来,众喽啰们便增予其一阵哄笑。如果倒下去的人不幸摔伤了骨头,或者被冻得没了力气,众喽啰们也不会施以援手。大伙都是有了今天没明天,死早死晚差不多。况且伤者在攻城时出不了力,城破后还要浪费一份钱粮。

“其实,我觉得窦老大的办法更好。至少不用大冷天这么跑!”有人跑得实在太累了,吐着满嘴的白沫嘀咕。

“鸟,那是他当初实力够大。几个县城不得不给他送钱粮。他以为自己可以像官府一样,百姓哪个不把他当个贼。平素无论多恭顺,只要官兵一来,立刻跟他翻脸!”

“倒也是!”议论者附和了一句,转眼又没了声音。作贼就是作贼,义贼也好,恶贼也罢,在百姓眼里总之取代不了官府。这次窦建德和高士达二人之所以栽到王辨手上,不就是因为不够狠,吓不住那些两脚羊么。官府在前边打,各堡寨的壮丁在旁边替官兵呐喊助威,送粮送水,即便是瓦岗军碰到这种情况,也未必扛得住!

“鸟,什么也是,窦建德那套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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