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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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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天气暖和,一路上遇到集市,晚上能找个客栈安身。

    没有市集,荒郊野外安营扎寨夜晚也不觉得有多冷。

    赵氏部曲历年来尽管没有大的战斗,真定附近剿匪还是经常做,安营扎寨自然不在话下。

    “报!”此刻队伍到了豫州地界,前面有人探路。

    “十三,什么情况?”这一队部曲的首领叫赵龙,他率先打马迎上前去。

    赵家部曲,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从小培养的,对家族的忠心自不必说,他们都姓赵。

    如果要有名字,那还得看你能否立功。

    一般的人,都以数字或者天干地支命名。

    “龙哥,实在是太惨了!”赵十三止不住摇头:“前面那村子基本上都死绝了,剩余的人……”

    话没说完,他竟然哇哇吐了起来,连同和他一起探路的两个人都一起使劲呕吐。

    赵家的部曲,经过一些小型战斗,遇到的情况也不少,从来没见到这种事情。

    赵龙拿不定主意,眼睛瞟向赵云。

    徐庶心浅,看待别人呕吐胃里一阵翻腾,憋得难受,眼泪都出来了。

    “别着急!”赵云纵身下马,拍打着他们的后背,又取出水袋:“漱漱口,慢慢说!”

    “三公子,”十三不停喘着粗气:“那些人竟然吃人肉。他们把死去的人身上的肉都割下来,炖在锅里。”

    村子不大,约莫三四十户人家,只有一两家屋顶上冒出炊烟,在晚风中分外醒目。

    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院子在村西头,估计是当地首富之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人搬走了还是死了。

    “今晚就住这里吧!”赵龙的声音很低沉。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去取水的时候,轱辘摇了两下,谁知道绳子早已腐朽,发出簌簌声,绳子成了粉末掉进水井里。

    “元直,我们去看看吧!”赵云心里分外难受。

    越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得久,就越融入这个时代。

    徐庶不发一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看来骑马对他来说还是任重道远。

    “你们找树皮再搓绳子,把水桶钓上来!”赵龙对默默整理行囊的部曲们说道,扭头叫一声:“十三,我们也去!”

    村子里的路很烂,前几天下过雨,低洼的地方还有积水,时不时看到骨头,绿头苍蝇在上面爬来爬去。

    第一家有炊烟的人家,距驻地大概有一百步远。

    柴门虚掩着,里面有人发出哼声。

    “阿爹,你就喝完这碗汤吧!”一个孩子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起先可是洗了好多遍,干干净净的。”

    赵十三轻轻拉开门,这房子就两间屋子,里面很是昏暗。

    一间就是眼前这个,灶膛的火还没有熄灭,像鬼火一样,一眨一眨的。

    灶膛里烧的东西,应该是青枝绿叶,浓烟滚滚,另一间屋子里传来阵阵咳嗽声。

    “狗娃呀,爹是不行了!”一个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赶紧喝完汤,逃命去吧,往大地方去。”

    后来,里屋还发出吱吱唔唔,听不清楚。

    屋里面的浓烟,良久变得稀薄,里面孩子在呜呜哭着,说话含混不清。

    赵十三点燃了火把,当先朝里屋走去。

    普通的土房子,屋顶铺满茅草,风一吹,屋里沙沙作响,真担心火把连茅草屋也引燃了。

    里屋没有门,一小块木头横在地上算是门槛。

    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看着闯入者脸上满是惊恐,手上捧着半片瓦罐。

    唯一的家具床已不能叫床,就是几个石头垒起来的,中间搭几根木头,上面铺一层茅草。

    躺在塌上的年轻汉子瘦骨嶙峋,瘦得顶天六十斤。

    看他的样子在弥留之际,眼睛半开半闭,只有凹下去的胸膛起伏一下,才看得出人还没死。

    近了,能看捡半片瓦罐里好像是人的脚掌,也是瘦得如鸡爪。

    此情此景,赵云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突然想起了前世看到有关非洲难民的一幅照片。

