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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决心离开，等不及毕业，就要展翅高飞。一家有名的经济公司签下他，替他安排了一系列的巡回演奏会。
　　
　　“跟我走！纪翔，不要留在这里，跟着我去环游世界，巡回演出！”
　　
　　“我不是你，我不习惯那样的生活。”
　　
　　纪翔摇头，他从不想成为公众人物，也不想要四海为家，飘飘荡荡。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少年动之以情。
　　
　　“跟我一起，往职业的道路迈进，跟我一样成为伟大的钢琴家！”
　　
　　在少年热忱的注视下，纪翔再次摇头。
　　
　　要当职业钢琴家不是容易的事情，要不眠不休的练习，要努力维持自己在巅峰状态，要观察音乐界的脉动，要跟赞助厂商打好关系，要适时制造话题维持自己的名气……这么多需要考量的事，纪翔光想到便一身冷汗。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足以傲视群伦的才华。
　　
　　“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回来。”纪翔说。
　　
　　“我不会回来了，在这里我已经学不到更多技巧。”
　　
　　“有空我会去看你。”
　　
　　“我要你跟我走！”
　　
　　“我不能跟你走，我妈不会希望我这么做！”纪翔摇头。
　　
　　“她根本不在乎你！”少年怒道。
　　
　　“即使她不在乎我，我还是不想违背她的指示……”
　　
　　“我最后问你一次，走或不走？”
　　
　　这是少年的最后通牒，纪翔默默看着他，拒绝回答，而后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
　　
　　因为年轻，两人都不懂得后退一步，找出妥协的方式。
　　
　　谁都没有低头，就这么断了联络。
　　
　　纪翔花了许多时间将他遗忘，不听任何消息，不看任何报导，依稀知道他另外拜了名师，逐渐展露头角，既年轻又有才华又肯努力，这是沉寂已久的音乐界欠缺的人才，他正如大家预料的成功，但纪翔不想知道。
　　
　　纪翔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这次他的心比从前更加冰冷，机械化过着日子。
　　
　　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开始在学校里任教，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偶尔午夜梦回，他会想起那双炙热的眼眸，认真地对他说，“跟我走！”
　　
　　年少时有太多坚持，没有放手一搏，以致于错过了这段感情。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呢，他会怎么选择？曾经，他思索着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纪翔！纪翔！”
　　
　　肩膀被人拍了拍，纪翔猛地睁开眼睛。周遭漆黑，就连眼前的人也看不清晰，他怔了怔，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我经过摄影棚，过来看看你，听工作人员说你在这里睡觉。”黑暗中的声音充满笑意。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纪翔看清楚金皓薰的脸，他抹抹额上的冷汗，从睡袋中挣扎出来。
　　
　　连夜拍戏，他体力不支，向工作人员要了睡袋小睡片刻。
　　
　　“做了噩梦？”
　　
　　“不！”纪翔摇头。
　　
　　“那就是好梦喽？”金皓薰笑眯眯地研究他脸上的神情。
　　
　　“也不算是……”
　　
　　纪翔沉默，他看着金皓薰，他的笑容跟梦境中的少年重叠。相貌截然不同，给他的温暖却十分相似。
　　
　　不期然的，心中感到一丝疼痛。尽管现在感情顺遂，但烙印在心中的痕迹太过深刻，努力想要忘记，却总是在最没防备的睡梦中再度找上他，让他重温那段清纯由苦涩的感情。
　　
　　虽然现在已经能够微笑，心痛的感觉依旧。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
　　
