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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甚惶恐-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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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让李任不惜把自己说成匈奴人的内应?舅舅手里握着的兵马不可小觑,加上位置微妙,他万一想有什么动作,那他就危险了。
对于自己渐渐开始偏向利益的思考,江衍也有些不适应,不过他现在身在高位,时时刻刻考虑这些是基本的,他没有再深想。
越是成长,越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改变,总觉得自己还是当初的模样。
到了后半夜,江衍居然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他已经很久不做梦了,上一次做梦,还是登基前。
梦里他还是十二三岁那会儿,却不是无权无势的东宫公子,父亲做了皇帝,封他做了太子,他娶了一个才情敏捷温柔似水的太子妃,夫妻恩爱,日子过得平静而顺遂。
忽然有一天,太子妃怀孕了,他很高兴,然后时间就晃到了她生产的日子,他紧张又期待的等在产房外,只听得响亮的一声婴儿啼哭声,宫里的接生嬷嬷笑呵呵的抱着一个孩子给他看,说是太子妃生了小皇孙,他接过一看,婴儿小小的头上长了江玄婴的脸,正戏谑的朝他眨眼睛。
江衍被吓醒了,外面天色蒙蒙亮,做了一个噩梦,他也没了继续睡的兴致,想起李任的事情,又是一阵头疼。
不过头疼归头疼,人死了总是要有交代的,知道了李任的死讯,平日里和他交好的人纷纷聚集在江衍的营帐外面,想为他的妻儿老小求情,至少也不到九族同罪,幼童为奴为妓的份上,还有些人则是碍着面子不得不来的,面上没有带出来,都是一副关心的样子。
江衍由得他们等,他慢慢的洗漱用膳,直到士兵开始训练,外面的号子一声比一声响亮,有人通报舅舅也来了,他才缓缓的让人把他们放进来。
“李任的事情,想必各位也听说了,朕已经查实,他所服的毒酒是事先就藏在营帐内的,这人是畏罪自尽。”
江衍看了看众人的脸色,目光微微的在舅舅的脸上顿了一下,这猜轻声说道:“畏罪自尽,便是默认罪名,按律,当九族同罪,不得求情。”
江衍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孩童的事情还是有些失于仁道,一同斩了便是。”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表情变了好几变,裴老爷子皱眉,不赞同的说:“陛下,李任好歹也曾经救过老臣的性命,这样不太好吧?”
“舅舅,通敌叛国之罪,只有轻了,没有重了。”江衍道:“他畏罪自尽,必然已经想过这个后果,既然他自己都不愿意对自己的家人负责,别人又凭什么替他操心?”
江衍貌似安抚的说道:“如此杀一儆百,当不会有人再敢犯,舅舅也可以安枕无忧了。”
杨鹏程平日里跟李任关系不错,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陛下!求陛下收回成命!李校尉他半生戎马,立过无数的功劳,这次怕也只是一时糊涂,而且他及时悔改,并没有真的对裴将军下手!”
江衍挑起眉头:“在你看来,北陵大营主将的性命就这么不值钱?只要没有真的下手,就可以免罪了?”
裴老爷子的眉头拧起,他的眉心因为常年皱着,皱出了三道竖纹,看上去很有威严,这会儿也不例外,他低声说道:“陛下,李任是个好汉子,只是一时走错了路……他人已经死了,能不能不再计较?”
话里居然有了几分哀求的意味,江衍心中一颤,什么想法也没了,他连忙上前,想要扶起裴老爷子,可是他却避开了。
裴老爷子慢慢的跪在了地上,头低了下来,看上去有些苍老。
“李任刺杀军中主将有罪,那老臣就交出兵符,望陛下能网开一面,饶过他的家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江衍保持着扶人的姿势,双手停顿在了空中。
“舅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裴老爷子深深的拜了下去,眼中透着刚毅和清明,他似乎已经发现了江衍的针对和怀疑,并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江衍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人,将近五十的年纪,已经算得上是个老人了,因为常年的戎马生涯,面相苍老了不止十岁,他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从他的角度,大概只能看到自己的一点鞋尖。
第71章 造孽
在江衍的记忆里,舅舅是很少下跪的,除了在先帝面前,舅舅这辈子也许就只在父亲面前跪过一次,那时候已经是父亲代理朝政了,前线战事紧,舅舅带兵增援,半路上遭了伏击,两万大军只回来了不到五千人,舅舅什么也没说,来到东宫外卸下盔甲,跪在地上等着判决。
现在和当初的情况一样,舅舅仍然沉默,只是站在上首的人成了他。
江衍轻声道:“舅舅开玩笑呢?这样的人,为何要救他亲眷?也罢,只满门抄斩,不牵连九族如何?”
