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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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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微微一笑,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虽然不能一概而论,却也是这一行当里大多数人的真实写照。他才不相信只见过一面,说过寥寥几句话,眼前这个女子就把一颗芳心系在了他的身上,她的深情表演,只是让夏浔觉得好笑。
不过,管她打着什么主意呢,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夏浔和曹玉廣打了赌,用自己杨家作坊等几处最赚钱的店铺做赌注,和曹玉廣拼紫衣姑娘的初夜权,一场豪赌!但他根本就不想赢。
虽说赌局并不是输掉的人要把自己的产业无偿地拱手奉上,而是盘点资产,再按市价加两成转让,可是谁愿意把自己下金蛋的鸡让给旁人?当时一听这赌注之高,目中无人的曹公子也不禁大吃一惊,他是很有钱,也的确很有势,可他如果敢这么赌,把自己家的产业都输掉的话,他老爹能打断他的一双腿。
他老爹是山东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负责一省政务、山东都指挥使司负责一省军事,山东提刑案察使司负责山东全省的刑狱、讼诉。论势,在山东地面上当然是跺一脚四处乱颤的人物。论财,曹家也是有几处产业的,可要他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赌……他做不到。
然而他刚一出现,就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这时要是怂了,真比杀了他还难受,丢不起这人啊。曹公子欲拒不能,欲应不敢,真是难为死了他。关键时刻,还是江之卿帮了他的忙。江之卿很想找回自己在杨旭手中丢掉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他这次把远房表哥从济南请来,是有求于他。
杨旭的财富能如此迅速地增长,虽然他尽量地隐藏真相,但是在商场上是没有绝对的秘密的,诸多的迹象都表明,他有一个强硬的后台,诸多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齐王府,只不过这层窗户纸没人敢去捅破罢了。
江之卿也想攀上齐王这条线,以便飞黄腾达,却苦无门路,想不到打听来打听去,却听说齐王的一位宠妃,正是自己远房舅舅曹按察使的外甥女儿,也就是自己这位曹表兄的表妹。
虽说这亲戚关系七绕八绕的有点远,可他使足了本钱,很快就和这位表兄打得火热,最后还把他请来青州作客,到自己家做客的最终目的,当然是为他做说客。有这个原因在,他自然得竭尽全力地巴结,所以他一咬牙,拿出了自己的两家绸缎庄做了赌注。
曹玉廣本来正骑虎难下,却见表弟这般义气,便也一咬牙,硬着头皮拿出自家名下一处皮货庄的产业做了彩头,双方签订契约,画了押,豪赌一场。
一个老鸨走上台去,逐个介绍各位姑娘擅长的技艺,再就她的姿容特点夸赞一番,然后直到了最右侧,想从最右侧的这位姑娘开始。台上的六位姑娘,紫姑娘是站在最左边的,老鸨子已经知道她成了杨文轩和那位济南来的曹公子志在必得的目标,其他人不可能再与他们竞争,今晚身价最高的姑娘也注定了是她,所以想把她放在最后一位,以便给今晚的梳栊仪式制造一个辉煌的高潮。
因此说道:“这一位呢,就是老身要介绍给各位老爷的最后一位,柳歆姑娘了,柳姑娘是江南水乡女子,有飞燕之容,则天之貌,昭君之才,尤以一双三寸金莲最是诱人,诨号就叫‘小脚柳’了。”
这位柳姑娘生得娇小玲珑,粉嫩可爱,身着湖水绿的小衣,外罩淡粉色罩衣,精心梳理过的头发俏皮地梳成了一个微微上翘的心形发髻,一张俏皮可爱的瓜子脸薄粉黛,嘴角还有一颗美人痣,摄魄勾魂。至于她那一双特别出名的小脚儿,只在裙下露出那么细细一寸的鞋尖,叫人欲看不得,那风情相貌,正是有资格与紫衣藤一较高下的三个姑娘之一。
老鸨子手中蒲扇贴着柳小脚的细腰往翘臀上一划,说道:“姑娘们的梳栊之姿,起价均为二十贯,各位想做新郎倌儿的老爷们,可以开价了。”这个价倒也公道,是目前大明各大城阜给红姑娘开苞的标准底价了,问题是,放眼整个大明,竞争到最后,可没有一个红姑娘的身价低于一百贯的。
“紫衣藤,二十五贯!”