    一支秃鹫低垂着脑袋,一个瘦得不成人形的黑人孩子半死不死的,那秃鹫分明就是在等着吃死人肉。

    “大人,我徐大不是人,吃了自己的妻子,吃了自己的叔叔婶婶。”那汉子应该是回光返照,说话语音清晰。

    汝南话和颍川话差距不大,跟真定话更是没半点相像。

    只不过他说得很慢,大略能猜出意思:“狗娃,今后跟着大人去过活吧。阿爹再也不能看着你长大娶妻了。”

    说完,溘然而逝,半闭的眼睛紧紧盯着赵云,十分渗人。

第九章 夜剿山贼() 
那个叫徐氏的村庄,已消失在视野里。

    一个村子,仅仅五人存活。

    除了狗娃,还有两个大人两个孩子,都姓徐,大人叫徐木徐富,孩子叫大娃子、冬娃子。

    至于妇人和女孩子,在这样的年代,没有人在意她们的生命,说不定活的都被杀死吃掉。

    天灾人祸,哪怕靠近汝水,遇到干旱庄稼人没辙。至于朝廷,一样收取徭役赋税,没人在意这些农民的死活。

    老百姓是善良的,就是这么凄惨的日子,也没有人起来反抗。

    所有的屋子全部烧掉了,连同那些尸骨。

    “元直,”赵云心里发堵:“云必将尽平生之力,让老百姓都能吃上饭!”

    “啊?!”在徐庶的眼里,比自己小将近十岁的老弟一直都是温和的。

    想不到,能说出这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他望过去,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躲闪,满是真切以及恳求。

    “主公!”徐庶翻身下马,姿势有些笨拙:“庶愿牵马坠蹬,誓死相随!”

    说完,恭恭敬敬一揖到底。

    这就又成了主公?赵云大脑瞬间当机,有些转不过弯来。

    难道看不起我?徐庶心里发凉。

    荀家举家搬迁,已经是很明显的预兆,虽然目前只有书院迁移。

    戏志才与郭嘉的转变,他是直接见证人。

    毫无疑问,赵云的才学,众人都只有仰望的份儿。

    不要说颍川学子,就是书院的先生们,能比得上他的才能的也没几个。

    放眼天下,就是以文名著称的蔡邕,在徐庶看来所做的词赋都是无病**,言之无物。

    老实说,能追随这样的大才,是他的夙愿。

    “也罢!”徐庶看到对方没有反应,很是失望,抱拳告辞:“还是庶才疏学浅!”

    “元直,你干嘛?”赵云大骇,慌忙下马,疾步追上把住右臂:“云年纪善幼,怕不能给你一个好的境遇。”

    “主公这话就说远了!”徐庶又躬身施礼:“能追随有这样远大志向的主公,是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好!”赵云豪气顿生:“让我们兄弟打出一个未来!”

    新加入的五个人都不会骑马,尽管带有换乘的马匹,也只好让部曲们一人带一个。

    徐庶看到他们趴在马上的样子,不由想起刚刚学骑时的自己,缓缓摇头。

    “徐木徐富,你们过来!”这事儿一打岔,赵云干脆就想在这里打个尖。

    昨晚部曲们互相窃窃私语,听说了人吃人的事情,营地里吐声一片,晚上大家都没咋休息好,有几个还在打呵欠。

    “大人!”两人没见过世面,被部曲放下马赶过来施礼。

    今天早上让人给他们准备的饭食并不多,一个人饿得厉害了,不能给太多吃的,不然真有可能撑死。

    不过气色好了很多,不再有昨晚那种灰败的脸色。

    “你们听说过黄巾吗?”赵云怕他们听不懂,差不多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有!”徐木没什么反应,徐富连连点头:“那些道长们给病人喝符水,还给我们粮食。”

    “那怎么没带你们走?”赵云止不住皱眉。

    黄巾的活动,按说早就开始了。记得史载,汝南这一片是闹得最凶的,也应该是活动最猖獗的。

    徐富没有说话,干瘪的手捏得紧紧的,青筋直冒。

    徐木在一旁解释,一个道长看上了徐富的女儿,才十二岁呢,他怎么可能跟着走?

