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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第5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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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寄望于通过万松岭,彻底控制瓦剌是不可能的,瓦剌诸部的势力形成,是近百年的时间发展形成的,叫万松岭大刀阔斧一般,不通过革命就对瓦剌形成完全的控制,这不切实际。马哈木敢把他捧成大汗,就是认准了这一点。
同时,真叫万松岭一统瓦剌,成为乾纲独断的西部蒙古大汗,同样不符合大明的长远利益。瓦剌的实力本来就强于鞑靼,全因诸部各拥其主、各行其是,这才无法形成绝对的合力,大明怎么可能去帮助他们统一,哪怕这个可汗是个假货也不保险,到时候他是愿意做一个唯我独尊的王,还是因为汉人的身份而屈从大明的指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所以他们必须在对万松岭可控的前提下,给予他更大的权力,起码要让他能够左右瓦剌对外的政策和军事行动,要做到这一点在短期内同样无法用和平手段来达到,因此只能流血。
纪纲所设计的行刺计划犀利、直接,如同他下棋的风格,大开大阖、有前无后,但是其中不乏缜密、谨慎的部署,这一点不同于下棋,纪纲还是比较小心的。夏浔仔细听取了他的计划,竟也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只在两个细节上提出了些异议,两人又重新进行了一番磋商。
当两人赶到北京城时,行动计划已经成形,纪纲立即下达命令,叫他部署在瓦剌草原上的人开始行动。
夏浔和纪纲赶到北京的时候,北京行在的文武官员都到城外相迎,不过这对难兄难弟被皇帝打发到北京来的原因,行在官员们在京里自有耳目,没有耳目的也有同僚好友、门生故旧,书信往来密切,早就获悉真相,知道这两位是被皇帝轰出中枢的,所以对他们的态度不冷不淡。
对夏浔这样一位爵高位显的国公,他们都是如此态度,对纪纲就更是敬而远之了,纪纲自觉无趣,赴过接风宴后,本应与夏浔一起去觐见赵王朱高燧,一问官员,却知赵王出城游猎去了,已经走了三天,赵王常常打一围猎就得十天半月才回来,返程之期尚难确定,便借口皇上差遣、公务繁忙,赶去天津选址营建锦衣卫了。
夏浔这边赴了宴回到住处,他那便宜老侄儿谢传忠早就领了几个儿子候在那里,等着本家的姑爷爷接见了。谢传忠原本就实力雄厚,自打搭上夏浔这位亲戚,又承接了北京地区的异国海市商品贸易,那财富更是滚雪团一般不断增长。
财富暴增,眼界也高了,他给夏浔带来的几件礼物,全都是价值连城,看起来却雅而不俗的物件儿。谢传忠的头脑灵活,连夏浔身边都带了些什么人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不但给夏浔半是小妾半是丫头的巧云备了厚厚一份见面礼,就连弦雅和小樱都有份。
谢传忠财大气粗,不在乎这些礼物,如果弦雅始终就是个丫头,小樱始终就是个客人,权当礼多人不怪了。万一其中哪一位进位荣升,成了国公爷的如夫人,他这先期投资就比急来抱佛脚的作用大上百倍。
谢传忠这门便宜亲戚这些年来对夏浔一直礼敬有加,应季应节的礼物,过生日的礼物,从无延误,总是准时送到,夏浔对这谢老财的印象很不错,再加上他架子不大,便把谢氏父子一行人都请到了花厅相见,还招待了一顿便饭。
花厅属于后宅,不是要紧客人,就不会请到这儿了,能让国公招待饮宴,更是无上的荣光,谢传忠送出一车大礼,吃了一顿便饭,欢欢喜喜地告辞出来,一路上见了熟朋友,免不了就主动打个招呼,攀谈之际再打几个酒嗝,人家问起的时候,便很淡定、很随意地道:“哦,没甚么,方才应邀去辅国公府吃了顿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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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既然是以勘察北京皇城营建和皇陵择址修建的名义来的北京,怎么也要做做样子,所以次日夏浔磨蹭半晌,挑了个不晌不午的时间,还是走了一趟北京行部。
夏浔挑这么一个时间来,打的主意就是应景儿。他对建筑上的事情不太关心,可又不能不去,琢磨着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行部里也没有几个人,随便应付应付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却不想去的时候正碰上行部里边吵成了一锅粥。
争吵的人并不是行部官员,而是朝廷请来的诸位风水大师们。
风水术从唐朝时候起臻于大成,当时分为八宅、玄空、杨公风水和过路阴阳四大流派,此后各个流派大多是这四派的延续或分支,到了明朝时候,风水流派虽多,占据主要地位的却是江西派和福建派,其实两派的风水学术都是沿袭自唐朝的四大流派,一脉相承,只是江西派更侧重于山川形势和宅形格式,而福建派更侧重于星卦。
这两大派的杰出风水大师都被派来北京,皇宫的所在地勿庸质疑是要以原大都皇城为根基重建的,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选择皇家陵地。徐皇后逝世不久,他们就被派到北京来了,他们在北京附近到处奔波,勘探了几年,如今终于拿出了方案,结果方案太多,两大流派的代表意见不一,两大流派内部也是意见不一,就在行部争执起来。
行部官员对风水术要么一窍不通,要么也只懂些入门的知识,自然只能坐在一旁鸭子听雷,任由他们发挥。可是最终要上报皇上决断时,总不能把七七八八的各种意见全都报上去,他们还得坐在那儿认真听着,正听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有人来报:“辅国公到了!”
