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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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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面对突厥人时可以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突厥人退后,他们却要为了不同的目的自相残杀。作为领兵多年的老将,来护儿不忍心看到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惨剧在自己眼前发生。他需要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偏偏今夜多耽搁一刻,城中就多一分兵变的危险。

就在来护儿和樊子盖对着愤怒的人群束手无措的时候,宇文士及拍马赶到。“宇文将军回来了!”雄武营中,立刻有人开始小声欢呼。“看宇文将军怎么面对死在他哥哥手里的弟兄!”还有人冷眼相向,静待事态演变。

“陛下命我来协助樊尚书和来老将军!”翻身下马,宇文士及用最简洁的言辞交代了一句。随后,他快步走进军营,走到了对峙着的两伙人之间。

雄武营弟兄们立刻停止了叫嚷,默默地让开了一条通道。凭心而论,这几年宇文士及对大伙不算太差。虽然高级将领的名额都被宇文家安置进来的人给把持了,但在日常补给供应,军饷发放和战利品分配上,宇文士及尽量做到了不偏不倚。

他在雄武营将士之间依旧存有很重的威望,无论是对宇文家所作所为心怀不满的低级军官,还是其父亲安插进来的嫡系,只要宇文士及站在人群中振臂一呼,肯定有大部分人都会轰然响应。

宇文士及知道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也知道如果自己此刻突然宣布造反,会有十足的把握冲出雁门城。天下已经大乱,带着身边的嫡系,他完全可以割据一方,甚至和造反者一道逐鹿天下。刚才在走出行宫之前,父亲宇文述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暗示。但他不想那样做,杨广刚才在赌他的忠心,宇文士及一样想赌,用自己的忠心赌整个家族的前程。

“张秀、崔潜听令!”站在弟兄们中间,宇文士及以非常冷静的语气吩咐。身边都是多年一起在刀丛中滚过来的兄弟,他不愿意让大伙对自己失望。“整顿兵马,跟我去围了御营,将杀咱们弟兄的那些人揪出来!”

“啊!”所有人倒吸了口冷气,包括樊子盖和来护儿,都没料到宇文士及在关键时刻居然如此果决。张秀的身体晃了晃,没敢接令。另一名督尉崔潜则直接瞪圆了眼睛,再次确认:“宇文将军,你,你可知道杀了咱家弟兄的是谁!”

“整队,随同来老将军去御营捉拿私通突厥,残害我军将士的逆贼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沿途若遇抵抗,一律就地处决!”宇文士及的眉头猛然向上跳了跳,目光中瞬间充满了杀机。

第三百四十章 干城(13)

杨广的佩剑和来护儿的官威对于御营兵马的作用远比其对雄武营将士来得大。特别是发现来护儿和宇文士及身后还跟着五千援军的时候,很多御营兵士主动放下了武器,让开了一刻钟前他们还要誓死保卫的营门。

雄武营弟兄发出了一阵欢呼,蜂拥而入。“皇上答应给大伙主持公道了,宇文将军要大义灭亲!”后赶来的弟兄们快速将这个好消息传给了先前堵在御营大门口的袍泽。尽管带着几分不信任,秦行师还是主动交还了兵马指挥权。有杨广的天子佩剑和来护儿的亲口保证在,不由得他不选择妥协。

“你和崔督尉带领本部弟兄们围住御营,没我的命令,逃出来一个就杀一个!”宇文士及扫了一眼秦行师,故意把命令声提高了几分。安抚军心为重,至于秦行师先前的举动是否违反了军律,他没时间去追究。

“张督尉,你点五百弟兄跟我进营拿人,有违抗者,格杀勿论!”支开了崔潜和秦行师,宇文士及又把头转向了张秀,目光中充满期盼。他需要后者的全力配合,宇文家能否挺过眼前这道关口,就看张秀是否会做。

不辜负他的暗示,张秀在本部兵马中,尽量点了与宇文家瓜葛不大,并且对自家主帅极其忠心者。其中有四十几人甚至为张秀亲自招揽来的故乡子弟。他们都是受了李旭和张秀二人故事激励而来军中谋取功名者。他们看到过将军的锦袍,还没看到过锦袍下隐藏的血渍和污垢。

“来老将军,请捧天子剑入营宣布陛下的旨意!”待张秀从容地整理好队形后,宇文士及先向来护儿抱了抱拳,紧跟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也好!”来护儿点点头,大步走入御营深处。看到他怀中所抱的天子剑,很多军官带头跪倒。张秀则根据营中众人铠甲上的标记,命人将职别高于校尉者一一架起来,押在队伍的最后。

