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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炎清看着木锦生，镇定道：“师尊待我如亲子，我岂是忘恩负义之徒。弟子不才，却非不明善恶之流。”

木锦生一听，面色稍霁，指着流苏紫道：“好！好个不明善恶！既然如此，你便将此妖杀了，你所做的那些荒唐事为师既往不咎！”

木炎清脸色一变，甚是苦楚：“师尊，阿紫并不是坏人。这次衡水城大变，也多亏了她帮助。”

他语音未落，木锦生便一掌打在他身上：“逆徒！你要怎样的女子没有，偏偏喜欢个妖物！却忘了我大好河山有多少人死于药物之手！我木灵派怎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木锦生盛怒下一掌用了全力，木炎清哪里曾想他说打就打，身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被打得翻了个跟头。流苏紫大惊，忙扶住木炎清，皱眉道：“老道儿！他是你徒儿！”

木锦生怒道：“无耻妖孽！也配与我说话！”他向前跃去，长剑出鞘，白光骤出。

木炎清道：“不可！”他拔出剑来，向前一挡，亮剑相交，发出尖锐声响。借着这一挡的间隙，他搂着流苏紫向后跃去。

木锦生道：“好！我今日便杀了你这不孝徒，我宁可你死了，也不愿木灵派出你这么个东西！”

木炎清心里甚是难受。他是师尊带大的，两人间的关系堪比父子。若非师尊想杀流苏紫，他就算死在他剑下，也不会拔剑面对师尊。他将剑往地上一丢。双膝跪下：“师尊，我与阿紫乃是真心，求师尊成全。”

木锦生气的要昏厥过去，这是他的徒儿！是他木灵派的未来！竟然为了个女妖下跪！他脸色一沉，再不言语，提剑就上。

流苏紫冷声道：“老道儿，我才不怕你！”

她祭出一朵红莲，那红莲在空中不断旋转，泛出血色光芒。

木锦生剑芒万丈，无数道光华闪耀。众人惊的闭上眼，怕被这刺眼剑芒灼伤。

红莲幻形，道道彩光引天，与这剑芒斗在一起。

还是流苏紫道行不高，又不是以战斗见长的妖怪。红莲之光在剑芒的压制下越来越弱，之间那莲花上裂了一道缝隙。流苏紫渐渐不支，嘴唇泛出青色。

木炎清大声道：“师尊，住手！”

木锦生哼了一声：“逆徒，我收拾了她再收拾你！”

他不停催促手中剑光，剑光如山一般从头压下。木炎清无奈，重又拾起剑向木锦生刺去。

两人既是师徒。所用的招式也是一致，木炎清虽不如木锦生灵力绵长，却胜在灵活多变。两人交手，木锦生也是一惊，这徒弟的修为越加长进了，自己在他这般年龄。可没有这般本事。到底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见他修为有进展，心下稍显欢喜。转念一想，修为越高，却更易作恶。脸色更加难看，一剑剑下去，更加凌厉。不到一会　，木炎清身上的长袍已然片片碎裂，身上也割了许多口子。

剑光一进一出，滴滴鲜血飞溅，流苏紫忙道：“炎清你过来！”

木炎清眼角余光一看，见她手中扣着两枚爆裂丸。他晓得此丸的厉害，摇头道：“不可。”

“迂腐！”流苏紫气的跳脚，知道他对这师尊敬重的不得了，更加无奈。

木锦生剑身横削，劈向木炎清手背，划过一道深深血痕，木炎清手背一软，长剑落下。木锦生将剑至于他项中道：“最后问你一次，杀不杀这个女妖！”

木炎清看了流苏紫一眼，见她眼中泛着水光，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站在院中，周围树叶落下，分明是来找他的，却又摆出一副不待见他的摸样。他胸中一暖，轻轻一笑：“师尊教我不舍本心，她便是我的本心。失了本心，我还修什么道！”

木锦生气红了眼，举剑向前刺：“那我便成全你！”

他手腕一动，流苏紫立时扑上前去。红莲颤动，向木锦生脑门劈去。

只见另一道剑光一挡，流苏紫与木炎清向后飞去，两人定睛一看，以位于韶华的身后。

韶华挡住木锦生一击，收剑道：＂师弟，你还是这般暴燥！＂

木锦生道：＂你也偏袒这两个畜生！＂

韶华肃然道：＂这位姑娘虽是妖，却帮我木灵派逃过一劫。师哥今日进城，可见横水城中上万人均以遇难？难道师哥不想先听听这城中到底出了何事，为何这些人同时会死。＂

木锦生心中一颤，想起那静悄悄的街道，也是害怕，狠狠的瞪了木炎清一眼道：＂师哥请说。＂

韶华眯起眼，看着远方一片黑云，严肃道：＂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我等出城再说。＂

