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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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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皇帝你还没见,就先跑去哭陵!我这个侄儿皇帝到底让你们受了多大的委曲,齐王是这样,你燕王也是这样,你们一个个的一回京就跑去向先帝哭诉冤屈?真是欺人太甚了!

朱允炆脸上火辣辣的,只觉自己受了莫大的屈辱,全然忘了当初他不准人家儿子回京奔丧,对别人又是一种怎样的屈辱。

孝陵,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合葬墓前,朱棣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地道:“昔日元人窃主中原,皇纲覆坠,神州陆沉,中原板荡,灵秀之胄,杂以腥膻,种族几乎沦亡,幸有父皇应时崛起,廓清中土,日月重明,河山再造,光复大义,重塑汉人江山。”

朱棣痛哭道:“父皇啊,你深知创业维艰,守业更难,故而封建诸子,藩屏天下。儿臣不肖,承父皇委以重任,定藩北平,戍土守边,唯一憾者,从此不能尽孝父皇膝前,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儿臣唯有将孝心尽忠于国事,自风华少年而两鬓斑斑,驻守北平,数度领兵扫荡漠北,殚精竭虑,不敢稍有疏忽……”

朱棣这通哭,既有真,也要假,要说真,对父亲和母亲,他的确有很深的感情,如今到了父母灵前,那种悲伤是发自内心的。同时,他也是在发泄委曲、悲愤的情绪。此外,他也是故意哭给皇亲国戚、众多的侍卫随从们看的,这么多人看着,消息一定会传出去。

即便没有人传,他也早已安排了人,会把发生在这里一切,包括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散布到大街小巷。现在外边已经有传言说他早有反心,说他在王府里打造兵器,这些漏洞百出的谣言,却已渐渐置他于不利的局面,他知道朝廷在制造舆论,一俟民心所向,就会对他骤下杀手,他今日所为,打得就是一场舆论争夺战。

安王等人陪跪在一旁,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只好默默低头,时不时地拭一拭眼角,也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朱棣却是哭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了,他以手捶地,涕泪俱流地道:“儿臣亦知,天道无常,人寿有尽,惜父皇骤去,儿臣终不能一谒慈颜,至今深抱憾恨。父皇啊,儿臣何能承此伤痛啊!儿在北平,梦寐萦回,念念不忘的,便是再也没有机会尽孝于膝前,儿不孝、儿臣不孝啊!”

接下来,朱棣说的话却是让这些皇亲国戚目瞪口呆、人人惊骇,再也无法在那儿陪着哭天抹泪了,因为朱棣开始骂人了。可是灵前所跪诸人,以朱棣位份最尊、年岁最长,一时间哪里有人敢上前制止他,就听朱棣慷慨陈辞,寂寂山陵之上,无人不闻。

“父皇啊,你盛德弘施,知人善任,外攘内安。御宇乾坤,历三十一载,始有今日,政和人兴,国泰民安。不料父皇尸骨未寒,朝中便有宵小作乱,他们立跻显要,玷列卿行,播弄是非,葛籐不断,蛊惑今上,钳制百官,构陷藩王,颠覆父皇遗制……”

安王朱楹听得冷汗涔涔,却又不敢制止,唬得跪在那儿,只是簌簌发抖,夏浔听见朱棣这番言辞,不由暗暗吃惊,心道:“燕王这是怎么了?他刚回京,就痛骂方孝孺、黄子澄之流,这不是作死吗?他不会是觉得如此下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痛痛快快地找死吧?不对呀,历史上,他可没死,莫非史书记载有误,燕王从这个时候就要开始装疯了?”

夏浔正在寻思,朱棣却是越骂越痛快,这位王爷不愧是在战场上熬炼出来的人物,嗓门真是够大,也不用麦克风,大概是“宝城”周围的建筑本来就有聚音的效果,人人听得清楚。

就听朱棣破口大骂道:“这些奸佞之徒指鹿为马、钩党诛连、广开告讦、残害忠良!父皇在时,严于臣子,宽与百姓,是故上下太平,中外守法;而今这些奸佞把持朝政,不图报国,专事钻营,先皇在日,未之有也。以先皇之明、先皇之威,先皇在日,此等宵小安敢胡为……”

这番话虽未明着指责朱允炆,却是连他也骂进去了,安王朱楹脸色苍白,轻轻扯住他的衣袖,颤声哀求道:“王兄,王兄慎言,王兄慎言呐。”

