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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无碑-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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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在羞辱我?!”

    景旡连忙站起来打圆场道:“裴将军你误会了,殿下不是这个意思。”

    “我确实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生性受不了别人替我背黑锅,倘若出事,你必须说是受我威胁,这一点你要谨记。”顺王解释道。

    裴叔东慢慢冷静下来,盯着顺王的脸看了半晌才道:“殿下是真拿楚沉夏当兄弟看待,我对殿下来说不过是一个手下。”

    听完后半句,顺王的气顿时便涌了上来,斥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在意这些?!”

    裴叔东离开位子,躬身行礼道:“臣但凭殿下吩咐,万死不辞。”

    说完,竟施施然走了,这一句话足以表明一切,顺王怔了一怔,倒也没有过分在意,景旡为顺王倒了杯茶,递过去道:“殿下不必和裴将军怄气,裴将军也是太过重情义,等那些大臣的信到了,明日殿下便可率百官,金銮殿请命了。”

    顺王接过去喝了一口,轻轻放下后,紧紧闭上双眼,眉睫根部颤了一颤,毫不掩饰一脸的疲倦,沉吟了一下才道:“希望一切顺利罢。”

    当夜无眠,裴叔东怎么都觉得心里不舒服,刚至丑时,便起身出府悄悄混进了司刑寺。

    楚沉夏起初见到一声狱卒装扮的他不由得失声笑出来,可听他讲完事情来龙去脉,登时跳了起来,震惊道:“什么?殿下今日要率百官跪金銮殿?!这个阵仗简直是逼宫啊!殿下疯了吗?你们怎么也不拦着他?”

    裴叔东见他反应如此巨大,深知事情不好,跟着蹙眉道:“拦不住啊,殿下疯了,景旡也跟着疯了,他们二人谋划的这几个法子,真是听听便叫人胆战心惊。”

    楚沉夏来回踱了步,猛地一抬头,叮嘱道:“列行军和六历军那儿你得守住,不能透露一点消息出去,一个兵都不能放到金城来,否则这谋逆造反的罪名便扣实了!”

    裴叔东慎重地点了点头,又见楚沉夏摇了摇头,忙问怎么了?

    楚沉夏垂眸沉思了半晌,似乎拿捏不住道:“不,不行,万民请命是逼皇上裁决,率百官跪金銮殿已是逼宫,所属军营擅自出城直逼天子脚下更是大罪中的不赦之罪,这等激烈的做法不像是殿下的行事作风,显然是进了人家的圈套。”

    “啊?那怎么办?”裴叔东挠了挠头,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楚沉夏抬起眼来,向他招了招手,裴叔东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 误杀顺王

    今日早朝并无要紧的事,因此很快便结束了,陈公公宣告完退朝后,皇帝慢悠悠地准备下殿。

    殿外忽然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儿臣刘衍携万民陈请跪书求父皇赦骁骑将军楚沉夏死罪。”

    大殿内顿时沸腾了起来,皇帝原本就疲惫不堪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的吓人,御前带刀侍卫付虎从殿外疾步上前,禀道:“启禀皇上,顺王携众官跪于殿前。”

    皇帝有些不稳地下了台阶,一把推开陈公公,脚步虽不稳但如生风一般,急匆匆往殿外走。

    三丈长的白纸铺了一路,字和手印将这三丈白纸铺就的密密麻麻,顺王为首跪在殿前,身后约莫跪着六七十名官员,大多是品阶不够,没资格上朝的官员。

    区区一个四品骁骑将军竟值得他做到如此地步,皇帝的气息又重又粗,两条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沉声道:“子顺,你这是在逼父皇吗?”

    顺王跪直身体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替万民陈请,还请父皇赦罪。”

    “万民陈请?是朕,错了吗?”皇帝向他走了两步,无视脚下的白纸,目光阴厉地看着顺王。

    顺王的视线在皇帝脚下打了个转,咬牙道:“父皇依律处置没有错,可楚沉夏也没错,纵火伤人虽属无奈,可除去无心阁这等阴险之地实乃大功一件啊。”

    皇帝冷哼了一声,身后却传来一阵动静,几名大臣纷纷跑下殿前的石梯,跪至顺王身后,太子詹事季刚道:“陛下英明,可例律冈法之外不外乎人情啊!尔等为骁骑将军所为像陛下求情。”

    禁军统领王秦接话道:“太子詹事所言甚是,骁骑将军虽有过失杀人罪,但也有功,功过相抵,当免死罪。”

    又有几名大臣跑下去跪至顺王一侧,说了类似的话,皇帝见重臣都纷纷为楚沉夏求情,脸上的阴云登时密布,适时又有几名大臣从身后出列,皇帝一把夺过陈公公手中的拂尘,狠狠往地下一掷,在尘土飞扬中喝道:“全部给朕回去!”