众官员闻听大喜,这下可有顶锅的了,赶紧把辅国公请进来,不管皇陵选在何处,由他来决定,自己就无事一身轻了。夏浔刚到行部门口,轰隆一声,正门大开,一大帮行部官员蜂拥而出,见了夏浔笑逐颜开,纷纷拱揖礼:“国公好!”“见过国公!”“下官有礼了”“国公请进、请进……”
夏浔心中好奇,这帮官儿,何以前倨而后恭耶?
夏浔莫名其妙地被这些行部官员簇拥到正堂,只见正堂上和尚、道士、儒士一大堆,有的拿着罗盘,有的扬着拂尘,释道儒三教门人毕集,真是好不稀罕。见了夏浔,众人也是纷纷上前行礼。夏浔惊笑道:“行部今日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请了这么多的方外之人来?”
行部尚书张文涛叹道:“国公有所不知,自娘娘殡天,皇上便命行部配合朝廷派来的诸位风水大师择选吉壤安葬。国公爷,您也知道,这吉壤佳地,不仅仅是皇后娘娘的安葬之地,皇上千秋万岁之后,那是定要与娘娘合葬的。下官等岂敢不予重视啊?
这几年,行部官员陪同诸位大师走遍了北方山川,终于选出了一些吉地,奈何诸位大师所选吉地各不相同,下官才疏学浅,于风水一道所知不深,实在难以有个决断,国公您来的正好,这事儿,还得国公您来拿定主意!”
夏浔一听顿觉不妙,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见了自己就欢天喜地的,风水?你们不懂,哥也不懂啊!夏浔赶紧推辞道:“啊,本国公其实就是随便进来坐坐,听说皇城翻修已经有了模样啦?我看我还是去看看皇城吧。这择选吉壤的事张尚书做决定就好……”
夏浔说着就要溜走,张文涛哪里肯放,一把拉住他道:“国公稍安勿躁,此事急切,国公一定要帮下官拿个主意才好!”张文涛一面说,一面就挥手道:“白林大师,先把你择选的吉壤佳地说与国公听听!”
一个身披大红袈裟的胖大和尚举步上前,打个稽首道:“老衲来自蜀中,唐朝一行大师八宅派风水传人!”
张尚书道:“国公爷,蜀中白林,在巴蜀一带那是大大的有名!”
白林大师傲然道:“老衲以八卦套九星配八宅,结合九宫飞星的流年运转,以《河图》《洛书》之易理精心测算,选中一处吉壤,位于口外屠家营。这处地方风水极佳,它……”
夏浔听得糊涂,心道:“又是八卦又是易经的,这不是道家学问么,怎么讲这学问的却是一个大和尚?”
他刚想到这儿,就有一位头戴九梁道冠、身穿八卦仙衣,腰系水火丝绦的道士仙风道骨,飘然而出,疾喝道:“咄!一派胡言!我大明皇帝姓朱,朱与‘猪’同音,朱入屠家,岂非只有宰杀一途了?你只讲什么九宫八卦、飞星八宅,却不知犯了地讳,这地方固然是吉壤,却不宜为我朱明皇室择为陵地!”
张尚书忙又解释道:“这位道长道号东山令,是江西大茅山一位有名的风水大师。”
东山令向夏浔打个稽首道:“贫道所学风水术,内以洛书九星为根本,外取自然山水之依据,结合三元运气之学,通过排龙立穴、飞星布盘和收山出煞等术数运算,应事如神。贫道选中一处佳地,就在昌平县西南羊山脚下,此地……”
第964章 东郊猎
话犹未了,一位儒士飘然而出,朗声笑道:“东山道兄所说这处吉地,本人也曾勘探过,确是一块风水佳地,奈何东山道长方才还指斥白林大师犯了地讳,自己怎么就犯了同样的错误呢?”
