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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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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我忙又问:“他一个人么?”

那侍者道:“是的,他一个人,可是看他的样子,唉,我该怎么说才好呢?”

我已开始脱下浴袍,一面催他:“你以为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那侍者苦笑了一下:“如果经理知道我这样讲的话,他一定要谴责我了。胡先生虽然是一个人,可是看他的情形,却像是被甚么人逼著走进电梯的一样。”

我几乎要叫了出来,邓石,那一定是邓石!我道:“你可曾看到一双手,一双手在威胁著胡先生么?”

那侍者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光望著我,其实任何人听到了我的话,只要他神经正常的话,是都会用那种眼光望著我的。

我不再说甚么,只是回头望了一眼。

我的眼睛望向挂在墙上的那幅油画。

那幅油画本身绝对没有甚么特别,我在这时之所以会回头望上一眼,完全是为了我们一住进这酒店之时,便将那金属片帖在画框后面。

那幅画没有被移动过,因为我们在画的四角,都曾做下记号。而如今,画框的角,仍然恰好在记号之上。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然后向外走去。

奇那侍者连忙退了出去,我著急得来不及等电梯,而从楼梯上直冲下去。

书出了酒店的大门,我心中也不禁沮丧起来。

胡明离开已经有一会了,我上甚么地方去找他呢?开罗并不是一个小城市,要无头无绪地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我先过了马路,四面张望著,想发现胡明的踪迹,当然那是枉然。然后,我又寄以万一希望,回到了路中心,问那个正在指挥交通的警察,他可曾看到一个矮小的中国人从酒店中以异样的态度走出来。

那个警察以一种十分不耐烦的态度对著我:“没有,没有,你不看到我正在忙著么?”

我碰了他一个钉子,无可奈何地退了回来,当我站到了马路边上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提著一只竹篮,看来像是一个小贩也似的老妇人,奇…'书'…网向我走了过来,在我的面前站定,向我望著。

我转过头去,不去看她,她却问我道:“你是在找一个中国人,姓胡的,是不是?”

我吃了一惊,再仔细去打量那老妇人,那实在是一个十分普通的老妇人,而绝不会是甚么人的化装,我十分惊诧地道:“是啊,你是──”

那老妇人道:“我知道那中国人的所在,可以告诉你,但是我要代价。”

我塞了一张面额相当大的钞票在她的篮中,她看了一眼,才喜道:“那人说得果然不错,他是一个好人,可惜他的双手断了。”

老妇人的唠叨,本来是最讨人厌的,可是这时候,那老妇人的自言自语,却使我吃惊!

她说的“那个人”,当然就是叫她来找我,说是知道胡明的下落的那个人了。

而那个人双手是断了的,我几乎立即想到,那人是邓石,邓石的双手不是断了,而是离开了他身子去活动了,去将胡明带走了。

我忙道:“你快告诉我那人在甚么地方,快!”

老妇人向前指了一指,前面是一条长而直的大道,她道:“你一直向前走去,就可以有机会碰到他。”

我又问道:“他究竟在哪里呢?”

老妇人讲的,还是那一句话,我问不出其他甚么来,便向前急急地走了过去。

因为我知道胡明是一个学者,他绝不是邓石这样的人的对手,让胡明落在邓石的手中,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我急急地向前走著,一路上不住东张西望。

因为我一直不明白那老妇人的话是甚么意思,何以我向前走,就能和他见面呢?

我走出了约莫半哩左右,突然听到一个人叫道:“卫先生!卫先生!”

那人一直不停地叫著,他叫的是中国话,可能他不知道“卫先生”三字是甚么意思,我隔老远就听到他在叫了。

我连忙走过去:“你是在叫我,可是有甚么人要你这样做的么?”

那人大点其头:“幸而你出现了,要不然,我可能把喉咙都叫哑了!”

【第七部:捉住了一只死手】

那人一面说,一面塞了一张纸在我手中,就走了开去,我打开纸一看,上面是一个地址。我不知那个地址是在甚么地方,我只好召了一辆街车,将那个地址给那司机看。

那司机皱了皱眉头:“这是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先将一张大额钞票塞在他的手中:“你照这地址驶去好了!”