    那几名重臣听闻虽惊吓了一番,倒也不慌张,就地跪了下来。如今还站着的几位大臣想必便是庆王的人了,这些人中唯有司刑寺主司陈阙挺直脊背立于人群中,面色淡然,仿佛未受眼前这些人的干扰,倒是让皇帝的心舒了一舒。

    “陈卿。”

    听到皇帝叫他,陈阙忙上前矮身鞠躬行礼,“说说你的想法。”

    陈阙应了一声,从袖口中拿出一份奏折递于皇帝,皇帝接过去粗粗一翻,龙颜大怒,一双眼怒气冲冲地看着他,陈阙不急不缓道:“禀陛下,此为楼之敬与斐文官官相护逼死武馆一家十二口的陈述,周中钧与各地富商勾结将赈灾的粮食高价卖出,臣正在查。”

    皇帝没想到一向置身事外的陈阙居然也掺和到了这件事情里来,心头的怒火简直要将心烧出一个洞来,目光如刀一般扫过身前身后跪了一地的人,声音里也透着无尽的狠辣,“你们是联合起来逼朕吗?这都是阴谋,都是事先策划好的吗?你们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手中的奏折奋力一甩,“哗哗”声中所有大臣下跪,惊呼,“陛下息怒。”

    御林军总管杨尹忽然疾奔而来,口中高呼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这一干人自然不知出了什么事,所有人的目光都压在了他身上,皇帝的目光更是凌厉无比,在他看来,如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策划好的。

    “禀陛下,那。。。那裴叔东带领列行军。。。杀到金城来了!”杨尹气喘吁吁道。

    听闻此言,裴方明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喊冤道:“陛下明察啊,我儿忠厚老实,绝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啊!”

    “二哥对皇上忠心耿耿,定是受人欺骗,请皇上明察!”一旁的裴尘东也跟着父亲连连磕头。

    皇帝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一转,裴叔东忠不忠厚他不清楚,对自己忠不忠心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裴叔东向来站在顺王背后,唯命是从。

    “子顺!你今日来是逼宫的吗?!”皇帝一张脸抽搐了几回,抽出杨尹身旁的佩剑,在众人惊呼声中对准了顺王。

    顺王的脸上满是诧异,对于杨尹所说的话,他连半分防备都没有,一时怔仲地看着胸前的剑。若是说裴叔东此举与自己无关,岂不违背了昨日所说绝不牵连吗?若说有关,倘若不是杨尹夸大所说,事实如此,那他不就坐实了逼宫之名?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好硬着头皮道:“儿臣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是不是你让裴叔东从郴州带着列行军到金城的?”皇帝将手中的剑牢牢抵在顺王胸口,再深一分,只怕要刺破胸膛,众臣终于开始惊慌起来,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纷纷噤声不语。

    为一个楚沉夏求情可以,可谁也不愿意被逼宫牵扯上半分关系。

    顺王目光闪动,牙根紧咬,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是儿臣让他进的金城,同为楚沉夏请命,但。。。”

    胸膛的痛楚只让他说了一半,顺王不可置信地看着深入自己胸膛的长剑,眼前尽是一片血色,他抬起头来,目光沉痛地看着眼前这个决绝的人,要知道,不久前,两人还是嬉笑对弈,俨然一派父子情深的模样。

    “请的什么命?一派胡言!朕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出了个逼宫的皇子,真是给朕长脸!”皇帝怒斥道,手中的剑飞快地从顺王胸前抽出,血沿着剑身不断往下滴,乍一看,皇帝双目猩红,手握血剑,倒像是中了邪。

    所有大臣都傻了眼,震惊地张着嘴,说不出半句话来,还是陈阙率先反应过来,不顾皇帝难看的脸色,颤声道:“陛下,此事疑点重重,逼宫一说着实站不住脚,陛下莫要为虚无的说法而做出不可回转的事情啊!”