裴老爷子沉默的跪在地上,而沉默代表了反抗,江衍说那些话只是为了试探李任和他之间的关系,他也确实狠不下这个心,眼睁睁的看着为他保守秘密至死的属下灭了门。
裴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微微的抬起眼,看着江衍,少年初长成,五官像妹妹的那几分都褪去,再也不见曾经的软弱可欺,眉眼间糅合上了锐利的味道,恍惚间人影重叠,他仿佛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他一步一步踩在当年所有人的心上,高傲的只能让人悄悄的蹭一蹭他走过的路上,那点尘土。
该来是迟早都会来,如果可以,他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换裴越平安无事,所以,他不能出事。
裴老爷子轻声说道:“陛下,非是为了李任,老臣年纪大了,在军中也渐渐力不从心,只想辞官归隐。”
江衍定定的看着他,却没有人敢说话,生怕一个出声,年轻的天子就改变了主意。
“好,朕准了。”江衍忽然说道。
裴老爷子深深的低下头去:“谢过陛下。”
江衍道:“李任虽罪无可赦,但念在他曾经为国征战多年的份上,朕便法外开恩,饶过他的家人,只是三代内男子不得入仕,女子不得嫁为官家妇。”
这个判决很轻了,一般来说,为了防止犯人的家人心怀恨意,做出对朝廷不利的事情来,这些都是必要的,没人对这个判决有异议,事实上他们也觉得,通敌叛国之罪,家人能得到这个结果,真的是祖上烧了高香。
只有裴老爷子自己知道,李任是他的心腹,一直忠心耿耿,通敌叛国的是田松,不是他,而这样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英雄,却只能顶着顶着通敌叛国的罪名死去,他闭上了眼睛,仿佛看到自己的罪孽又加深了一层。
他看向田松,他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因为没有被查出来,他的脸上又带上了那种熟悉的油头滑脑的表情来,只是强行压抑了一些,不至于让人产生怀疑。
北陵大营的将领都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根本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被匈奴人收买,他们能收买到的只有这个田松,他仿佛天生就有着这样那样的好运气,在一场大战中意外擒获了受伤的匈奴大将,此后每逢战事,他总是会遇到各种意外,过了几年,终于积攒了不亚于尹忧的功勋,来到了北陵大营。
但是尹忧是什么人,田松又是什么东西?这样的运气让人忌讳,毕竟多数人还是信鬼神之说的,说来说去,也只得归结为这人上辈子修了功德。
裴老爷子本来已经计划好了等事情成功,让田松顶缸,顺带处理了这个通敌叛国的败类,但是没想到消息不知怎么透给了尹忧,他直接找来了江衍,这时候再出什么意外就显得刻意,尤其是顾栖的那张纸条,上面明明白白的写了那些清白之人的名字,只漏了田松和李任,他不知道是不是顾栖在警告他,让他自断一臂才能保得平安。
只是这会儿李任死了,他看见田松就分外恨怒,像李任那样的好汉死得冤屈,这个真正的罪人凭什么可以逍遥法外?