    他自己则是因为父母刚去世要守孝。

    徐大那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压根儿就对黄巾道反感,还追打过来施符水的道士,反被打得头破血流。

    “你可知道他们把人带到哪儿去了?”赵云听得很耐心,有时候还要对方重说一遍。

    “大人,猛虎岗!”徐木才想起来,手指着前方。

    这里是后来的桐柏山区,山岭很多,影影绰绰,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徐庶的家乡离这边不太远,有时候还帮着翻译。

    此刻,他更多的是兴奋。

    黄巾道的人也见过,看上去新认的主公对其并不感冒,要打仗吗?

    十多岁的时候逞强斗狠,和别人经常打架,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还弄了一把剑背在身上,再也没人敢来惹自己了。

    好像有六七年没有打架了吧,想起来他都觉得热血沸腾。

    “赵龙,多派兄弟打探!”赵云沉吟片刻,立即吩咐道:“前面应该有山贼,说不定要做一场。”

    “是,三公子!”赵龙惜字如金:“十三、十六,各带五个兄弟,遇到情况立马回报!”

    十二个骑士轰然称是,上马绝尘而去。

    那骑马的潇洒姿态,让徐庶看得异彩连连,很是羡慕。

    赵家的人随身带的干粮,都是炒面,小麦加盐炒熟了以后磨成粉末,还带了肉干,以海鱼为主。

    在赵云的嘱咐下,新进队伍的五个人,还是只给他们少量的食物。

    大人孩子看着其他人吃得欢畅,直流口水,却不开口要。

    “赵龙,那三个孩子今后宿营,就找人让他们识字!”赵云心里直发感慨,老百姓真是温顺善良啊。

    队伍行进慢了很多,在汝南人生地不熟,时不时有探马回来汇报情况。

    赵龙经历过好几次剿匪,有意放慢了全队的速度,偶尔也给赵云汇报。

    一直到近晌午,才有消息传过来。

    猛虎岗还在前面三十里左右,前面两个村子的人,基本上都跑到那里去了。

    据十三从老百姓那里打探到的情况,这伙贼人经常出来,周围的富户都被杀绝。

    这个年代的人讲究过午不食,赵家军却根本就没有这种习俗。

    他们在真定的时候,一日三餐,训练的日子,甚至达到一日四餐。

    这段时间,徐庶跟着队伍一起,也熟悉了。

    他原本有些瘦削的身体,都好像添了肉。

    夏日的白天,总是比较漫长,队伍前进的速度越发缓慢,和人走路相仿。

    酉时前后,赵家众人来到一个叫大树村的地方,这里最接近猛虎岗,都能看到远处山寨上的炊烟。

    大树村的村民,十之八九都被黄巾道的人盅惑而去,只有十多家还在坚持劳作。

    队伍一进村,马上戒严,许进不许出,每个路口都有专人把守。

    “三公子,龙哥!”赵十六和另外两个兄弟兴冲冲押着一个人过来:“他就是猛虎岗的贼人,回来农忙的。”

    赵云抬眼望去,那是一个长得很壮实的小伙子,个子不高,介于一米六和一米七之间,比自己还矮上少许。

    “松开吧,十六。”他淡淡说道:“兄弟,坐,别拘束。”

    要对猛虎岗动手,是听说了这伙贼人的做派后就决定的。

    他们平日里下山搂掠,这条并不繁华的道路都没有商队经过了。

    一百多号人,近两百匹马,不要说山贼,就是小地方的大族都动心。

    马匹,在中原乃至江南最值钱的商品。

    从这里到上蔡,是唯一的路,不然就要绕过去,至少多花一天的功夫。

    战争,自然没法避免。

    “小人还是站着!”小伙子比一般的农民显得大方些,身上在轻轻发抖,还是强自镇定。

    看到这么多马匹,他心里发凉,难道官军准备攻打吗?

    可是据山上的头领们说,附近的官府不都打通了吗?

