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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纸搁置在眉心，被我的眼泪印湿了。
　　没有利用价值的阿三会在顾北辰手下以怎样的方式生存呢？
　　我这样想着，慢慢地滑落到地面。
　　那团报纸却被我越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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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与许许多多的人经过，无论好的坏的，贫穷、富有。可除了自己的父母，余人都不可信。
　　从记得世界色彩的那一天起，我就是个孤儿。
　　我不必信任何人。
　　我找到了他们共通的地方：
　　无论我经过多少人，包括顾北辰和华震，他们都不过是我路上的踏脚石。
　　只要我找到我该有的方向。
　　只要我找到可以相信的人。
　　得到阿三重伤的消息时那股永生不忘的疼痛让我知道，我不必再费心寻找，也不必再被那些繁华如繁花的表象迷惑。
　　我把报纸扔到地上，双手交叉，搁置在鼻梁。
　　眼睛盯紧了前方的空气：
　　从今天起，做一个坏人。
　　杀人、上位，以及无休止的争夺。
　　从今天起，与每个人周旋。
　　利益、欺骗和微笑。
　　我是一个坏人。
　　有个人，在生命垂危之际，念着我的名字。
　　我会径直走向你，告别所有他乡之路。

　　第八十五章

　　我想过要离开星火。
　　虽然不卖身，但在这种地方工作，难免会让齐子成用带色眼镜来看。那心里自然而然就不会有好的评价。
　　但最终没有离开。
　　从他开始频繁出入星火起，我开始发觉：
　　也许这样的身份，对齐子成而言，有另外一层吸引力。
　　齐子胜如此，其弟大约也难逃例外。
　　赌一把！
　　我心中这样喊着。
　　今天齐子成在台下看我表演，我提前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想我该表演什么，才能将他好奇的心打开。
　　华震曾告诉我，齐子成还没有过女人。相处时间最长的冯玉娇也只停留在肌肤之亲。
　　于是，这让我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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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媚的音乐响起，我在后台披上了黑色的薄纱。
　　紧身的黑色皮裤，随着不断变幻的灯光闪耀着各种颜色。
　　上身只围了一个胸围，浅红和沙黄的布带一条一条地向下披散。
　　我缓缓上场，薄纱掩面。
　　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紧不慢地从齐子成脸上扫视。
　　他的脸红了。
　　我微微一笑。
　　音乐的节奏突然加快，我开始舞蹈。
　　我的身材很好，这是我最为自信的地方。
　　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个男人都会随着我的舞步血脉喷张。
　　何况，齐子成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
　　一改往日低调，我放浪形骸。
　　这样的视觉和心理刺激，会让我得到我想要得到的效果。
　　黑纱褪去，若隐若现的真容蹦现，台下便惊呼一片。
　　只是，此刻，音乐开始了它的尾音。
　　我弯腿盘坐，黑纱盖上了身子。
　　打在我身上的灯灭了。
　　我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悄悄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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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表演！”
　　这是齐子成冲到后台，推开门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可是第二句他就接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正在换衣服的我……
　　“啊！”
　　恰到好处的惊讶，捂住前胸。像个受了伤的羔羊，闪着双目注视齐子成。
　　他涨红着脸，手掌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合适。