东山令愕然道:“贫僧所选之地叫羊山,怎么犯了地讳了?”
那儒士道:“羊山后面有一山谷,其名就叫‘狼儿峪’,朱旁有狼,岂不更加凶险?这与我朱明皇室的姓氏是犯冲的,亦非佳地。”
张尚书对夏浔道:“国公,这位先生复姓哥舒,叫哥舒北斗,所习乃是唐朝光禄大夫杨筠松所创的杨派风水术!”
哥舒北斗道:“国公、尚书大人,在下踏遍北京左右山川地理,以‘寻龙、觅水、观砂、立向、定穴’之法,发现京西‘燕家台’乃是一处绝佳的地方……”
蜀中白林大师、茅山东山道长一齐放声大笑:“荒谬!荒谬!燕家、燕家,谐音就是晏驾了,这也算是一处吉壤么?”
夏浔听得好生不耐烦,暗暗嘀咕:“讲究真多。”
一位看起来年逾七旬、鹤发童颜的老先生不屑地瞟了他们三人一眼,越众而出,向夏浔拱拱手道:“老朽梁云清,习得是走马阴阳派,老朽选中一处吉壤,就在京西潭柘寺,此处山水绝佳,堪为陵寝佳地。”接着便滔滔不绝说出一番玄之又玄的道理来。
夏浔哪里听得懂,云山雾罩的正不知所云,又一位儒士越众而出,朗声笑道:“梁老师所选的潭柘寺,学生也曾去看过,确是一处吉壤。只是却有一点,那里风水虽好,门户却嫌小了一些,若是葬一家一姓之主,足以庇佑子孙,飞黄腾达,可是葬一国之主?不妥,大大地不妥。梁老师,那里山间深处,地域狭窄,国主葬于此,子孙便没有发展余地了。”
张尚书对夏浔小声道:“这一位是江西派风水大师廖均卿先生的弟子,是我朝开国功臣刘基刘伯温的远房侄儿刘麒,旁边站的那位老人家就是他的师傅廖先生。”
一听是作《烧饼歌》的刘伯温刘半仙的子侄,夏浔不觉动容,连忙道:“啊!原来是刘伯温先生的子侄,那么刘先生心中可有宜葬佳地么?”
刘麒拱拱手道:“在下与恩师认真酌选了北京各处吉壤,找到一处绝佳之地,此地名叫黄土山,山前有两座小山拱佑,东为龙山,西为虎山,符合东青龙、西白虎的四灵方位格局,形成一方风水宝地。三方是山,面南而开,山前有水。此处山势延绵,龙脉旺盛,乃天造地设的风水佳地。”
夏浔听他所说地形,心中一动,忽地记起一件事来,不由暗怪自己糊涂,忙问道:“可绘有图纸?”
刘麒道:“有的!”回身吩咐一身,自有弟子呈上一副卷轴,刘麒与弟子将画轴徐徐展开,画中绘形绘色一副山水。夏浔定睛细看,不由暗道:“果然是这里!这不就是十三陵第一陵长陵所在地么?永乐皇帝本来就是葬在这里的啊!当初游长陵,导游就说此处风水极佳!”
夏浔登时拍案道:“妙极!果然是一处风水佳地,就是这儿了!”
哥舒北斗不服,讪笑道:“国公切不可敬于刘伯温之名,便听他妄言。就算是刘伯温,风水术上面,怕也称不得大师。昔日刘伯温南游大屿山,观其山形,曾言:‘奇哉大屿山,日后定可富甲天下!’如今几十年过去了,那里依旧是荒岛野岭,不要说富甲天下,就是在东莞县里也算是一块贫穷之地,可见其荒谬!”
刘麒听了面红耳赤,不服气地道:“这日后,安知就是几十年之后?”
哥舒北斗冷笑道:“妙极,若是千百年后,那更无从验证了?”
“东莞?原来这个地名儿如此古老!这大屿山听着也有些耳熟啊……”
夏浔暗暗纳罕,连忙问道:“这大屿山在何处?”
刘麒不情愿再提这事,但是国公动问,不能不答,只得解说一番,夏浔听他一讲地理,登时明白这大屿山就是香港第二大岛大屿山,当时整个香港都归广东省东莞县管辖的。夏浔听了不禁暗暗吃惊:“堪舆之术果然有它的奇妙之处!”