朱棣大概也是骂够了,声音停顿了片刻,忽又转为悲伤的哭声,再度伏地道:“母后啊!母后您慈亲茹苦,泼墨难书,惜乎体弱命薄,未曾多享儿女之福,即辞世而去。人言母慈子孝。母固慈也,儿何称孝?母后赐我生命、衣食、品行、教养。儿未曾进母一饭一粟一丝一缕,慈母哺儿三餐,儿何曾报母一羹?而今生死隔于两界,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悲痛,莫过于斯……”

“得,哭完了父亲,这又哭上母亲了。”那些皇亲国戚面有苦色,悄悄看看彼此,只好继续陪跪,陪哭。

“母后早逝,儿定藩北平,身限异乡,每逢清明洒扫,唯有思之念之,却难为母一掬坟前三尺青蓬。而今,儿回来了,儿要劝谏皇上,远小人,除奸佞、正朝纲,若能成功,儿臣当再来告慰父皇母后在天之灵。若是失败,儿必被奸臣所害,五尺长绫,送一缕忠魂,穿越阴阳,达于母后膝下。在朝,不能为国尽忠,儿便去母后膝前尽孝吧!”

安王听得冷汗淋漓,心中暗道:“早听说四皇兄武功了得,横扫漠北,群枭胆寒,想不到四皇兄的言语也是如刀如戟,锋利逼人,可是……只图口舌一快又有何益呀,四皇兄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朱棣哭完了马皇后,挪膝面朝东方,双手扶地,又是一声大哭,这一回,他又哭上先太子朱标了。朱标做皇太子的时候就病故了,朱允炆登基后,追封父亲朱标为大明兴宗孝康皇帝,他的陵墓就在朱元璋夫妻的陵墓东面。

“皇兄啊,手足之爱,平生一人。四弟还记得,弟弟幼年之时,父皇征战在外,四弟幼学无师,顽劣成性,都是兄长呵护怜惜,教诲带领,你我兄弟亲密无间,人之恩亲,莫如兄弟之厚啊,迄今想起皇兄壮年早逝,臣弟都痛心疾首,一腔悲情,两行热泪,痛苦涕零,难于言语……”

朱棣声声血、字字泪,哭完了老爹哭老娘,哭完了老娘哭大哥,一众本来只是负责接迎他回京的皇亲国戚哭丧着脸跪在那儿,跪得腿都麻了,还得陪着他担惊受怕的。

朱棣这一通哭,一直哭到夕阳西下,其情也惨,其状也悲,简直都要谐美孟姜女哭长城了。

后来,那些皇亲国戚实在忍无可忍了,挪着双膝一点点蹭向前去,蹭到安王朱楹面前,与他悄悄耳语几句,把个毫无经验的小王爷给提醒了,连忙起身招呼一众皇亲上前搀扶朱棣,众人好言劝解一番,朱棣这才半推半就随他们下山,一路之上一步三回头,犹自垂泪不已。

安王把朱棣送进皇城,皇城内务司的宦官赶来接迎,安王等人如释重负,马上一哄而散,宦官把燕王送到东直门耳房暂且住下。迎接燕王的人中本来就有朱允炆的耳目,燕王在东直门刚刚住下,有关他在孝陵哭祭太祖、哭祭马皇后、哭祭皇太子朱标的全部讲话,便已一字不落地送到了御前。

朱棣那边刚刚跨进浴桶,准备洗一洗一路奔波而来的风尘,仍然等在宫里的黄子澄等人就和朱允炆看完了他那番痛快淋漓的《哭陵骂驾致词》,捧着这篇朱棣讲话记录,在座的每个人都能找到他对号入座的地方,自朱允炆以下,所有的人都像是去非洲混了一把血,脸都黑了。

第258章 天下有好名者

夏浔来到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正见到指挥佥事罗克敌。

罗克敌很清闲,他本以为新帝登基之后,锦衣卫很快就可以借削藩之事重新崛起,奈何削藩大业一直掌握在黄子澄、方孝孺等人手中,这几个儒生对锦衣卫根本就不待见,只有他们需要打打下手、揩揩屁股、或者有些下作手段实在不屑为之的时候,才偶尔用一用锦衣卫,比如这一次他们就琢磨出一首狗屁不通的童谣来,吩咐锦衣卫进行传唱。

不过罗克敌并没有感到沮丧,锦衣卫最艰难的时候他都熬过来了,还在乎眼前的小小挫折吗?这么多年的锤炼,罗克敌的性格早已磨练得极为坚忍。他的父亲是锦衣卫最早的创建人之一,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投身锦衣卫,这一生从此与锦衣卫牢牢地绑在一起。