钞票永远是最有用的东西,那司机立时疾驶而去。正如司机所说,那是一个十分之遥远的地方,车子足足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在一幢白色的小洋房前,停了下来。

那幢小洋房十分幽静,也很雅致,在开罗,那是十分高级的住宅了。

我抬头向那屋子看去,屋子的门窗紧闭著,里面像是没有人。但是既然我已到了这个地址,我自然要设法进屋子去看一看。

我下了车,来到了屋子门前,按了门铃,几乎是立即地,就有人来为我开门。替我开门的是一个埃及仆人,他一开了门之后,便以一种十分恭顺的姿势,将我延进了屋子之内。

屋内的陈设,可以说得上十分华贵,但是太古色古香了些,使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在一张宽大而舒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那个仆人退了开去,我等许久,仍不见有人来,正在感到不耐烦之际,忽然,我所坐的沙发扶手中,有声音传了出来:“卫先生,是你来了么?抱歉,使你久等了!”

那声音突如其来之际,不免令我吃了一惊,但是我随即料到,那只不过是传音机之类的玩意,是不值得我吃惊的,而且,我也听出,那果然是邓石的声音。我怒道:“哼,果然是你。”

邓石续道:“当然是我,卫先生,由于你太不肯合作,所以我才出此下策,胡博士已被带到了一个秘密地方,你是决定能否使他恢复自由的人。”

这该死的邓石!本来,他是要听我们提出条件来的,但是如今,我却要听他的条件了,就是因为胡明到了他的手中。

我沉默了片刻,才道:“甚么条件?”'。电子书:。电子书'

他冷冷地道:“那片金属片。”

我又沉默了。这令我十分为难,胡明是我的老朋友,如今他落到了这个不择手段的邓石的手中,我当然要尽一切力量去救他。

而且,我也确信,当我将那片金属片交给邓石之后,邓石他的确会放回胡明来。

但是,问题就是在邓石如果得到那片金属片之后,那我们就再也没有法子可以知道邓石的秘密了。我更可以相信,胡明在恢复自由之后,得知他的自由是那片金属片换来的,知道他再也不能知晓邓石的秘密之际,他是可能立即与我绝交!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还有第二个办法?”

“没有,独一无二的办法,就是那金属片,你将那片对你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的东西交出来,就得回你的朋友。”

我尽量拖延时间:“那金属片对我来说,倒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至少,有一个时期,它值得十分可观的金钱。”

邓石“嘿嘿”的笑著道:“可是,你白白地错过了这机会。”

我用拳头轻轻地敲著额角,突然间,我想起如果我能够在将金属片交给邓石之前,便了解到那金属片上的秘密呢?我需要时间,于是,我道:“请给我时间。电子书。,我要考虑考虑。”

我是意思是,我需要好几天的时间,以便去尽量设法了解那金属片上的秘密,却不料邓石道:“可以,我可以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去考虑。”

我不禁陡地站了起来:“十分钟?开玩笑么?”

邓石道:“听说你是一个当机立断的人,如果你肯答应的话,现在你就答应了,如果你不肯答应,那么,给你一年时间去考虑,也是枉然的。”

我怒气冲天:“好,买卖不成功了,我将立即去报警,看你有甚么好收场。”

邓石的声音,却异常镇定:“我本来就没有甚么好收场了,还在乎甚么?可怜的是胡博士,竟交了你这样的一个朋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邓石,如果你肯开诚布公,将你现在遭遇到的困难,切切实实地向我讲,那我或者可以帮助你!”