众人刚要喊价,二楼便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看老鸨那架势,分明是先要推销这位姿色身段皆属上乘的小脚柳,搏一个开门红,这人竟然迫不及待地喊起了紫姑娘的身价。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竟然是坐在二楼的杨文轩。
杨文轩看着厅中众人仿佛逐臭之蝇,对这种仗着几个臭钱把嫖女人当乐事的举动很是反感,他只想快些做好自己的事,把产业输个精光,方便他脱手走人,哪有闲情逸致看他们在这里扯淡,故而直接喊出了紫衣藤的身价。
这输也是有技巧的,他不能直接喊个低价,然后认输走人,那样的话,齐王再蠢也知道有问题了,他只能在一个恰当的时候收手,但是不管怎么做,今晚肯定会产生一个惊人的身价,或许是大明开国以来破记录的超级身价,大出血那是一定的了,可是比起他要达到的目的,还是物超所值的。
台下许多贵客本来就是看热闹来的,尤其是事先听说了曹公子和杨公子对赌,对紫姑娘是志在必得,没人愿意和他们做无谓的争斗,早把紫姑娘放弃了,所以巴不得看他们两人斗个你死我活,一听杨旭直接喊价了,这些人顿时兴奋起来。
前些年青州城曾有过一场类似的赌局,双方也是由于意气之争,为了一件小事拿出家产对赌,最后‘霁云楼’的掌柜董泽锋输了,把自己那家颇为赚钱的大酒楼三年的经营权输给了他的酒肉朋友王彦稀,直到上个月期限到了,才把酒楼收回。
仅这三年,王彦稀借鸡生蛋,用董家的酒楼和厨子,给自己赚了四千五百贯巨利。想不到今晚有幸能再次目睹一场豪赌,而且赌注比昔年的“董王之争”更加惊人,看客们疯狂起来,拼命地叫着:
“曹公子,人家出价了,是个爷们跟他拼呐。”
“奶奶的,这个时候谁敢当缩头乌龟,以后把脑袋藏裤裆里再上街吧!”
“江公子,曹公子,杨家少爷这是虚张声势啊,别叫他唬住了,上啊上啊。”
“怂了不是?怂了不是?我就知道,他姓曹的济南人不带种,看看咱们青州杨公子那是何等气概,呀呀个呸的!姓曹的,你也算个戴头巾的汉子!”
看客们奚落、嘲笑、鼓励……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拼命怂恿曹玉廣和杨文轩对赌,一身男装打扮,混在人堆里的彭大姑娘气得七窍生烟,她真想拔腿就走,可是双腿却仍牢牢地钉在那儿,她想知道结果,如果杨文轩真的胜了,今夜留宿‘镜花水榭’,她回去收拾铺盖就走,管他这个败类是死是活!
曹玉廣虽也心中忐忑,可是一见对方这么沉不住气,居然迫不及待地叫价,他反而笑了:“看起来对方比自己还要紧张啊……”
这样想着,曹玉廣心头大定,很沉稳地坐定,举起茶盏,轻拨茶沫儿,淡定地道:“三十贯!”
“轰!”众人又一齐看向对面楼的杨家大少,桌椅板凳一阵响,等着他出价。夏浔刚要开口,忽然有一个长得人高马大,方方正正一张大脸,牛眼棱棱,穿短褐系青头巾的大汉跑进了夏浔的雅间,彭梓祺在楼下看见,不由一怔:“二愣子!他来干什么?”
二愣子满头大汗地对夏浔低语几句,夏浔脸色大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甚么?”
“少爷,小荻……小荻不见了,到处都找遍了,王员外、赵郎中家的丫头都说早就回去了,咱家的小狗也跑回来了,可是小荻哪儿都找不到。”
夏浔登时脸色铁青,转身就往外走,楼上楼下的客人登时一片哗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夏浔蹬蹬蹬跑下了楼梯,一个青楼管事茫茫然地迎上来问道:“杨公子,你这是……往哪儿去?”
夏浔满面焦灼,脚下不停,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本公子家中有事,告辞了。”
“杨旭!”
江之卿和曹玉廣都站起来,扶着栏杆探出了身子,曹玉廣大声道:“赌局未定,你往哪去?”
夏浔霍地止步,一旋身,抱拳一推,喝道:“我输了!”说完转身就走,一阵风儿地消失在大门口,满堂男女人人愕然,相顾无语。
因为赌局的一方杨旭临时退场,而另一方的曹玉廣只有得到了紫衣藤姑娘才算赢了赌局,其他豪客都很明智地放弃了往里边瞎掺和,这一夜,一个惊人的梳栊价在青州‘镜花水榭’诞生了:大明宝钞三十贯!