　　“我……”
　　“……”
　　“对、对不起。”他慌忙解释：“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只是忍不住想要过来。”
　　“没关系。”
　　心中掠过一丝得意——这早在我的排演里。
　　我猜到他会过来。
　　我一直光着身子在等他。
　　浅笑，低眉：
　　“想在这里看我换衣服吗？”
　　“……啊！”干笑着，乖乖关上了门。
　　卸了淡妆，我穿上衣服，素面朝天地出门。
　　齐子成看着我，双目一亮：“两重天呢，这个样子。跟刚才台上的差别太大了！”
　　“不好看吗？”
　　“……不是，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的你。虽然妖艳会让我有短暂的心动，却不如这样素色的扮相来得长久，细水长流。”
　　我呵呵地笑：“真会说话，用这招骗了不少女孩子吧？”
　　“你可别诬赖我，被玉娇听到的话，又要挨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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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音响一刻不停，我提议到外面透透气。
　　这是我跟齐子成第一次单独接触。
　　我们坐在花坛旁，他问我为什么会流落到边城。我将心中拟好的说辞告诉他。
　　我说我爱上了顾北辰，可他在得到河西之后，变了质。我不喜欢他这个样子，就总在耳旁劝说。
　　终于，被赶了出来。
　　齐子成狠狠地跺脚，骂了顾北辰一句：“上次在暮城看到你们在一起，原以为他是个好人，哼！原来不过如此。秋瑶，他不珍惜你这样的女孩儿，是他没有这个福分！”
　　“只是……”他偷偷地问我：“现在还会想吗？心还会痛吗？”
　　我摇摇头：“事情过去那么久，就是痛得再历害，也应该过去了。剩下的，不过是偶尔无聊时想起，叹叹气。我只想要安安静静地活下去，想这些，除了徒增烦恼，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的对。”齐子成笑起来：“可是，你这样的生活方式，怎么可能会安静呢？身后肯定会有那么多讨厌的苍蝇吧？”
　　他是在旁敲侧击地问我为什么会从事这一行，我这样想着。
　　“在夜总会上班非我所愿，可，一个女子，外出闯荡，又没有一技之长，也不想被包养，那离了这一行，我该干什么呢？”
　　我别过头，遥望远方。
　　我想起这一年来的颠沛流离。
　　虽然是在演戏，却仍旧忍不住悲伤——没有长久的快乐，整日活在被编织好的谎言里。
　　像个傻瓜。
　　“你的命真苦。”他的悲叹由衷而发：“从未真正的快乐过吧？”
　　“快乐两字拆开，原只一忽尔的愉悦。这短暂的快乐，谁会没有过？想要长久，却不易。”
　　话已至此，我知道我该走了。
　　不能长留。长留，就不会经常想起。
　　起身：“少爷，我该回去上班了。时间太晚，回去早早休息。”
　　不犹豫地朝星火的大门行走，齐子成忽然追上来：
　　“告诉我你的电话吧，我……我想以后经常跟你说话，也叫着玉娇出来，让她也听听。从你的嘴里，我听到从别人嘴里听不到的，特别的东西。”
　　我像得了逞的孩子，笑开了花。

　　第八十六章

　　“这是秋瑶，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去年我生日的时候，是她帮我放了烟火！”
　　“你好。”我笑着对冯玉娇伸出去手。
　　在这个午后明朗的咖啡厅里，我不怀好意地与这位深爱齐子成的姑娘浅握双手。
　　齐子成仿佛特别迫不及待地想让我与冯玉娇见面，于是在我给他电话的第二天，我刚刚睡醒，就被叫了出来。
　　此刻，我双目微肿，仍旧有些睡眼朦胧。
　　阳春三月的日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正好打在我们脸上。
　　三个人，程三角形围坐在圆桌前。
　　齐子成侃侃而谈他在国外读书时的趣事，我跟冯玉娇面带微笑地倾听。
　　从齐子成口中，我得知他与冯玉娇是在求学时相识相恋。
　　齐子成回国之后，落户于国外的冯玉娇毅然跟他回来，一刻不愿分离。
　　看到话语之间，他们两人四目交投之时，那悠长而又绵密的目光，我忽然心生不忍：
　　不要放他们一马？
　　若只是偶然间错身而过，回首时才擦出的短暂火花，路途本就不会长久。
　　可是两岸相隔大海，独身而去，却又成双飘泊重临，让我深感罪孽深重。
　　但，我能对你们心慈手软，别人呢？
　　我为他们的未来叹气，不再沉默，随意切了齐子成的话头，说起我的故事。
　　重生前后的阅历，及写字时读书的底子，让我与齐子成讲话时的论调语气截然不同。
　　我讲了一个一个他们未曾听过的故事，又随意捏造小时于街头的浪迹。
