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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回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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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海岸救援队”,这就是他听见的噪音。把机头压低,下来带我回家,脑子里想的事情真有趣,他咯咯笑着又吞了一口海水。
  他现在感到身体无比轻盈,大海就像一张床,轻轻摇着他进入梦乡。巴内?麦克伦南,睡在了大海的波涛之中。
  直升机的探照灯在海面上扫了一小时,什么也没有。罗茜?达夫的命案夺走了第二条生命。
  19
  2003年11月,苏格兰格伦罗茜斯。
  助理局长詹姆斯?劳森把他的车开进标有他名字的警察总局停车场的泊位上。他没有一天不在内心恭喜自己所取得的成绩。对于一个生长在贫民窟里的矿工的私生子来说,如今的成就的确值得骄傲。在他长大的地方,唯一能找到的工作就是当时在还处于扩张阶段的煤矿业,但是,短短的二十五年里,这个行业迅速萎缩,让众多工人成了剩余劳动力。他年轻时的伙伴都嘲笑他居然放弃在当时颇为兴盛的煤矿业,如今,是谁笑到最后呢?想到这些,劳森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顺手拔出那辆公务路虎车的车钥匙。撒切尔舍弃了矿工,使得警察成了她的新模范队伍,左翼势力已经消亡;浴火重生的凤凰同托利党一样使劲挥舞手中的大棒。当一名警察的日子过得很不错,他的社保收入就能证明这一点。
  他拿起客座上的公文包,春风得意地走向办公楼。他低着头躲避着东海岸吹来的寒风,看样子挨不过早晨就会下雨。他在后门旁的小键盘上打入他的安全密码,然后朝电梯走去。他没有直接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先去了四楼的悬案调查组。法夫郡的案情记录本上并没有多少未了结的案子,所以只要有一桩案件告破,就会被当作是一件大事。劳森心里清楚,只要这件案子处理得当,就会大大提升自己的声誉。因而,他打定主意不能让任何人出现疏漏——没有人承担得了后果。
  他分配给这个小组的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办公室,能放下六组计算机工作站。虽然房间没有自然光,但四面墙上也因此挂满了软木公告板,上面详细记录了正在进展的案情。每件案子下是即将开展的行动计划的打印稿,其中的两面墙边,堆积着齐腰的文件盒。劳森跟踪着案情的每一步进展,尽管这起案子的调查行动颇为高调,但这并不意味着整个过程没有严格控制的预算经费。大部分的司法检测开销昂贵,他不希望手下的人被炫目的科技晃花了眼,把大量经费都花在支付检测费用上,从而让常规性的调查陷入捉襟见肘的境地。
  但是也有例外,劳森精心挑选了六个人组成一个小分队,这几个人向来以工作精细、善于从毫不相干的证据中提炼出线索而出名。例外就是这其中有一个人的存在让劳森很伤脑筋。倒不是因为此人不称职,而是他与这件案子有利害关系。探长罗宾?麦克伦南的哥哥巴内在调查这宗案子过程中牺牲了。如果让劳森拿主意的话,他无论如何是不会让罗宾接近这次的悬案调查工作的,但后者向警察局长求助,警察局长是劳森的顶头上司。
  劳森做成的第一件事是不让麦克伦南接近罗茜?达夫案。巴内?麦克伦南死后,罗宾被调离法夫郡,前往南方,一直到去年,因为父亲去世,罗宾才被调了回来。巧合的是,他的工作正好与另一起悬案扯得上一点关系,因而劳森就说服上司派这位探长去调查莱斯利?卡梅隆的案子。卡梅隆十八年前在圣安德鲁斯被人奸杀。那时候,罗宾工作的辖区在他父母住址附近,他本人被派去充当警方和莱斯利家人的联络员,这或许是因为他在法夫园警队里有熟人的关系吧。劳森认为罗宾会偷偷留意调查罗茜?达夫案子的警员,但无论如何罗宾的私人感情不会搅进这桩案子的调查。
  这一年十一月的一个早上,悬案组的办公室里只有两张桌子前坐了人。警员菲尔?帕哈特卡手上是一件最棘手的悬案。案件中的受害人被人谋杀于家中,他最好的朋友受到指控并被定罪。但一连串对警方调查过程的内幕揭露使得案子在上诉过程中被翻案了,结果好几名警察丢了饭碗,警方的压力是必须尽快找出真凶。劳森挑选此人的部分原因是他心细如发,办事稳妥谨慎。但劳森在这位年轻警员的身上看到的是当年同样存在于自己身上的那股子渴望成功的劲头。帕哈特卡对结果的强烈愿望让劳森能觉察出他身上对成功的渴求欲。
  当劳森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另一名警员站了起来。警员凯伦?佩莉从椅子的靠背上扯下一件朴素但却实用的羊皮外套穿上。她抬头一看,发现房间里来了人,冲着劳森满脸倦容地笑笑:“这件案子没有什么进展。我得找最初的证人再谈谈。”
  “在你处理完物证之前,没必要找证人。”劳森说。
  “但是,长官……”
  “你必须到物证间去人工搜索一下。”
  凯伦一脸惊讶。“这可要花几个星期呀。”
  “我知道。但这就是物证的用处。”
  “但是,长官……预算怎么办?”
