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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花落尽光年伤-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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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忘了告诉经年?
她之所以知道昔草的故事,是那个修车铺的男人来她家找她妈妈的时候,她在隔壁偷听到的。
是不是忘了告诉经年?
有关那个吉他少年的秘密。
可是,好像没有机会告诉他了。
今日闲来无事,一大早就起床,莫莫走到十字路口。走着走着,竟发现这条路通往学校的方向。赶去上学的学生们,风风火火地从身边经过。她就站在那里,仿佛看着青春拖着沉重的尾巴逃过去。
路灯从红转到绿,又从绿转到红。
看起来,滑稽可笑。
莫莫忽然跑起来,冲着停在斑马线上的人挥手。
“喂!喂!”
我在这里,你没看到么?
经年显然见着了她,可他依然拙劣地掩饰。红灯还在警告,他慌忙踏起自行车,迅速地冲过了车流密集的斑马线,似乎是,用寻死一般的决心逃离她。
莫莫扬着停顿在半空的手。再多的呼唤,也叫不出来。
不是看到我了么?为什么还要逃?
是不是不喜欢了?
可能是连分手也不干脆的男生,生怕被她缠上,便一直逃呀逃。她忽然觉得自己像西游记里的白骨精,而他是唐三藏。白骨精爱上了唐三藏,而唐三藏却以为她是要吃他的肉,长生不老的。
一个在追,一个在逃。剧情单调的故事,可以延续到年华的尽头。
她拨他的手机。只想问个究竟。
经年在课堂上接到。手机在抽屉里振动,他拿出来一看,是莫莫打来的。他于是又塞回去。
装作听不见。
装不了。听课的思维被无休止的拨打截断。他干脆关了手机。
然后蓦地发现,笔记本漏下了一大段空白。想了想。即使分手,也要说清楚的。
放学后,经年骑着单车再次去了那条街。
去得太早了。他停在街边,没敢上楼去。等待犹如长长的空镜头,他是那唯一静止的风景。荒凉的天幕下,他安静地等候着一个女孩的出现。
二楼的窗帘没有打开。不知道她在不在家。
一直等到黄昏。经年抬起头,看见夕阳那个坠落的光源,正在散发出最后的余辉。
昏黄的,温暖的,铺就了整条街。
回头就能看见,自己和单车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喧嚣中微微颤抖。
是不是该回去了?
等不到了吧。
他犹豫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一直保持着同一姿势,当他想踩下脚踏时,发现大腿以下都麻了。他几乎和单车一起摔倒下去。
再等下去,全身都会麻的。忽然想起望夫石的故事。分析一下,不是没有可能。长年累月的等待,会使每根骨头每条神经慢慢地失去生命力,血液停止流动,皮肤不再柔软,于是就僵化成石了。
于是谁都能看见,那颗石头的等待。那是一份被世世代代所见证的爱情。
可他不是在等她的爱。他这样想着。
他是要与一份爱决裂。
人的身影在暗浓的黄昏里,越发朦胧模糊。褶皱的夜,正逐渐展开它的寂寞与孤冷。经年看见一辆名贵的宝马车,鸣着喇叭,慢慢地驶进街道。那辆车停在那栋楼下。
先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然后是一个旗袍女子。
霞光像蓦然明亮,刺激得眼睛都半眯起来。眼眶也湿了。视网膜被蒙上一层水汽。
不是哭了吧?
是太生气才对!
