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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Online-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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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顺着游戏系统，轻易地帮助游戏里的人物。但张火要的是什么呢？人工智能身为人类奴仆的事实，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改变的。
陈湘怔怔地长叹一声，想不到他放在心里，没对欧阳晋说出的话成真了。
﹁假如这一切是真的怎么办？﹂
陈湘在村庄东面山丘，亦即村人的公用墓地，遇见民兵队长摩里西斯。
这严肃的圣殿武士仍身穿古朴铠甲，手上却捧了一束紫水仙，凝立在某座新建的墓前。
在村人都忙于农事、巡逻的现在，整座山丘只有他孤独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武士看起来非常寂寞。
﹁大贤师。﹂摩里西斯看见陈湘立刻躬身行礼：﹁小人没注意到您的降临，真是失礼。﹂
武士和身上盔甲一样具有古朴的个性，他明明不过三十几岁，脸上却布满风霜刻划的严肃与沧桑。
﹁您来祭拜陈嫂……穆枫女士吗？﹂
陈湘是最后来的。在崩碎山岩中，陈嫂的尸体奇迹似地保存下来，周身笼罩温柔的金光。
更奇特的是，和其它ＮＰＣ死亡的情形不同，那尸体并没有自动消失，而是像﹁人类﹂一样保存下来。
蓝华哭成泪人。队伍将陈嫂带回村庄安葬，算尽一分队友的情谊。
陈湘，因为昏迷许久，所以到现在才孤身前来。
﹁不是，元华族很重视祭祀与镇魂，但圣殿武士必须遵循自己的传统。﹂摩里西斯耿直严肃地说，圣殿武士是不拜人鬼，只拜真神的。
﹁小人只是来凭吊自己的灵魂。﹂摩里西斯寂寞地微笑：﹁小枫的魂魄已归附到真神身边，我并不为她悲伤。﹂
﹁是这样吗？﹂陈湘想。
确实陈嫂一家人再也没有重生了，这一系列的任务应该到此为止。
原本，﹁爱情的见证﹂这项任务不断重复，对他们而言，世界不会改变，死亡不会解脱，痛苦是为别人准备好的一场戏。
拥有﹁意志﹂对他们来说是如此残酷，但这就是人类，虚拟世界造物主赋予的﹁命运﹂。
或许现在这样真的比较幸福……
然而，他们的﹁魂魄﹂会就此安息吗？
在现实世界中，陈湘不确定灵魂真的存在，但在这里或许是存在的││假如将数据库根源的角色程序视为魂魄的话。
那么张火……他是因为认识了﹁世界﹂的真相，而自愿成为﹁游魂﹂的吗？是谁，又如何让张火得知自己的处境？
他们打算对抗人类吗？
陈嫂他们，会不会和张火一样，变成一个﹁背离主机的程序﹂？
和预期一样，剿灭邪猴让华源村得到了安宁，只剩山贼能构成威胁。但陈湘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陈湘注意到摩里西斯对陈嫂使用昵称，问：﹁您和穆女士熟吗？﹂
﹁她曾是我在骑士学院的同学。我们感情很好，但仅止于朋友。﹂摩里西斯回忆：﹁您知道吗？她甚至在骑士竞技中击败过我。鄂突尼西雷家，就是我的家族，将这件事视作奇耻大辱，但我却相当高兴……我们两人用实力战斗，这是她应得的荣誉。﹂
摩里西斯轻喟：﹁不过没过几年，她就离开学院，与家乡的武术家成婚……她本来能成为非常伟大的圣殿武士……﹂
陈湘注意到对方那超乎感伤的表情。
﹁武士先生，您对她……有特别的情感吗？﹂他忍不住问。
圣殿武士淡淡笑了一下。
﹁确实如此，大贤师阁下……我一向爱慕着她。﹂武士将手中紫水仙放到石碑前：﹁曾经，我此生最懊悔的就是不曾将她留下。然而这些年来，我看见她幸福的样子，似乎也慢慢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武士神情冷静地说：﹁或许真神总是另有安排，尽管我们经常无法理解。我想，她的悲痛与死亡可能是种解脱，正如同我的存活也具有意义一样。﹂