  劳森叹了口气:“预算的事就由我来操心吧。我不觉得你还有别的选择。我们需要那件证据给嫌疑人施压,线索可不是留在那儿等我们去发现的。证物保管组那边的意见是,证物是在运往新的储存地点时弄丢了的。他们没有人手做搜索,所以你得去做。”
  凯伦把包扛到肩上:“您说得对,长官。”
  “我一开始就说过,如果你想案情有所突破,那件物证就是关键。如果别人能找到,那你也能。尽最大的努力,凯伦。”他看着凯伦走出办公室,接着又向帕哈特卡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然后才去自己在三楼的办公室。
  他坐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心里感到一阵担忧,事情的进展不会像他希望的那样。光说他们已经尽力还远远不够,他们至少得有一个结果。他呷了一口甜丝丝的浓茶,伸手去拿收文篮。他浏览了几份内部文件,在首页签上了自己名字的首字母,把他们放进内部文件篮。然后他看到一份公民来信,是以个人的名义写给他的。这事有点反常,然而信的内容让坐在椅子里的詹姆斯?劳森挺起了身。
  法夫郡
  莫南斯路
  卡尔同巷12号
  格伦罗茜斯市
  底特律路
  法夫郡警察总局
  助理局长詹姆斯?劳森
  2003年11月8日
  助理局长劳森亲启
  本人饶有兴致地读了法夫警方重启悬案调查的报道。本人设想,所有这些悬案中,您将关注罗茜?达夫的谋杀案。本人欲安排时间同您会面,讨论案情。本人掌握了一些线索,虽不能说与案件直接相关,但或许有助于您了解案件背景。
  请勿将此信作无聊的闹剧看待。本人有理由相信,警方当初调查案件之时,并未知晓上述线索。
  盼复。
  敬祝
  格雷厄姆?麦克费迪恩
  格雷厄姆?麦克费迪恩穿得很慎重,他要给劳森留下良好的印象。他之前担心劳森会把这封信当成某个痴人的呓语,但令他吃惊的是,他得到了回复。更令他惊讶的是,回信是劳森亲笔写的,请他去安排时间见面。他曾以为助理局长会将此信转给某个负责此案的小警员处理。
  警方明显十分重视本案,这让他颇感满意。他打电话去时,劳森建议约见地点定在莫南斯路麦克费迪恩的家中。“比在警察总局见面随意一点。”劳森说。麦克菲费迪恩疑心,劳森约在家中见面,是想判断自己的精神状况。但他还是欣然接受了劳森的建议。
  麦克费迪恩在前一天晚上收拾了客厅。他向来自以为是个爱整洁的人,但每次家中有外人来访前,他总发现有许多东西需要收拾,这一点一直令他不解。或许是因为他很少有机会显示自己的好客,他不觉得约会有什么好的,而且,说实话,他有生以来从未觉得身边缺少女人。与同事们打交道就已经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社交精力,在工作时间之外,他很少与同事产生私交,这样做不会让自己显得高调。他从小就懂得,隐身于人群中比夺人眼球要好。不论他在软件开发上花了多少时间,与机器打交道他从不厌烦。上网也好,在新闻群里交流信息也好,玩多人在线游戏也好,只要在他和周围世界之间留有一道技术的屏障,就会让他快乐无比。计算机不带主观态度,不会嫌自己愚蠢。人们总觉得计算机是一样复杂、难以理解的东西,然而他们错了。计算机安全可靠,从不让你失望。有了计算机,你才是你。
  他仔细地照着镜子。他懂得,融入大众是避免旁人不必要关注目光的最好方法。今天,他要使自己看上去从容、平凡、随和,不是怪异。他知道在外人眼里,从事IT业的人自然而然会显得怪异,他不想让劳森也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不怪异,只是有些不一般。但他又不想让劳森觉察到这一点。藏于警方的视线之外,你才能搞到想要的东西。
  他最终选择穿一条里维斯牛仔裤和一件马球衫。他用梳子梳浓密的黑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皱了皱眉。曾经有位女子称他长得像詹姆斯?迪恩,他对此不以为然,觉得是那个女人为了引起他兴趣的拙劣伎俩。他套上一双皮质便鞋,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麦克费迪恩走到自己空荡的卧室里,选了三台计算机中的一台,在前面坐下。他要撒一个谎,如果要让谎言不穿帮,自己就得显得镇定、从容。