之前唯一幸存的狐疑也在此时此刻被粉碎得一干二净。毕竟经年正亲眼目睹,那个男人的手正不安分地搭在莫莫的腰上。而她没有拒绝,昏黄的光晕中泛出一朵浅笑。
谁拔掉了音响的插头,世界消失了所有的声音和喧嚣。
眼泪的流淌,是全宇宙唯一的声响。
男人坐回车里,傲慢地离开了。
虚伪的笑脸立刻被卸下来。莫莫厌恶地看着宝马车穿梭在鄙俗的市井间,慢慢消失。那个男人是娱乐城的客人,某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丧妻很久,对她有意思。她知道一旦接受他,便拥有梦寐以求的金钱和地位。
可她没有答应。做梦都想成为有钱人,如今机会就在面前,她却退缩了。莫莫知道,自己会永远被困在这条街。慢慢地守望着这条街日复一日地变得颓败,而她将会在某日突然发现自己竟白发苍苍。
莫莫叹了一口气。她把视线慢慢收回来,就看见深黄的霞光抹亮了每一扇窗。天空中的鸽子拍动灰色的翅膀,纷乱地,凌厉地撞碎一窗又一窗的荒芜。
视线转到某个角度,她便看见了骑单车的少年。
霞光和潮湿的空气仿佛拧成了一条粗粗的线,顿时扯住了他们。她看到他那么厌恶地瞪着自己,她吓坏了。是被他发现了么?自己穿这么暴露的衣服……莫莫拼命地合拢双脚,可风撕开旗袍的下摆,使她漂亮的大腿裸露出来。
男人们朝她吹起挑逗的口哨。
噢,也许他跟他们一样,认为她是那种女人。
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你就是贱!
很贱!
他似乎这么说。明明没有张开口,空气却清清楚楚传递来如此残忍的话语。你贱!跟你妈妈一样贱!他那无形的声音就这样缓慢而疼痛地涌过来,鞭笞着她瘦而长的身躯。他只用一种目光,就杀死了她。
“不。不是这样的。”
莫莫哭着说出来。声音很小,传不到他的听觉范围便夭折。她只能拼命地摇着头,用这种固执而否定的姿势对抗他那鄙夷的眼神。可他竟转过身去,把单车调转到一个绝情逃离的方向。
别走!听我说!
所有说不出来的千言万语,被锁在心底。她流出了眼泪,他的背影像一把剪刀,喀嚓喀嚓地割伤她的眼睛。那根本不能算是眼泪,而是血。每一滴都源自最深的忧伤最沉的痛。
女孩望着少年的离去,终于忍不住,蹲在大街上哭起来。
哭了很久。
眼泪也干了。然后,发觉身边站着一个人。
女孩抬起头,看见一个同龄的少女,烟花一般的寂寞。
“你的旗袍真漂亮。男人们都喜欢这种衣服吧。”
同龄的少女如是说。
只差一会儿。
要是少年再等那么几分钟,也许就会发现事情的真相,就会看见烟花般寂寞的少女。
会恍然大悟地内疚:啊,原来莫莫不是那个住在三十六号楼的十七岁女孩。
是这样的。命运喜欢捉弄人。
错过了一光年,便分隔十个星系那般远。
有一天夜晚。城里放烟花了。
不知是庆祝,抑或是某场盛典。总之,坐在窗台上就能看见,黑色的夜空中绽开大朵大朵的烟火。莫莫观看着,忽然就觉得这一幕很适合被拍成王家卫那种哭和笑都很隐约的电影。无须多余的人物和剧情,只需焰火一朵一朵地绽开。
从黑色的伤口里窜出来,瞬间的妖艳,瞬即埋没在无穷无尽的黑色暗香里。
最后剩下的烟花一起燃放的时候,几乎照亮了半座城池,她看见远处白色圆形的屋顶,似是一座教堂。那是她的灵魂可以得到洗涤的地方。那里住着一位叫上帝或耶稣的洗衣工,将她肮脏的灵魂捋平成布,再放在干净的水里,慢慢地洗。
孤独,伤感,寂寞。
前所未有的感情,她摸到黑色的皮肤。
莫莫用手机把最后的一幕烟花拍了下来,再发给经年的号码。
黑夜里,渺茫地等待对方回应的过程中,自己拥抱自己,不想被黑夜的孤寂卷走。
最终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
如此了。
分手了么?