木锦生向他眼神所在看去，见那黑云在北地徘徊，一路向北席卷而去，风起云涌之间有股不祥之气。

木锦生与韶华等人偕同出城，与城外弟子相遇，木炎清与流苏紫隔的远远走着，木炎清紧紧握着流苏紫的手：＂我不会丢下你。＂

流苏紫浅笑，反握他的手。

落霞等人见了木炎清都非常高兴，可见木锦生脸色不善，又注意到他身边的紫眼女妖，心中了然。虽是激动，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点了点头。

那些弟子心中皆有疑虑，不时看着木炎清，目光中颇有不屑。落霞却在心中暗叹，想到洛洛的父母，难怪他们会隐蔽于山野间，同妖怪住在一起。人的包容心，着实不如妖怪。

木锦生等人向北而行，韶华道：＂往前便是白云涧，我等可在那里驻营。＂

诸人到了白云涧，涧外冰雪皑皑，白云涧中却连一片积雪都没有，流水淙淙，青草碧绿，甚是神奇。

流苏紫对木炎清道：＂山涧中有地热，此处的春天比外边来得早一些。＂

木炎清四处一看，见这里确实有几分春意，在她耳边道：＂这倒是个好地方，等北地的事解决，你我便寻个这样的地方，不做别的，每日只生儿子。＂

流苏紫耳根一红，狠狠瞪他一眼，心中却是百般甜蜜。

木炎清哈哈大笑，不再逗她。抬眼望去，见白云涧前方满是迷雾，那迷雾甚厚，看不清后面是什么。

流苏紫道：＂那里是一片桃林，从很久前起便被人刻下阵法，谁都进不去。＂

木炎清凝目远眺，那白雾浓浓，灵气无法穿透，却不见阵型，可见刻阵之人技术高超，自然在九级阵法之上。有这般强力，那林中究竟存有何物。

他道：＂可有人试着破阵？＂

＂有。＂落霞道，＂可就连穗恭卿都无法破此阵。＂

木炎清点头，不再说这阵法的事。

落霞看着远远坐着的两人，木炎清眉眼中满是柔和，看着那女妖时目光便化作流水一般。而那女妖表情肃穆，偶尔笑一下却似朝日般耀眼，虽面目清冷，看着木炎清时却满是暖意。

落霞心中一颤，摸着手环，悄悄的在袖中取下。

有些事，不一定要说出口。

她微微一笑，心情甚是平静。有些感情，自己知道就好。

等安排好众弟子，韶华与木锦生在首位坐下。

韶华道：＂师弟去了北地，我与元阳师弟分两路前来衡水城。后来的事，我以与密报中传与师弟，师弟可收到。＂

木锦生颔首。

韶华又道：＂我被祥和关在地牢中，祥和每日都来劝我归顺于他。我不肯屈服，他便折磨弟子。＂说到此处，他脸色一变，厉声到，＂祥和这狗贼！害死许多弟子！我定不会放过他！＂

木锦生唏嘘：＂师兄弟中，就属他最不爱沾惹世俗之事，与谁都交好。想不到竟是这般狠毒，我等皆看走眼。＂

韶华叹道：＂他有心算计无心，隐忍两百多年，连师尊都未看出他的用心。若非炎清相助，我怕是走不出衡水城。炎清，你过来，将后来发生的事告诉大家。＂

木炎清道：＂是。＂走到两人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将这几日的事道来。

木炎清与含香在白塔分手，与流苏紫一同去衡水城。

那日木炎清被流苏紫救出，与衡水分坛的弟子结下了梁子。他此次进城，是为寻得师尊，因也不愿与那些弟子照面。便同流苏紫乔装后进城。

两人甚是小心，避开木灵派弟子的耳目，等到入夜时才潜入分坛。

他们一进分坛，木炎清便觉得不对。木灵派的服饰为青底白树，而分坛中的弟子皆换了衣物，以黑色为底，胸口上绣的白树只剩枝干。

分坛中灯火通明，许多弟子来回巡逻，定有事发生。木炎清不敢妄动，小心离开。

第一百八十三章　猜测

分坛内防范甚严，木炎清不敢多待，随即撤出分坛。他相当小心，白天不敢进入分坛，到了夜里才敢出动。

分坛内的弟子换了装束，又不如何说话，打探起来相当困难。他过了多日，才发觉韶华等人被关在地牢中。

说来也是运气，他与流苏紫潜入分坛，多数时都躲藏在院内高树上。祥和关押韶华的地牢，入口便是在这棵树下。若非这树的位置好，木炎清借此观测四周，定不能发觉韶华等人被关押在这里。