在他眼中，竟隐然流露陈嫂曾经拥有的愤怒憎恨：﹁她用生命发现了邪恶的阴影，并从此永远离开痛苦。而我会接替她的意志，找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将邪恶彻底驱逐出这片土地。﹂
武士站起身，向陈湘行个圣殿礼后告退，步下这片青绿的坡地。
陈湘站在清爽的微风之中，看着陈嫂的墓碑，心中百感交集。
不知不觉中，寒夜的ＮＰＣ变得更加真实，或者之前只是没有注意？
但，武士与陈嫂的﹁故事﹂，或者说他们脑中的﹁记忆﹂，其实都不曾发生过，这些感情真称得上﹁真实﹂吗？
他之前认定，至少自己心中的愤怒是真实的。那么，他凭什么说张火、陈嫂、摩里西斯等人的憎恨不真实？
尤其是张火，他对﹁造物神﹂，亦即现实人类的愤怒，确实存在于这世上。
尽管他只存在于一台主机之中。
一直以来，陈湘都是个淡薄、缺少困惑的人。他与周遭互动很少，也鲜少忧虑，在他身上很难见到什么引人入胜的故事。
他的优点是很少抱持成见，但这优点在当下带给他极大的困扰。
他的心，已完全卷入这群仅拥有虚拟意识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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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转轮、意念与预言
陈湘等人婉拒了红叶神官克莉弗蒂带他们前往圣殿的邀请。
虽然圣殿的招待听起来相当诱人，队伍还是决定在华源村停留几天。
一来是因为，陈湘他们还和其它玩家约定好要攻占山贼宝库。
二来则是，游戏开放第一天早就结束了。
除非是使用高级虚拟舱，众多玩家大都陆续感到精神不济，被系统警告要尽快下线。
﹁哈哈哈，那么大家﹃后天﹄见啦，我可是有个不错的睡眠舱，只要睡五个小时就精神饱满！﹂寅虎得意地大笑。
经过大地穴一战，众人对他的感觉似乎都好多了，毕竟他不惜成本自爆的表现，令人感动。
而且，这红发战士如野兽般狂暴粗野，对自己人却相当耿直亲切，相处在一起，甚至会觉得他还蛮可爱的。
可惜……他现在说的话一点都没有引起共鸣。
﹁咦？奇怪？你们怎么都一副不想下线的样子？﹂寅虎怪异地问：﹁别硬撑啦！健康最重要，玩游戏可不能弄坏身体。况且你们怎样努力，寅虎大爷最后还是会成为第一名的啦，哇哈哈哈！﹂
虽然他在那边狂笑，其它人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老大大。﹂他的蜥蜴脸手下说：﹁他们好像都用高级虚拟舱的样子。﹂
﹁啥！﹂寅虎大受打击：﹁我不相信！高级虚拟舱是麻薯吗？有这么好卖？大家都有一台？﹂
﹁东方集团那娘娘的小开就算了，﹂他指着罗莉大叫：﹁死尸女，看妳那副死相，也有钱买高级虚拟舱？﹂
﹁娘娘的小开﹂在旁边无奈，讲一句得罪整群人，也算寅虎的特殊技巧吧！
﹁喔？你想要我当你的死相？﹂罗莉阴笑。
寅虎冷得连骨头都长出鸡皮疙瘩：﹁我是说尊容、尊容！﹂
﹁对，我用高级虚拟舱。﹂罗莉冷冷说。
﹁咕！﹂寅虎左顾右盼：﹁喔！那小朋友总不可能用高级虚拟舱吧！最多也只可能是中级！﹂
他对蓝民、蓝华说话客气多了，或许也因为蓝华正在为陈嫂伤心的缘故。
﹁我们也是高级的。﹂蓝民直说：﹁刚好有位大姐姐帮助我们。﹂
﹁什么！﹂寅虎抱头惨叫：﹁我跟你们一样大的时候，只能玩筷子枪啊啊啊！﹂
﹁筷子枪是什么年代的东西……﹂罗莉讽刺：﹁你不会是古代人吧。﹂
虽然没那么讨厌他了，蓝民心中仍不免产生报仇的快感。
﹁二十级也是吗？﹂他指着陈湘：﹁看你那呆脸应该……拜托你说不是，陪我一起下线……﹂
陈湘无奈起来确实一脸呆相：﹁呃，我，我也算是吧。﹂
其实何止高级，他这半年来不用睡觉，不曾下线，用的应该算﹁超级﹂虚拟舱了吧！
﹁吼││﹂寅虎被他们气得跳来跳去。
﹁老大大，系统在催人下线了耶。﹂
看来他们用的舱具确实不怎么样，还被健康系统警告尽快下线。
战士气嘟嘟狂叫：﹁不││你们给我记住，我会马上回来的，这两天不准偷跑，也不准给我偷练功喔││等等，还有！﹂
噗！
气急败坏地说到一半，可怜的寅虎就被主机踢出游戏了。