    皇帝却根本没有听进去,浑浊的老眼微微转动,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顺王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饶是如此,皇帝也没有再投去半分视线。

    顺王手下的几个大臣见顺王昏死了过去,身上的血又咕咕地冒出来,内心焦急可又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好拼命磕头连连道:“求陛下宣御医,求陛下宣御医。”

    一阵马嘶声忽然将一片迭声叫唤掩去,众人又惊又惧地抬头,往身后的长道望去,只见裴叔东飞驰着骏马而来,在不远处下马,极快地往金銮殿前赶来。

    裴叔东脚步飞快,一会便至众人面前,还未停下脚步,便已屈膝重重一跪行礼道:“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赐罪!”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尤其是皇帝有些拿不住手中的剑,微微晃了晃身子,愠怒地看向杨尹,杨尹也不知这变故,讪讪问道:“裴将军,你在说什么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臣在郴州任命,昨日收到顺王的飞鸽传书,让臣赶赴金城随他一起在早朝时跪拜于金銮殿前为骁骑将军请命,臣正想回绝殿下,却又同时收到一封来自金城的密报,说是今日金城会有大乱,需我带兵赶赴金城救驾,果不其然,今日在城门口便遇到一群反贼,当场诛杀了一些,但还是逃走了一些,臣命王震带队去追了,想到陛下安危,于是臣先赶往宫中。”裴叔东余光找寻了一遍顺王,却没发现,当下有些诧异,顺王服饰显眼,应当一眼便能找到。

    皇帝手中的剑脱手,“当”的一声砸到地面,裴叔东顺着剑掉下的位置看去,那里竟然躺着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居然是顺王!起初被那些跪着的大臣遮挡,大意之下并无发现,裴叔东即刻猜想到了当时的状况,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来人!快传御医!快传御医!”皇帝对着一众大臣急呼道,见到顺王脸色已经白的没有半分血色,心中愧疚难忍,忙亲自将他抱了起来,无奈皇帝根本抱不动顺王,想到小时候的顺王很喜欢哭闹,自己常常抱着他安抚他,见到他胸前的衣襟都被染成了血色,两行泪水便流了下来,似个无措的孩子一般大呼:“快传御医!”

    众人连忙将顺王抬至了皇帝的寝宫,一干人等全挤在房间里,御医皱眉回身看了一眼那些官员,皇帝忙斥道:“都给朕出去!”

    于是一干大臣又胆战心惊地应了一声往外退去,几名官员面面相觑,啧了一声,急道:“这叫什么事啊,苍天保佑,殿下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裴尘东悄悄凑近裴叔东,轻声道:“二哥不是昨日就在金城了吗?”

    “闭嘴!”裴叔东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四周,好在大家都比较关心顺王的伤势,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有什么事回家去说,不要多说一句话,懂了吗?!”

    皇帝不安地在一旁踱步,子顺死心眼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一时气糊涂了,拿剑刺他呢?自己真的是老了,这明显是有人利用裴叔东将逼宫之罪强加到子顺身上,自己真是老了,才会轻易中了别人的圈套。

    半刻钟后,高娴妃已经得到消息赶了过来,还未见到子顺,只是向皇帝行礼时双目便已忍不住垂泪了,待见刀嘴唇发白,胸膛上的一个血窟窿时,更是咬着牙晃了晃身子,皇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到底还是没倒下来,高娴妃跪坐在床榻前,握着顺王冰冷的手默默垂泪,皇帝眉间一跳,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低声唤道:“娴妃。。。”

    高娴妃紧紧咬着下唇看向皇帝,这一眼里,除了满满的伤痛,竟连半分委屈和怨恨都无,仿佛这一天她早就料到会来,伤痛也该他们母子自己受下,容不得说上半句怨言。

    皇帝心口一紧,慌乱地蹲到高娴妃身前,颤抖着手为她擦去眼泪,可泪水一擦去便又流了出来,许是太久没见高娴妃哭泣的样子,忙安慰道:“是朕不好,是朕的错,娴妃你别哭了,都是朕不好。”

    高娴妃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帝,声音嘶哑却从容得很,“陛下没有错,臣妾没有怪陛下,臣妾只是担心子顺的伤势。”