    有好几次,山寨的人去攻打附近的坞堡,简直就像虐菜一样。

    坞堡里有人接应,进去直接开始砍人,最后走还留下一些东西。

    有一次,他以为是大家没注意到,准备找人拿走,还被一个小头目教训了一顿,说是要给别人。

    “你叫什么名字?”赵云接管了赵龙的权利,一点都不像审问。

    “小人张牛儿,”小伙子稍微平静了下:“本来没有名字,上山之前,都在帮人放牛。”

    “帮谁放牛?”赵云很是讶异,这村子就房子来看,好像没有富户。

    “村子东头的那家,也姓张,被大头领杀了。”张牛儿眼里一片默然。

    “你们每到一处都把人都杀了?”赵云心里一片寒冷。

    “也不是,”张牛儿有问有答:“男的杀了,女的当老婆。”

    “你们那里有多少人?知道我们来吗?”赵云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这是前世在网上看到的审问方式,不给犯人反应的机会。

    如果对方一考虑,答出来的就大有水分。

    尽管他对这边的方言听不大懂,路上有意识地找徐木徐富聊天,现在也能听懂七七八八。

    张牛儿只是一个被携裹上山的村民,不识数,他也不清楚有多少人。

    在他的描述里,山寨的房屋比这里还多不少。

    当头领的,每个人都有好多女人,房子也是大房子。

    小头目一个人也有几个老婆,就他这种喽罗,每次只是在别人杀完人之后,就开始搬东西。

    当然,要上山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杀人,他自己都用锄头打过原本的东家。

    看到老人哀求的目光,第二下怎么都下不了手,还是小头目一刀就把脑袋砍了,喷了他一脸血。

    赵云这帮人,因为一路警觉,再加上这条路着实少人走,几乎都绝迹了,山寨的人一点都不清楚。

    山寨晚上刚开始也有人巡逻,现在就是在避风的地方睡觉。

    张牛儿这种老实人,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要出来巡夜。

    至于他回家,给小头目说一声,也没人关注。

    猛虎岗是几座小型的山峦,位于西平县与上蔡县之间。

    不管在什么时代,地域的划分,一般都以山或者河作为分界线,过了这座山就是上蔡地界。

    浴兰节也就是端午节过了七八天,上弦月渐趋于圆月。

    东汉的人都习惯早睡,在十二生肖中,有关门戌时的说法,也就是后世的晚上八点钟,家家户户都睡觉了。

    山贼们,都住在主峰与偏南方向一个山峦中间的低洼地带,以前是一个村子,山贼们又修建了些房屋作为山寨。

    说是山寨,除了上山的路比较难走,没有寨门,简直无险可守。

    也许白天骑马过去都有些困难,赵家军在酉时吃了饭,分批休息,马腿裹着布,骑行到山脚。

    赵云飞身下马,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脖子,它脑袋垂下来,轻轻在主人身上蹭了蹭,站在那里四周不动了。

    这匹小马是八岁生日的时候,父亲赵孟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从一匹小马驹成长为高头大马。

    它还有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飞云。

    赵家尽管不再做马匹生意,以前留下的马匹足足有四五百。

    恒山中有赵家私下里建的马场,经过这些年的繁殖,早就超过了三千匹,马场都扩大了好几倍。

    “赵一,你带着三十个兄弟悄悄摸过去,守住那边的山口。”赵龙马上进入了角色。

    片刻间,三十多条汉子顺着山路走了。

    至于山上的巡哨,早就被十三在张牛儿的指引下,全部清除。

    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赵云也不会有妇人之仁,不管巡哨们有没有劣迹能不能收服,留下来只会增加暴露的危险。

    张牛儿能够活命,是因为众人见他身为山贼,还知道回来帮父母农忙。

    天大地大,孝道最大,没有任何人会去杀一个孝子的。

    月亮马上就要升到正中,月光静谧地洒在大地上。

    马匹被殿后的人牵走了,到隐蔽的地方守候,同时防备有漏网之鱼从这边冲下来。

    赵家人每次剿匪,只诛首恶,杀掉几个首领和头目。

    其余的男丁参加几个月到一年左右不等时间的劳动,择其强壮者加入赵家军,身体不行的去种地或者做工。

    女的去留随意,愿意跟着以前男人的,赵家军不会干涉,不愿意的重新嫁人就是。

    但一般的女性进了贼窝以后,都没有脸回到以前的家里,不管是什么原因。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赵家军的实力有增无减,基本上每个人都成家了。

    赵一带的人差不多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赵龙走了过来:“三公子,我们现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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