  詹姆斯?劳森沿着卡尔同小巷缓慢行驶。巷子两旁是一小排建于20世纪90年代的独立式小房子,风格仿照传统的房屋式样。粗灰泥粉过的墙,陡直的瓦片顶,阶梯式山墙压顶的混合搭配是这一地区民间风格的标志,这类独特的风格与周围建筑的整体设计差强人意地混合在一起。由莫南斯路上的渔村朝内陆行过一英里,这里的房子完全适合年轻的、买不起传统房子的上班族,那些传统意义上的房子总是被来此安度退休生活或者出租给度假者的外来人口买走。
  格雷厄姆?麦克费迪恩的房子还要小一些。两间起居室,两间卧室,没有车库,但屋子前面有一条停得下几辆小汽车的车道,一辆有些年头的大众高尔夫车停在那里。劳森把车停在大路上,沿着车道走去。他按了门铃,耐心地等待。他可不愿意住到如此荒凉的地方来。夏天这里的风景倒还不错,可是寒冷的十一月一到,夜里就是一派阴森沉闷的景象。
  门开了,里面是一个将近三十岁的年轻人。中等个子,单薄的身体,劳森打量着对方。一头黑发,留成看上去算不上整洁的卷发,深凹的蓝眼睛,宽面堂,饱满如女性的嘴唇,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但是以他的年龄,不可能知道任何关于罗茜?达夫谋杀案的线索。“麦克费迪恩先生?”劳森问。
  年轻人点点头:“您一定是助理局长劳森。我能这么称呼您吗?”
  劳森笑笑表示肯定:“不需要加头衔,叫劳森先生就可以了。”
  麦克费迪恩让了一步:“请进。”
  劳森跟着他穿过狭窄的门厅来到一间整洁的客厅。一组三件套的皮面沙发,正对面是一台电视机,电视机旁是一台录像机和一架DVD机。两旁的架子上堆了一些录像带和DVD盒子。房间里另外一件家具是一个存放了玻璃杯和几瓶威士忌的柜子。但劳森是后来才注意到这个柜子的。让他眼前一亮的是四面墙上仅有的一张相片,一张放大的颇有艺术感的照片。凡涉及罗茜?达夫谋杀案的人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照片是罗茜被发现当晚圣山公墓里的一排长长的石棺。劳森简直呆若木鸡,还是麦克费迪恩的话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中。
  “要喝点什么吗?”他问。
  劳森摇摇头,一来是驱散脑海里的那副景象,二来是表示拒绝。“不,谢谢。”他坐下,多年的警察身份让他不怎么拘于小节。
  麦克费迪恩在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劳森猜不透他的心思,这让他有点焦虑。“你在信里说你有关于罗茜?达夫谋杀案的线索?”他谨慎地问道。
  “是的。”麦克费迪恩身子稍稍向前倾了一下,“罗茜?达夫是我的母亲。”
  20
  2003年12月。
  录音机上拆下的计时器,一个油漆罐,四分之一升的汽油,杂乱的导火线——没有特别的东西,都是些在平常人家的后院或地下室就能找出来的东西,一点儿都不起眼。
  但当这些东西组合起来,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计时器走到了设定的日期和时间,一丝火星擦亮了导火线,点燃了汽油蒸汽。油漆罐的盖子被向上炸开,将罐内点燃的汽油洒在周围的废纸和木块边料上。一起经典的定时爆炸,完美而又精准。
  火焰烧着了卷在地上的废弃地毯、半瓶油漆、一条刷过清漆的小艇。玻璃纤维、后院的什物、烟雾剂罐头相继被点燃,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火炬和火焰喷射器。大火越烧越旺,灰烬不断上扬,仿佛是一场蹩脚的烟火秀。