第062章 只要点头
“少爷……”
一见夏浔,肖敬堂和妻子便抹着眼泪迎上来。
夏浔额头已沁出汗来,可还得强作镇定,如果他也慌了,这一大家人可就六神无主了:“别急,肖叔,小荻不会有事的,快跟我说说,小荻是怎么失踪的?”
肖管事噙泪道:“我刚刚打听过,今儿傍晚,小荻和王员外家的丫头夏荷还有赵郎中家的闺女抱着小狗在巷子里玩,等到天黑,夏荷她们才和她分手,也就这么会儿功夫,因为小荻她娘正好出门去寻她,撞见夏荷,问过了她的所在,去那里寻她时,便已不见了踪影。”
肖家娘子泣不成声地迎上来,跪倒在夏浔脚下,哭道:“少爷,少爷,您千万想办法找到小荻呀,我那丫头要是落到歹人手里,这一辈子可就完了呀,我的女儿呀,我那可怜的女儿呀……”
肖敬堂一把扯过女人,喝道:“别哭了,让少爷静一静。”
夏浔思索良久不得,一抬眼,就见肖氏夫妇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问道:“已经派了人手去找么?”
肖管事忙不迭点头道:“已经打发了府中的家丁出去寻找了,知府衙门也报备了,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时彭梓祺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进门她就从下人那里听说了经过,夏浔知道自己今晚去‘镜花水榭’的事令她很不满,他出门前彭姑娘就闪开了,所以也没问她从哪儿冒出来的,只道:“彭公子,小荻失踪了,不晓得是不是人贩子做的事,你有没有办法?”
彭梓祺和小荻这个毫无心机的丫头很对脾气,听说她失踪了,彭梓祺也非常着急,立即道:“你们继续找,我回家一趟,请家里派人帮忙。”
夏浔道:“现在天色已晚,你还来得及出城吗?”
彭梓祺道:“距闭城还有点时间,我骑马去,或许来得及赶回。”
夏浔一听,忙让二愣子去给彭梓祺备马,片刻之后,彭梓祺翻身上马,风驰电掣地离去。
夏浔安慰肖管事夫妇道:“彭公子家的势力十分庞大,在这青州城里,衙差巡捕们办不成的事、查不到的消息,彭家一样有办法。如果走失了人连彭家都找不到,那放眼整个青州也就休想有第二人能找得出来了,彭公子既肯帮忙,那就没问题了。”
肖家娘子半信半疑地道:“真是这样吗?彭家……有这么大的本事?”
“当然,肖婶儿,我的话你还信不过吗?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急也急不来的。翠云,你陪肖婶儿回房去……”
肖家娘子欲言又止,终究不敢违拗少爷的意思,只得向夏浔施了一礼,由翠云扶着走到门口,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眼泪汪汪地对自己的男人用哀求的语气道:“当家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荻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能不急吗?你先回去吧,一个妇道人家,别跟着添乱。”
肖管事故作冷静地打发了婆娘出去,马上垮下脸来,哭兮兮地对夏浔道:“少爷,怎么办啊……”
“给我准备灯笼,我出去找她。”
夏浔只说了这一句话,嗓子忽然有点发哽。
※※※※※※※
肖荻被绑在房柱上,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她不认识他,绑匪么?可他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她嘴里的布团已经被取下来了,只是看到掖在这男人腰间的牛耳尖刀,她很明智地没有用她那惊人的大嗓门喊救命。
她是被装在车子里运出来的,不知道现在何方,只从时间上判断,离开自己的家应该不是很远,也许明天少爷就会拿钱来赎她的,这让她安心不少。
眼前这个人是一个中年人,长着一副非常憨厚老实的相貌,穿一身打补丁的青粗布直掇,襟角掖在腰带里,他脸上的皱纹像刀削斧刻的一般,纹路很深。尤其是在灯光下,那皱纹更深了,以致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苦。
刘旭把灯放在桌上,掀开炕席,从炕洞里摸出一口箱子,轻轻放在桌上,摸挲了几下,打开,灯光映得箱中银光闪闪,不知放了些什么东西。
然后他转过身,对肖荻说道:“我有些事想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得有一丝隐瞒。”
肖荻乖巧地应道:“大叔要问我什么事?”