他知道江衍也在怀疑田松,正想提起个话茬让他想起来,把田松给处置掉,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不妥,抬起头,发现江衍在看着他,目光复杂。
人心境不稳之下,有什么念头都很容易被江衍捕捉到,裴老爷子平日还算沉稳,念头也很少,但是今天经历过李任之死,又被江衍步步紧逼的试探过,他的心早就乱了,也就是说他刚才的想法都落进了江衍的耳朵里。
舅舅果然是,有什么秘密在隐瞒着他吗?顾栖也清楚,还警告舅舅?他掌权也是在舅舅离开王都之后,和舅舅之间根本没有交集,唯一的交集就是,在七年前,他们都曾经是太子党。
江衍抿着唇,他没有深想下去,看向田松,准备先把他处理了再说,他绝容不下这等通敌叛国之人。
这时,突然一道细细柔柔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怎么办?小皇帝好像知道了田哥的事情。”
一道更加温柔的女声传来:“怕什么,大不了杀了便是,江家不会因为一个分宗的子弟对我们怎么样的。”
这似乎和他以往听过的那些的心声不同,声音明显是从某个方向传来的,而不是直接响在耳畔。
江衍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不是不知事的人,因为江玄婴的事情,和阿冬阿夏超乎常人的本领,他也算是了解了一些关于隐世家族的底蕴,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居然敢这么嚣张,他是大显的皇帝,在这两个女子看来,居然只是江家的“一个分宗子弟”?
他瞥了阿冬阿夏一眼,意外的发现两人面色凝重,想来也是听到了这两个女子的声音,觉得棘手。
江衍想了想,暂时先压下了处置田松的想法,这两个女子听上去不像是没有依仗的,若是中途让她们救走了田松,反倒不好。
“今日朕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都退下吧。”江衍道。
众人刚刚散去,阿冬阿夏就变了脸色,阿冬仔细的听了听,确认那两个人已经追随着田松而去,才松了一口气,对江衍说道:“陛下,事情有变,还是尽快回宫吧。”
江衍挑起眉头,似乎在等着他给个说法,阿冬无法,和阿夏对视了一眼,只能实话实说:“田松身边有两个女子保护,还对陛下起了歹意,那两个女子是赵家的嫡支,修为已经初窥门径,我们抵挡不过,不过皇宫中应当有积年的供奉,不会让陛下出事。”
江衍轻声道:“赵家?江家?你们究竟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朕?”
阿夏沉默了一下,说道:“陛下,安危要紧。”
江衍道:“朕就不信,朕连一个通敌叛国的罪人都处置不了,因为一个田松就想弑君,她们究竟置黎民百姓,天下苍生于何地?”
“田哥确实是你处置不了的人!”女声里透着难言的狠戾,由远及近,江衍眯起眼睛,朝门口看去,几个女子掀开帐帘,大步走了进来,从江衍的角度,可以看到倒在地上的几个禁卫军。
江衍皱了皱眉头,造孽,他从来没看过这么丑的人,比起江玄婴还要丑。
若是这想法被阿冬阿夏知道,定然要奇怪,因为修行之人即使先天貌丑,经过了多年的修身养性,也会自然而然的改变容颜,修为越高,越似神仙中人,这几个女子除了一个没经过修行的,剩下的人都可以说得上初窥门径,容貌也好似天仙一般。
但是江衍的眼睛里看到的却是真实,他不喜欢江玄婴,就是因为本能的觉得虚假,从而觉得影响了他对这个人的判断。
见到江衍,几个人都愣了愣,有个做匈奴人打扮,拿着鞭子的红衣女子当场脸就是一红,其余几个女子却纷纷皱起眉头。和江衍一样,她们修为越高,也越能看见真实,正是因为这样,江衍那副天生毫无修饰的俊美容颜也落入了她们的眼睛。
虽是嫡支,资质却比不得各家少主,辛辛苦苦修行数十年,受过无数的差别对待,忽然见了毫无根基的天才,第一感觉绝不会是惜才。
江衍感受到了这些人的恶意,不过他没有慌张,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些女子。
“既然在深山修行多年,也该读过书,知道礼仪廉耻,你们为何要庇护田松这等小人?”
他的话其实并不带什么嘲讽的意味,大显毕竟开国不过几代,虽然经过了革新,女子地位不像前朝那么低,但像男子一样读书识字还是很难的,他见这些女子虽然样貌粗鄙,但是一举一动还是透出良好的教养来,不应该会是那种大字不识几个的人。
一个黄衣女子当场拔出了剑,冷傲道:“田哥同我结成夫妻,我自然是要护着他的!”
剩下的女子也纷纷这么说,江衍和阿冬阿夏的脸上都露出一种匪夷所思的神情来。
阿冬阿夏是纯粹惊讶,这些女子修行不浅,身份不低,见过的俊美男子也该排成队了才是,也该有几分傲气,怎么会一个两个都看上了其貌不扬的田松,彼此之间的关系看上去还这么融洽?