　　趁没人注意，纪翔将金皓薰拉近，轻轻搂了一下才放开。
　　
　　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让他挥去心中的阴霾。
　　
　　“真的做噩梦了吧？看你吓得一身冷汗。”金皓薰笑着掏出手帕给他。
　　
　　纪翔从没想过要金皓薰跟那人做比较，此刻他竟不自觉地研究起金皓薰脸上的微笑。
　　
　　也许就是那充满热诚的笑容牵动了他的心，他才会不远千里地来到这里。
　　
　　孤独了太久，他再度燃起希望，想要接受另外一份关怀。中间也有过迷惘，也历经挣扎，可是这次他终于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一份爱无疾而终。他大胆地采取行动，并且获得了两情相悦的对象。
　　
　　“我没事！走吧，去看看工作进度！”
　　
　　“我陪你。”金皓薰点头，跟在纪翔身后，“晚上还要去录音室配唱，对吧？”
　　
　　“你对我的行程可真清楚。”纪翔淡淡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杜云芊忙于工作，许多经纪事务无暇亲力亲为，对艺人采取自由放任的态度。
　　
　　结果，金皓薰来探班的几率，比杜云芊高许多。
　　
　　许多八卦媒体看见两人同进同出，一度怀疑纪翔是否考虑从纯真年代跳槽回翱翔天际。
　　
　　事实上，从纪翔跟杜云芊“分手”之后，他要离开纯真年代的传言就没有停过，逼得纪翔不得不公开表示，他不会因为私事而耽误工作，记着才停止追问这类的问题。
　　
　　他和杜云芊是一对战友，互相掩饰彼此的秘密恋情。
　　
　　在许多公开场合，他们甚至演出王不见王的戏码，让媒体都以为他们从恋人变成敌人。
　　
　　媒体捕风捉影，他们乐得转移视点。
　　
　　结束连续剧的拍摄工作，纪翔转往唱片公司，金皓薰依旧随侍在侧，就算纪翔暗示他离开，他也不为所动。
　　
　　“纪翔，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唱得很有感情喔！”制作人大力夸奖。
　　
　　纪翔瞄了眼金皓薰，冷淡回应，“还好，我觉得没什么不同！”
　　
　　“不，我觉得制作人说得没错，纪翔最近的歌声越来越温柔，很适合唱情歌。”金皓薰浅浅笑着。
　　
　　“胡说。”纪翔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休息的空档，一等制作人走开，纪翔终于忍不住开口赶人。
　　
　　“你别在这里坐着，去照顾你自己的艺人！”
　　
　　“这个时段刚好有空档……”
　　
　　“姚子奇就在隔壁！”纪翔冷冷地表示。
　　
　　“前几天忙，今天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
　　
　　“你在旁边看着我工作，我很不自在……”
　　
　　“我们好几天没见面……”
　　
　　金皓薰露出近似委屈的笑容，每当看到这个表情，纪翔也只能举手投降。
　　
　　“随便你。”
　　
　　穿过唱片公司的走廊，纪翔朝外走去，省得被人看到两人争执看，又多一笔八卦。
　　
　　他不禁气自己，就算两人关系已经十分亲近，他依然改不了冷言冷语的习惯。
　　
　　有时候一急躁，也会有控制不住嘴巴的时候，就算现在，他并不是在气金皓薰，只是表现出来的完全是冷漠与无情。
　　
　　“工作结束之后吗？”
　　
　　无视金皓薰在身后的喋喋不休，纪翔快走几步，经过某张海报前，他猛然停下脚步，转头瞪向海报。
　　
　　“纪翔，你在看什么？”金皓薰赶上，察觉纪翔的神情，不禁好奇地问。
　　
　　“这是？”
　　
　　纪翔读着海报上的字句，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呆愣地看着海报上的容貌，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著名的华裔钢琴家，最近要举办独奏会，唱片公司顺势帮他发行了一系列演奏专辑。对了，你是主修钢琴，有兴趣吗？我去弄几张公开票来。”金皓薰兴冲冲地拿起笔记本，记下这件事。
　　
　　“不用！”纪翔连忙阻住，他严肃地摇头，“我不想去。”
　　
　　“你没有兴趣？”
　　
　　“我已经离开古典音乐界很久也很远了……”纪翔低喃。
　　
　　“没这么远吧？前阵子院长不是还邀请你回去演讲？”金皓薰笑。
　　
　　“那是另一回事。”
　　
　　过去的就留在昨日，纪翔不想回首，尽管烙在心口的伤痕还在，此刻的他只想要把握住眼前的幸福。