旁人不知这大屿山猴年马月才能验证刘伯温所言,夏浔却是知道的。由此他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在报上看过的一桩报道,说是清朝在关外立都时,之所以选中奉天城,就是因为一位风水大师说此处城下有神龟驮地,龟甲坚硬,四平八稳,所以此地不会地龙翻身,国运长久。
结果几百年后,利用先进的地质勘测仪器,发现沈阳地区地下是完整的岩石板块,所以轻易不会发生地震。当年那位风水大师的说法固然带有迷信色彩,可是剥去神幻色彩,却又……当初只看地表地貌,他是如何知道几百米以下的地形的?其中或许真有些门道也未可知。
有此一念,夏浔倒不敢不予重视了。一德二命三风水,风水秘术就算真的有用,也不可能决定一切,更不可能决定永远,但是无法确定的东西,倒也不可轻易的否定。夏浔便道:“我观诸位所言,还是以刘先生所说的黄土山为最佳,这样吧,张尚书,你修一份本章,将各位大师的意见整理一下都写上,重点荐举廖先生与刘先生师徒二人所勘的黄土山,以我观之,此为大吉之地!”
廖均卿先遣弟子出马,本是为了防备万一自己再行出面重申意见,不想这位年轻的国公爷只看了一眼他们所绘的黄土山地形地貌,就一口确定此处为皇陵吉壤,不由惊讶道:“国公也懂得堪舆术么?”
夏浔干笑两声道:“略懂,略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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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去了一趟行部,本来只是想去应个景儿,不想却由他来拍板决定皇陵所在,这些事情是吃力不讨好的,选好了还成,以后再有哪位大师提出异议,或者营建过程中出些什么纰漏,都要追究这首定之人责任的。夏浔这一次凭着“先见之明”,选定了一处佳地,他可不敢保证接下来依旧能处处圆满。
不要说风水学,就算是建筑学,他比当朝这些大师们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对整个皇城的科学规划更是谈不上明白,夏浔学了个精乖,就此闭门不出,只在所住馆驿修身养性。
馆驿中景致很好,假山池水,曲苑回廊,夏浔喝了下午茶,习惯性地在院中散步。行至一处红栏绿瓦凌驾池上的地方,见假山上碧萝蔓延,旁边坐一个青衣少女,微微扭身,凭水自照,不时抛些食物下去,引得水中群鱼竞涌。水中一条条肥硕的锦鲤翻腾上下,十分壮观,那少女怏怏地看着,眉锁轻愁,却似有些打不起精神。
夏浔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举步走过去,直走到她身边,她还没有发觉,夏浔不禁笑道:“怎么?这儿属于北方,该比金陵气候更叫你适应才对,怎么一副慵懒模样?”
小樱扭头瞟他一眼,又转过脸儿去,道:“天气是好,只是总困在这宅院里,看天也只有一角,好生没趣。”
夏浔在她旁边坐下,道:“巧云带弦雅逛街去了吧?你怎不去,我又不曾禁你的足。”
小樱道:“她们逛得倒是兴致勃勃,初看时还好,看久了也觉无趣,真不晓得她们哪来那么大的兴致,我觉得腿都要走断了,实在不想跟着她们东游西逛。”
夏浔对这句话大表赞同,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爱逛街的女人伤不起啊,太凶残了,我的腿都要溜折了,她们还能逛得兴致勃勃的……”
小樱忍不住“噗哧”一笑,想了想,又转过眸子来瞟了夏浔一眼,期期地道:“我……我是不是很没有女人味儿呀?”
夏浔看看,小樱半扭着身子坐在长栏上,娇躯向外临着池水,纤腰和髋部扭成一道性感的曲线,将裙下浑圆丰挺的臀部绷起一道优美的圆弦。至于脸上,靓眉大眼,眸波澄澈,如水之清,隐隐却又带些媚丽,红唇一线,把一种青春的感觉写意地渲染在脸上……
夏浔叹道:“怎么会,如果这样的女人也算没有女人味儿,那要怎样的女人才算是有女人味儿呢?”
小樱犹豫道:“我……不好穿衣打扮,不好涂脂抹粉,也不喜欢带些珠钗饰物,不喜欢逛街、却又不喜欢闷在家里,针织女红不甚了了,又不会调羹做菜……”
小樱越说越觉心虚,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是缺点多多,除了模样身材还算可人,当真一无是处,不禁泄气地道:“我果然不够女人,应该投胎做个男人才对!”
“哈哈哈哈……”夏浔越听越有趣,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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