两人悄悄潜入地牢，正好看见祥和派人折磨弟子。只这短短数日，许多弟子死于他手。周元阳一脉几乎全灭。

木炎清与韶华取得联系，流苏紫又对衡水城中的密道了如指掌。因当初木炎清被关入地牢，流苏紫为了救他，着实花了些心思。当年他们能在院子里挖出地道，现下救能在衡水城地底挖出地道。虽废了些功夫，却可将众人平安救出。

韶华等弟子中了祥和的毒，浑身法力均无法施展，流苏紫让众人躲在地道中，配置解药。她在制药上着实有天赋，虽无法立时解毒，却可循序渐进。

韶华等人逃脱，祥和真人大惊，派人搜索却寻不得他们的踪迹。他哪里晓得，他要找的人便在自己的脚底下。祥和真人既寻不着人，便向各大修真门派发帖，声称木锦生被白狼王所杀，韶华、元阳失踪，木灵派由他接掌。并请各大门派的掌门前来分坛中观礼。

木灵派乃修真门派的领袖，现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全国震动。衡水城中本就聚集了众多门派的弟子，而那些稍远些的修真之人也纷纷赶来。

木锦生在修真界很有威望，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于白狼王手中，众人怎肯作罢，群雄激愤，均赶赴衡水分坛要为木锦生报仇。便连当初晋连发出集结令也未出山的前辈翘楚。也纷纷赶来。

于此同时，银月城中的密探也与木炎清取得联系。木炎清也知晓木锦生被黑衣人虏获，被白砚所救，现下正向衡水城赶来。

韶华大喜。此时他身上的毒素也以解除，便将衡水城中的形势传讯给木锦生。祥和既然想做掌教，他便要在群雄面前揭穿他！正好等木锦生回程，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他们的计划本万无一失，当初折损在祥和手上，是因没有料到祥和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现今祥和在明，韶华在暗，加上木锦生也回城，他们胜券在握。

却不料在祥和真人宣布自立掌教的那日却发生惊天之事。

说到此处。木炎清看了韶华一眼，韶华眼中闪过晦涩之相：＂接下来的事，还是由我来说为好，炎清，你先退下。＂

木炎清行礼退下。坐到流苏紫身边，两人食指相扣。

木锦生冷哼一剩，暗道逆徒，扭头不看他。

落霞也是轻轻叹息，白狼王救了掌教的命，掌教尚且不愿承情，流苏紫为韶华真人解毒。掌教又如何能放在心上。可是并非所有妖怪都是坏的，掌教与妖怪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怎就想不明白？还是说不愿意想明白？

人活了百年，一直坚持心中的想法，是不是真的分不清什么是好意，什么是恶意呢？还是善恶这种东西。凭着出生就可下定论？

譬如五师叔，譬如白狼王，他们都可摒弃人与妖之间的差距爱上不同种族的人，是不是那些将天地放在心中的人才可有如此胸襟？

若是规矩不合理，便要将规矩打破。若是思想不合理，便要将思想打破。世界且在变化，却又奈何人心！将心困于一物，又如何能寻得大道！

一瞬间，落霞觉得心胸开阔之极，眼前惊现风起云涌，世界万千便在脚下沉浮。体内灵气集聚变化，一层层突破，直上云霄。

短短数日，她接连顿悟两次，自己也相当吃惊。包括木锦生韶华等人，均被这灵气吸引，震惊的看着这名女弟子。木锦生将她带在身边，原只觉得她甚是机灵，做事进退有度。现下看了这强大的灵气才发觉，也许这孩子并不似她想像中的平庸。

这次顿悟时间很短，待得收回灵气，落霞才意识到大家都在看她，脸上一红，连忙坐正。

木锦生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转而对韶华道：＂师兄请继续。＂

韶华续道：＂那祥和在今日午后宴请群雄，宣布执掌木灵派。时间紧迫，我们来不及等师弟回城，便在地道口埋伏，待祥和宣告掌教的一刻，便现身制止。谁又想到，从头至尾，这老贼根本没有出现。师弟，这一次，我全境内的修士皆落入个大陷阱之中啊！＂