    对上她清冷的没有半分温度的眼神,又听她话说冷淡,似乎充满了决绝失望之意,不由得掰过她的身子,用力地似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对着她惨淡的表情,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从今以后,子顺做的任何事,朕保证绝不疑心他半分。”

第五十七章 立太子

    顺王昏迷中总是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求父皇赦楚沉夏死罪。”

    皇帝最终是允了,只不过褫去了楚沉夏四品骁骑将军之职之后,又追了一句,永不叙用。

    只可惜刘彧的计划到最后还是泡了汤,一生都在算计别人的皇帝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是圈套,加之自己又亲手刺了顺王一剑,内疚之余,根本无心指责顺王所犯的大不逆之罪,加多补偿都来不及。

    翌日便令中书令长孙无唐拟写了立三皇子刘衍为储的诏书,同时告示天下,并发榜于南宋各州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承治二十六年立。

    盖闻万国之本,属在元良;主器之重,归于贤子。朕恭膺景命,嗣托丕图,远惟右昔早建之文,近考祖宗相承之典,爰遵天序,式正储闱。

    咨尔皇三子刘衍,贵妃高娴妃所出,钟粹英表,元德天成,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鲁国永明公主朝阳鲁氏,柔嘉成性、宜昭女教。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以册宝立尔为皇太子正妃。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

    钦此。

    刘彧看着手下从城墙誊写来的这一份昭告,缓缓闭上了眼,一旁的人如往常一般摇了摇扇子,依旧笑道:“真是防不胜防,还以为他在牢狱之中,便做不出一番动静,实在是低估了他,到让顺王因祸得福了。”

    “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他了。”刘彧睁开眼,嘴角微微撇了一撇。

    那人却摇头道:“说了又如何,凭着他的性子,绝不会因此而改变他的立场,他这个人也倔的很,这一点,倒是和顺王有的一比。再说了,这江山注定是晋王的,他再怎么做,都是于事无补的,只不过是拖慢了我们的步伐,别的,他又能做出些什么来?”

    刘彧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楚沉夏出来以后,没有回家也没有去道馆,更没有去王府,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骁骑将军被封,马管家与一应人等全都被遣散了,只有鹿寻被楚夫人带回府中。

    顺王醒转来的时候,得知自己不仅被立为皇太子,顺带地被皇帝赐了国婚,险些被惊的呕出一口血来。

    武国出身的高娴妃显然也十分不悦这个太子妃,但毕竟是国婚,容不得他二人不喜,两人默默地对眼垂伤了片刻便顿悟了。

    东宫一切安置妥当,刘衍便率着一干人等移居东宫,楚沉夏不知去向,就连景旡也消失不见了,若渝已经沉睡多日了,处在这冷清的东宫之中,想到从前的种种欢乐,刘衍不由得黯然神伤了一回,好在半容回来了。

    半容听说了近日的变化,唏嘘了一番,安慰了顺王之后,总算说出了一个令人欣喜的消息来,若渝的病有救了。

    原来半容远赴靖州姜山,将几十年未出山门的师父徐道请到了东宫,徐道度,是这个时代的传说,医神之名丝毫不虚,只是脾气古怪了些,中年得子之后隐居山门,无人知其所住之地,便是其孙其子也难寻踪迹。

    此番做客东宫,真是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纷纷赞叹太子好手段,竟能请动医神。

    其实请不请得动,与寻不寻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徐道度观察完若渝的病情之后,摸了摸极长的白须,摇了摇头道:“老夫知这病,乃是两相相克而至,但这解法嘛。。。”

    “解法如何?”半容紧张地问道。

    “恐怕不易。”徐道度原本因为年迈而皱在一起的老脸,此刻皱了眉也看不出来,只好啧了一声道,“尔等且出去,待老夫再详探一番。”

    两人同立于屋檐下,半容瞧他不能完全直立,有些佝偻着背,想必伤口处的疼痛还未全消,劝道:“殿下,哦,对,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伤势还没有痊愈,不如我送太子殿下先回房?”

    刘衍摇了摇头,多日未见,只觉得半容有些消瘦,但想到今晨所见瘦骨嶙峋的永明,不由自主地又摇了摇头,相比之下,半容根本算不上消瘦,倒有些丰腴了。

    “太子殿下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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