看见宇文士及亲自领军入营捉人,化及和智及兄弟两个顿时也没了主心骨。他们知道大势已去,不敢螳臂当车,乖乖地在中军摆开了香案。

“据忠心将士举报,宇文化及、智及兄弟勾结个别御营将领,卖粮资敌。圣上口谕,着水师大都督来护儿、雄武营统领宇文士及擒拿所有相牵连者,立刻押解进宫,由陛下亲自审问!”来护儿利落地转述完了杨广的口谕,双手托起天子佩剑,高高地举国了头顶。

“不可能,难道父亲没在陛下面前求下情来么?”宇文智及吓得身体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了香案前。没等继续狡辩,他的声音立刻被一大堆喊冤声给吞没,“冤枉,来老将军,我们不知情!”“我是冤枉的!”其他混在军中捞功名的纨绔子弟们立刻失去了追杀赵子铭时的跋扈劲头,一个个哭天抢地,干嚎不止。

“陛下既然说他会亲自审问,自然不会冤枉了一个无辜!”来护儿实在看不惯这些子侄辈们的窝囊相,冷哼了一声,把天子剑放在了香案上,转身出帐。借着送上门来的机会狠狠打击了宇文家一下,实在令他心情愉快。但既然宇文士及还能得到杨广的信任,来护儿就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所以他刻意先行一步,以免亲眼目睹宇文家兄弟相残而使双方难堪。

“将校尉以上的人都绑了,押解进宫。其他人关在营内,随时听候传讯!”宇文士及脸色冷如冰霜,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也不带半分感情。听到主将的命令,张秀带人快速扑上,将还趴在地上喊冤的将领们一个挨一个拉起来,绳捆索绑。

“冤枉。我们冤枉!”二十几名校尉,十几名别将、督尉、参军个个泪流满面。他们不敢反抗,任由张秀的亲兵牵羊一般将自己捆好,牵出中军。有人步子迈得稍微慢了,立即遭到雄武营弟兄们一顿拳打脚踢。

“让你们砍死吴校尉!”“让你们追杀赵参军!”“让你们穿得铠甲比咱们好!”很多人趁机公报私仇,将被绑者打得鼻青脸肿。

看到身边的同僚陆续被绑走,宇文智及心中害怕,向前匍匐几步,一把抱住宇文士及的双腿,“二哥,二哥救命。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见亲弟弟的哭声,宇文士及再也绷不住脸,眼泪滚滚而落。“你还知道错了!整个宇文家都被你们两个害惨了。阿爷此时还在陛下面前赔罪,这卖国求荣的罪行,又岂是随随便便可宽恕的!”

宇文智及平素最讨厌自己的二哥罗嗦,此刻不敢还嘴,只是抱着对方的大腿一个劲儿地哀哭。宇文化及却很光棍儿,上前推了他一把,大声呵斥道,“哭什么,你哭,他就有胆子帮你么?咱们两个死了,宇文家正出的从此就剩下了他一个,他现在不落井下石,你就该念佛了,还痴心妄想他来救你!”

“大哥说得哪里话来,我刚听到此事,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为你二人顶罪!”宇文士及抹了把泪,哽咽着申辩。

“事实上,最后却是你来捉我二人归案!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除了智及和我,以及咱们宇文家的几个亲兵,没有其他人涉案。你尽管抓我两个去交差,别难为我麾下弟兄!”宇文化及不肯听弟弟解释,背过双手,大步走到张秀面前,“绑吧,张督尉。恭喜你又立了一大功!”

“末将多有得罪!”张秀先向宇文化及施了个礼,然后亲自捧着一根绳子,站到了认罪者背后。他的身材远远没有宇文化及高,几乎要翘起脚来才能将绳子摆正。在把绳子穿过宇文化及腋窝下的一瞬间,张秀以极低的声音冲着宇文化及耳朵嘀咕道:“懋叔唆使,郑旅率牵线。你只是受人蛊惑!”

说罢,他快速将头从宇文化及耳边撤开,冲着所有人大喊道:“大伙刚刚死里逃生,按理,张某不该为难诸位。但上命在身,不敢有违。诸位放心,皇上是有道明君。大伙见了他尽管实话实说,切莫胡乱攀扯!”