是这样吧。
从未试过心会这样痛。以前喜欢过那些男生时,大多怀着游戏的心情。陪他们一起笑,或者装出一个笑应付他们。对她来说,他们都是一件件高大又全自动的玩具。他们的外壳是温暖的,躯内却空荡荡,冰冷冷的空旷。
她伸手掏进里面,手伸出来,什么感情也没抓着。
于是,当他们说分手,又或者对他们说分手。都是一件十分平静的事情。
心儿一点也不痛。
很长一段时间里,以为这就是爱情。人们口中的死去活来,缠缠绵绵,大概是夸张了。
直到真的喜欢一个人。
直到失去那个人后,心脏比任何时候都要觉得痛,同时,无可抑制的空洞。她渐渐生疑,曾经在一天内吃太多的东西,填补那空荡荡的内心。换来的代价却是因为暴饮暴食导致胃部不适,住了三天医院。
莫莫躺在床上,不解地看着年轻的女医生。她问,为什么她的心仍觉得痛。
女医生,疑惑又关切,伸出手,按在她的胸口上。左侧第二根肋骨处,她感受隐隐的痛在跳动。是的,痛了。像藏着一只刚出世的小猫,不懂温柔地轻轻用尖锐的爪,抓破她的心脏。
那样的小动物,躲在她的心里,她又能用什么来喂哺它呢?
“把它抓出来吧!求求你。”
莫莫对女医生说。女医生有一头非常美丽的长头发,她见过许多留这么长发的女子,她们通常性情善良,温柔而细腻。莫莫留意到女医生胸口戴了一条银色的链坠,俯下身时就轻轻晃动,不小心碰着了主人的锁骨,就哀哀地响。
“抓什么呢?”女医生温柔地问。
“猫。”
“嗯?”女医生吃惊地望了望病房四周。“这里并没有猫哇!”
“它在我的心里,抓得我很痛。”
莫莫认真地说,女医生一下子就懂了,莞尔一笑。
“你的心里没有猫。”
“没有?”
“嗯。因为人的身体里根本不可能寄生一只猫。”
“是这样子啊。”
似乎明白了。转过身还是觉得疑惑。
既然如此,为什么心会痛?
像种子,落入土壤。
一见到他,所有的疼痛就发芽,以翠绿的形式,撑破了心脏。
最后一场雨来到广州城已是春天的末端。
木棉树又开出新叶,穿过城市的风摇曳出深深浅浅的水纹。
莫莫踏出娱乐城的门,冷雨天空起了风。雨停了很久,从站着的地方抬头看见城市的天空,逐渐明亮,仿佛正从一个悲伤的梦里醒过来。
身后还有觥筹交错的喧哗,沿润湿的空气寄寄地传过来。
娱乐城的领班追出来。
“莫莫,你真的不干了么?多可惜啊。客人那么喜欢你。再考虑一下嘛。可以给你提工资啦。”
莫莫头也不回,钻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目的地。
她说随便走走。
不想回家。亦找不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仿佛天大地大,她到哪儿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车像一条迷路的鱼,盲目地游在马路上。隔了不久,遇上大塞车,所有的鱼都堵在同一条狭窄的马路上。车里有些窒闷,随便一次呼吸都得花费很大的力气,莫莫就拉下车窗,把外面的风和喧闹声一起放进来。
就在那时,莫莫惊奇地发现,出租车辗转来到了她以前就读的中学。街口那个墨绿色的邮筒,依然那么明显而孤独地站立繁华的城市街头。莫莫看见她曾经喜欢旷课逗留的教学楼屋顶,经过树叶的遮掩,远远望去就像悬浮在天空的岛屿。
科幻的,3D的,葱葱绿绿之间,生活着一群出尘脱俗的阿凡达。
想回到那样宁静的世界去。
可是,莫莫已经把她十七岁的年华遗留在那里了,没有人捡到,她也拣不回来。
鼻子酸酸的,莫莫就掏出纸巾,擦了擦鼻子。
“看样子,要堵很久。”司机透过后视镜,与她交谈。
她抬起头,看了看前面,堵塞的车龙那么远。她又往后看,后面的车流同样延伸到城市的尽头。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穿警服的交通警察,大声地吹着哨子,做着各样她看不懂的手势,徒劳无功地分解这堵塞的车流。
莫莫听到司机说:“要不,你在这里下车吧。没必要浪费时间。”
也对,谁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而她也饿了。一直喝很多的酒,肚子却饿得要命。莫莫迫切地想吃一些美好的热食,补给她虚弱的身躯,让她有力气去肩扛那沉重的空虚。
“车费多少钱呢?”