她很聪明,叫声大叔,扮乖乖小女孩,或许会让他生起些恻隐之心吧,那么在少爷救自己回去之前,就能少受一些苦头,肖荻如是想。
刘旭阴沉沉地道:“我想知道你家少爷自从卸石棚寨回来,所有的一切言行,但凡你听到的、看到的,不得有一字遗漏,统统告诉我。”
肖荻讶然道:“你问这些干什么,难道你不是绑匪吗?”
刘旭黑着脸道:“我很像绑匪吗?”
肖荻忽然又惊道:“啊!我明白了,你……你就是想要杀死我家少爷的那个刺客,那个大恶人,是不是?”
刘旭无语,半晌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沉声喝道:“你现在可以说了,从头说起。”
小荻道:“人家只是一个小丫环,怎么可能知道少爷的事。”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不要吃了苦头再乖乖求饶,你说不说?”
刘旭阴笑着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枝明晃晃的银针,针尖锋利,半寸之后是伞骨状的分岔,尾部却很粗,可以很轻松地拈在手里。刘旭抓起小荻的手臂,将那银针慢慢探向她的细皮嫩肉,眼中露出冷酷的神色。
锋利的针尖一触她的手臂,肖荻马上叫道:“我说,我说,少爷……少爷那天从卸石棚寨回来,先去冲了个澡,然后就去吃饭,吃过晚饭又在院子里散了会步,紧接着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呢?”
“第二天,少爷起床,梳洗打扮,然后让我陪着上街,在小饭馆儿吃过牛饭,回到府里时一身大汗,他就去沐浴,紧接着你就闯进来刺杀我家少爷,却只杀了张十三,你逃掉了,少爷和我去了府衙……”
刘旭额头青筋暴起,低吼道:“我不是要你说这些。”
小荻可怜兮兮地道:“我……我只知道这些……”
刘旭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冷哼道:“你是他的贴身丫环,纵然他有意避着你,也不可能不露半点蛛丝马迹。你既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换我来问,你来答。”
“好啊好啊,要不人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叔……”
看到刘旭要杀人的目光,小荻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闭嘴。
刘旭哼道:“你们府上有一座冰窖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你问冰窖干什么?你不会那么没出息,连冰窖都想抢吧,我只听说……”
“闭嘴!”
刘旭被她聒噪得脑瓜仁儿直痛:“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小荻怯生生地道:“你……”
“嗯,知道就好,你们少爷知不知道这处冰窖的存在?”
小荻像看一个白痴似的看着他,很同情地解释道:“少爷自己府里的东西,你说我们少爷知不知道?”
刘旭一窒,恼羞成怒地道:“你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是……是啊,少爷知道。”
刘旭一拍额头,感觉有点发昏,他当年在诏狱里面,多少王公大臣都审过,现在却被一个小姑娘弄得头晕,令他颇有一种无力感,难道是多年不在诏狱用刑了,审讯的功夫有点退步?
他平静了一下情绪,捋清了自己的思路,这才继续说道:“你家少爷从卸石棚寨回来那天,洗了澡、用过晚餐,都去过哪些地方?冰窖的所在去没去过?我打听过了,杨府的冰窖是由你掌管的,钥匙是否一直在你身上?第二天你和你们少爷从外面回来,是否直接去的浴室?中间你可曾离开过他,大概多长时间?”
刘旭虽然在锦衣卫里面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是就凭他问的这几句话,立即就显示出了比治安衙门的官员巡检们高明多多的素质。小荻不知道他问这些干什么,却直觉地感到他问的这些必然对少爷非常不利,不期然的,她便想起了少爷那晚悄悄潜入冰窖的诡异举动。
少爷当时为什么要去冰窖,而且偷偷摸摸的,不对劲呀。这个人为什么一直在问这些事情?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不行,我不能说!
刘旭看她有些走神,不由提高了嗓门,怒道:“听清没有?说!”
“啊!少爷……少爷哪儿也没去呀,他就在后花园里走了走。冰窖一直由我管着,钥匙一直在我身上,从来不曾离身,少爷第二天和我逛街回来,热的一身大汗,他……他是和我一起去的浴室,自始至终不曾离开过。”
小荻慌张地回答,刘旭盯着她微微有些飘忽的眼神,冷笑道:“你说谎!”
“我没有!”
“小姑娘,和我斗,你太嫩了些,告诉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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