邓石冷然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去考虑,十分钟之后,如果我还未曾得到你肯定的答覆,我毫不犹豫地先开枪射死你,然后再去对付胡明,你知道,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是完全一样的。”

我还想说甚么,可是邓石讲完了之后,立即道:“从现在开始。”

从他那种近乎疯狂的眼色中,我知道他真有可能照他所讲的那样去做的。

十分钟,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我在他手枪的射程之内,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射中我,看来我除了答应他的“勒索”之外,没有第二个办法可以想了。

但我当然不会立即出声答应他的,我只是试图踱步,但是邓石制止我。我抗议道:“我需要考虑。”

他冷冷地道:“你可以站著考虑。”我的只眼盯在他的持枪的手,心中在盘算著,如何才可以将他手中的枪夺下来。就在这时候,怪事发生了。

我听到在邓石的喉间,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来,接著,他的腕骨上发出了一阵如同拧开旋得太紧的瓶盖时所发生的轧轧声。

然后,他的右手,竟突然离开了他的手腕,向上升了起来。

他的右手是仍然握著手枪的,手和手枪一直向上升著,升到了将近天花板处才停下,我的视线一直跟了上去,等到那手和枪停了下来,枪口仍然对准著我的时候,我仰著头,只觉得颈骨发硬,几乎难以再低下头来。

邓石已分裂为二了,一部分是他的全身(除了手),另一部分,则是他的一只右手。

而他的右手,虽然已离开了他的身子,却还仍然是听他的思想指挥的,因为那支巨大的德国军用手枪的枪口,仍然对准了我。

我听到了邓石的声音:“九分钟!”

原来还只是过了一分钟!

我慢慢地低下头来,邓石正以一种十分阴森的神情望著我:“你看到了没有?你是全然无法来和我作对,不论你用甚么办法,只要你在十分钟之后,不答应我的要求的话,你都不免一死!”

邓石的话虽然听来令人反感,讨厌到了极点,但是却也使人不得不承认那是事实。

如果不是邓石的手,和他的身子分离了开来,那我或者还可以设法冒险扑向前去,将他手中的枪夺了过来,可以反败为胜──这样做,可以说是我的拿手好戏了,我是曾经在种种恶劣的情形下,夺过对方的枪械的。

但如今,我还有甚么法子可想呢?他的手离开了他的身体,上升到了天花板上,但是枪口仍然对准我,手指显然仍可以活动,而我却无法将它夺下来。

这使我感到一阵昏眩,我失声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邓石突然怪笑了起来:“你还不明白么?我是一个支离人。”

我重覆地道:“支离人?支离人?”

老实说,在这以前,我从来也未曾听到过“支离人”这个名称。

我吸了一口气,邓石已然道:“还剩七分钟了。”

我抬头望了望邓石,才道:“你是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的?我相信你是唯一的这种人了,这实在是……十分令人恶心的。”

邓石冷笑著:“不论你怎样说法,我是你无法对付的一个支离人,六分钟了!”

我后退了一步,当我后退的时候,我偷眼向上看去,看到那只手也跟著我的移动而动了一下。我知道我是无法退出门口去的。

邓石道:“别想离开去,五分钟了。”

我不安地动了一动,不再说甚么,脑中却在急促地转著念头,邓石则每隔一分钟,就提醒我一次,直到最后一分钟了。

我听到了头上响起了“卡”的一声,那是手枪的保险掣被打开的声音。

我忙道:“好了,你赢了。”

邓石立即道:“拿来。”

我道:“当然不在我的身边,我要去拿。”

邓石道:“可以的,我会跟你去。”

我是早知道邓石会跟我去的,我之所以愿意在最后一分钟屈服,当然也不是真正的屈服,而是因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如果情形改变了一下的话,譬如说,他和我一起走,那么我便有机可趁了。所以,我并不怕他要跟我一起去取那金属片的。

我又抬头向上看了看,他的手仍然在原来的位置,我立即听到了邓石的命令:“转过身去,低下头。”

我只能照做,就在我刚一转过身去的时候,突然之间,像有甚么东西,钻进了我的外套之中,我猛地一怔,道:“甚么玩意?”

邓石“桀桀”地笑了起来:“这是我的手,我握住了枪的手。”

我惊怒道:“这算是甚么?”

邓石道:“我说过了,我要跟你去,我的手握著枪,始终在你的背后,你是没有法子摸到它的,一个人不能弯过手臂来摸到自己的背心部分,这是最普通的常识,是不是?”