“三十六块。”
她都伸手去拿刚刚领来的薪水。手攥着钱包,手腕下跳跃着颤抖的血管。却没能拿出来。
视线锁在墨绿色的邮筒上。它拧紧了莫莫的目光。莫莫拼命地看过去,她看到那个叫昔草的少女,还有那个叫经年的少年。像小说里相亲相爱的男女主角。木棉树的辛香萦绕在故事情节里。
昔草把信投进邮筒里,经年骑着单车。
昔草的短篇,经年的长卷,重逢在某个句子里。
自己却成了读者。突然被搁置成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莫莫咬紧了嘴唇,心脏又开始疼痛。像哪里泛滥而来一片冰凉的潮水,把她缓慢而窒息地吞没。她抓着车门的把手,几乎要打开门跑出去,像丢失心爱玩具的小孩,披头散发地寻找她失去的东西。
最终没有动,没有打开车门,也没有把车费交出去。
莫莫用很累的声音对司机说:“没关系,我可以等。”说完一句话,她就疲惫了。
她仍遥望着那他们,即使隔了一条车流的距离,中间要穿越汽车的尾气和喇叭声,她仍带着某种近乎变态的固执,不肯把目光抽离出来。
司机也不说话。开始打开电台,调至某一频道,声音好听的主持人推荐了一首忧伤的歌曲。
后来,昔草跳上了经年的单车。经年微微回过头,说着什么,三分之一的侧脸,表情糊开了,看不清楚。
A
“他说,还有一个城市,他就到了上海。”
“你知道上海,在什么地方吗?”
那是一个有名的大都市,嵌在长江的出口处。长江以比时光慢一半的速度,流经那个城市的下巴和脸颊。
经年回头告诉她,昔草却摇摇头。
“我不知道长江在哪里。”
原来是几乎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的少女。和别人相比,昔草这些年的时光犹如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每厘米,每分米,都长不出这城市的边缘。
一直待在这座城市里。从小读书的时间很少,勉强应付完九年义务教育便辍学。除此上学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耗在修车铺里。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是广州城的另一端。
昔草还记得小学时,学校经常组织春游,去广州附近的城市。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兴冲冲地背着小书包,跑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家。她要告诉继父,她想和小朋友一起去玩。
老师说那里种了许多油菜花,五彩斑斓的蝴蝶追着风儿跑呀跑。她就在课堂上托着小脑袋幻想着那春天里最美丽的景色。她不得不承认,当她回到那个小屋时,所有想象中的华丽色彩便一瞬间在阴暗周围化开来,被冲散得七零八落。
幽暗潮湿的屋子里,不存在油菜花的春天。
小昔草畏怯地站在墙角,看着那个一脸颓唐的继父,一边喝酒,一边吃花生米。她手指抠紧了衣角。不敢说,生怕会遭一顿毒打。那个时候,妈妈才离开不久。继父的怒气还在,动不动就拿她出气。
最经常听到的一句话:“死丫头!你妈妈再不回来,我就打死你!”
他养了一根很粗很结实的木棍。用来打人很痛。在这拥挤的小屋里,小昔草最害怕继父,然后就是那根木棍。它明明没有眼睛,却瞅得她心里发慌。它明明没有嘴巴,她却每天夜里被它的咆哮声给吓醒。它明明被她偷偷削细了一些,可她却依然感到被它打得很痛,一条伤痕往往能保留一辈子也不褪。
那次,她没敢说春游的事情。当同学们回来七嘴八舌地谈论那里美丽的景色时,小昔草就安静地倾听。她觉得他们描述得多么生动呀,她仿佛就能感到无数的蝴蝶在身边飞舞,它们拥有那么强壮又美丽的翅膀,令她羡慕。
如果能成为蝴蝶,她就能飞出那个屋子,飞出这个城市,满世界地去寻找自己的母亲。
第二年,学校又组织春游。小昔草已经不打算将这件事跟继父说了。
只要等同学们回来后描述那里的风景,她就觉得足够幸福。
她的同学们都去过很多美丽的地方。她们手舞足蹈地说一个地方的风景。坐在一边的小昔草,一直好想问,哪里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很远?是走路呢?还是坐车?
她一直以为,全世界小得只有一个广州城那么大。所有的景物都装在这个城市里。
井底之蛙。她就是那只可笑又呆笨的青蛙。
做不成蝴蝶,只能做一只整天困在井底的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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