陈湘近半年来的心愿终于完成，华源村大地穴被毁灭了，一时之间，他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感觉很想休息一下。
还在在线的队友，体贴地让他单独留在房里休息，自己组成一队继续到野外练功去了，虽然想见﹁大贤师﹂阁下的村民和玩家很多，但通通被高大粗壮的旅店老板轰走。
现实里进入夜晚，在线玩家至少消失四分之三，可见负担不起高级虚拟舱的中底层居民，还是占了绝大多数。
照理说，现在应该要思考如何出去游戏的问题了，但不知为何，外面那个真实世界的形象变得越来越模糊。
陈湘睡不着，只是望着窗外发呆，脑中思绪飞舞。
这样发呆休息半天，阳光渐渐暗了。
陈湘从窗户看见楼下一个熟悉身影走过，却是巡守折八，他独自一人不知道要去哪里。
似乎也开始闷了，陈湘干脆把他叫住：﹁折大哥，你要去哪里？﹂
﹁喔！﹂折八打个招呼：﹁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真神殿那里看看。﹂
﹁我也一起去吧，不过什么时间？要看什么？﹂
﹁对喔，﹂折八看了陈湘一眼：﹁我还没跟你说这件事。﹂
折八将断爪自爆，与牠叫折八在黄昏时到真神殿的事情说了出来。
﹁好特别的野兽……﹂陈湘听完，想起当初与牠搏斗，以及造成旧华源村毁灭的往事，也不禁有些唏嘘。
在昏暗天色中，两人来到真神殿之前。
这座神殿虽然以光之主为主神，殿口依旧有根柱子，刻着另一位主神不灭者的图腾与赞颂之祷文。
与不灭者相对的另一根圆柱，上面的图形与文字却在多年前遭到刮除，露出的石质已带有风霜雨水的痕迹。
天色渐暗，折八和陈湘等待着，却没见到什么异象。
﹁我相信爪爪的话。﹂折八显得极有耐心。
﹁折大哥，为什么你对一个人工智能投注这种感情？﹂陈湘问：﹁一般人都以为人工智能是虚假的，和普通程序相同，只是一种工具。甚至觉得他们非常危险，可能会成为人类之敌。﹂
这番话，或许他想问的对象其实是自己。
﹁喔？﹂折八没有正面回答：﹁你也是这样觉得吗？﹂
﹁我……觉得不是。﹂陈湘耿直地说：﹁但我很难说服自己。﹂
折八呵呵笑说：﹁观念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
﹁啊啊？﹂陈湘被这天外飞来一笔搞愣了。
﹁人类很容易被固定观念局限，做出愚蠢的行为，但也因强烈的意念获得力量，完成许多伟大的事情。﹂
﹁就好比人工智能这件事好了，﹂折八继续说：﹁当今社会对他们的限制根源于两个观念，一是对非我族类的恐惧，二是对虚假事物的鄙视。仔细想想，这不是矛盾的两个观念吗？﹂
折八讽刺地讲：﹁一者将他们视为与我们对抗的实体，一者将他们贬低为不存在的事物。所以这观念不单纯是真实或虚假的问题。
﹁人类现在做的事，不过根源自一种根深蒂固的恶念。我们只根据自己的方便行事，不曾思考这种鲁莽恶念延伸出的恶行，迟早会造成相应的因果……﹂
﹁所以就算是虚假的，我们也不该抱持恶念？这是否太严苛了？﹂
这又回到当初他与欧阳晋讨论的问题了。
折八露出豪侠般的表情：﹁假如是正确的事情，严酷又如何？自反而缩，千万人吾往矣！﹂
顿了顿，折八又耸耸肩：﹁但我说的稍微简单一点，只要对得起自己良心即可。注意是否被僵硬观念箝制，这种观念才是真正的虚假。
﹁让本心作导师，顺从天理！这是唯一窍门，却也需要临渊履薄的功夫。没有﹃善﹄可以在放纵的心智中完成。﹂
﹁折大哥，您……﹂
陈湘似乎想通了一些东西，但他更惊讶于折八豪侠的外表下，竟也有侃侃而谈的学识智慧。
这样看来，每个人在网络中的人格和形象，不也常是虚构的吗？
﹁送你一句结语。﹂折八微笑着说：﹁在分辨虚假之余，分辨何者真实是更重要的。﹂
陈湘听了默然不语，只静静地沉思。
夕阳照到真神殿之上，属于不灭者的石柱也被染得一片绯红。
﹁折大哥，你看！﹂
陈湘和折八突然注意到，夕阳柔和的光芒竟从柱体反射到地面，在四周洒满明亮温暖的辉光！
在光芒的粒子之中，断爪的身形浮现了。
﹁爪爪！﹂折八惊喜地说。
﹁我睿智的主人啊……﹂断爪身形和鬼眼一般飘忽，但牠用那张扑克脸平静地说：﹁谢谢您对我真挚的情意。只有您直率坚定的意念，才能带领世界走向正确的道路吧？﹂
﹁爪爪，﹂折八严肃地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的真主是谁？他想要传递什么讯息？是谁想造成世界的纷乱？﹂