邓石的话,使得我遍体生凉。

而邓石继续所讲的话,更是令我垂头丧气!

他又道:“我给你一小时的时间,你拿了那金属片,到我这里来。一小时,我想足够了,一小时之后,我就发射了。”

我忙道:“一小时是绝对不够的,至少两小时。”

由于邓石的话,将我原来的计划全打乱了,所以我显得有些慌乱,竟只讨了两小时的时间!

因为我本来是想,在我答应了他之后,情形便会有一些好转的,可是如今却并没有,我仍然处在毫无反抗余地的情形之中!

邓石道:“好,两小时。”

我再想改口,邓石已经道:“行了,两小时,你还是快去吧,告诉你,如果有甚么东西碰到了我的手,或是你除下了外套的话,我就开枪!”

那枪的枪口,正紧贴在我的臂上,我实在是不能想像,这枪若是发射了,我的身子会变成甚么样子。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当然只好听凭他的吩咐。

我向外走去,到了马路边上,沿著路急急地走著,走出了相当远,才有一辆街车经过,我连忙上了车子,向司机讲出了酒店的名字。

那司机驶著车向前去,我无法将背部靠在椅背上,因为我背后有一只手,有一支枪!

我只能以一种奇怪而不自然的姿势坐著,再加上我面色的难看,这使得司机频频转过头来看我。我自然无法向他说明甚么。

到了酒店,踏进了房间,我看了看时间,化去了五十分钟。我要用五十分钟的时间赶回去,也就是说,我只有二十分钟的空档可以利用。

我怎样利用这二十分钟呢?

我在房间中团团乱转。

要命的是时间在那时候,过得特别快,转眼之间,便已过了十分钟了。

我可以利用的宝贵的时间,去了一半!

我还是想不出办法来,我的手弯过背后,碰不到邓石的手,我努力地试著,背对著镜子,我突然心中一动,我的手不错是碰不到邓石的手的,但是,如果我手中有枪的话,我却是可以弯到背后去,射中邓石的手的!

我立即取枪在手,以背部对著镜子,慢慢地将手臂向后弯去,直到我手中的枪,离开背后的隆起部分,只有一吋许为止。

在那样近距离射击,是断然没有射不中的道理的。

问题就是在我射中了他之后,他的手,是不是还会有发枪的能力,我的心猛烈地跳动了起来,这是比俄罗斯轮盘更危险的赌博,但是我却不得不从事这样的赌博!

我下定了决心,已经要发射了。

但是,在那一刹间,我却想起了胡明!

我这一枪若是射了出去,肯定会害了他。

但是,如果我能够将那只受伤的手捉住,不让他回到邓石的手腕之上,那么,邓石为了得回他的手,是不敢将胡明怎样的。

我一想到这里,连忙跳了开去,将所有的门窗,一齐关上,使得受伤的手没有逃走的可能!

然后,我再度背对镜子,我扳动了枪机。

我的枪是配有灭音器的,是以我扳动枪机,只不过发出了极其轻微的“拍”地一声响。然后,我闭著眼睛,等著。

我是不必等太久的,只消十分之一秒就够了,如果邓石的手还有能力发射,我在十分之一秒内,必死无疑,但如果他已无力发射的话,我也可以看到他的手“逃走”的情形。

这要命的十分之一秒,长得实在使人难以相信,我遍体生凉,头皮发麻,然后,我才听到了“拍”、“拍”两声响,有东西跌下来。

我连忙转过头去,眼前景象的骇人,实是使人难以逼视的。

那支德国军用手枪跌在地上,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在地上乱爬。

我那一支枪,射中了他的三只手指,但是却没有令他有一只手指断折,但是他的手指却已没有能力发枪了,我连忙一脚踏著了那柄枪。

就在那时,那只手向上,跳了起来。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向上跳了起来,那种恐怖,实是难以形容!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了一步,那只手滴著血,撞在门上,它立即沿门而下,去握住了门把,但是却无力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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