　　齐子成眼中异彩连连，冯玉娇的表情也由好奇慢慢变成羡慕。
　　最后我说：“其实这样的人生除去口头的谈资，别无其他。很多人都是如此讨生活，所以，有那么多埋怨的人，有那么多泣血的故事。”
　　“可是……可是我很向往你那样的生活啊！”冯玉娇笑着说，靠近我，挽住我的臂弯。
　　我像个姐姐一样，轻抚她那一头黑发，“你有你的路要走，听来的，远不比眼中所见更为清楚。”
　　冯玉娇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又将目光落向齐子成。
　　欣然一笑：“你们是我看到的，最幸福的一对。”
　　那一刻，齐子成笑靥如花，冯玉娇晕满双颊。
　　我告诉他们，你们是彼岸花。
　　可是，我却没有说：
　　彼岸花，开一千年，败一千年。
　　花开叶落，叶盛花衰。
　　花叶永不相见！
　　我开始继续我的故事，可却趁冯玉娇不注意时，为齐子成正一正衣领。
　　齐子成虽然面色尴尬，但依旧欣然接受。
　　他，对我，已不再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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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怎么说，齐子成在青帮都显得势单力薄，远没有他哥哥齐子胜的根基扎实。
　　如果齐啸天不是病危难治，说不定哪天就会一命呜呼，那么还不太着急培养齐子成。
　　我们完全可以从暗处下手。
　　可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落于人后，就意味着永无翻身之日。
　　我跟华震商量许久，终于决定，从齐子胜身边挖人。
　　齐子胜目前没有任何职位，换一个角度来说，他随时可以胜任任何职位。而他成长的地方，却是在海堂。
　　“刘海？”
　　“你认得他？”
　　“嗯。”初抵星火时，刘海与张强发生的争执我还记得：“是一个小分堂的堂主吧？”
　　“对……你不说我还想不起这个人，毕竟太不起眼。嗯……是个可以笼络的人，有勇无谋，野心却大，而且好酒色。”
　　“你想想燕刀有什么弱点？他是个关键性的角色。”
　　“放弃燕刀吧，他对齐子胜有着死一般的忠诚。去接近他的话，就等于被做掉。”
　　我点头，决定了海堂刘海这里的突破口。
　　一旦成功，我们就可以夺得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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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事情留给华震去做。
　　我回到换衣间，换好衣服出来，遇到了阿红。
　　还是像第一次见她时那般的高傲性感。
　　我募然想起刘海好酒色的弱点，阿红或许能够胜任。
　　依我对阿红的了解，虽然她口中说要卷钱走人，但她一定不是能够奈得住寂寞的人。
　　试问，哪个人在尝够了糜烂的光鲜，又转身投向柴米油盐？
　　我截住阿红。
　　“让开，我需要回去休息。”
　　“不要一开口就拒人千里之外啊！”我拿开挡住她去路的手臂，却又将整个身子拦在她面前。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也不会来找你。”
　　“哼，你的风头早盖过我，成了星火的头牌，还能有事找我？”
　　怪不得冷言冷语，原来是妒火攻心。
　　我推开一道门，指着里面，笑道：“里面说。”
　　阿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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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冰不是人！”
　　“……啊？！”
　　我一上来就气势汹汹，阿红彻底傻眼：“怎、怎么个情况？”
　　我双手叉腰，痛骂韩冰的不是，说她贪得无厌，我挣来的钱，她却要七，我要三，“凭什么？！”
　　阿红的眼中掠过一丝恍然，笑了：“原来是这种事，但我又能够帮上你什么忙呢？”
　　我凑到阿红耳边：“也许……我们两个人合作，可以把韩冰整垮呢？”
　　“想得美，韩冰背后，可是有大少撑腰的人啊……”
　　“总堂主已入迟暮，日日都有可能归天，到时，谁又说得清是大少得势还是二少？即使目前是大少占优，但总堂主他老人家的心思可难测的很呐……”
　　阿红神色一动：“可是我帮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阿红，决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第八十七章