荣,共荣;辱,共辱。

他唯一的理想和信念,就是在他有生之年,让他和他的父亲父子两代人为之奋斗的事业:锦衣卫,能够重新崛起。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他一直在准备,他坚信,这个机会一定会来。

直到燕王进京,他的希望终于破灭了。

诸王之中,唯一可以对皇帝具有威慑的,就是燕王。燕王居然出昏招,自己进京送死来了。一进南京城,燕王就是笼中之鸟,皇帝只要一道诏令,两个狱卒就能随意摆布燕王。燕王如果这般轻易地死去,那朝廷削藩就容易多了。

虽说宁王朱权也领兵多年,同样对朝廷具有一定的威慑性,可是朱权远在辽东啊,辽北兵马,全靠车拉马驮的从关内输运给养,只要北平落入朝廷之手,掐断了宁王的粮道,宁王纵有百万虎贲之士,也要不战而溃,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

所以,只要燕王一死,也就意味着朝廷削藩可轻易为之,再无重大阻碍。这也就意味着,锦衣卫再没有重新崛起的可能了。他能继承父亲的事业,为了锦衣卫的振兴而付出一生,其中不乏许多对锦衣卫忠心耿耿的老部下的支持,如果在自己有生之年不能有所作为,那么他把这份责任再交出去的时候,锦衣卫还有复起的可能吗?

罗佥事一向好茶,极少饮酒。夏浔进房的时候,却见到罗佥事正在喝酒,炉上正煮着水,桌上却摆着酒,罗佥事冠玉般的脸庞已经带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微微有些酒气。

看到夏浔进来,他捏着酒杯,只淡淡地问了一句话:“为什么不把我给你准备好的投名状交出去,取信于燕王?”

“因为不需要!”

夏浔在他面前盘膝坐下,从容说道:“大人,卑职到北平,发现燕王如今已是草木皆兵,杯弓蛇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个时候,卑职若是主动投靠他,如此冒失的举动,必然会惹他疑心。”

罗克敌举杯一饮而尽,瞪起微醺的双眼又道:“你身边那个幼女,是燕王送的?”

夏浔毫不惊讶,他早知道萧千月既然看见,一定会禀报罗佥事的。夏浔从容地笑了笑答道:“是,燕王对卑职确有拉拢之意。只是,燕王如今的处境已是大厦将倾,天下人人都看得出来,他也不指望靠些财帛女子,就能让卑职为他卖命,只是希望能贿赂卑职,让卑职对他少些为难,替他说他几句好话也就是了。

卑职遵大人嘱咐,燕王赠以财帛女子时概不推辞。收受他的好处,让他安心,觉得我的存在对他是有益无害的,建立比较亲近的关系,也就足够了。燕王目前没有反意,想要找他的把柄,很难。卑职以为,强而为之,不如静观其变。”

罗克敌目中微微露出欣赏之色,赞道:“很好,逆而难取,则顺而待变,逆顺自如,方为不败之道。你果然没有叫我失望,大事交给你去做,是对的。”

夏浔欠身道:“大人夸奖,卑职只想追随大人,做一番大事业,重现我锦衣卫荣光罢了。”

罗克敌黯然一叹,说道:“可惜……我们没有甚么大事可做了,天不佑我,燕王他居然突出昏招……”

罗克敌微微扭身,出神地看着壁上他最为珍惜的那幅《锦衣随帝出舆图》,凝望了许久,才怅然叹息一声,回过头来,又道:“你回来后,随燕王去过孝陵?燕王哭祭先帝,没有旁的情形吧?”

夏浔微微蹙起眉头道:“是,燕王只是赴孝陵哭祭先帝,问题是,燕王祭悼之辞,慷慨激烈,悲愤莫名,卑职觉得,他这番不计后果的发泄,恐怕要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罗克敌默然一笑,沉声道:“他只要来了,那就是杀身之祸。在孝陵上说些甚么,或者什么都不说,又有什么区别?他说了什么慷慨激昂的话了?”

夏浔便把燕王哭陵的经过仔细叙述了一遍,燕王的原话半白半文,夏浔也无法一一记得清楚,只将大意对罗克敌说了一遍,罗克敌双手按膝,静静地听着,待夏浔说完,罗克敌的眉头也轻轻地蹙了起来。

夏浔没有催促,如他一般,双手按膝,静静地等待着,罗克敌用手指轻叩着膝头,许久,眉头忽然一动,轻轻“哦”了一声,恍然道:“好计策,好心机!”

夏浔赶紧问道:“大人有何发现?”