  浓烟在大火上方积聚。火还在黑暗中燃烧的时候,浓烟已经四处蔓延,起初比较缓慢,继而来势汹汹。小股的烟苗钻过地板,随着滚烫的空气不断向上飘去。烟的浓度足以让睡梦中的那个人咳嗽不止,但却还没有达到弄醒他的地步。随着烟不断积聚,透过没有合上帘子的窗照进屋子的月光,你能看见如同幽灵一般恐怖的屡屡浓烟。着火的味道现在也能闻到了,但是睡在床上那个人的神经已经被麻痹,如果此刻有人推他一下,他或许还会醒来,跌跌撞撞地跑向窗口求生,但是他已无法自救。睡眠已经变成了昏迷,不久,昏迷就会变成长眠。
  大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向天空喷射着时而通红时而金黄的火苗。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接着就倒塌了,场面壮观。在毫无痛苦中,一起命案就这样发生了。
  尽管办公室里有可以调节温度的暖气,但亚历克斯还是哆嗦着。灰色的天空,灰色的石板,灰色的石头,覆盖在街对面屋顶上的霜经过了一天也没融化多少。他看着底下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排出的尾气像是圣诞节的幽灵,让原本就堵塞的通往市中心的道路更加拥挤不堪。
  亚历克斯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阴沉而低矮,看来又要下雪了。他的情绪更加低落。今年他的业绩还不错,但是,如果遇上下雪,那他的决心就要打折扣了,自己又要回到往日那种季节性的惨淡日子里了。唯独在今天,他可以忍受下雪。因为就在二十五年前的今天,他遇到了让他此后每年圣诞节都要陷入痛苦回忆中的东西。无论是男性朋友的美好祝愿还是女性朋友的陪伴,都无法让他忘却罗茜?达夫的祭日。
  他想,自己一定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讨厌销售旺季的贺卡生产商了。走廊的其他办公室里,电话销售团队正在替补货的批发商们安排最后一刻的订单,并借机推销情人节、母亲节和复活节的贺卡。仓库里,忙过了高峰时间的工人正准备休息,坐下来盘点一下过去几周的出货量。财务部里的人笑得合不拢嘴,今年的销售额比去年涨了8%,这多亏了亚历克斯设计的一系列新式样。尽管这已经是亚历克斯靠笔墨生活的第十个年头了,但他还是会不厌其烦地偶尔贡献自己的设计灵感。能让团队里的其他人始终充满活力,这种感觉无与伦比。
  但是他设计这些新式样的卡片还是在四月份,那会儿还没有心理阴影的影响。这种影响出现的季节性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每当到了圣诞假期的第十二夜,人们纷纷把圣诞节装饰品储藏起来以备来年再用的时候,他脑海中罗茜?达夫的形象又逐渐暗淡、模糊下去。他又能以欣然的态度接受生活,但此刻,他还得忍受。
  他试过很多方法力图摆脱这种阴影的纠缠。就在罗茜死后的第二年,祭日那天,他喝得不省人事,想不起自己是在哪家酒吧喝晕过去,又是谁把他送回格拉斯哥的家中。可那一次大醉换来的却是一场令人直冒冷汗的噩梦,罗茜?达夫的冷笑声久久地徘徊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后一年,他去了小镇边上的圣安德鲁斯西区公墓祭拜罗茜。他一直等到黄昏才出发,以免被人认出来。他把自己那辆破旧的福特车停在离公墓大门最近的位置,把花呢帽子扯到眼睛前方,翻起衣领,提心吊胆地走进潮湿阴沉的公墓。问题是他不知道罗茜?达夫墓碑的具体位置。他只见过转载于各大报纸的下葬仪式的照片,仅知道墓碑靠近公墓的后方。
  他埋着头,穿行于墓碑之间,感觉自己像个怪胎。他后悔没带个电筒,但转念一想那样又太引人注意了。公墓的路灯被打开后刚好提供了能让亚历克斯认清墓碑上的石刻文字的亮光。他正要放弃寻找的时候偶然发现墓碑就在靠着围墙的一个安静角落里。
  那是一块朴素的黑色花岗石。字母呈金色刻在石头上,看上去如同刚凿上去的一样新。起初,亚历克斯以一个艺术家的身份,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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