　　
　　“我晚上有空。”
　　
　　“啊？”金皓薰倒是愣了下，不懂纪翔这句话从何而来。
　　
　　“我在回答你刚刚的问题。”纪翔提醒他。
　　
　　“喔喔，对啊！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餐厅，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吧……”金皓薰热络地翻找手册。
　　
　　瞧着他有些傻气的举动，纪翔微微地笑了。过去的冰冷忧伤一天天融化在这平淡和煦的气氛当中。
　　
　　最后瞥一眼海报，纪翔胸口依旧有些酸楚。多年前他不够成熟，就连一声再见也没有说，便斩断这份感情，让这份遗憾与痛苦折磨他许久。
　　
　　纵使不再见面，这份恋情从来没有真正的结束过，直到他遇上金皓薰。
　　
　　“再见！”纪翔轻声地说。
　　
　　遗憾依旧，但他已经找到了另一条通往幸福的路。
　　
　　我祝福你，请你也祝福我吧！
　　
　　“纪翔，你还在发什么呆？快来！”
　　
　　金皓薰站在门边向他招手，纪翔微笑颔首，迈步走向属于他的幸福。
　　
　　秘密一向勤于工作的金皓薰，十分难得的分了心。
　　
　　在翱翔天际的例行会上，金皓薰拿着茶杯发愣，对极为艺人的发言听而不闻，直到秘书莉铃在会议桌下踢他一角，他才回过神来。
　　
　　“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他站起身子宣布。
　　
　　金皓薰捧着茶杯，像梦游般的晃出会议室，几个女艺人忍不住在他背后窃窃私语。
　　
　　“金大哥没事吧？”萧依莉十分担心，频频回首。
　　
　　“是不是公司经营出了什么困难？他看起来……好像有心事……”林芬芬跟姚子莹凑上来，随口猜测。
　　
　　“别胡说了！谁不知道翱翔天际现在是唯一能跟巨子经纪抗衡的经纪公司。”姚子奇坐在角落，埋首写歌。听这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的瞎猜，忍不住插口。
　　
　　“可是……我从来没看过金大哥这么烦恼的模样。”
　　
　　“一定是感情困扰。”正在收拾问价的莉铃，微笑着说。
　　
　　“咦？”几个人一起惊呼。
　　
　　“金大哥有女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相信！”
　　
　　莉玲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只在走出会议室时抛下一个自信的微笑。
　　
　　“相信我就对了。”
　　
　　正如莉铃所说，让金皓薰心神不宁的原因，的确是感情问题。
　　
　　倒也不是他跟纪翔起了什么冲突，他们之间的进展十分顺利，两人工作都忙，但也会努力抽空相聚。因为纪翔是公众人物，不适合在外用餐，于是每次约会的场合都在纪翔的公寓。
　　
　　久而久之，金皓薰开始在纪翔家中放置自己的私人物品。纪翔的房子当中开始有了他的味道，像是替自己的爱情划下国土疆域。
　　
　　纪翔出国拍片时，金皓薰理所当然成为公寓的管理者，定期打扫、支付水电瓦斯各种费用，他变成这个家的半个主人，这也让他无意间发现了纪翔的秘密。
　　
　　整理书柜时，金皓薰在一本钢琴谱中发现一张旧照片。
　　
　　那是纪翔与一个少年的合照。纪翔约莫十八岁，略微稚气，眉宇紧锁、旗帜孤傲，而少年十分俊美，神采飞扬，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仿佛他拥有全世界。
　　
　　照片中，纪翔没有看镜头，他微微偏着头，专注地看着少年。毋庸置疑的，他眼中藏着超越友情的爱恋。
　　
　　没来由的，金皓薰嫉妒了起来。
　　
　　因为那是纪翔口中难以忘怀的过去，也因为那个少年看起来是在太美好。
　　
　　他将照片塞回乐谱，放回书架上，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
　　
　　然而，记忆并不是说消失就可以消失的，一连几天，金皓薰的脑海里都萦绕着那张浓情蜜意照片上的两人。
　　
　　几天后，金皓薰开始旁敲侧击。
　　
　　“纪翔，你还记得你的初恋情人吗？”
　　
　　“嗯。”
　　
　　“是个怎样的人？”
　　
　　“很有才华，很有自信。”
　　
　　“你们还有联络吗？”
　　
　　“没有。”纪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叹息。
　　
　　“你们是怎么分手的？”