木锦生大惊：＂此话怎生说。＂随即想到满城尸首，心下一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黄雀？这么一想，脖子后面又泛起一片冷汗。

韶华沉声道：＂师弟来北地这么久，可曾听过主上这个名号。＂

他一说，在场便有一半人都是一惊。主上，主上，他们便是被这主上手下的黑衣人给抓住的。

木锦生眉头紧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韶华道：＂从十年前，国内便有些人打着主上的名头在四处抓拿小妖。这些人做事甚是隐密，处处小心，我手下的探子也是在很巧合的情况下才发现。至此以后，我便派人处处留心这主上的动向，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主上销声匿迹，我也寻不得他。直到最近几年，北地动荡，主上手下那群人也开始活跃起来。

这些人手底下的功夫甚强，却只抓些女妖。我派的人冒着危险，寻得一句女妖的尸首，那模样，分明是被采补了道行。＂

木锦生啊了一声，多年前木炎清便与他说过，院子里有妖怪擒住女修采补修为，最后却无法将修为完全化解。那时木炎清便生疑这采补之法从何处得来，莫非是来自于这个主上。

人与妖之间互度修为，本就不容于天理伦常，更何况无法调和修为中的戾气，就算一时提高修为，最终也会被反噬。

木锦生道：＂师兄怀疑那主上抓女妖是为了度其道行？＂他摇着头道，＂戾气无法化解，比死还难受。＂没有人会花这么大力气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韶华道：＂我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我肯定那主上四处吸取女妖道行，也肯定那院子里妖怪的采补术是主上所传。＂

木锦生道：＂这与院子有什么关系？＂

韶华想，这位师弟性格刚毅，却缺少大局观，脑子着实木纳了些，也难得他这样的脾气能教出木炎清这般灵活的弟子。他道：＂我想，主上将采补之术传给院子里的妖怪，主要是为了试验。我虽不知主上从何处得来此法，以他这些年做事的风格，也知此人甚是小心谨慎。这么小心的一个人，怎会将无意中得到的功法在自己身上试验。不知道为何，他既然选中了那妖怪来练功，最后妖怪虽被白狼王处死，却也让主上得知，此法可行！他既然会练，必然有化解之法。＂

木锦生怒道：＂可耻妖孽！竟做出此等恶事！＂

韶华摇头：＂师弟，你可想错了。这主上定然是人。＂他的脸上有些苦涩，＂他是人，所以才抓女妖采补。＂

木锦生也是一愣，想起那些抓自己的黑衣人也都是人，沉默不语。

只听流苏紫清冷的声音哼了一声：＂看来不止是妖怪会杀人，你们人也会杀妖怪。半斤八两，以后莫要看不起人。＂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满是不屑，木锦生大怒，便要起身，却被韶华拉住：＂阿紫说得对，有些人，还不如妖怪。师弟，有些思想，你我都需重新审视了。＂

流苏紫只是恨木锦生打了木炎清，忍不住讥讽他，却也不是真要惹怒他。她向韶华点了点头，感谢他帮忙，便重新坐好。

韶华道：＂这么多年，我手上的情报都是些零散碎片，只得那日祥和给我看了一样物件，我才将这一切联系起来。即便如此，也是无法阻止衡水城的这场灾祸！＂

＂何物？＂木锦生探身。

＂金丹。＂韶华道，＂他给我看了一枚金丹。＂

木锦生眉头紧锁，静静听着，众弟子也知听到关键处，也甚是认真，只听得流水声哗哗作响。

韶华道：＂我之所以能从那金丹上得到启发，全因不久前阿紫姑娘同我讲的一个故事。我等皆知人与妖之间不可互渡修为，却不懂不允许互渡修为之事从何处起，从何处终。传说上古之时，人妖混居，一狐妖为了提升其人类丈夫的修为，寻了刚进入炼丹期小妖的内丹，混合人类修士的精血，练出丹药给其夫服用。

后来此事败露，其夫将狐妖杀死，从此人与妖之间便不再混居，那炼丹之法也失传。祥和给我看的丹药，可见淡淡金光，混合着妖气与灵气，妖气的戾气被灵气所化，服下对人体绝无害处。师弟，我说到此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木锦生听得满身冷汗，想到这些日子死去的修真前辈，想到一封封广发各地的集结令！若是真实，岂非是他将木灵派的弟子带上死路！

韶华似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