﹁您知道我的真主，祂就是现世的司理人，不灭者。﹂断爪的声音说：﹁祂有许多事想告诉您，但当下还不是时候。﹂
﹁何时才是时候？﹂折八皱着眉说。
断爪没有回答，突然将脸转向陈湘。
﹁真正的圣者，幽冥之影的双生子啊！﹂断爪沉声直言：﹁您的意志能决定一切，但那意志仍混沌未分。
﹁毁灭，或是重生？世界的命运掌握在您手中，请跟随我主人的智慧，让他的善念做您的舵。﹂
﹁我？﹂
陈湘惊愕：﹁我怎么会有啥毁灭世界的力量？﹂
折八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突然成为焦点的陈湘。
﹁就和我主人说的一样，您的意念能推动因果的转轮。就算再微小，只要那意念是善的，转轮便可得出善意的果。若那意念是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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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爪爪，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折八执着询问。
﹁时间，我的主人。真主说过，转轮必须随着时间流转，即使事先预测也难以干涉，您应该理解祂的意思。﹂
折八突然沉稳下来，点了点头。
﹁意念……﹂陈湘独自不解地深思。
夕阳渐渐隐没，断爪的声音也变得微细下去：﹁转轮催促着。主人，是再次道别的时刻。﹂
﹁等等，爪爪，你不留下来？﹂折八满脸失望。
﹁我栖身之所在司理者的怀抱。﹂断爪淡淡地说：﹁我的灵将与祂同化，只要您留在寒夜世界里，就一定能感受到祂的慈蔼……与我的忠贞。﹂
牠在逐渐消逝的辉光中转身，彷佛要顺着夕阳浮上天际。
﹁等一等，断爪！﹂陈湘突然说。
断爪转过头看他。
﹁呃……我知道你赶时间，不过……﹂陈湘愣呼呼地说：﹁不好意思宰了你一次。﹂
听完断爪的话，不知道为什么，陈湘就是很想对牠说个抱歉，虽然这种道歉未免太白目了一点！
断爪的扑克脸有点变形，长长狼吻竟往上扬了些，好像笑了一样。
﹁这就是您的优点……﹂断爪带着笑意说：﹁我感念您的善意，圣者大人。﹂
﹁呃，什么优点？﹂陈湘呆呆地问。
断爪身影渐渐消失在昏暗的天色中……彷佛牠的身体只是隐没在夜色里一般。
折八和陈湘在地面上看见两团蠕动的黑影，因为天色太暗，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陈湘从物品栏里叫出火把，折八则弯身拾起那两个小物体。从摇曳火光中，两人看清楚折八怀里东西的面貌。
断爪灵魂已回到不灭者身边，但牠留下了一对幼小黑狼给折八。
折八抱着小狼在火光中望着陈湘：﹁陈湘老弟，不好意思，你可以说明一下自己的身分吗？﹂
陈湘尴尬：﹁很遗憾……不行。﹂
实际上，他也根本不记得自己的身分。
折八叹口气，柔声说：﹁陈湘老弟，既然刚才断爪留下那样的讯息给你，你的身分必定有特殊的地方。这件事和现实世界大有关系，我是绝不能袖手旁观的。﹂
﹁折大哥，我并非不愿意，而是真的不行。﹂陈湘苦着脸说：﹁从许多方面都不行。﹂
﹁这是什么意思？﹂折八一愣。
陈湘有些苦恼，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秘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急促地问：﹁折八大哥……请问你本来认识我吗？或认识叫陈湘的人吗？﹂
折八满头雾水：﹁不认识，为什么这样问？﹂
陈湘露出失望表情，看来折八并不是他期待的﹁救援﹂。
﹁我……其实没有记忆，只知道自己的名字。﹂陈湘落寞地讲：﹁我得在游戏里寻找现实中认识我的人。﹂
﹁为什么要在游戏里？﹂折八皱眉：﹁与其在游戏中大海捞针，应该先藉助社会机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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