　　
　　虽然大略知道两人是争执之后分手，可是金皓薰从来没有仔细问过，直到看到那张照片，他才涌起探索的欲望。
　　
　　“为什么你突然这么好奇？”纪翔终于皱起眉头，质疑道。
　　
　　“我当然会想知道你的过去。”金皓薰挤出微笑。
　　
　　“那些是我的隐私，我不想回答，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问。”纪翔淡淡地说，虽没有动怒，但拒绝的意涵十分明显。
　　
　　金皓薰识相地闭上嘴巴，心里却泛起一丝悲哀。
　　
　　少年是属于纪翔的秘密，他会一辈子珍重地放在心里，没有人可以取代。
　　
　　他开始对自己的地位产生质疑。
　　
　　没有见面的时候，纪翔不会主动打电话来问候；久别重逢，也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示。
　　
　　偶尔在摄影棚见到，纪翔也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点头示意。
　　
　　金皓薰知道纪翔不善于表达感情，可是他的冷淡完全超出他的预期。虽然他从来没奢望过什么激情拥抱，但连一个笑容都得不到，难免还是有些受伤。
　　
　　他知道不是故意的，只是还是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担任纪翔的经纪人时，总是游刃有余地将他操弄在鼓掌之间，确实掌握他的心情反应，但随着情感逐渐加深，他却再也看不清纪翔的思绪。
　　
　　“你爱我吗？”有时候他会开玩笑地问。
　　
　　“你知道的。”纪翔从不正面回答。
　　
　　如果纪翔所说，这段感情是他等候了多年才得到，他不是应该更积极努力一些吗？
　　
　　金皓薰突然觉得疲惫，总以为自己可以看透一切，这次却有心无力。
　　
　　也许这就是别人说的当局者谜吧？
　　
　　日子再度恢复平静，忙碌的生活让金皓薰没时间去胡思乱想。电影杀青后，纪翔也一头栽进连续剧和新专辑的工作漩涡中，每天在电视台及唱片公司打转。
　　
　　担心纪翔忙碌起来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金皓薰只要一有空，就会去探班，看看纪翔有没有好好地吃饭睡觉。
　　
　　照例，纪翔看到他不是喜悦，反而是满脸困扰地叫他走。
　　
　　“你不喜欢我来探班吗？”金皓薰满腹委屈。
　　
　　“我不希望媒体捕风捉影，说我跟经纪人处不来，说我想跳槽回翱翔天际。”
　　
　　“我只是想看看你。”
　　
　　“真拿你没办法。”纪翔露出微笑，轻声叹息。
　　
　　金皓薰只能苦笑。
　　
　　明明是两情相悦的爱情，为什么他却总有一种孤单的感觉呢？
　　
　　有时，金皓薰会到录音室观看纪翔配唱，听着纪翔温柔的歌声，看到他不时飘向自己的眼神，唯有这个时刻，金皓薰才会找到一些被爱着的线索。
　　
　　所以尽管纪翔每次都赶他走，金皓薰还是乐此不疲地坐在对面，隔着透明玻璃观看。
　　
　　旗下艺人姚子奇也正在录制新专辑，他却十分偏心地不闻不问。
　　
　　“皓薰，我就在隔壁，你这个经纪人居然不来探班？”姚子奇忍不住念了几句，调侃多于抱怨。
　　
　　“抱歉抱歉，等农历七月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看住你。”金皓薰笑容可掬挡回去。
　　
　　“啧，到那时候你少接近我！”姚子奇被说中罩门，脸色不善地离开。
　　
　　不能怪金皓薰无情，演艺圈的生活太过忙碌，想找出两人的相处时间，得在工作夹缝中杀出一条血路。
　　
　　趁着唱片录制的空档，金皓薰兴奋地提出邀约。
　　
　　“工作结束之后有空吗？”
　　
　　他最近看到一家不错的餐厅，想邀纪翔一起去犒赏自己一顿。
　　
　　纪翔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伫足在一张海报前。
　　
　　“这是？”
　　
　　“这是著名的华裔钢琴家，最近要举办独奏会，唱片公司顺势地帮他发行了一系列演奏专辑，对了，你是主修钢琴，有兴趣吗？我去弄几张公开票来。”难得纪翔有喜欢的活动，金皓薰低头翻看记事本，想将这件事记录下来。
　　
　　“不用，我不想去！”
　　
　　金皓薰敏锐地抬起头来，察觉纪翔的声音有些异样。
　　
　　纪翔依旧瞪着海报，满脸不敢置信。
　　
　　他到底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