罗克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往日云淡风轻、雍容优雅的风度重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微笑着取过两只杯子,提起炉上的水炉,一手拂长袖,一手提锡壶,蜻蜓点水般将两只茶杯斟满,自取一杯,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小地抿了一口,微阖双目,露出陶醉的神色。

夏浔微微倾身,静静地等他指点迷津,这口茶在口中品尝一番,轻轻咽下肚去,罗克敌才呵呵一笑,说道:“燕王还京,本来可以说是凶险至极。”

夏浔颔首道:“不错,九死一生之局,他竟然真的来了,卑职一直想不明白,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罗克敌微笑道:“你错了,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不生。燕王本来是一定有来无回的,可是燕王自置死地,如今反而有了生机。”

夏浔是真的没有听明白其中的道理,不管怎么说,他前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警校生,配合警方做过卧底,有些警察的专业知识和工作经验罢了。对于历史大势,他也经由学过的读过的一些书籍有一些了解。

但是对于人心人性、宦场风云,他的了解绝对比不上罗克敌,甚至比不上这个时代许多做官的人,对于人心人性的把握,在这个制度远不及现代完善、做官就是做人的年代,那些人比现代人更高明一筹,夏浔还需要不断地学习和磨炼。

罗克敌见他不明白,便指点道:“燕王北来,如果指望皇上会顾念叔侄之情而饶过他,那就大错特错了。他昔日交结的人脉、立下的战功、无懈可击的清白,统统不是问题,皇上只要想办他,就一定有办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唯一能倚仗的,只有公论。”

“公论?”

“不错,燕王未曾南来,消息就已传遍大江南北。燕王到了金陵后,又绕城半周,引得全城人关注,随后便大张旗鼓直奔孝陵,这种种行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引起朝野所有人的注意,成为公论最关注的一点。

皇上可以不在乎他燕王是不是冤枉,却不能不在意公论。

黄子澄、方孝孺这些人,更是视名节逾性命的人物,他们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前程,却绝不可以让自己的名誉受到玷污,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见夏浔听得聚精会神,罗克敌继续说道:“周王、齐王、代王被废,朝野间已经有了些为之不平的议论,这是齐泰、黄子澄等人急于求成酿成的恶果。皇帝刚刚登基,年轻望浅,这几位大人刚刚上位,根基不牢,所以几乎每走一步,每说一句,都想看看朝野间的反应是赞是谤。

若他们不好名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位大人都是极爱惜羽毛的,朝野间些许不平的议论,已经让他们有些如坐针毡了,燕王如此兴师动众地哭祭先帝,指斥他们为奸佞之臣,必然为朝野所瞩目,所有的人都会瞪大眼睛看着,看他会落个什么下场,是否会如他哭祭先帝时所说,被奸佞所害。你说黄子澄等人会让这奸佞之名坐实了己身么?”

夏浔有些不敢相信,迟疑道:“就这样?黄大人他们处心积虑,一心想要除掉燕王,如今燕王自己送上门来,轻而易举就能把他除掉了,黄大人他们……他们会为了担心朝野间的些许非议就坐失良机?”

罗克敌哑然失笑:“可笑吧?我也觉得可笑,可你不应该感到奇怪,你是秀才,名教弟子,圣人不是教诲你们说名节重于山,利害似云烟么。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这些位大臣,是不愿让自己沾上一丝污点的,就为这,恐怕燕王此番南来,真能全身而退!”

夏浔心中微微一动,连忙试探地道:“那……咱们怎么做?要不要禀告皇上,或者提醒诸位大人,以免中计。”

罗克敌微微一笑,提起壶来,将茶杯慢慢注满,语含玄机地道:“急什么,要烹一壶好茶,火候不到,是不行的……”

第259章 暮与旦的期待

夏家的小书房里,一灯如豆。

谢雨霏和彭梓祺正在灯下忙碌着。

彭梓祺将一口樟木匣子阖上,说道:“数了两遍了,这一匣一共是一百条。”

谢雨霏抓起算盘“哗”地一抖,便劈呖啪啦地拨弄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一百条,一条一两,一两金折五两银,一两银折一千二百六十文……”

谢雨霏的手指拨弄的飞快,看得人眼花缭乱,等她把数计算出来,便像只偷吃了两只鸡的小狐狸,嘿嘿嘿地奸笑起来:“怎么样,我没料错吧,刚换成金子的时候一两银恰值一贯钞,咱们是一千零五十文换一两,现在市面上是一千二百六十文折银一两,黑市里更高,这才几天,咱们至少已经六百贯了。”

彭梓祺瞪圆了眼睛道:“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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