江衍比他们更惊讶:“三品官员纳妾都只能纳两个,怎么可能娶这么多妻子?”
几个女子当场气红了脸。
第72章 救命之恩
江家因为血统特殊,无论母族,只有正正经经拜过天地三清,结成夫妻,生下的孩子才会优秀,除了这个,哪怕一方是毫无根基的普通女子,一方是翻天覆地的大能也一样,所以才会这样重视嫡庶,但其实,对很多世家来说,嫡庶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天赋血脉。
因为自小的教育,许多世家子弟都被灌输了依附强者是件非常荣耀的事情,这样的观念,对于是不是正室的执念并没有那么深,只要能生下天赋异禀的孩子,保证家族的繁荣就够了。所以这些女子才不在意是不是真正的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只要两个人心心相印,他有再多的女人又如何?虽然田松不是什么强者,但是他似乎总能吸引各种各样的女人,一个人的魅力是说不清的,激起好胜心的同时,也让人越发的离不开他。
但是抛开这些,田松又确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他甚至长相都很平庸,和这样的男子纠缠,若是天天看见的是争宠吃醋的姐妹也就罢了,遇到别人,她们的羞耻心就冒了上来,尤其江衍还对田松那么轻蔑,仿佛自己要处理的不过是一只水沟里的老鼠。
几个女子对视一眼,决定不再和江衍废话,一个白衣襦裙的女子第一个冲了上来,这女子不仅人似天仙,她手里的剑也不像凡品,虽然明知打不过,阿冬阿夏还是一个闪身挡在了江衍的面前。
“属下等乃是江寒公子贴身暗卫,奉命保护大显天子,来者不知是赵家的哪位小姐?”
对视一眼,阿冬开口,他说话沉稳,并不露怯,事实上露怯的也不是他,白衣襦裙的女子几乎是在靠近江衍的一瞬间就感到了透骨的凉意,背后汗毛直竖,一种从未有过的紧迫感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好像是在面对自家深不可测的少主,却没有半点温和,她咬牙,后撤一步。
“想不到居然如此……”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仅凭血脉的威压居然能压制住她,这就是她和那些天之骄子之间的差距吗?
想到这里,襦裙女子一阵恨意涌上心头,往昔遭受过的种种不公平对待也一一浮现在脑海,她看向阿冬阿夏,发狠道:“什么江寒公子,废物罢了!本小姐乃是赵家飞影堂堂主之孙,说起来,我姑姑还在你们江家做客呢。”
她话语中带着说不出的得意,她的亲姑姑是赵家的传奇人物,女子之身,修为可与同代最优秀的男子比肩,虽然最终因为一些变故没有嫁给江家少主,也就是现在的家主,却被安置在只有江家主母才能住的正院,只等那个女人和她的废物儿子一起死了,就能立刻成为江家夫人。
阿冬阿夏对视一眼,眼中也都涌起怒火,赵家的那个女子极为厚脸皮,以客人身份要求住进夫人的院子里,夫人顾全大局才默认了,家主外出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她赶走。而且他们家公子是名正言顺的少主,资质在各家少主中也是顶尖行列,只是血脉奇异,几年前才慢慢显露出来,家主早已经通报全族,其他世家也该听到风声才对,怎么可能还说公子是废物,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其实这是个误会,这些女子和田松纠纠缠缠了好几年,讨他欢心还来不及,时不时还要防着新来的“姐妹”,期间从没关注过其他的事情,更没有回过家族,对于各种消息的认知,还停留在五六年前。
襦裙女子心中发狠,知道了这两个人是江家废物的属下,也不再顾忌,果断将二人制住,她看了看江衍,刚才那阵威压她还记得,知道自己是靠近不了了,她转头看向那个红衣的匈奴女子,说道:“格娜,你来,杀了他。”
江衍其实注意这个匈奴女子很久了,直到被襦裙女子叫破名字,他立刻反应过来,这女子是匈奴王最小的女儿,几年前,匈奴王忌惮父亲,提出要将女儿嫁给他,父亲把人推给了皇祖父,她自己在迎亲路上逃跑了,这是当时的一件奇谈,不知道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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