“哼,你以为我等是那民间泼妇!”宇文化及冷哼了一声,大步走向帐门。在转身的瞬间,他用靴跟重重踩了张秀一脚。

痛楚随着狂喜一道涌上了张秀的脑门,他知道宇文化及听懂了自己的暗示。将捆绑其他将领的差事交给了麾下一名校尉,带着自己的绝对嫡系走入了中军侧后的另一个皮帐。

宇文家嫡系专用的议事皮帐内,几个家族的心腹死士正乱作一团。看到张秀进入,他们立刻围拢了上来。“张督尉,你可得跟二公子说一声,让他救世子一救!”宇文化及的远房叔叔,也是他的贴身幕僚宇文懋率先说道。因为平素走动频繁,他跟张秀混得很熟,知道对方是家主亲自收服的亲信,关键时刻可以引为后援。

“小声,别让外边的人听见。国公爷被皇上留下做人质了,二公子也不好轻举妄动。他让我问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有谁参与?多少人知道详情?”张秀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先命令自己的亲信把住帐口,然后以极低的声音追问。

“说来话长,开始大伙以为守不住这里,就奉国公爷的命令给自家谋个出路!”宇文懋不敢隐瞒,用蚊蚋大小的声音汇报。

“长话短说,就咱们一家么。朝中其他大臣呢?”张秀皱了皱眉,催促。

“开始换了十个平安令。裴大人给牵的头,虞大人也有份。但他们老奸巨猾,都没派心腹参加具体交易。后来二公子进了城,他们就建议大伙停手。可突厥人开出的价钱实在诱惑,三公子抵御不……”

“荒唐,假如突厥人让你开城门,你们也干?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知会二公子?让我们连个照应都没法做!”尽管事先猜到了,张秀还是为这笔交易而震惊。裴寂,虞世基,再加上一个宇文述,这三个人皆是眼前大隋文武之中的领军人物,国之干城。但危难面前,他们想到的却是如何出卖大隋来换取自家的平安。

他感到心底一阵阴寒,脸上却不得不带着和善的微笑。这是当年宇文述亲自“传授”给他的绝技,引诱他透漏恩师杨夫子与和李旭之间关系的那天,宇文述脸上带着的是同样的笑容,看起来是一样的可以信赖。

“哪会呢?咱们只管卖东西,不开城门!”宇文家族的另一位远亲宇文杰见张秀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心情大定,嬉皮笑脸地回答。“老爷和世子最初也是一番好心,准备给大伙留条活路。至于二公子和你,老爷特意叮嘱过,说二公子心太善,不适合做这些事情!”

“唉,早让二公子与我知晓,也不会出这么大乱子。雄武营的人怎么知道的情况,盗走了什么证据?”张秀跺了跺脚,故作懊恼地抱怨。

“是个账册,本来要销毁的,结果不知道雄武营的那几个人从哪得来的消息,竟然敢上门来偷。不过他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来了二十几人,只活着逃走了三个去!”

“逃走一个都是麻烦。杰叔,你去把咱们家所有知情的人找来,大伙在这个皮帐里扮作我的亲兵,待来护儿走远后,我带你们悄悄离开!”

“世子做事一向小心,知情的人差不多都在这里了。还有几个小兵,稀里糊涂的,被抓到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张督尉犯不到替他们操心。”宇文懋接过话头,主动汇报。能逃出御营,大伙就不愁找到活路。宇文家的知交故旧遍天下,出去蛰伏一段时间,回来后大伙照样趾高气扬。

“既然如此,大伙准备换衣服。杰叔,亲卫中有个叫郑信的旅率,你把他也找来,二公子特意吩咐带他一道走!”张秀点点头,又道。

“我马上去,谢张将军费心!”宇文杰连连答应着,闪身走出了帐门。“张秀这小子识像,不枉老爷当年栽培他一次。”得意洋洋地想着,他走到亲兵们的军帐,从中叫出了忐忑不安的旅率郑信,拉着他一道去找张秀复命。

“张督尉找我做什么?”旅率郑信一脸茫然,狐疑地问。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亲兵旅率,算不上宇文士及的心腹,从来没参与过家族中的机密事。方才来护儿入营捉人,所有底层士卒都躲入了军帐。作为一名小小的旅率,他也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营帐内,唯恐稍有不慎便引火烧身。

很多飞来横祸出现时往往不带任何端倪。“不该问就别问,二公子亲自点的你!”宇文杰骄傲地回了一句,同时加快了脚步。能被二公子看中的人,有几个不飞黄腾达?想那张秀,起初不过是名小卒,几年之间便做到了五品武职。要是二公子亲自点我的名……。做着美梦,他不觉又回到了先前的军帐。

站在门口的张秀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见二人回来,皱着眉头命令,“赶快进去换衣服,天亮之前必须上路,否则就来不及了!”