　　“你一定也不想在自己走的时候也仅仅是停留在目前这个位置吧？”
　　抱起双肩，我倚在墙上，笑看阿红。
　　她的目光有那么一瞬的迷乱，忽而又变成惊慌：“你想让我们代替雪媚姐跟韩冰的位置？”
　　我摆摆手指：“不是我们”指着她：“是你！”
　　阿红摊坐在沙发上，不可思议地摇着脑袋。
　　我知道让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接受我的思想很困难，于是留给她足够的思考时间。
　　许久，她抬起脸：
　　“我该怎么做？”
　　“孤注一掷！”
　　“怎么讲？”
　　“要扳倒韩冰，就不能让大少得势。而对付雪媚，你就需要有一个后台，支撑着你的位子。”
　　我凑到阿红身旁，搂着她的肩膀，耳语。
　　我可以感受到阿红因激动身体不停的颤抖。
　　我让她去接近刘海。
　　“把刘海拉拢到我们这边，从内部慢慢蚕食掉大少的实力。这，也是你的靠山。”
　　“我……可以吗？”
　　我笑了：
　　“你也不行的话，那我们又能有什么希望呢？”
　　阿红的眼中燃起斗志，站起来：“依你所言，孤注一掷吧！”
　　我们双手交握，定下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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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开始，阿红更加卖力表演。而且，每次表演之后，都会去与刘海接触。
　　随着她越来越自信，我明白，我们的目标，已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我与齐子成走动频繁，但每次都有冯玉娇在场，我没办法进行更进一步的行动。
　　我想，是时候让齐子成经历一下新的人生。
　　他或许曾经听说过，却从未向往的——
　　糜烂。
　　他，需要糜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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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凌晨三点的时候提前下班，站在依旧有些寒冷的夜里给齐子成打电话。
　　“可以出来陪我吗？”
　　“现在……是几点？”齐子成刚刚被我吵醒，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看看表：“三点零二分。”
　　“那么晚啊……”清醒了一点。
　　“嗯，心情好差，可是找不到人说话。”
　　“明天好吗，我……在睡觉呢。”
　　我对着话筒叹气，不再强求，挂断电话。
　　坐在马路边，我抱紧了双膝，手机拿在手里，读着秒针。
　　齐子成很善良，善良的人都会心软。
　　所以，在三分钟之后，他的电话就再次打过来：
　　“你在哪里？我已经穿好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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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齐子成穿着米黄色防寒服走下车门的时候，我立刻站起来，扑到他的怀里，小声呜咽。
　　齐子成慌了，拍着我的后背，一连气地问怎么了。
　　我狠狠地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于是，他就这样手足无措地抱着，唉声叹气。
　　过了一会儿，我累了，他也累了。
　　我抬起脸，擦净脸上的泪珠——我是真的在流眼泪，晚上太冷了，我穿得又少，鼻涕也给冻了出来——
　　“……对不起。”低头，撮着鼻子。
　　“不哭啦？”
　　“嗯！”抬头，点头，傻傻地笑。
　　齐子成出了口长气：“真是把我吓坏了，出了什么事？”
　　我的鼻头再次泛酸：“在星火里被客人骂啊……”
　　“这个……”
　　看着齐子成扭捏的表情，我心里偷笑，拉过他的手臂：“怕什么呀？我又不是让你替我去出气。在那里上班，自然有被欺负的心里准备。再说，让你去，你也打不过人家！”
　　“谁、谁说我打不过？”
　　齐子成往前走了两步，我赶紧把他拉回来：
　　“好好好，就你最历害。呵呵，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你哭完之后，心情好许多呢！没打扰到你睡觉吧？”
　　他笑了，摸着后脑勺：“天亮还可以补觉啊……”
　　我们一步一步地往星火的方向走。
　　我相信，齐子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