“哎,哎,烦劳大人久等!”在张秀面前的宇文杰马上又换了另一份神态,卑躬屈膝地答应。皮帐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几个张秀的亲兵捧着两套衣服在等。不敢过分劳烦对方,宇文杰和郑信从亲兵手里接过衣服,手忙脚乱地向身上套。

刚从亲兵身上脱下来的衣服还带着体温,摸起来暖暖的。只是小了些,胸口处稍嫌紧绷。宇文杰用力扯了扯,却发觉身上的有些不对,他借着帐子中间的火把又仔细看了看,入眼的是一团血。

紧接着,一柄刀尖从旧的血迹处冒出来,给衣服上再添一抹殷红。宇文杰感觉到全身的力气慢慢消失,弥留之际,他不甘心地扭过头,看见张秀倒背着手,施施然离开了军帐。

第三百四十一章 干城(14)

留下两个心腹死士继续善后,张秀带着其余的亲卫又转回中军。此时众人的注意力皆在宇文化及兄弟三个的表现上,因而根本没人发觉他曾经离开过。张秀迅速扫了一眼,发现中军帐内大部分御营将领都已经被绑走,只有宇文家的老三智及不肯奉旨伏绑,依旧在哭着喊着告饶。

“二哥,二哥,我求求你了。嫂子是圣上的女儿,您是他的亲女婿,不能看着我被砍头啊!”这家伙嗓子早已经哭哑,却抱着宇文士及的腿死活不肯放开。前来拿人的雄武营士卒既知此人已经活不到中午,不忍心当着自家主将的面用强,所以只好等着宇文士及自己发话。而宇文士及早就哭得软了,蹲下身子,手抱着弟弟的脖颈泣不成声,“圣上亲自下的令,我,我怎敢当众驳他。你二嫂远在洛阳……呜呜……”

“二哥,我知道错了,我认罚。你可以让皇上打我板子,充军,发配,我愿意去岭南,我愿意去。二哥,别让我死啊!”

“我若能救你,自然全力去救。可,可你犯下的是灭族之罪,灭族之罪啊!”宇文士及一边哭,一边数落。“那些金银,生带不来死带不去。咱们宇文家又未曾少了你的吃穿,你要金银做什么……”

“我,我,我也不知道!我一时糊涂!”宇文智及无言自辩,继续哑着嗓子干嚎。鼻涕眼泪源源不断,将宇文士及的护腿铠甲抹湿了一大片。

张秀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凑上前,低声劝道:“宇文将军先请节哀吧。圣上还在行宫里等你的消息呢。你缴令缴得越晚,圣上心里的火气越大!”

“没良心的张秀!我二哥平时怎么待你!呜呜呜-,如果没我宇文家,怎么会有你的今天!”宇文智及立刻抬起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骂。

“绑了,如果他再乱说话,用干马粪堵了嘴!”张秀可不怕这没心肝的东西,双眉一竖,怒喝道。

两个亲卫立刻上前,用力将宇文智及从其兄身边扯开。“二哥,二哥救我!”情知入行宫后必死无疑,宇文智及挣扎着呼救。

“你还是伏绑吧。待会儿见到陛下,老老实实认罪。二哥能为你做的,早已经做过了!”众目睽睽之下,宇文士及不得不硬起心肠,抹了把眼睛,抽泣着叮嘱。在手背盖住眼皮之前的刹那,他快速用目光和张秀交流了一次。从后者的镇定的眼神中,知道整个宇文家族有了幸存下去的希望。

营帐外,来护儿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张秀绑了宇文智及出来,立刻命人压了去行宫交令。此时东方已经开始发亮,被乱兵惊扰了一夜的百姓们偷偷从门后探出头,四下张望。看到一长串大官们被牵羊一般牵向了行宫,立刻又将头缩进了门,上栓落锁。

“恐怕是打仗不卖命吧,该杀!”有人偷偷地在屋子中嘀咕。

“不好说,被抓的全是同一个营的,弄不好是兵变!”有人见识稍高,小声跟亲戚们分析。

“尽胡说,你怎么知道?”

“看衣裳么,先入城那伙的衣裳和后入城那伙不一样!”被反驳者有理有据地解释。

“突厥人还没退呢,怎么可能?”

“突厥人退了吧!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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